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的比自己更早地出现在这里,对此,赵毅是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赵毅还未见过谁,能比姓李的更懂江水。
走江的精英,能在江水中借浪而游,就已属十分难得,可姓李的早就玩儿起了挖渠引水。
就是赵毅本人,也是在这方面受益良多。
而且他得到的,还只是阉割版,真正的核心内参,他到现在都没能看到。
赵毅心里也有数,他会对林书友各种揉搓挑逗,但也只是窥探一下私生活。
哪怕他知道,自己但凡多动点心思,真正的机密他也能套到,阿友本性淳朴,就是他体内的那位童子,在赵毅这种能窥探人心的人面前,也只是个童子。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不希望阿友难做,无论谋求多少利益,都比不过一个能在你危急时刻,会拼死把你背出来的后背。
总之,具体到每一浪里,姓李的处处抢占先机,那简直就是基本操作。
诚然,姓李的是不出名的大方。
但这种大方,体现在姓李的对手里资源的分配上,他对自己人,向来是毫不吝啬。
可对外,他是真的穷,穷得触目惊心。
别人的搜刮,了不得是刮地三尺,就是蝗虫过境,也无非是毁你庄稼,但姓李的所过之处,基本都是灭门销户。
因此,
已知姓李的早就在这里了,可这泼天的大机缘却依旧还在。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机缘,这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不仅如此。
普通的砒霜,依姓李的性格和手段,他还真会去做个精细拆分,把外头甜滋滋的糖衣给撕下来带走,徒留剧毒。
姓李的没这么做,说明这玩意儿,他碰都不敢碰。
赵毅回过头,看向远处的那座三层木屋。
这次自己这一盟的人里,有四玄门那种掌握玄妙手段江湖地位高的门派,有虽未出过龙王可实力公认不俗的家族,也有像曾经九江赵那样只出过一位龙王的准龙王家族,更有那三位……是正统龙王家出来的。
这家世背景,是一个比一个硬。
再结合姓李的背景以及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那位陈家女……
有对症下药,那亦有看人下毒。
“所以,这毒,毒的不仅仅是个人,而是可能毒倒个人背后的一大片”
能布置起这种陷阱的,绝不是普通人,虞家那群畜生,有实力却没那个脑子,唯一有脑子的,且策划虞家变天的,就是那条……
赵毅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记忆么”
赵毅本就比另外十一个人,多掌握一些关于虞家的重要信息。
可有些事儿,你没往那边想,就永远都想不透。
再加上当周围人集体目光灼热时,你也很难再继续坚持自己的冷静。
最重要的是,赵毅是和李追远一起经历了好几浪,但他看到的只是自己视角。
就比如,溶洞下,姓李的到底是怎么把那尊诡异邪祟镇杀的,他就不知道。
在他眼里,就是那邪祟化作黑暗,涌入了姓李的体内,然后……邪祟就死了。
赵毅只能猜测,姓李的精神意识深处,应该还存在着某
个可怕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当李追远把窗户一开一闭后,等同帮赵毅确定了思路方向。
有了答案,再去推条件,事情就变简单了。
赵毅快速平复情绪,舒了口气。
迈开腿,准备往回走,可脚刚离地,却又停住。
扭头,再次看向那已经紧闭的窗户。
赵毅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姓李的,你这是借毒杀人啊?
“行,我帮你看看,到底哪家合适,我帮你推波助澜一把。”
“你不出去和他说话么?”
陈曦鸢站在李追远的房间里,目睹了少年刚刚开窗闭窗的动作。
自那伙人进村后,她的警惕性也随之提了起来。
毕竟,自走江以来,她所吃的最大的一个亏,就是拜他们所赐。
如果没有少年出手搭救,她已经死了两次。
所以,在察觉到有人撞击了木屋阵法时,她立刻从楼上闪身出现在了少年的房间里,比林书友来得都快。
少年告诉她,刚刚撞门的是只豹子。
一只,会发出猫咪叫声的大花豹。
她提出自己的疑虑,问这是否可能是那伙人投石问路的手段?
如若单挑,陈曦鸢毫不畏惧,就算是来两个,她也有信心一战,可对面,实在是人多势众。
她已经在盘算着,要是局势失控,自己该如何保护着少年安全离开。
然后,少年教了她一个成语,叫“打草惊蛇”。
陈曦鸢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惊忧错了方向。
很少身处于险境的她,着实欠缺这种危险时刻快速认清局面的能力,长辈教过,先人笔记里看过,但纸上得来终觉浅。
等李追远推开窗时,她也看见了正好站在外面路上的赵毅。
李追远对陈曦鸢解释过,江湖传闻中赵毅所做的大部分事,都是替自己顶的。
但这些解释,并未让赵毅在陈曦鸢心里的形象,得到多少改善。
反而让陈曦鸢觉得,顶别人的事迹来给自己扬名,实在是有些卑劣。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陈曦鸢不想把这座山挪到少年身上,那就只能让赵毅继续背下去。
可原本,陈曦鸢以为少年会把赵毅喊过来说话,或者丢出一封书信,但少年并未这么做。
李追远:“因为,他带了脑子。”
陈曦鸢:“小弟弟,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我这个人,脑子很不够用?”
在李追远表示自己不喜欢“追远贤弟”或者“追远世兄”这类正式称呼后,陈曦鸢就将称呼改回自己先前最喜欢的那套模式。
以前喊小弟弟,是觉得这少年可爱漂亮,现在在他面前自称“姐姐”,会有一种异样的快乐。
没人能经受住这种快感,这也是赵毅总是费尽心思想在少年这里占句便宜的原因。
李追远看了一眼陈曦鸢,回答道:“脑子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是一种累赘。”
陈曦鸢:“这是反讽?”
李追远:“这是赞美。”
若是能一路靠实力碾压,谁又想去苦心算计?
陈曦鸢:“感觉,能认识你,且还能陪在你身边一段时间,是我的幸运。”
李追远走到书桌后,坐下。
陈曦鸢:“有些事情,我以前没经历过,所以我会天真地认为,一切都会按照过去的那种节奏不断发展下去,虽然,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大可能。”
李追远将紫色罗盘放在面前,罗盘上的指针稳定转动,正支撑着木屋阵法的平稳运行。
陈曦鸢:“我觉得,我会死。”
李追远:“你已经死过了。”
前期的浪与竞争者,可以直接踏过去,可等到了竞争激烈时,浪的难度越来越高,竞争者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当绝对实力无法形成碾压后,这样的人,往往会死得很干脆,莫名其妙。
甚至,连杀了她的人,也会觉得莫名其妙,惊诧于到了这一阶段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人?
杀了她后,还得胆颤心惊地细细搜索、谨慎反思、时刻提防,怀疑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大阴谋。
李追远相信,历史上那三位陈家龙王,必然是有可以碾压同代的实力,但李追远并不认为,那三位陈家龙王的性格,会如陈曦鸢这般。
陈曦鸢:“感觉,你在教我做事。”
李追远:“没有。”
陈曦鸢:“我感觉有。”
李追远:“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么?”
