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笛,是陈曦鸢的本命。
她以音入域,这支笛子,对她自身的增持,非常明显。
最重要的是,整个龙王陈家,目前也只能凑出这一份材料,制作出这一支。
就是这样一件对自己对家族,都无法替代的宝贝,陈姑娘依旧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送人。
见面礼是小头,大头是歉礼。
李追远知道,陈曦鸢不是在以退为进。
她晓得阿璃与自己的关系,她也晓得自己……到底有多穷。
说句不恰当的话,拿这个来以退为进,相当于拿肉包子考验饿狗。
她是真想送,也是真愿意送。
李追远低头,继续吃饭。
这是人家要送给阿璃的礼物,自己不方便表达意见,不过,自己现在的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其实也是一种意见的表达。
阿璃能懂。
女孩放下筷子,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翠笛。
她将手伸出,覆于翠笛上,先是轻触,再变为指尖轻敲。
清脆悦耳的旋律,就从笛子里发出,悠扬婉转。
阿璃是通音律的。
以前柳奶奶带着阿璃住学校家属楼时,阿璃的书房里就放着古琴和古筝,她也弹给过少年听。
回到太爷家后,阿璃就不弹了,因为乡村的晨鸟以及夜里的蝉鸣,本就是不加丝毫雕饰的天籁。
陈曦鸢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身为行家,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陈曦鸢:“小妹妹不愧是老夫人的孙女,乐律天赋这么高!”
李追远嘴里的咀嚼,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阿璃指尖离开翠笛,目光看向陈曦鸢。
陈曦鸢以为礼物成功送出去了,就拿起筷子,准备专心致志喂肚子里的鸽群。
谁知,刚夹了一块鸡肉,翠笛就被一只柔嫩纤纤的手握着,放到了她的面前。
陈曦鸢愣住了。
阿璃低下头,继续吃饭。
陈曦鸢:“小妹妹,这是姐姐目前手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李追远开口道:“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一场误会,叫你不用放在心上了。”
陈曦鸢:“可是……”
李追远:“阿璃不收,才意味着阿璃真的不怪你了。”
陈曦鸢嘴唇微瘪,一副没把礼物送出去很苦恼的神情。
李追远:“吃饭吧,你来都来了,也醒了,接下来几天就帮我干干活儿。”
陈曦鸢马上急切地问道:“活儿重么?轻的我可不要!”
李追远:“目前是三件。第一件,帮我解决一尊邪祟;第二件,帮我去拯救两个家族于水火;第三件,屋后稻田里有我的一座小道场,我打算借用你的域,帮我做一下修缮。”
陈曦鸢看了一眼屋后,说道:“我今晚就可以修缮。”
李追远:“修缮需要材料,我现在手头没有。”
陈曦鸢:“那去我那里运啊,虽然远了点。”
李追远:“你那里不见得有修缮所需的建筑材料,所以,得把第二件事先做了,才能做第三件事。”
陈曦鸢在思索,第二件事为什么会和第三件事有关系。
“那个,那两个家族,到底深陷怎样的水火?”
李追远:“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正深陷于水火,至于水火怎么来的,不用问了。”
陈曦鸢侧过头,嘴角勾起,目光斜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她懂了。
陈曦鸢:“你说得对,江湖正道,本就有互帮互助之义,行仗义之举,深藏功与名。”
李追远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宿醉数日的缘故,陈姑娘直到这会儿,才终于通上了人性。
卸下心理负担后,陈姑娘开始专心吃饭。
能控制代谢的前提是,身体里提前做了存储,她这会儿得重新进补,就这样,陈姑娘在李追远面前,再次表演了一番斯文饕餮。
阿璃是提前分好了餐,李追远吃得也不多,二人吃完放下筷子没多久,陈曦鸢就一个人就把桌上余下的菜给吃了个干净。
然后,她咬着筷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少年:
“那个……还有么?”
李追远:“没菜了,但有馒头。”
陈曦鸢点头:“要的要的!”
李追远:“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热。”
陈曦鸢:“我来吧,我烧火快!”
李追远没拒绝。
因为陈曦鸢在洛阳帮润生三人“推心置腹”的缘故,导致刘姨提前为他们蒸好的馒头“堆积成山”,到头来,还是便宜了仨人的“师父”。
李追远先给锅里舀入水,再上蒸笼,把冷馒头摆上去,一个蒸屉肯定不够,得继续加。
陈曦鸢坐灶台后面生火,然后往灶洞里,塞了很多柴火。
紧接着,她把翠笛一端对着灶内,自己则在另一端吹起。
“呼!呼!呼!”
