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杨宽和吴老爷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刚好将院子周围的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们藏身的这处地方,旁边有木叶遮挡,不易被人发现。
吴老爷看向杨宽:“你什么时候找到这样一个所在?”
杨宽道:“你来到此地的时候,我就将周围都走了一遍,万一你那边靠不住,我也好有个退路。”
吴老爷深吸一口气:“这次真的出事,我还要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用谢我,”杨宽道,“我不是为了你。”
吴老爷明白杨宽的意思,杨宽想说,他是为了自己。难得还有这般耿直的人,即便说话不好听,总好过满嘴欺骗。
片刻之后,吴老爷就看到了十几个人偷偷摸摸地藏匿在院子外,不过他们没有立即动手,显然是在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队人马也赶到了。
他们缓缓推进,然后将整个院子围拢。
“他们是来见你的,还是来捉你的?”
吴老爷听着杨宽的声音,望着眼前的情形,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怒火。他们兄弟六人,都是因为他才聚在一处,换句话说,他对剩余五人都有救命的恩情。是他将他们五个带回来的,老二和老四都曾被衙门缉拿,要不是他给了他们容身之所,他们早就死了。老三、老五、老六也是他拔擢的教徒。
不光如此……
“他们在教中站稳了脚,我又帮忙将他们亲人接过来团聚。”
吴老爷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些恩情,他们都忘记了?”
“他们会觉得,是被你引着走了一条不归路。”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吴老爷浑身一僵,缓缓回身去瞧。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衫,清丽的脸上透着一股的英气,一双眼睛清澈,仔细看来,其中透着几分杀伐果断的威严。
吴老爷脑子刚刚转动,试图分辨出这女子的身份,突然感觉一阵厉风袭来,紧接着他脖颈上一疼,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再恢复神智的时候,吴老爷感觉肚腹之间一阵疼痛,五脏六腑积压在一起,不停地互相撞击,翻江倒海的感觉传来,他忍不住张开嘴,吐了一地的腌臜。
吐完之后,他感觉好了许多,神智也恢复了清楚,稍稍一想,就知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如同一袋货物般,被绑在马背上。这条小路狭窄难行,马匹隆起的脊背随着奔跑,不停地撞击在他身上。
怪不得他会觉得难受,换了谁都难以忍耐这般折磨。
吴老爷努力地抬起头,向身边看去,不期然地他对上杨宽的眼睛,吴老爷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开口。整个身体又再沉了下去。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他至少知晓杨宽没有被绑起来,而且,杨宽有些不同了,不似在他身边那般油滑,目光反而变得格外沉稳。
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们就在前面。”
“大约有多少人?”
“院子外有十五人,院子里也有十几个护卫,五个人正在堂屋里吃酒。”
“准备好了,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拿下,然后向西撤走。”
吴老爷越听越恐慌,那些人没有背着他说话,所以……这是准备要将他灭口?
“尽量不要死人,”谢玉琰道,“还要用他们去换商队。”
众人应声。
女子,商队……
吴老爷脑子里突然涌出一个答案,他看到的女子,就是谢大娘子。
他谋算着要给谢大娘子送封信函,最好与她见上一面,虽然他觉得这不太好实现,谢氏一个女子不会随随便便冒险。
可现在他发现,他想的全都是错的。
谢氏是个女子,但不是寻常女子,她不但来了,而且带着人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将他绑到这里,而且很快又要去抓别人。
谢氏要抓的是谁?
吴老爷用尽力气挣扎着,试图引起谢氏的注意。
“大娘子,他醒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吴老爷不用看就知晓,那出自杨宽之口。
此时此刻,吴老爷就算再傻也猜到了真相,杨宽是谢氏的人。
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为谢氏效命,还是最近投靠了过去。
吴老爷宁愿相信是后者,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又将一切引向第一个可能。从他去汴京开始,就已经在谢玉琰的眼皮底下,他的一举一动谢玉琰都知晓。
杨宽之前那句话,再次回荡在吴老爷耳边,杨宽将他从小院里带出来之后说:“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
吴老爷当时以为杨宽的意思是为了他自己,现在才完全明白,杨宽为的是谢氏。
这样思量间,谢玉琰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他们纷纷下马,向那处院子围拢而去。
“你知道院子里的人是谁吗?”
谢玉琰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老爷知晓,谢玉琰这是在与他说话,他没有吭声。
谢玉琰道:“是你那五个结拜弟弟的子侄。”
吴老爷整个人一僵。
“你将他们叫来,不就是怕那几个兄弟不肯听你驱使?”谢玉琰道,“而今你的担忧发生了。”
“既然这样不能让他们听命,不如换一种法子。”
吴老爷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你这是准备抓了这些人,要挟他们?”
所以,之前杨宽劝说他,让他们的子侄前来会面,这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一节。谢玉琰若是顺利将人抓了,那些人就会认定他与谢玉琰合谋,他就再也解释不清了。
但他现在也没法去阻止。
院子里已经打斗起来,显然那几人的子侄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一刻的功夫,几个人已经进了屋子,很快推搡着几人出了门。
吴老爷看了清楚,那是樊云和黄平的两个儿子。他不禁向谢玉琰看了一眼,谢玉琰带来的人果然有本事,这群人之中,谁最重要。
有这二人做了质子,其余人就束手束脚,不敢再强攻。
“唉。”吴老爷不禁叹口气,等有人将消息送去圣教时,谢玉琰早就带着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