陈曦鸢:“为什么?”
李追远:“因为你是个活人,眼不盲耳不聋,可以站在这里,自己看、自己听。”
陈曦鸢眉头一蹙,很不满意道;“怎么次次都是这样,被你一解释,灵气就变成了地气。”
李追远:“不接地气的灵气,不是曲高和寡,而是自欺欺人。”
陈曦鸢舒了口气,走到书桌前,看着李追远。
李追远一边继续调试着罗盘一边说道:
“去继续疗伤吧,那才是你的优势。
陈曦莺:“谢谢。
李追远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事。
陈曦莺:
“其实,那天宴席上,你完全可以不去阻止,让虞地北拜我为龙王跟随我走江的。
这样的话,我在这一浪里会跟着你,虞地北也会跟着你,可以想见,在我们进入虞家后,你将得到非常大的便利,更容易攫取利益。
等虞地北身上的隐患爆发后,你可以把我往外一推,由我以及我背后的陈家,来承担这可怕因果反噬,而你完全可以轻松地置身事外。
但你,没有这么做。
李追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少年停止了对罗盘的摸索,十指发力,指节变白。
即使现在的病情比之过去有所好转,可少年距离痊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非理性的抉择,本就容易让其难受。
其实,在宴席上少年之所以闭了眼,就是在竭力隐藏自己的这种本能排斥反应。
可现在,陈曦鸢却当着自己的面,揭了出来。
她没恶意,她是真心在表达感谢,甚至是感激。
因为她清楚,自己必然会入套,事实上,当时的自己已经说出,李追远若是不要虞地北,她就要了。
少年都不用给她挖坑,只需冷眼旁观不阻止,自己就自然而然地会跳下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种感激表达,却等同在撕扯着少年身上的皮。
陈曦莺:“你,不舒服?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陈曦莺发现,少年的眼眸里,充斥着一种冰冷。
“因为是你说的,在这一浪里,你是我的人。”
“对,是我说的。”
“所以,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的私人财产。”
“啊?”
“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即使你不跳进这个坑,不去进行助力,我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可能不会那么丰厚,事情也不会那般顺利,但我更看重的是长远利益。
这是一场交易。”
“交易?”
“你好对付,你不该死,这一浪结束后,其它浪里,你能帮我去剪除其他对手。
若是以后,某个浪里,你我再次相遇,彼此是竞争者关系,必须得决出胜负,我也能因更了解你,占据优势。
我可以在这一浪里,就提前给你留下心理阴影,让你在与我正面冲突时,勇气不足,心志不定,露出更多破绽。
甚至,让你萌生出,实在不行就二次点灯认输的退却之意。”
呼……
少年双手轻轻放在书桌上,脸上的痛苦消退。
这些话,与其是对陈曦鸢说的,倒不如说是李追远自己对自己的开解。
因为这一浪里,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献祭陈曦鸢,乃至将陈家一并献祭进去。
陈曦鸢笑了。
当你对一个人有偏爱时,双标在所难免,赵毅在她这儿,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说了几句问好的话,可印象分却在不断走低。
而李追远说了这么冰冷的利益解释,在陈曦鸢眼里,却像是一个执拗的少年,不愿意直面人情,反倒显得更为真性情。
人之福缘,在很早时就已注定,如若那天在“望江楼广
场”上,陈曦鸢没对那个“普通少年”感兴趣,主动上前聊天,给李追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么,在那座汤馆里相遇时,双方就只是陌生的食客关系。
陈曦鸢:“我点灯走江时,奶奶对我说,江上危险,要是玩累了,就早点上岸回家。
我爷爷对我说,反正我陈家龙王本就不多,故而也就不多我这一个。
倘若我走江成功了,原本一张祭台供奉三尊龙王牌位正好,放四个嫌小,就得定制新的大祭台。
大祭台摆在现在的祠堂里,就显得祠堂很小,那就得重修祠堂。
祠堂是祖宅阵法禁制最核心区域,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重修了,所以还得重修扩大祖宅。
祖宅旁边,有我陈家先人的坟,还有历代受邀而来的江湖人士所题写的字碑。
对了,你知道么,有一座大碑,我爷爷很喜欢,我也很喜欢,那是苏轼亲题的。
他当初在海南时,拿诗词换生蚝吃。
被我陈家一位先祖,用好吃的勾引过来,以美酒佳肴盛情款待,让他写诗作词。
结果这种文人吃得太好太饱后,反而写不出来东西了。
先祖就只能把他丢山上木屋里,饿着他,让他以作品来换酒菜,那真是高产。
偌大的石碑,被他写得满满当当,都是语文书上见不到的作品。
后来,每次我陈家家主邀江湖前辈与才俊来祖宅观摩《听潮观海律》时,都会带客人先去欣赏一下苏轼的那座石碑。
可惜,我陈家的酒,有些特殊,苏轼到底是普通人,那段时间喝太多了,导致记忆模糊,以为是南柯一梦。
离开我陈家后,就忘记了这一段故事。
我爷爷说,这也算是一种相忘于江湖了。
你看,我如果真成了龙王,得给我陈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陈曦鸢话语里的暗示之意,很是明显。
她在告诉少年,对竞争龙王之位,她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对二次点灯认输,她也并不是那么抗拒。
这是在呼应李追远先前说的那番话。
不过,她爷爷奶奶对其的叮嘱,估计也不是想着帮她缓解压力,更可能是知道自家这孙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性格调性。
每一代的龙王争夺,越到后期就越是惨烈,是实力、心性、气运等等一切因素的最终厮杀博弈,亦是人杰疯狂凋零的阶段。
自家这孙女……纵使天赋再好,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最后的样子。
与其让她到后期,连想认输的机会都没有,倒不如早一点退出,至少能活着回来。
这样的大孙女,没哪家老人会不真心稀罕。
李追远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总是能让少年产生无法应对感。
客厅里,正在抽烟的谭文彬,耳朵微颤,然后一不小心,就把嘴里的这口烟,直接咽了下去。
“咳咳……”
旁边的林书友马上起身,轻拍彬哥的后背。
“彬哥,你怎么了?”
缓过来的谭文彬,发出一声感慨:
“外队危矣。”
“噗哧!”
陈曦鸢打开了一罐健力宝,喝了起来。
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太甜的饮料,但当着少年的面打开喝,有种抢小弟弟零食的感觉。
李追远:“哪来的。”
陈曦莺:“书友给我的。”
客厅。
谭文彬看向林书友:“你把你包里给小远哥带的健力宝送人了?”
村里可没小卖部,这种饮料喝一罐少一罐。
林书友挠挠头:“是我打赌输了她的。”
谭文彬:“打的什么赌?”