刹那间,火势无比迅猛,就算把风箱拉冒烟了也远不及这种效果。
馒头很快热好,陈曦鸢将它们搬出来。
李追远拿起一个盘子,想想又放下来,拿起一个平时用来盛汤的大海碗,夹了很多咸菜进去,走出厨房时,还提了一个热水瓶。
月光下,陈曦鸢开始啃馒头。
最终,一个馒头都没剩下,只有舔了舔嘴唇后的,些许意犹未尽。
陈曦鸢:“我吃饱了。”
李追远看向阿璃,道:“我送你去刘奶奶家休息。”
阿璃点了点头,站起身。
陈曦鸢指了指东屋:“那里不是空着么?”
李追远看向陈曦鸢。
陈曦鸢忙摆手:“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宿就行了,让小妹妹睡床。”
李追远:“没必要没苦硬吃,再者,你是客人。”
陈家老爷子夫妇,是自家老太太的旧交,家里条件虽简单了些,但招待旧交小辈的体面,是该有的。
陈曦鸢:“好吧。”
李追远:“老太太给你留了两套换洗的衣裳,你可以自己洗个澡,换上。”
陈曦鸢:“我护送你们去吧,回来后我再洗。”
李追远没再说什么,牵着阿璃的手走下坝子。
村里没有路灯,但村里夜晚给人的感觉,却比城市里,要亮堂许多。
月晕洒下的清冷,披在了地上,陈曦鸢走在后头,看着牵着手走在前面的少年女孩,不自觉地又将手伸入口袋,将瓜子取出。
一边嗑,一边吐。
村道两侧是田野,没那么多讲究。
可惜的是,还没到目的地时,兜里的瓜子嗑完了。
陈曦鸢决定,明早得找那位给自己留瓜子的阿姐,再多要点。
翠翠家一楼的门已经反锁。
李追远抬头看了一眼阳台,对阿璃问道:“要不,直接上去?”
阿璃点了点头。
李追远又看向陈曦鸢:“辛苦了,把阿璃送上二楼那间卧室。”
陈曦鸢:“好。”
陈姑娘想伸手去抓阿璃的肩膀,但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这时,阿璃主动伸出手,握了过来。
有些人,是真的很难让人能讨厌得起来。
事实上,换做其她人,敢在阿璃洗澡时,隐藏身形直接贴近,阿璃都会直接应激。
但阿璃对陈曦鸢出手,是在陈曦鸢大大咧咧地把小远说成上门女婿之后。
世上大部分人和物,在阿璃眼里都是另一番恐怖景象,除了寥寥少数。
在桃林下看见被李追远拖出来的陈曦鸢时,又多了一个,因为阿璃眼里的陈曦鸢,就是陈曦鸢原本的模样。
陈曦鸢握着阿璃的手,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一直想有个小弟弟,李追远的出现满足了她的这一需求,但这个小弟弟可爱归可爱,却同样可怕。
阿璃这个小妹妹,她第一眼见起,就觉得欢喜。
陈曦鸢身形腾空而起,为了让阿璃不受颠簸,她还特意开了域。
落到阳台上后,她又以域,将房间通往阳台的插梢拨开,阿璃松开了她的手,走了进去。
房间床上,翠翠已经睡着了。
她的眼角有泪痕。
柳奶奶她们今晚依旧睡在自己家,但阿璃姐姐没来,虽然柳奶奶做了解释,但躺在床上的翠翠,依旧难免多想。
她从小就坚强开朗,但内心又十分敏感。
阿璃伸手,将翠翠踢掉的薄被拿起来,整齐折迭,盖在了翠翠的肚子上。
然后,她上了床,平躺于内侧,双手迭于腹部,闭上眼。
陈曦鸢准备从阳台上跳下来时,听到了隔壁屋里,有好多位老太太还在聊着天。
花婆子本就是一个人住,第二天她就过来一起挤挤了,王莲今儿个也来了。
此时,王莲正在被刘金霞调侃,让自家老头子独守空房。
姚姗经过这几日与其她几位同龄人的相处,也渐渐放开了,对南通话虽然还不会说,但大概能听懂,可以加入她们的聊天。
其实,曾经的主仆尊卑关系,早已随着岁月雨打风吹去,可大小姐对自己的恩德实在太重,在家时,每每看着自己那两个读书上进的乖孙孙,她就会在内心感慨,若无大小姐,自己那早夭薄福命格的儿子,哪能有今天。
在她眼里,最大的尊重感恩就是主仆般的表达,但既然大小姐喜欢这种姊妹关系相处,她也愿意去适应。
柳玉梅也从单独睡在床上,改为睡到下面。
寻常人幼年时,基本都会有兄弟姐妹们睡在一起过的经历,但柳玉梅没有,出身龙王家,彼此是手足,可彼此又是竞争者。
柳家大小姐的称呼,就如同赵毅昔日在九江赵家的大少爷,并非指同辈岁数最大,而是指能以天赋与能力,力压同辈。
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
陈曦鸢的域再玄奥,可也无法隔绝柳家老夫人的感知。
柳玉梅知道,阿璃那边的事,不出自己预料地解决了。
有了小远后,柳玉梅是真心觉得,自己不仅越活越省心,还越活越年轻了。
陈曦鸢跳下楼,跟着李追远走出翠翠家的坝子。
少年先去了一趟村里老木匠家,老木匠家的酒还没散场,一群老头子们还在喝着,且刚刚结束国际时政议题,进入家有儿女环节。
太爷正吹得兴起,毕竟自己宝贝曾孙可是省状元,天然占据这一话题的最高生态位。
桌上每个老头都有上学年纪的孙子辈,大家都在虚心请教学习李三江的育儿经。
李三江哪里懂得该怎么教育孩子学习,他当初还在忙着帮曾孙找关系送进好一点的镇上小学,结果回来曾孙说自己直接上了高三。
他那时还以为遇到骗子了,亲自带着李维汉崔桂英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才算确认下来。
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三江,他先将酒碗重重放下,竖着手指头,对桌上一众老头道:
“要想伢儿学习好,首先,得让伢儿多吃肉!”
