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尚忠起身之时那个腾云的白须老者距三人所在的山顶已不足百丈,在其下方还跟着几个使用身法快速移动的巫师。
夏玄皱眉打量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身穿土布麻衣,身形消瘦,精神矍铄,手持一根黑色法杖,其真实年纪不得而知,只看样貌当在耄耋之年。
就在夏玄打量那白发老者之时,朱尚忠恶声说道,“云裳怎么也来了。”
在此之前夏玄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白发老者身上,听得朱尚忠言语,这才发现姜琳也在那群疾掠而至的巫师之中。
不多时,那白发老者到得山顶,其脚下踩踏的黑云并非寻常云雾,而是由其外散的灵气凝聚而成,在其落下云头,脚踏实地之后,那团黑云便消失于无形。
夏玄一直直视着白发老者的双眼,此举无疑是带有强烈敌意的,不过那白发老者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却并未显露敌意和不满,落地之后随即快步上前,“孩子,你是什么人?”
一声孩子令夏玄心中陡生憎恶,“你又是什么人?”
“老朽夏伯庸,乃夏氏本族宗亲。”白发老者和声回话。
听得夏伯庸言语,夏玄陡然皱眉,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是皇族宗亲,哪怕此人只有耄耋之年,也应该是自己太爷一辈的人物。
就在夏玄疑惑此人所说是否属实之际,夏伯庸再度说道,“孩子,你也是夏氏后裔?”
夏伯庸说话之际,姜琳和同行的几名巫师已来到山顶,站到了夏伯庸的身后。
“我是什么人,他们没跟你说吗?”夏玄态度冷漠。
“他们说过你也是夏氏族人。”夏伯庸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且不说此人是否真是夏氏前辈,就算是,他对此人的印象也并不好。
夏伯庸察觉到夏玄对他多有敌意并不介意,随即和声问道,“孩子,你可知道城中瘟疫从何而来?”
夏玄很讨厌陌生人喊自己孩子,于是便冷声纠正,“我叫夏玄。”
夏玄出言纠正,夏伯庸便立刻改口,“嗯嗯,夏玄,你可知道这瘟疫从何而来?”
“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夏玄冷声反问。
“老朽虽然避世已久,隐居多年,却终是夏氏老人,而今族人遭遇劫难,感应求救,老朽总不能袖手旁观。”夏伯庸和声解释。
“他们是你的族人,我便不是你的族人?”夏玄冷笑,“他们遭遇劫难的时候你蹦出来,我遭遇劫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
听得夏玄言语,夏伯庸眉头微皱,夏玄这个蹦字用的极为无礼,不过令他皱眉的不是夏玄的无礼,而是无礼背后隐藏的强烈怨气。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伯庸再度说道,“实不相瞒,老朽避世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在此期间从未踏足九州,对于国情时事亦是一无所知,先前他们与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也可能他们的一面之词多有不实,但有矛盾可以化解,有冲突可以议和,便是谈不拢,付之刀兵老朽亦不会插手,但散布瘟疫,屠族灭种,老朽若是继续袖手旁观,便有些愧对祖宗先人了。”
夏玄语气依旧阴冷,“我不知道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想跟你多做解释,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而今事实不清,是非不明,我岂能贸然插手?”夏伯庸摇头。
“你已经插手了。”夏玄直视对方双眼。
即便夏玄一直冷言冷语,夏伯庸却始终不曾动气,态度依旧和蔼,“我何曾插手?我只是感应到族人有难,前来施以援手,可不曾对你有丝毫成见。”
都说恶拳不打笑脸人,眼见夏伯庸对自己一直好言好语,夏玄的态度便有所缓和,不过言语依旧尖锐,“你是出来主持公道的吗?”