林书友:“掰手腕。”
谭文彬:“呵,人家域一开,你比个屁。”
林书友:“嗯,所以我输了。”
“噗哧。”
陈曦莺又打开了一罐健力宝,放在了李追远面前,道:“来,请你喝。”
谭文彬不敢置信地看向林书友,问道:
“你傻啊,你还跟她掰两次输了两瓶?”
林书友:“第一次她开域了,我输了。她说比第二次,不开域,就纯粹掰手腕,拼身体素质。”
谭文彬:“然后……”
林书友:“我又输了。”
谭文彬面容当即变得严肃起来,下意识地喊了声:
“艹。”
要知道,他已经以极高上限,来推算陈曦莺的实力强度了。
先前接触中,她每一次的“犯傻”,都会使得谭文彬对她的实力评价再提升一分。
因为,陈曦鸢的单纯与善良,与其实力成正比。
可即使如此,在谭文彬的认知里,陈曦鸢最强的,是她的域。
当她的域展开时,一定程度上,几乎无解,谁都得陷入被动。
现在,他更是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哪怕没有域,纯靠身体素质,也就是功夫,她也能压得过林书友?
主要是那日在博物馆,谭文彬忙着和徐明、陈靖演对手戏,即使小远哥将格子变得透明,他也无暇多看。
因此,他并未直观陈曦鸢那日被一众人围攻的场面。
要知道,赵毅那一盟的人,随便哪一个,都不简单。
也就是这一浪涉及到龙王门庭,规格极高,换做以前的那种多团队合作的浪,他们中任意一个人所代表的团队,都能在与其他团队竞争中,处于绝对优势生态位。
就像当初的虞妙妙与她身边的那只猿,在谋划全面落空之际,依旧能赶在最后时限到来前,靠生打硬杀,将一块碎玉攥在手里。
谭文彬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
“得亏这丫头的性格是这样,但凡她那方面正常点…
谭文彬将手里的烟丢地上,用鞋底踩灭。
“不对,她能有这样的性格,就是因为她太强了。”
李追远拿起健力宝,喝了一口。
陈曦鸢笑着问道:“对了,小弟弟,你打算选哪一家下手啊”
李追远:“我家那位老太太和江湖上的一些顶尖势力有矛盾,你怎么这么兴奋”
陈曦鸢:“你家那位老太太的事,我爷爷肯定是愿意帮帮场子的。”
李追远:“你奶奶不会有意见”
陈曦鸢:
“我奶奶越大度,我爷爷对她的愧疚感就越深,就越听我奶奶的话。
因为我爷爷当初是不打算成婚的,连家主之位都没想要,打算孑然一身,一心想着浪迹天涯海角。”
李追远:“天涯海角,好像就在你家门口吧。”
陈曦鸢:“是哦,反正是那么个意思,是我奶奶先看上的我爷爷,当初我奶奶是柳家大小姐的手帕交,还曾帮过我爷爷出主意。”
李追远:“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代家主与主母过去的私事,就算想要聊,也不会大庭广众,只能是同时代的长辈们私底下小声嘀咕。
陈曦鸢:“我小时候练习带着域跑时,为了测试效果,就专门去各个长辈们的私院里转圈,看看他们能否察觉感应到我的存在。
然后,我就听到了他们之间,很多的悄悄话。
对了,你还没说,你打算选哪一家呢?”
李追远:“不用我选,赵毅会帮我选的。”
陈曦鸢:“唔,你们只是开关个窗户,就能传递这么多讯息?”
李追远看向陈曦鸢的额头。
陈曦鸢马上一只手遮住自己额头,另一只手指向少年:
“小弟弟,不准再说姐姐我没脑子!”
村口果林里,赵毅从路过的一只松鼠背袋里,顺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清甜可口,还真的挺好吃。
小松鼠发现自己背袋一轻,马上转过身,气呼呼地盯着赵毅。
周围的其它松鼠,也都聚拢过来,有的已经在地上捡起了石子。
“哈哈,我是客人,能吃的。”笑着解释完后,赵毅摆了摆手,“走走走,忙你们的去。”
眼前的松鼠们真听进去了解释,然后全部转身,排成一列,齐步走向果林深处继续收集果子。
这一幕,让赵毅愣了一下。
“到底是谁这么幼稚无聊,在这里给松鼠们做军训。”
这时,一道脚步声自赵毅身后响起。
来人很年轻,身穿一套普通的道袍,却凸显出一股仙风道骨。
他叫李俊,是碧霞派传人,该派供奉三清。
“赵兄好有雅兴,其他人都在忙着给那位虞家人开条件,赵兄却在这里训练松鼠。”
赵毅没解释,直接默认下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俊:“赵兄就一点都不着急么?”
赵毅:“李道长说笑了,我着急有用么,我可是排在最后一位。”
李俊:“可赵兄,却是先前唯一一个,与那位虞家人互报身份的,他心里必然存着一份感激,怕是这会儿,对其他人都已是虚以应付,就在刻意等着你了。”
赵毅:“李道长怕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吧?一句话而已,又不当什么。”
李俊:“好话一句三冬暖,有时候大机缘,往往就藏在这福心一会。说到底,是贫道修行不深,虽觉已做到尊重,不以虞家当下处境而轻视人,可实则,有这种不愿轻视的想法,就已经是在轻视了。
他们,包括我,接下来再忙、再示好,也不过是在为赵兄做铺垫暖个场罢了。”
赵毅:“李道长真是太抬举了,我一个自破家族的人,谁会愿意跟随我呢?”