木匠家里人,在厨房桌旁摆好了凉席与枕头,预备着老头子们喝到后半夜就地歇息。
李追远看了一眼后,就没去进去打扰太爷的雅兴,走了出去。
与陈曦鸢一同行进在村道上,少年指了指远处大胡子家道:
“那里有一片桃林,但桃林下住着的以及那日与你琴笛合鸣的,也不是我们家老太太。”
陈曦鸢当即瞪大了眼,问道:“那是谁?”
李追远:“你可以理解成一尊大邪祟。”
陈曦鸢瞬间攥紧了手中的翠笛。
李追远补充道:“能一巴掌把现在的你,拍死的大邪祟。”
陈曦鸢攥着笛子的手,依旧有力。
李追远:“他是个好的,魏晋人物,因修行秘法出了问题,怕荼毒苍生,这才选择自我镇杀。而且,他应该是与你家祖上有旧,我没猜错的话,那日你能与他合奏,一方面是你将他误认为我家老太太,另一方面他也误会了你的真实来意。”
陈曦鸢的手,松开了。
“真好,一个爱音乐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李追远:“如果你愿意,接下来也可以继续去桃林,但要注意自己举止分寸,他脾气不太好。
嗯,少说话,嘴巴闲了,就吹笛子吧。”
陈曦鸢:“哦。”
李追远:“先前喝酒的人里有一位是我太爷,你可以喊他李大爷,就说你是我家老太太的孙侄女。”
陈曦鸢:“嗯。”
李追远:“在我太爷面前,你要克制一点,不要在他面前流露出你的不同寻常,最好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陈曦鸢:“哦?”
李追远看了她一眼。
陈曦鸢:“哦!”
回到家后,陈曦鸢进了东屋,李追远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清晨,李追远起床洗漱后,照例去翠翠家接阿璃。
只是这次,他到时,阿璃还没开始梳妆。
阿璃是在翠翠睡醒后,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时,才睁开了眼,起床。
整个早上,翠翠脸上都挂着笑容。
姚姗帮阿璃梳妆后,对翠翠招了招手,示意也帮她梳妆一下。
中途,给翠翠梳头发时,手中的梳子断了。
姚姗不明所以,却又感到畏恐。
坐在旁边的柳玉梅道:“用我的梳子。”
姚姗舒了口气,拿起大小姐的梳子,帮小姑娘梳妆完毕。
她将自己的一根簪子,插在了翠翠发髻上。
刘金霞瞧见了,说道:“这哪能行。”
姚姗:“我自己雕的,不值钱。”
衣服,已经做好了,姚姗取出来,给她们一个一个试。
老姊妹们只觉得神奇,也就打牌时瞧见姚姗坐旁边织衣服,都没见她用过缝纫机,可每次一圈下来,都能瞧见她手里的衣服“长大”了一截。
贴不贴身先不提,光是这料子摸起来的触感,都是她们从未有过的体会。
花婆子:“啧啧啧,这手艺,开个裁缝铺,不得发大财啊?”
刘金霞:“这是啥料子,得多贵哟?”
王莲:“我是真不舍得穿了。”
花婆子:“你不穿,难道留着闭眼蹬腿时再穿?”
王莲:“不好么?”
