三军欢动,呼声如雷。
赵孝骞隐约有种王者归来的既视感。
其实字面意思上,他也确实称得上是王者归来了。
毕竟郡王也是王。
听着将士们的欢呼声,赵孝骞此刻的虚荣心无比满足,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目光迅速在人群四周环视一圈,赵孝骞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钟承。
赵孝骞笑得更灿烂,在众将的簇拥下,一边与相熟的将士袍泽们招呼,一边走向帅帐。
不需要擂鼓聚将,将领们基本都到齐了,帅帐内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当然,钟承这些人倒是没进来。
指挥使是中层将领,还不够资格进帅帐。
就如同棒子吹嘘的所谓名将李舜臣一样,吹得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实际上,当时的李舜臣只是明朝藩属朝鲜国的一名水军统制。
当时的明朝水军都督陈璘帅帐擂鼓聚将的话,李舜臣是没资格进帅帐跟陈璘议事的,只能老老实实在门外站着,听上级将领传达领导会议精神。
历史上的万历朝鲜战争,李舜臣与日本水军作战,胜七负六,胜率大约53,这数据顶多就是个白银级别。
鬼子说不定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人机,就这居然被棒子吹捧成亚洲第一战神,真是厉害死了呢……
今日的钟承等三十余汴京遣来的将领,性质大约便跟李舜臣差不多,别看他们在军中貌似威风,实际上他们只是小小的指挥使,跟赵孝骞身边的陈守同一个级别,根本没资格进帅帐。
帅帐内都是老熟人,从许将到种建中,还有一些因军功升上来的高级将领,基本都是厢指挥使级别的。
帐内气氛喜庆,人人喜笑颜开,对赵孝骞的突然到来,众将都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似的。
唯有许将眼中隐有忧色,看着赵孝骞几番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但当着众将的面不方便说。
赵孝骞自是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但他不动声色,进了帅帐坐在熟悉的主位上,仍与众将谈笑风生。
“殿下身子可好些了?当初殿下受重伤,可把我吓坏了,你可不能有事啊,咱们麾下十万将士都等着殿下痊愈归来,今日可不就等到了。”折可适粗犷地大笑道。
赵孝骞微微一笑:“我的身子好一些了,但还没痊愈,约莫要再休养些日子,……老折啊,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可有犯军纪?燕云地面上的良家姑娘被你祸害了不少吧?”
折可适老脸一热,急忙道:“不能叫祸害,那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而且末将没祸害咱汉人,专盯契丹女人下手。”
赵孝骞正色道:“好,那我换一种问法,你跟多少姑娘两情相悦过了?”
折可适咧嘴一笑:“那可记不清了,末将这人多情,见一个爱一个,这几个月来,上百个总归是有了吧……”
赵孝骞震惊地看着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上百个……你厉害,村里的种猪都不敢这么往死里配种啊,老折你节制一下,那玩意儿的使用权是有限的。”
“年轻时把额度用完了,等你老了,胡子掉了,喉结消失了,别人见你不再叫‘折将军’,而是叫‘折姐姐’,恐怕你那张老脸也挂不住吧?”
帅帐内众将轰然大笑,张嵘等人一脸恶劣地开始叫他“折姐姐”了。
折可适气得涨红了脸,羞愤道:“末将龙精虎猛,正当壮年,怎么可能不行了!殿下你……”
气急败坏之下约莫要骂脏话,然而抬头见赵孝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折可适瞬间恢复了理智,他想到了曾经熟悉的挨军棍的滋味,于是只好悻悻一哼:“殿下说的,末将记住了,以后会克制一点的。”
目光一瞥,赵孝骞看到人群中的张嵘,仍是一脸猥琐油滑的样子。
笑吟吟地望向他,赵孝骞道:“张嵘啊……”
张嵘笑嘻嘻地抱拳:“末将在。”
“你好像更丑了,没事弄根胡瓜切片敷在脸上,多少挽救一下你那岌岌可危的容颜,将来找个瞎眼娘们儿凑合着过日子便罢。”
张嵘笑脸一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带着几分委屈地道:“殿下,末将好像……没那么丑吧?”
赵孝骞抬手指着帐内众将,道:“你让大家说说良心话,到底丑不丑。”
张嵘还没说话,帐内众将已是异口同声大喝:“丑!”
然后帅帐内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张嵘本来老脸有点挂不住,接着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也笑了起来。
“男儿无丑相,末将虽然丑了点儿,但好歹是朝廷武官,没准将来再立新功,运气好说不定封个爵啥的,那时啥样的女人找不到?”