李俊:“接下来,这位虞地北要做的事,不也是去破了这虞家家门么?正好,赵兄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赵毅:“哟,还真是。但经验不能当饭吃,莫说我九江赵家已经不存在了,就算还在,怕是也比不得你们背后的家族门派底蕴深厚,人,终究得活在现实里,而不是梦中。”
李俊指了指四周:“难道赵兄觉得,这里的世外桃源,就是现实么”
赵毅不语。
李俊继续道:“这里,无非是另一场梦罢了,而那位虞地北,自记事起就未曾出过这里,他其实一直都活在梦里,是个梦中人。
你看,这不又和赵兄你绝配了”
赵毅:“李道长怕不是在碧霞派下属道观里的香堂进修过,这三言两语的,还真把赵某说得飘飘然起了,对未来充满希望。”
李俊:“是与不是,赵兄心里其实有数。”
赵毅:“那李道长,在此时单独找我,是何意”
李俊:“贫道想请赵兄,忍痛割爱。”
赵毅:“这说得,像是那虞地北,已经是我的人似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不要他拜我,他也能选择拜别人。”
李俊:“但赵兄是有能力对他施加影响的。”
赵毅抬头,望向天空。
李俊:“贫道觉得,与其去和那虞地北谈条件,不如在这里与赵兄谈条件。诚然,你我都清楚,此等机缘到底有多丰厚,真较真起来,即使是贫道,也不敢说能为赵兄平补。
但大机缘中往往并存大风险,风险折价之下,贫道以及贫道背后的碧霞派,想来是能承受得起的。
今日可定契,事成后,待得你我二人下江上岸,一切都必将履行。
我碧霞派,甚至愿意帮助赵兄,重建九江赵。
赵兄,当信得过我碧霞派的风评。”
赵毅指了指天空:“家族门派,如这云卷云舒,远的不说,这一甲子以来,蛟龙陨落的,又何止是一个虞家。
昔日龙王秦、龙王柳,是何等威望声势,后来,不也衰落了么”
李俊:“秦家、柳家之事,实乃江湖一大憾事,贫道虽未见过这两家存世之人,可亦心向往之,心景仰之。”
赵毅:“所以啊,重建九江赵,早就不是赵某的执念了。”
李俊:“赵兄若有他想,可尽管提来。”
赵毅:“李道长误会了,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这一浪里,赵某站在了风口浪尖,想要活下来,还得指望诸位协助。
这份蛋糕,赵某吃不下,更是不敢吃。
赵某脑子清醒,请李道长放心,这次,赵某不争。
他虞地北,绝不会拜我赵毅。”
李俊:“那后半段呢”
赵毅:“李道长,切莫难为赵某了,赵某可不仅仅是得罪不起你,其他人,赵某也一样不敢得罪啊。”
李俊:“多谢赵兄,祝赵兄能够早日跳脱劫数。”
赵毅:“祝道长早日成佛。”
李俊微微一笑,并未生气,行了一记道礼,转身离开。
赵毅也没在果林子里逗留多久,转而来到河边坐下。
河水清澈,河面之下,更是生机盎然。
他特意滞留在村子外,给那些想要找自己详谈的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以机会。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过来找了赵毅。
显然,他们和李俊一样,亦是看出了其中端倪。
赵毅应付他们的套路,是一样的,主打一个我不争也不抢更是谁也不得罪,且言谈时,都得伤秋悲风一番,借自家九江赵为引,牵扯出虞家,再顺带提一嘴当年的秦柳两家。
秦柳两家曾经的威名太高,且现在虽已衰落,可到底与眼前这虞家不一样,柳家老太太撑起的牌匾,哪怕是闲谈之时被提起,亦是得表达一番景仰赞叹。
应付完他们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无人过来找他。
这让赵毅有些意外,他这伙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无疑是出自正统龙王门庭的那三位,可他们,却像是浑然不觉般,略过了自己。
相较而言,刚刚那两位背后的势力虽也不凡,但论整体底蕴与格调,还是比不过真正的龙王门庭。
赵毅并不知道姓李的到底打算给谁家喂毒,他也担心这毒万一喂错了怎么办,所以最合理的方式,就是把毒喂给最大的那三个,也就是喂与龙王家。
大概,也就只有真正的龙王门庭,才值得姓李的现在就着手去布局针对吧。
河里浮出一只鳄鱼,与坐在河边的赵毅对视。
少顷,鳄鱼下潜,不一会儿,一条肥美的鱼,被甩了出来。
赵毅对水面抱拳:“多谢鳄兄,可赵某,不爱吃鱼生。”
“我爱吃。”
明玉婉,如鬼魅般,出现在赵毅身后。
她将地上的鱼捡起,抛向空中,随即扇面张开,如花影闪动。
很快,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这条鱼就先被去尾,再拍出体内鱼血,后剔除掉黑膜,剔骨取肉。
等落在二人面前的石面上时,左侧是整齐堆叠如花的薄嫩鱼片,右侧则是另一种口感的鱼扣。
“赵兄,请用。”
赵毅:“我可不敢吃。”
明玉婉:“赵兄是担心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毅摇头:“我是怕寄生虫。”
明玉婉:“赵兄一身黑蛟之皮,还会担心那点东西?”
赵毅:“饮食习惯不同。”
明玉婉:“真是的,自结伴以来,我一直想与赵兄接近,可赵兄却总退避三分,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吓人么?”
赵毅:“明姑娘漂亮得很,也就是我已经有了两位未过门的妻子,要不然······”
明玉婉:“要不然如何?”
赵毅:“我必癞蛤蟆想试试那天鹅肉,追求明姑娘,让你当我的三奶。”
明玉婉:“呵呵呵呵!”
女人伸手捏起鱼片,放入口中咀嚼,等吞咽下去后,看向赵毅,说道:
“我们虽自成一盟,但我能感受出来,大家伙虽出身都不凡,可面对我以及面对那两位时,多少心里有些谨慎,可唯独赵兄你……”
赵毅:“我都怕到骨子里去了。”
“这种怕,反而是一种不怕,赵兄对正统龙王家,好像有种更深入的认知。”
赵毅:“你们今天,一个个的都神神叨叨的。”
“赵兄,这虞地北,我想要,请你帮我。”
“明姑娘,请你理解我的苦衷……”
明玉婉目光下移,唇边微笑。
赵毅只觉先前撕皮清洗之痛,再度袭来。
“我与那虞地北已商谈过。”
“那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他已经被前面的人,谈麻木了,我能看出来,他在等后面的一个人。”
“明姑娘,你要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更要对明家,有信心。”
“可是,我对赵兄,更有信心。”
说着,明玉婉伸出一指,指向自己眉心。
“赵兄曾当众公布九江赵家先祖的恶行,我深感佩服。赵家龙王亦是我钦佩景仰之存在,陨落后遗体竟遭这般凌辱,真是人神共愤。
不过,以赵兄的天资,想来应该对这一式,很感兴趣,怕是已经研究学起。
赵兄,请看。”
明玉婉指尖向外一抽,一团乳白色的火焰当即升腾而
出,而后进行各种变化,十分灵巧。
赵毅眼睛当即瞪大。
靠着赵氏本诀的加持,他是已经学会了“点天灯”之法,可比之眼前明玉婉所使出来的,简直如稚童玩具般不堪,二者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能拿出这样的条件,不像其他人,都会把“重建九江赵”给提出来。
“赵兄感觉如何”
“玄妙。”
这一刻,其实就是龙王门庭与江湖其它势力的底蕴差距。
明玉婉:“此乃我明家秘术《焚魂清心诀》,只要赵兄愿意助力虞地北拜我,我就将此秘法赠予赵兄。”
赵毅咽了口唾沫。
这个秘法,他想要;这个女人,他想坑。
姓李的,要不,咱就选她
那俩龙王家的不上钩啊,我总不能跑过去主动提吧
“赵兄,那两位不会来找你了,我已与他们打过招呼。”
“他们,同意了”
“龙王门庭间说话,到底还是能轻松些的。”
“嗯,能理解。”
“赵兄身具黑蛟之皮,配合此秘术,正好能重塑自身魂火,发挥出更多奥妙。
可惜了,若是那黑蛟之灵还在,可将其引为灯芯,那就必然能将此秘法效果,发挥得更好,能具体达到什么程度,连我都无法预测。”
赵毅脸上露出懊悔惋惜之色。
心里则想着,这秘法搞到手后,自己可以拿去和姓李的换东西。
换完东西后,还能从姓李的那里看看,这秘法究竟能提
升到什么程度。
赵毅:“明姑娘,赵某很好奇一件事……”
“赵兄请问,你我之间,可做到坦荡相见。”
话音刚落,明玉婉折扇一挥,赵毅上衣自中间裂开,露出了那结实匀称的胸膛,以及心脏处的那朵黑色桃花。
明玉婉舔了舔嘴唇:“黑蛟之皮,果然上等,这样的胸膛,若是夏日可伏之而眠,不晓得得有多惬意,这生死门缝所诞之花香,亦能帮人静心。
赵兄,要不你将那两位退了吧,做我的面首?”