花婆子:“也对。”
刘金霞对这方面有经验,道:“人走了后,尺寸会有变化的,穿得不合身。”
大清早的,见这话题越聊越阴间,柳玉梅有些无奈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说道:
“行了,让姗儿再给你们一人做一套寿衣,保管你们走时漂漂亮亮的。”
大家伙都笑了。
将阿璃带回来后,李追远没让阿璃直接上手工台,二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坐在露台藤椅上下起了棋。
虽时不我待,但对于男孩女孩而言,刻意的舒缓与放松必不可少。
东屋门被推开,陈曦鸢神清气爽地走出屋。
哪怕醉酒三天,也丝毫不影响她昨晚吃好睡好。
伸懒腰时,陈曦鸢瞧见了露台上,正以蓝天作棋盘的小弟弟和小妹妹。
陈姑娘一边看着一边从坝子东端走向坝子西端,像是在行注目礼。
走到厨房门口,往站在那里正磕着瓜子的刘姨身边轻轻一靠。
“阿姐,再匀我点瓜子。”
刘姨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陈曦鸢手上。
俩人互相挨着,头朝一个方向,一个角度,渐渐的,就连嗑瓜子的节奏,都趋于一致。
刘姨:“早上吃什么?呸。”
陈曦鸢:“都可以的,呸。”
刘姨:“给你做粉咋样,呸。”
陈曦鸢:“阿姐,我其实没那么想家,呸。”
刘姨:“晓得了,给你做阳春面,吃几桶?呸。”
陈曦鸢:“一桶,不,一碗就可以了,我控制下来了,呸。”
刘姨:“他们都吃过早饭了,我过会儿再给你做,呸。”
陈曦鸢:“成,再吃会儿瓜子,呸。”
太阳渐起,外头渐热,李追远和阿璃回到了房间。
刘姨和陈曦鸢一起拍了拍手。
“面马上就好,等着吃就行。”
“行,谢谢阿姐。”
刘姨扫了一眼陈曦鸢今日身上穿着的衣服,这是老太太的衣服,没穿过,新的,却是年轻时的款式,主色淡绿。
陈曦鸢:“好看不,阿姐?”
刘姨点点头:“好看的。”
丫头长得没得说,气质也好,有股子主母年轻时的风采,但神韵上,缺了主母当年的那种冷冽和不怒自威。
阳春面做好了,端上来,刘姨又配了小笼包和几样点心。
陈曦鸢吃了第一口,微微疑惑。
刘姨解释道:“爱吃的人,就好这一口筋道,但有人不习惯,觉得夹生。”
陈曦鸢:“好吃的。”
李三江回来了。
虽是宿醉而归,但李三江步履依旧沉稳,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人能劝他忌一点烟酒了,因为劝他的人也没信心能活到他这个岁数。
“咦?”
李三江好奇地盯着家里坝子上正在吃面条的大丫头。
这丫头长得,还怪俊俏得嘞,跟电视机里的人似的。
陈曦鸢:“李大爷好,我是柳奶奶的侄孙女,来找她玩。”
李三江:“哦,好好好,啥时候到的。”
陈曦鸢深夜被李追远用三轮车运回家,一醉三天三夜,所以李三江压根就不清楚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刘姨:“昨晚到的。”
李三江:“哦,丫头,你家哪儿的?”
陈曦鸢:“李大爷,我家海南的。”
李三江:“啊海南,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陈曦鸢:“李大爷,你去过海南?”
李三江摇摇头:“没去过,不过早些年,我认识的人里,有去海南农场的。后来他回来说,那里真好,吃得饱。”
那年头可不像现在,能顿顿吃饱饭,但他后来还是偷跑回来了。
因为当时大规模基建与开发还未完成,加之其所在农场又位于较偏僻区域,作为外地人不适应本地的气候环境。
总之,确实是不用担心饿死了,但其它死法变丰富了。
陈曦鸢:“李大爷,那你去我们那儿玩呗?我们那儿海边可美啦,不像南通这里的海,灰扑扑的。”
南通是冲积平原,海边是一片滩涂,所以本地人虽住在海边,但普遍没有蔚蓝大海的印象。
李三江:“哈哈,那么远,去一趟不便宜哟。”
陈曦鸢:“我家开旅行社的,小弟弟,也就是小远他们都打算接下来去了,反正是包团,多李大爷你一个不多,一起去呗?”
李三江面露迟疑。
刘姨在旁边抿了抿嘴唇。
她能看出来,陈家丫头只是单纯地想邀请三江叔去她家做客,旅行社不旅行社,只是好心解决老人对旅游花销的顾虑。
从她对三江叔的态度来看,她是真不懂三江叔身上的特殊之处,要不然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这般邀请。
李三江:“哈哈,算了算了,大老远的,怪折腾的,我在那儿也没个认识的人。”
陈曦鸢:“李大爷你喜欢喝酒啊,我爷爷也爱喝酒,我跟你说,我爷爷可是存了好多好多的酒。”
李三江:“呵呵,你继续吃,不够叫婷侯再给你下,住这儿就跟住自己家一样,别客气,想吃啥让婷侯去镇上买。”
陈曦鸢看向刘姨:“阿姐,我想把本地菜都吃一遍,你给我做嘛,你做了我就放开肚皮吃,绝不会剩下。”
刘姨:“好。”
李三江觉得这丫头不做作,挺讨喜的,尤其是喜欢吃这一点,让最近的他深感慰藉。
“对了,婷侯,骡子们呢?怎么一头都不见了?”