突然一嘴提到“再立新功”,原本满堂喜庆的帅帐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赵孝骞。
赵孝骞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期盼,那是对功勋的渴望。
良久,种建中小心地道:“殿下突然回营,是不是朝廷有了诏令?难不成咱们要开始北伐辽国了?”
赵孝骞摇头:“想多了,大军原地休整,一年半载内约莫不会对辽国开战了……咱们毕竟刚跟人家签下盟书,就算翻脸不认,也不能太快吧?那就太不要脸了。”
众将附和地低笑几声,神情却掩饰不住地失落。
“先把燕云十六州这块地盘维护好,大宋刚吃下燕云,地面上肯定还有许多不服气的宗族地主。”
“换了朝廷,换了主人,难免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对那些表面恭顺,暗地里仇恨大宋的宗族地主,咱们不要客气,见一个杀一个,趁着交接前后的混乱时期,顺手把那些不听话的钉子拔掉。”
赵孝骞环视众人,缓缓道:“这个方面,我会派皇城司的人手协助各位,皇城司会尽快在燕云各地布下网络,一旦发现有仇恨大宋的宗族地主,自会向我大营通报,那时你们带兵剿了便是。”
众将轰然应是。
赵孝骞又笑道:“今日我回营,算不算大喜事?种建中,我私人出钱,去析津府城附近买些猪羊来,今晚我请十万将士吃肉,管饱!”
“帅帐也设宴,大家都来,咱们不醉不归!”
宋军大营帅帐内欢声笑语,与此同时,距离帅帐不远的营帐外,钟承与几名将领并肩漫步在大营内。
钟承的脸色阴沉,不时扭头看着帅帐方向,眼神充满了惊疑和寒意。
“赵孝骞突然回营,不知何故?难道官家有旨意,要调动兵马跟辽国开战?”钟承喃喃道。
身旁一名将领沉声道:“按理说应该不会,官家如今对赵孝骞可提防得很,就算调动兵马开战,也断然不会再任赵孝骞为帅,他今日回营,实在有些蹊跷。”
“他不是重伤未愈吗?听说至少休养半年才见好,这才多久,难不成就痊愈了?大老远从真定城赶到析津府,一定有目的。”
钟承眼神阴鸷地盯着帅帐方向,冷冷道:“突然赶回大营,他的目的估摸只有一个,那就是紧抓兵权不放。”
环视身边的几名将领,钟承缓缓道:“这支兵马是赵孝骞最大的筹码,而且装备精良,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极高,如若赵孝骞欲争夺天下……”
周围的几名将领顿时变了脸色。
这时大营四周突然传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钟承等人一怔,急忙四下张望。
然后便听到有路过的将士一脸兴奋地说,今日郡王殿下回营,给袍泽们送个见面礼,今晚殿下请大营内所有将士吃肉,管饱。
对一日两餐甚为寡素的宋军将士来说,吃肉管饱绝对是够分量的礼物。
钟承等人听到了,脸色不由愈发难看。
刚回到大营,二话不说便花大价钱收买拉拢军心,不愧是赵孝骞,果真好手段!
钟承他们除了嫉恨,其实更想哭。
如此简单粗暴的拉拢人心的方法,难道他们不懂?他们不想干?
问题是没钱啊!
他们不过是领朝廷俸禄的武官,三十多人哪怕是倾家荡产凑钱,恐怕也请不起十万将士一顿肉。
所以说,拉拢人心这活儿,也是需要实力的。
赵孝骞多好,出生就在罗马,宗室皇族出身,亲王世子,个人的本事就不说了,人家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富贵至极。
而且还会做买卖,又是雪盐又是茶叶的,钱在他眼里就是一串冰冷无情毫无意义的数字,他这辈子怕是没碰过钱,最讨厌的也是钱,他最怀念最羡慕的恐怕就是钟承这群穷屌丝啃窝窝头的日子……
如今这局面,就像一群穷混混围殴一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看似气势汹汹,实则穷混混们的下场不妙。
“十万将士吃肉管饱,好大的手笔!”钟承脸色阴沉地冷笑。
身边众人不由颓然,赵孝骞回营后,他们双方都没见过面,猝不及防就输了赵孝骞一阵。
本来进展甚为艰难的洗脑和分化意图,在赵孝骞回到大营后,立马破功了。
以后恐怕更不会有人肯听他们的话了。
除非钟承上疏汴京,请朝廷拨出专款,用于钟承他们拉拢收买军心。
赵煦若是肯批准,那才叫真的……有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