“明姑娘切莫开这等玩笑。”
“赵兄是觉得我不如那两位?”
“双胞胎的快乐,明姑娘你想象不到。”
“哈哈哈哈哈!”
赵毅:“明姑娘,赵某能看出这是一场大机缘,可明姑娘安抚那两位不争,怕是已付出巨大代价,如今更以此等秘法来与我做交易……
赵某好奇,明姑娘,你这么做,真的划算么?”
明玉婉捏起一块鱼扣,放入嘴里,咀嚼时,清脆作响。
“赵兄,你觉得我正常么?”
“明姑娘国色天香、秀外慧中、天赋不凡,像是……”
“请说实话。”
“像是有病。”
“确实,我有病。”
“能治么?”
“不能治,不敢治,更不可治。”
“听起来确实是相当棘手了。”
“赵兄应该听闻过,我明家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年纪越大,就越是难以自抑。”
“这是一种坦诚与率性。”
“这是我明家功法之缺憾,我明家以此兴,也以此磋
磨。”
“好像是和灵魂……有关”
“江湖传闻难免失真,倒不是灵魂方面的事,可我明家每个阶段,都得行灵魂切割封印之举,确实是真的。”
“很痛苦吧”
“习惯后,倒不觉得痛苦,反而……呵呵,此中之快乐,赵兄你也想象不到。”
“到底是我层次低了,我还只停留在扒皮阶段,达不到明姑娘的灵魂高度。”
“我过去修行时,仗着自己天赋好,贪功冒进,原本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在上一浪中,我遭遇困局,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本可以常规方法慢慢消磨破局,却在冲动之下,强行提升突破了本诀。
这导致我接下来,必须连续分割封印七段灵魂,每一段的切割都有概率失败,酿成可怕后果。
光靠先祖庇护已经不够,寻常一浪的功德用在这里亦是勉强,唯有这场大机缘,才足够让我有信心,完成这一补救。”
“仅仅是补救么”
“危中有机,赵兄也可以认为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我自己的蜕变。”
“我明白了。”
“赵兄,这是应下了”
“买卖哪有一下子就谈好的?就算明姑娘出的价格,符合赵某心意,甚至远在赵某预期之上,但赵某肯定会想着再多要点,图个占小便宜的舒服。”
“赵兄尽管提。”
“我想要明家的一套风水相关秘籍,明姑娘知道的,我九江赵的很多功法都是从江湖上收集来的,吃的是百家饭,多而不精。
而赵某最近,又在琢磨着风水变化之道,想着将黑蛟之皮的特殊性与风水之力尝试结合,看看能不能琢磨出风水行
蛟的效果。
这也是前阵子我与那四玄门的陆兄走得如此之近的原因,就是想提前搞好关系,以便接下来与其交易。
事实上,陆兄确实答应了。
可谁知道,陆兄居然失踪了。”
“赵兄大可直言,这陆轩,多半是死了。”
“这不吉利。”
“死在浪里,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唉,可我的风水秘籍啊……”
“我明家有一套《兴风布雨图》,虽不是文字书册,却蕴含风水至理,可用来参悟。
说来也巧,大概真是赵兄与我有缘,这幅图在点灯分家时,被家族分给了我,现在就在我那侍女手中。
过了这村,我就可以给你。”
“明姑娘,恕赵某冒犯,多问一句,此图比之柳家的《柳氏望气诀》如何”
明玉婉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纵观江湖风水之道,又有谁能比得过她柳家”
赵毅:“但想来,明姑娘的《兴风布雨》图,也是够赵某所用了。”
明玉婉:“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赵兄的愿景就能达成呢”
“明姑娘这是何意”
在问这句话时,赵毅胸膛处的黑色桃花,微微摇曳。
先前,是明玉婉自己主动用扇子割开赵毅衣服的。
既然她想看自己胸肌,想闻一闻自己生死门缝的花香,那赵毅就大大方方地给她看给她闻。
他已偷偷加大剂量,以这种方式,行无害的影响。
明玉婉的精神本就容易出现问题,在赵毅这种悄无声息的挑拨下,这种失控感会更明显。
若是在战斗时刻,她肯定能瞬间察觉,可现在她刚刚得偿所愿,正是开心同时也是放松警惕时。
且就算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怕是也只会认为是自己在回应她先前的举动,与其进行互动调情。
总之,在这一刻,明玉婉的情绪,出现了破口,她讲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两家门庭齐聚一身,能撑到现在还不坠下已是奇迹,上一代秦家那位家生子走江失败,被迫点灯认输,算是彻底断了那位的念想。
用不了多久,这孤儿寡母的,该散架的散架,该失心的失心。
那秦柳两家的祖宅,就会落得如眼下虞家一样的下场,坐等江湖有缘者得之!
那位老太太,也活该有此等结……”
明玉婉猛地扭头,看向赵毅。
赵毅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胸膛上的黑色桃花,嘴角带着笑意:
“明姑娘,看来你我真是天生冤家,这生死花,你怕是闻不得。”
明玉婉眼里的愠怒稍纵即逝,转而笑道:“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追求刺激与疯狂么,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我与赵兄互相契合的证明。”
“上一代有秦家人走过江?为何我不知道这件事?虽说我九江赵家不成器,徒有其表,可好歹也算是消息灵通。”
“此事,在正统龙王门庭间,并不是秘密,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帮那位老太太做了遮掩,怕她压力更大。
当年秦家人与柳家人的出事,亦是事出有因,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秦柳两家最后的结局,真的走到像如今虞家的这一步。
希望天道开眼,不拘一格,降以人才吧。
我奶奶都说,这几十年来,江湖上没有秦柳两家的消息,还真是寂寞无趣啊。”
赵毅心里一阵冷笑。
老子就是行走的秦柳两家消息!
同时,赵毅也听出来了,当年秦叔走江失败,确实有着很深的内情,有很多顶尖势力,在幕后默默发力,就是为了断绝秦柳两家再次崛起的可能。
这种高层次的布局,当时的九江赵家,没资格上桌。
虽说天网恢恢,但并非都只得恪守规矩,只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再说了,若天道真的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又岂会有那么多老不死的存世?