“吃过早饭,就都出去送货了,午饭前会回来。”
“哦,昨儿个喝酒,酒桌上有个盐城来的,说他村子里那条河,最近夜里一直被人瞧见有人漂在上面,可任凭村里人拿着手电怎么照都找不到。
人家想请我去他村里看看,我想着让友侯陪我去一趟,给人做个法事。”
“行,等阿友回来,我帮你跟他说,三江叔你要不再上去睡一会儿?”
“嗯,我再躺会儿。”
等李三江上楼后,陈曦鸢正好将早饭吃完,对刘姨问道:
“要不,我去一趟吧?”
若是假的,那也就罢了,倘若是真的,无非是一具有点邪性的死倒,随手处理掉就是了。
刘姨耸了耸肩:“这你可问不得我。”
陈曦鸢恍然,点头道:“对,我忘了,我现在得被小弟弟利用着去做事。”
用过早饭后,陈曦鸢在下面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按捺不住,上了楼,在露台上隔着老远就小声问道:
“小弟弟,小妹妹,姐姐我能进来么?”
里面没回应。
“吱呀……”
阿璃将纱门打开。
陈曦鸢走了进来。
在少年强制要求“放假”下,阿璃终于开始进行对上一浪故事的绘画。
陈曦鸢看见李追远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书,她也没敢去打搅他,就站在阿璃画桌前。
画桌上方的墙壁上,画着三幅画。
也是阿璃画的,是三尊被李追远从女孩梦里钓出来的邪祟。
仔细观察一番后,陈曦鸢低头,看向阿璃正在创作的画作。
画卷被竖放,自上而下,分别对应着不同人物和场景。
最上端,是一座祠堂,祠堂门口,站着的是小弟弟。
小弟弟的前方,也就是画作里的下方,是一尊伟岸的身影,这是虞地北梦里的虞天南。
再下方,依次是邪祟浪潮、老狗、以及被小弟弟召唤出来的一众凶兽。
画卷最下方也就是最底端,是虞家大门,大门上方,是一群当时正在守门的人。
这幅画卷里,小弟弟的身影很小,但他位于最高端,寓意着最后危机的解除,是由他推动的。
虞天南的身影,没有太过细致的描写,但气势已然溢出。
陈曦鸢最先留意到的,是小妹妹对邪祟浪潮的描绘。
就算小弟弟把上一浪的经历给小妹妹讲得再详细,也不可能具体到每一尊邪祟的特征,这里很多邪祟,基本都不是陈曦鸢那日亲眼所见,但它们出现在这里,却丝毫不违和。
陈曦鸢吸了吸鼻子,道:“小妹妹,要是它们再敢来烦你,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吹笛子听。”
阿璃没有回应。
陈曦鸢默默地伸出手,指着画卷最下端,也就是所有守门人的位置,说道:
“小妹妹,把姐姐我画在这伙人的最前面好不好?我跟你说,姐姐当时冲得可靠前了,真的!”
阿璃将手指,放在了众人前面的一处位置。
陈曦鸢:“再往前一点?”
阿璃手指继续上挪。
陈曦鸢:“还可以再前一点点。”
阿璃继续上挪。
陈曦鸢:“唔,可以了,对,就这个位置。”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画面故事感就要扭曲错位了,变成她一个人身处于邪祟浪潮中,以一己之力对抗这无数邪祟。
陈曦鸢:“小妹妹,那个,画的时候,姐姐可以‘飞’起来,就像昨晚那样,姐姐把域开起来,能跳很高的。”
先是要求位置凸显,这会儿想要的是形象设计。
阿璃点了点头。
她每次画少年上一浪的故事时,都会做一些艺术加工,眼下,不过是再多加工一个人而已。
“嘿嘿,小妹妹你真好。”
陈曦鸢下意识地将双手搭在阿璃肩上,然后又马上将双手收回。
阿璃没反应,继续画画。
陈曦鸢则在画桌旁,欣赏着画作,而且从旁边画筒里,将已完成的一些画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欣赏。
她知道,若是不能看的话,小弟弟会出声制止,小弟弟没回应,就是默认允许。
打开其中一幅画时,陈曦鸢忍不住将头埋低,仔细观察。
画中是两个小孩,背着书包,行走在一条大街上,这条街既有古式的私塾,还有现代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各式补习班,远处还有更巍峨的虚影,似是高等学府。
一幅,虽然元素杂糅却又无比和谐的《求学图》。
画面感,朝气蓬勃中,还带着些许沉闷,俩孩子书包很大,脸上虽然带笑,就是这笑容,多少有点苦涩。
最奇特的是,陈曦鸢察觉到了,这俩孩子身上,有着两股极为精纯的魂息波动。
陈曦鸢下意识地感慨道:“怎么能这样……”
李追远将手中的书闭合,轻轻揉着自己的脖颈,问道:“怎么了?”