“我总要知晓前因后果才能有所判断,对不对?”夏伯庸说道。
“我如果跟你说了前因后果,你会不会主持公道?”夏玄追问。
夏伯庸闻言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我隐居多年,早已不问是非,若是以夏氏前辈自居,倚老卖老,妄断是非,岂不是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你既然不能明清是非,主持公道,你还跑回来干什么?”夏玄挑眉摆手,“此事与你无关,快走吧。”
夏伯庸闻言再度皱眉,他清心寡欲,心胸豁达,皱眉不是因为对夏玄言语的不满,而是在纠结要不要插手此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夏玄冷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最令人讨厌的。”
夏伯庸叹气点头,“所言甚是,我刚才说过,此番回来只是得知族人遭受劫难,有灭族之虞,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妨将前因后果说与我知道,小辈儿的事情老人真的不能参与太多,乾纲独断我是不能的,但居中调和总是可以的,没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也没有什么隔阂是不能消除的。”
夏玄沉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我才是当今夏帝,我有传位圣旨在手,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帝位还给我。”
夏玄说完便自怀中取出那道圣旨递向夏伯庸,直到此刻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此人,故此在传递之时是打起精神,提气戒备的。
夏伯庸见状越发犯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夏伯庸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夏玄随即收回了那道圣旨,“你既是玉虚修为,自然知道我乃夏氏血亲,人皇后裔,只要我还活着,夏氏就不会灭族。”
夏伯庸无奈摇头,“即便同室操戈事出有因,但殃及无辜总是不好。”
听得夏伯庸言语,夏玄刚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燃起,“你怎么知道他们无辜?”
夏伯庸虽然已是神仙般的人物,但他貌似并不擅长处理眼下这种局面,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夏伯庸和夏玄说话之际,黎长风一直在旁聆听,眼见夏伯庸尴尬踌躇,进退两难,随即出言说道,“前辈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会殃及无辜,夏氏更不会灭族。”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陡然皱眉,黎长风这番话等同当众承认瘟疫出自她之手。
夏伯庸本就在踌躇进退,听得黎长风言语,立刻就坡下驴,“唉,我若是精于人情,明白世故,早年也就不会孤身离家,避世隐居了,你们的矛盾还是自己解决吧,我当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眼见夏伯庸萌生退意,其身后的姜琳急切开口,“老前辈,人命关天,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听得姜琳言语,夏伯庸皱眉回头,“你们先前分明没跟我说实话,这场瘟疫并不是针对夏氏族人的屠族灭种,而是他们三个有的放矢的对你们进行报复,感染瘟疫的那些人必然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琳愕然语塞,无言以对。
唯恐夏伯庸离开,姜琳急忙看向夏玄,“我们急需解药,条件你提。”
“我答应过你爹和妘岐,三年之内不会向他们寻仇,”夏玄冷声说道,“放心好了,哪怕没有解药,你爹也死不了。”
“你们散布瘟疫已属违约。”姜琳掩饰不住的焦急。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抢先开口,“休要欲求不满,吹毛求疵,若是夏玄当真言而无信,早已杀入皇城了。当日没喝过黄七鲜血的人是不会感染瘟疫的,做了缺德事儿,就活该遭报应。”
黎长风言罢,姜琳面色大变,而夏玄则转头看向黎长风,他和黎长风同行也有段时间了,黎长风从未说过这般尖锐言语。
姜琳有求于人,亦不敢激怒黎长风,只能强压气怒,低声说道,“我只要一份解药,你们有什么条件?”
眼见黎长风频繁帮腔儿,一旁的朱尚忠也想做点儿什么,“你就别费嘴皮子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毒没解药。”
双方的争吵令本就萌生退意的夏伯庸越发尴尬,“不要争吵,以和为贵。”
“你都不能主持公道,还跑出来和什么稀泥,赶紧走。”朱尚忠摆手撵人。
夏伯庸本就想走,听得朱尚忠言语,立刻就坡下驴,叹气过后腾云而起。
姜琳等人没想到夏伯庸说走就走,瞬时失去了倚仗。
“我只要一…...”
不等姜琳说完,朱尚忠便瞪眼开口,“闭嘴,真以为黄七的血是那么好喝的?赶紧滚吧,回去等着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