现在看来,姓李的悄无声息走江,还真是明智之举,很有先见之明,毕竟有覆辙在前。
但赵毅又觉得,姓李的这样做,不是单纯为了躲避来自江湖势力的暗箭。
“赵兄,咱们的这场交易,算是定下了么”
“当然,定下了。”
自己只是按照先前方式,做一下最后试探。
没想到还真钓出一条鱼,这明家人,明显对柳家带着一种特殊的负面情绪。
顶尖势力之间互相压制,趁你病要你命,这是常态,龙王门庭也无法免俗。
但明玉婉的反应,超出了这一范畴。
明玉婉的奶奶说的话,赵毅才不相信是觉得无趣寂寞,怕是一种开心畅怀。
有恩怨就好说了嘛。
姓李的,我把毒喂给她吃,可不是因为我迫切想要那本《焚魂清心诀》,我是为了帮你家那位老太太报仇!
要是这一浪有机会,大不了我再豁出去配合你,把这明玉婉的命留下。
到时候拿着她手中的这把扇子,跟着你回去见那位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会十分高兴吧
明玉婉伸手,放在了赵毅胸膛上:“赵兄,反正九江赵家没了,何不考虑一下,上岸后入赘我明家”
“可是,我已经打算入赘梁家了。”
“什么梁家,能和我明家相比么”
“但梁家能跟我姓。”
“啧。”
明玉婉指尖挑逗了两下花瓣,她内心的情绪瞬间再度有了失控的趋势。
手指脱离,深吸一口气,全力镇压,目光恢复清明。
这赵毅的生死门缝,简直与我天生相克,等虞地北拜我为龙王后,接下来就得在这一浪余下时间里,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赵毅的命给留下。
赵家龙王出身草莽,这赵毅现在,明显是在复刻其先祖曾走过的路径,断不能继续放任其成长下去。
若将他留到最后,必然成为我的隐患。
刚刚达成协议的二人,各自露出和煦的笑意,同时在心底,默默问候着对方的生命。
黄昏时,一个个面试结束,到最后,终于轮到了赵毅。
赵毅走进屋,来到三楼。
阿公避嫌,此时人不在这里。
虞地北原本正襟危坐,见这次走上来的是赵毅,明显放松下来,连坐姿都变得比刚才随意。
“赵兄,你应比我年长一点,我就称呼您赵哥吧”
这倾向性,已再明显不过,连哥哥都喊上了。
可这“赵哥”落在赵毅耳中,却让他生死门缝吓得一跳。
对方喊自己哥了,自己却不敢回以老弟,若是这样回了,那就得拿命去填,而且这会儿,已经没有九江赵家能为自己分担压力了,核心赵家人眼下都在地府里忙着做业绩。
“虞兄弟,你既决意拜龙王走江,那我就先教你一件事,那就是,在江面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情谊。
那些一开始对你好的人,往往最后,也是他们收了你的命。”
虞地北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受教。”
赵哥,果然和他们不同。
一切,都如赵毅所预想的那般。
再好的待遇,再高的条件,一口气连吃十一个油滋滋的大饼后,肯定会想要找一根大葱咬一口解解腻。
眼下的虞地北,看赵毅的眼神,让赵毅想起了当初陈靖看姓李的。
当时,只要姓李的勾勾手,陈靖就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远子哥走。
也就是姓李的不想再收人了,这才让自己捡了这个便宜。
但眼前这个,
是姓李的都不敢碰的人。
赵毅在虞地北面前坐了下来。
他对这座村子的存在,内心已有了定论,甚至对虞地北的真实身份,也有了猜测。
很难想像,眼前这位模样周正,淳朴善良的青年,实际身份,很可能是那条老狗。
虞地北:“也不知怎么的,第一眼见到赵哥你时,我就觉得很亲切。”
这种开场白,是前面十一个人坐在这里时,所没有的。
好在这里有禁制存在,外面那些人保持着默契,并未将其破掉。
赵毅的目光,从虞地北脸上,缓缓下移,经过其脖子、胸膛、肚子,再向下,到裆部。
你可不得对我感到亲切特别么?
咱们论起来,可是有着掏裆之情。
那条老狗的一对狗懒子,还是自己亲自献祭的,这会儿应该还摆在大帝的供桌上。
唉,老弟,你这狗懒子,当初可是把哥哥我害苦了。
“赵哥?”
见赵毅迟迟不说话,虞地北主动出声提醒。
“嗯”赵毅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睛,“等太久,我都有点困了。”
虞地北扭头看向外面已渐黑的天色,点头道:“是啊,我也坐在这里等了好久。”
赵毅:“他们给你提的条件,很好吧”
虞地北:“嗯,虽然很多条件我都听不懂,但我能感受出来,他们对我很热情,也很迫切,赵哥,我的价值真的有这么大么”
赵毅:“你要自信一点,你的,真的很大,非常大。”
虞地北:“可是,我想要的并不多,虽然阿公、狮爷和豹爷他们,从小都对我说,希望我以后能光复虞家门庭。
但我真正希望的,想要的,是这个村子,能与外面连接起来。
村子里的孩子,不用从小没了父母。
他们,我,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看看那真正的蓝天,真正的白云,到底是什么样子。”
虞地北语气很柔和。
他没经历过虞家的辉煌,他出生时,虞家已经变天几十年了。
虽然会行虞家门礼,认可自己是虞家人,在别人面前,也会喊出光复虞家的口号。
可他对那个虞家,并没有感情,亦没有那份无法割舍的执念。
他的眼睛里,只有这个村子。
如果这是一场商业谈判,虞地北其实已经算是在强烈明示自己的合作意向了。
因为处于“奇货可居”状态下的他,居然在主动自砍价格,仿佛知道赵毅现在条件不好,怕自己会给赵哥造成负担。
赵毅:“我曾经,也把家族看得很重,将振兴家族当作自己的责任,可后来发生的事,你肯定想不到。”
虞地北:“赵哥亲自将自己的家族灭了?”
赵毅:妈的,没想到这帮家伙明明各个身份不凡,居然也会做出背后说人坏话这种没品的事。
而且,说坏话的那个家伙,诋毁自己肯定只是附带的,他的主要目的是拉低别人的形象。
赵毅:“嗯,你看,我够畜生吧?”
虞地北:“我相信,赵哥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赵毅:“呵,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自我再上楼之前,我们之间就只说过一句话,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虞地北:“因为他们都说自己是好人,那么既然他们和赵哥你在一起,那赵哥肯定也是好人。”
赵毅:“我不是好人。”
虞地北:“那他们……”
赵毅:“我不是说了么,江面上,就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好人……”
咦,不对。
赵毅脑海中浮现出了陈曦鸢的形象,那位……好像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阿友也是好人,但阿友并不是自己独当一面地走江,没姓李的培养与规划,阿友若是自己点灯走江,怕是没两浪就被人骗得打包卖给邪祟了。
可那位陈家女,却是当好人,一个人走到现在。
赵毅不觉得她是在伪装,因为他那晚看出来了,姓李的都能被她噎住。
虞地北终于开门见山道:“赵哥,我想跟着你!”