陈曦鸢:“怎么能没有音乐补习班!”
李追远:“你会画画么?”
陈曦鸢:“会一点,但比不过小妹妹。”
李追远:“那你添上去吧。”
陈曦鸢:“真的?”
李追远:“嗯。”
陈曦鸢拿起自己的笛子,用笛子边角处,蘸上颜料,然后开始在画卷中的街道里,画上一座音乐补习班。
画一个现代的还不够,她又画了一个古代的,从画卷上帝视角里,能看见古代院子里摆放着的古筝、琴,甚至还有编钟。
翠笛上本就凝聚着龙王陈的气运,陈曦鸢又是刚走完一浪,身上功德正多,而且,她是真不在乎这些。
因此,虽然只添加了两处地方,但整幅画的质感,却明显提了一大截。
“小弟弟,我画好了,你看。”
李追远走了过来,对着这幅画,点了点头。
陈曦鸢很轻柔地将画卷卷回,放入画筒中。
但是,当她的目光再次扫向阿璃正在画的画时,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小妹妹……她也在江上?”
李追远:“嗯。”
陈曦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比起自己,小弟弟与小妹妹,日子才是真的艰难。
李追远:“我太爷刚刚说了盐城的事,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虽然坐在楼上房间里,但俩人在坝子上的对话,还是清晰传入李追远耳中。
陈曦鸢:“好,那我现在就去?”
李追远:“不急,还缺两个,等另外两个凑齐,人也到齐,我们一起行动。”
少年罗盘上能测出这三尊邪祟的大概方位,不出意外的话,盐城这里,应该是三条线中,率先出现的自制浪花。
陈曦鸢:“行,我再等等,什么时候动身,你通知我。”
李追远原本想提醒一下陈曦鸢,这次要处理的邪祟与日常普通见到的邪祟不同,最好拿出一点走江时的严肃认真去对待,但考虑到陈曦鸢以前走江时的态度……感觉就没有提醒的必要了。
房间里的小弟弟与小妹妹实在是太闷了,陈曦鸢待久了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就出去了。
出去时,李追远对她提了一嘴,如果看见树上结了桃子,就顺手都摘回来。
陈曦鸢先问了一下刘姨午饭时间,然后就提着一个筐子跑下坝子,去往了大胡子家。
笨笨看见陈曦鸢来了,主动扶着栏杆,对陈曦鸢露出笑脸。
陈曦鸢走过去,把笨笨抱起来,摸了摸,揉了揉,过足了瘾。
把孩子放下去后,陈曦鸢就走进了桃林。
笨笨坐在婴儿床上,双手放在身前,一脸期待,准备打拍子。
不一会儿,乐声响起,笨笨开心地配合节奏手舞足蹈。
“哦哦哦”
老田头撸着袖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娃儿,是饿了不?”
笨笨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自顾自地乐。
老田头笑了笑,回屋继续给自家少爷做点心。
赵毅,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田!”
“哎,少爷,等下,我在炸东西!”
赵毅带着陈靖、梁家姐妹和徐明,走上了坝子。
“哟?”
赵毅一边走,一边晃动着自己的双肘,跟着节拍,扭跨舒缓前行。
梁家姐妹起初不明所以,以为少爷在和笨笨对舞。
但在姐妹俩双手交织在一起后,二女同时面露陶醉。
陈靖已经痴了。
徐明一脸疑惑,他不知道头儿和同伴们,为什么一下子都亢奋了起来。
赵毅迈着舞步,来到婴儿床面前,与笨笨保持一模一样的节奏。
但接下来,赵毅伸出右手,对着笨笨竖起两根手指,做敲击状。
笨笨嘴巴一嘟,将双手下放,护住自己的小雀雀。
“哈哈哈!”
赵毅大笑出来。
陈靖走过来,好奇地看着笨笨,情不自禁道:
“毅哥,这孩子好香啊。”
笨笨扭头,看着陈靖,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
陈靖赶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只是说你味道香,不是想吃你。”
赵毅:“香吧,跟你毅哥我小时候一样香。”
乐声停止。
赵毅对着桃林道:“看来,您今儿个心情真不错。”
应该是,前阵子抽人抽爽了吧。
老田头端着盘子小跑出来:“少爷,大家伙,来来来,吃点心,刚出锅的,趁热吃。”
众人纷纷去拿点心,赵毅咬了一口,正欲夸奖老田头的手艺,就瞧见陈曦鸢腰间挂着笛子,左手提着一筐桃子,右手还拿着一个桃子,边吃边从桃林里走了出来。
赵毅神情从疑惑变为惊愕,再从惊愕变为震惊,而后自震惊化为不解,最后全部汇聚成汹涌到几乎要决堤的不甘!