赵毅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你跟着我?
等你记忆复苏了,发现我站在你身边,我都无法想像你会以何种方式来惩罚折磨我,以报那夺蛋之仇。
人家以前当太监的,宝贝被割了,也会小心翼翼封存着,死后放进棺材里一起下葬,好歹有个念想。
老狗的蛋被自己献到地府去了,哪怕那老狗再猖狂,也不可能敢跑去酆都找大帝讨要蛋蛋。
赵毅:“我没背景了,家里都没人了。”
虞地北憨憨一笑,道:“在赵哥你们来之前,我都没见过外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外面的人打交道,他们那里宗门家族人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那么多人相处。
所以我觉得,还是赵哥你这里好,不用去担心复杂的人际关系。”
“咚咚咚!”赵毅敲了敲桌子,“喂,你清醒一点,你是在找山头拜码头,不是大姑娘找男人嫁,还担心什么婆媳关系”
“我没见过嫁人,也没见过婆媳关系,赵哥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么”
赵毅:“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外头独生子女很多,总之,你以后娶亲最好别娶带弟弟的,嫁人最好别嫁家里兄弟多的。
呸,我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虞地北笑了。
“笑什么”
“不知道,但感觉,应该很好笑。”
“唉,虞兄弟,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不能收你。”
“为什么,赵哥?我不应该是······有点用么”
虞地北自带“大机缘”,谁能得到他,谁就能在这一浪里将功德吃得满嘴流油。
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实力就不错,不会成为团队后腿,而且人很憨厚,没其它心思。
这一点,江上这帮老油条很容易就能看出。
赵毅抬起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老狗啊老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你这具预备役躯壳,打造成这样的
这眼神,这神情,这心思······
即使赵毅明知道虞地北的真实身份,可他依旧对这个青
年,感到可怜。
毕竟,理论上来说,现在的他,的确还不是老狗,他就是虞地北。
一个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看书,在这里修行,喜欢站在阵法入口处的那座坡上,幻想外面世界的孩子。
这一刻,如果有帮其解决问题的方法摆在自己面前,赵毅还真愿意帮他,将他给保下来。
“前几日,你们村里,来了一个少年。”
虞地北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我都知道了,没什么好瞒的,当然,这件事,你可别对其他人说。”
“是,是有一位少年。”
“他有没有和你有什么其它接触,比如,跟你要什么东西这类的”
“他跟我要祠堂里的藏书,我拿给他了。”
赵毅目露期待,问道:“那他有没有什么表示?是不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他第二天回赠了我很多书。”
唉,完了,没办法了。
赵毅清楚,按照姓李的习惯,如果收了你的好处却什么表示都没有,那就意味着他接下来大概率会帮你以全了这番因果。
可姓李的既然连夜写书送人回礼,就说明姓李的完全不愿意沾这份因果。
那就是没办法了。
有些人,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年轻,实则已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其实,赵毅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记忆早就被封存好的局面,压根就没有有效的处理手段。
虞地北:“那些书,好深奥,哪怕有很详细的备注,可我看起来时还是好吃力,好难读懂。”
赵毅:“听你阿公说,你的虞家功法,是自己看书学习
来的”
虞地北:“嗯,祠堂里的书,就很容易懂,阿公他们都说好难,可在我眼里却很容易,再难的地方,多看几天多想几天,就能读懂理解了。”
赵毅:那是因为,你的记忆里,保留了关于虞家的记忆啊。
那条老狗,能成为龙王的伴生妖兽,更是可以学习掌握那尊邪祟的神通,它自然对虞家的功法秘籍也是十分了解,和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畜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虞地北:“赵哥,我真的不能跟着你么”
赵毅:“不能。因为有人看出来你想跟着我,她给我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报价,我收了人家的好处,不仅不能要你,还得劝说你去选择她。”
虞地北:“……”
赵毅笑着摇摇头。
他在坦诚。
可赵毅也清楚,眼前的青年,你对他用这一招,他非但不会生气,反而更愿意帮你。
但这么做,能让赵毅自己心底好受些。
这虞地北,让他有种见到第二个林书友的感觉。
只是他没有阿友那种好运,能碰到姓李的。
虞地北:“嘿嘿,我知道了,赵哥,他是谁啊,我选他。”
赵毅拿出一根烟斗,里头早已放好了草药丝,是老田头前阵子从南通给自己寄来的。
老田头虽然在南通帮着姓李的种药园,但他也能跟着沾点光,算是老田头技术入股吧。
虞地北将桌上蜡烛端起,帮赵毅点了烟斗。
“赵哥,我想,能愿意给你出大代价‘买’我的人,肯定更看重我的价值,跟着他,我以后的发展一定会更好。”
赵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虞地北:“真的,赵哥,我觉得还是未来更重要,再造龙王门庭的荣光,本就是我的使命。”
赵毅:“老弟。”
虞地北:“嗯!”
赵毅:“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接下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我跟你保证一件事,我会尽全力,帮你保护住这个村子,并且,以后让这座村子,与外界融合到一起。”
“哥,谢谢你。”
赵毅:“事先声明,我指的是尽全力,而不是为此拼上我的命啊,我可是很怕死的,也怕疼,我吃苹果从不削皮,就怕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
“哥。”
虞地北起身离座,来到旁边空旷处,对赵毅认认真真地行了一记虞家门礼。
赵毅看着虞地北,
心道:
等那条老狗出来时,我一定把它弄死,帮你报仇。
总计十二轮的面试结束,虞地北选择拜明玉婉为龙王,跟随其走江。
整个村子,马上进入欢庆的状态,村民们和动物们马上忙活起来,开始张灯结彩,布置接下来的两场典礼。
一场是虞地北的启礼,这是过去每个虞家核心成员都要经历的仪式,与自己选择的妖兽结契,让它成为自己的伴生妖兽。
第二场则是拜龙王典礼。
木屋内。
陈曦鸢刚刚吹完一首曲子,她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因为少年布置的阵法很坚固,只要门窗不开,屋内的动静绝不会传递到外头去,外头的声响屋内却能听得很清楚。
李追远小憩结束,睁开眼。
旁边,谭文彬在揉着眼,强行抵御着瞌睡,而另一侧,
润生和林书友,已打起了呼噜,直接进入深度睡眠。
陈曦鸢:“启礼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单方面掌握妖兽的生死”
李追远:“不止。启礼是虞家功法的核心,通过启礼后,人能获得妖兽的部分天赋能力和气血加持,妖兽也能得到人的智慧,进一步明智。
算是一种补全,但效果上,一加一大于二。”
这时,屋外道路上,有两个人并排走来,二人没丝毫避讳,正常说着话。
“陶兄,能说说明玉婉许诺你多少好处么”
“令兄,我只能说,很多。”
“呵呵,我也是。但我还是觉得,光是这些好处,不至于能收买到我们,我很好奇,陶兄到底是因何而放弃”
“虞家好歹是昔日的正统龙王门庭,虞地北现在算是虞家在外有天赋者中的独苗,收正统龙王门庭后裔拜我走江,我本就有所顾虑。
当然,我亦不是清心寡欲之人,这偌大机缘,我是心动的,不过,既然明玉婉愿意弥补,那就不如顺水推舟了。令兄,你呢”
“我就没陶兄你这么多繁文缛节的顾忌了,进村前,我手里的算盘,落了个珠子,取十之位。”
“十死无生”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十全十美呢”
二人一起笑了。
走着走着,二人忽然一起停下脚步。
陶竹明:“我很喜欢这里,可惜我生得晚,不能有机会去真正的虞家做客。”
令五行:“这儿,我会尝试护全下来的,以后在江上走累了,还能回到这里,歇一歇。”
陶竹明:“那就得新起两座楼了。”
令五行:“那就起两座,你我同住一座。”
陶竹明:“典礼要开始了,我要去观礼。”
令五行:“同去。”
屋内。
陈曦鸢:“他们俩,还真挺有雅兴。”
李追远:“不是雅兴,他们是特意走到这里,告诉我,他们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陈曦鸢:“你的阵法被发现了?”