“凭什么!”
陈曦鸢:“喂,你们要吃桃子不?”
赵毅深吸一口气,用泛着猩红的眼睛,回答道:“要吃!”
陈曦鸢低头看了看筐子里桃子数量,道:“应该是够的,我先带回去给小弟弟,然后你们从他那里拿哈。”
说完,陈曦鸢就走了。
赵毅叉着腰,将舌头吐出,问道:“老田,她真的是被姓李的从桃林里拖出来的?”
老田头:“是啊,少爷。我亲眼看见的,小远少爷为了把她拖出来,整个人都被汗湿透了。”
赵毅:“她身上带伤不?”
老田头:“不带伤,带了很多酒气。”
赵毅:“呵,呵呵,呵呵呵!”
看望了老田后,赵毅把自己手下人留在了大胡子家,自个儿去刘金霞家,准备给干奶奶磕个头。
来到门口,就瞧见站在坝子上的翠翠。
翠翠看见赵毅很开心,毕竟这个哥哥曾带着她们娘仨在九江玩过,后来总是给自己寄送东西。
“赵毅哥哥,你来啦!”
“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翠翠呢,我们家翠翠呢,快说,我们家翠翠去哪里了?”
“赵毅哥哥,是我啊,我是翠翠。”
“胡说,我们家翠翠怎么可能这么漂亮!”
“哎呀!”翠翠害羞地跺脚,“我去告诉奶奶,哥哥你来了。奶奶,奶奶,赵毅哥哥来啦!”
赵毅走到客厅门口,先瞧见了坐在那里的刘金霞,开口道:
“干奶奶……”
随即,他目光一挪,瞧见了同样坐在里面的柳玉梅。
除非亲眼看见,否则他是无法感知到柳玉梅气息的,这一下子给整得自个儿情绪不连贯了,结巴道:
“您……您也在啊?”
柳玉梅点点头,道:“你送你干奶奶的茶叶,被你干奶奶送我了,谢了。”
赵毅:“您见外了不是,我干奶奶是您的姊妹,那您也是我赵毅的奶奶呀,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刘金霞指着赵毅道:“这孩子,嘴是真的甜,以后在外头肯定不愁找对象。哦,对了,他有了,还是俩……”
赵毅:“干奶奶,你们大家今儿个在这里打牌啊?”
刘金霞很是骄傲道:“是你柳奶奶家里来了个孙侄女,床不够睡了,这几日你柳奶奶都睡我这儿的。”
赵毅:“……”
刘金霞又纳罕道:“就是这几天,怎么就没瞧见柳家姐姐那侄孙女?”
柳玉梅:“丫头爱喝酒,喝多了闷头睡,她家里爷奶给她宠坏了,随她去吧。”
刘金霞:“哎哟哎哟,赵毅啊,你的嘴唇怎么流血了,天呐,流这么多血!”
这时,外面有个陌生人上门。
香侯去交流询问。
过了会儿,香侯回来了。
吃这碗饭的,来人瞅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客。
一般,来至门口,不急着进来的,那就是要请自己外出。
若是请自己算个命卜个卦或者写些法条咒符,在家能做刘金霞也就做了,可要是请自己出去坐斋,柳家姐姐这会儿还在自己家呢,她怎么能放着柳家姐姐在这儿自己出去做活儿?
香侯:“听人介绍,听说妈你灵,来请你出外,去扬州哩。”
刘金霞赶忙摆手:“不去不去,跟他说多谢抬举,我这阵子身子不好,不外出。”
赵毅将自己下嘴唇抿入口中,将血吸入。
这会儿,哪怕内心的情绪再强烈,赵毅也没忘记自己的基本素养。
虽然觉得这有点扯,毕竟自己和姓李的刚走完一浪,但再扯的事儿,发生在姓李的身上,到最后似乎都能解释得通。
赵毅拦下了香侯,让她继续回屋做饭,他代为传话谢绝。
随即,赵毅走到坝子下面,与那人勾肩搭背起来:
“我是刘仙姑的隔代亲传,是她认下的干孙儿,仙姑正在戒斋,这些日子不能出门,特意遣我下山帮你解灾化难。
你放心,甭管事儿最后解决没解决,我都不收你一分钱,纯当自己给自己攒功德!”
从刘金霞家里回来后,赵毅来到了李三江家。
恰好碰见了昨日与李三江一起在木匠家喝酒的一个盐城来的老头,谭文彬给他递了烟后正在聊天。
“你放心,我是南通捞尸李的传人,你先回去,我不日就到,到了后,问题是否解决,我都不吃你一餐不收你一文,纯当捞尸行善积德!”