李追远:“世上能用以探查的手段多得很,不可能全都防得住。”
就比如你,当初在“望江楼广场”上,自己不断变幻着容貌,却依旧被你找过来聊天。
“汪!汪!汪!”
三声犬吠,在村子里回荡。
启礼开始了。
宽敞的祠堂内,虞地北站在人群中央,身上不断发出骨节的脆响,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身边的小黄狗则不断褪毛,双眸中的灵动,越来越清晰。
启礼结束后,虞地北浑身是血,几乎成了个血人,而那条小黄狗,目光不断扫向四周,不仅仅是记气味了,它现在可以记下更多。
阿公:“地北,赶紧下去收拾一下,准备拜龙王了。”
虞地北:“是,阿公。”
明玉婉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清洗过身体换了一身衣服的虞地北,重新回到这里,面朝明玉婉,单膝跪下。
“我,虞地北,于今日拜……”
明玉婉起初还在竭力控制,可最终还是失了控,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人群中,那十一个人里,有人眼里是嫉妒,有人眼里是不甘,有人眼里是艳羡……
有两个人在虞地北跪下时,转过了身,同是龙王家的
人,看到这个场面,难免会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还有一个人,则直接走出了祠堂。
赵毅站在祠堂台阶上,嘴里的烟斗,在夜幕下,忽明忽暗。
抬头,看向空中。
现实的外面,有一道道流星划过。
不少人抬头看见了,其中有摄影爱好者无比痛惜地骂本地气象台为何不提前发通知。
这些流星在村子上空的画面,则像是一道道银辉,将原本处于夜间的村子身上,披上了一件银色的蓑衣,精致且亮丽。
村民们喜极而泣,他们仿佛看见了村子更美好的未来,动物们无法理解什么叫未来,但它们见周围的人很开心,也跟着或蹦或跳起来。
这时,原本立在阿公身边的秃鹫,忽然发了疯似地一飞而起,在空中边快速盘旋边发出刺耳的嘶鸣。
它身上的羽毛不断脱落,带着血,飘飘荡荡地落下,它的身躯也在不断开裂,肉块与血水向下抛洒。
这恐怖一幕,让现场的村民们集体噤声,先前还闹得很欢腾的动物们,也都一个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这只秃鹫,在妖兽里算不上号,但在它们这种只有一点基础灵性的动物这里,算是极为高等的存在。
阿公看着这与自己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伙伴,急得伸出手,释出一道道白丝,想要将秃鹫接下来查看治疗。
明玉婉抬起扇子,阿公的丝线全部崩裂。
虞地北那里想要助跑借力跳起,去将盘旋于上的秃鹫抓下来,可人刚刚起跳,明玉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肩膀被一抓,虞地北身形快速后退,滑行一段距离后才稳住。
明玉婉:“你们如果想让它有可能活下来,现在就别干预。”
又盘旋了一段时间后,秃鹫身体忽然垂直落下。
明玉婉伸手,秃鹫下落过程中被拘向了她。
虽奄奄一息,命却还在。
其余十一人,全部向明玉婉这里聚集过来,包括刚刚一个人出去透气的赵毅。
“明姑娘,是不是开始了?”
“明姑娘,快看看它灵智是不是已经退去了?”
“它本就是杂血,品质不纯,靠其血亲供养这才能维系住妖兽基本水平,它现在出了事,就说明它那血亲出了问题。”
明玉婉伸手轻抚摸秃鹫的眼睛,检查着自己想要的讯息,而后将其丢给身后站着的阿公。
阿公将秃鹫抱住后,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将手指放入秃鹫口中,以自己鲜血喂入,帮其稳定状态。
可秃鹫眼里的神采,还是在慢慢退去,逝去的不是其生机,而是它的灵智。
接下来,它将变得听不懂人话,甚至比不过在林子里摘果子的小松鼠。
虞地北走到阿公身边,焦急地查看着秃鹫的状态。
可一边看,他就一边陷入了某种迷茫,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些其它东西。
且伴随着秃鹫眼里神采的不断黯淡,虞地北眼里的迷茫反而越来越加剧。
角落里,那只小黄狗,独自坐在那里,它眼里的神采,则是愈来愈盛,且流露出通常只有人眼里才会出现的深邃。
似乎是到达了某种临界点,它忽然站起来,原地快速转了几圈后,又尝试地小声叫唤。
“汪汪”
紧接着,它抬头看向那边的虞地北,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明玉婉开口道;“灵智已退,应该是黄将军死了,连累到它血脉降格。”
阿公愕然道:“黄将军死了?黄将军怎么会死?黄将军
是我们的人,诸位贵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是黄将军帮我们建立了这里吗”
明玉婉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的虞地北,耐下性子,开口解释道:
“有些时候,牺牲在所难免,我想,黄将军应该是主动里应外合牺牲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黄将军的牺牲白费。
诸位,伦理纲常不可乱,江湖正道不可欺,龙王门庭不可辱。
下面,
就得靠我们,来光复虞家了!”
李追远:“休息够了,彬彬哥,把他们叫起来吧。”
谭文彬去拍林书友和润生的脸:“喂,醒醒,兄弟们,要干活儿了,开饭了,吃夜宵了!”
林书友伸了个懒腰:“睡得真舒服,彬哥,那曲子能用你的耳朵录下来么,以后失眠时可以听听。”
谭文彬:“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失眠”
林书友:“也是。”
陈曦鸢看向少年:“刚刚那只秃鹫的动静,指的是虞家那里出事了”
李追远点了点头,
回答道:
“黄将军不管站在哪一边,它死了,就说明,各家的长辈们,此刻已经攻入了虞家。
这一浪,
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