那老头听了后,马上笑着连连点头,留下了具体地址后就走了。
旁边,抱着双臂的陈曦鸢有些不解道:“盐城这活儿,小弟弟不是交给我了么?”
谭文彬:“小远哥的意思是,让我陪外队……外队,你来啦,可想死我了!”
赵毅指了指二楼,冷声道:“让姓李的出来,我要亲口问问他,逗我是不是很有趣!”
陈曦鸢闻言,主动向赵毅走去。
她进,他退。
她继续进,他不断退。
姓李的脑子、手段再厉害,靠近自己,赵毅不怵,可眼前这位,要脑子有武力、要手段有武力。
近距离之下,她是真能把自个儿给提起来当根秧插进田里。
“停停停!陈大小姐,再退我就要下河了!”
陈曦鸢:“你有话,可以先跟我说。”
赵毅:“不是,这事儿和陈大小姐你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赵毅不得已咽了回去,这事儿还真和眼前这位有极大关系。
赵毅:“你误会了,他逗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越是这样生气,姓李的他就越开心,不信你问问谭大伴,对不对?”
谭文彬叹了口气,道:“唉,赵少爷,名声都被你给拿走了,我家小远哥想和你开个玩笑,稍微找回点面子,你都不允许么?”
赵毅:“谭大伴,你这样玩,小心以后我清君侧。”
谭文彬:“啧啧,赵外队心里还是想着靖难呐。”
这时,李追远走出房间。
赵毅忙抬手挥舞,后又紧接着做了个波浪手势,喊道:“小远哥,你想我没?”
李追远:“上来吧。”
“好嘞,来了,小远老师。”
陈曦鸢看着赵毅的背影,对谭文彬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能一直这么好?”
谭文彬:“因为赵毅一直被我们小远哥压着。”
陈曦鸢:“一直被压还要一直往前凑?”
谭文彬:“外队你忘了么,那天开的会。”
“哦,对,换做是我,大概也会往前凑的。”陈曦鸢顿了顿,不对,自己似乎早就已经主动凑过来。
谭文彬:“外队,不出意外,盐城我会和你一起去,我们小远哥怕你一个人迷路。”
“迷路?我还不至于傻到路都不认识,上错门。”
谭文彬把手里的烟,在掌心里敲了敲,没说话。
陈曦鸢看了一眼大胡子家方向,努了努嘴,道:
“你还是陪我一起去吧。”
“嗯,外队放心,我的眼睛就是照相机,保证给你拍出镇压邪祟时最完美的照片。”
这时,谭文彬的大哥大响了,他接起电话。
“嘶嘶嘶嘶嘶嘶嘶!”
刺耳的噪声传来,谭文彬下意识地把它从耳边挪开了一段距离。
不过,他也通过这动静,知晓是谁在给自己打电话。
是白家人。
白家人通过公用电话给自己打电话时,会因为自身特殊性,影响到磁场。
过了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呆愣的声音,应该是某位白家娘娘借路人的嘴巴,正在说话:
“谭大人。”
“说。”
“崇明岛上最近出了点事,我们发现了一棵深埋在地下的老树,它有些异常。
它所处的位置,在当下行政划分中,不属于南通,故而不受龙王的威压震慑。”
谭文彬:“怎么,你们处理不了么?”
“回大人的话,昨夜一位白家娘娘去探查了,至今未归,我们若是想集体上岸,得先向大人您请示。”
“先观察着,不用你们出手。”
“是,大人。”
谭文彬挂断电话,对陈曦鸢道:
“走吧,陈队,咱们要开会了。”
“姓李的,你没必要瞒着我的,你知道我得知真相后,内心到底有多痛苦么?”
“告诉你真相,无非是让你多痛苦几天。”
“我是真不明白了,桃林下那位口口声声说我像他,却把我吊起来抽得那么惨,却对她额外关照,凭什么?”
“桃林下那位一直很惨,既然你像他,他肯定也要把你弄得一样惨。”
赵毅笑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指着下面坝子上那处当初被自己磕出来的凹坑:
“这里我倒是能理解,谁叫我赵家先人和老夫人没旧呢。”
“你赵家先人要是早点和我家老太太有旧,你九江赵可能没等你出生,就没了。”
赵毅:“谢谢你哦。”
李追远:“不客气。”
赵毅:“有人找我干奶奶去扬州做个活儿。”
李追远点了点头:“对上了。”
谭文彬与陈曦鸢一起走了上来。
“小远哥,白家镇传来消息,崇明岛上发现了一棵怪树。”
李追远走进屋,将挂在墙上的三幅画摘了下来。
头戴黑色面具、周身附着鳞甲,似人似兽的那幅,李追远递给了赵毅。
红衣似鬼魅且独眼的那幅,少年交给了陈曦鸢。
最后那身下老树盘根的女子,被李追远卷起,自己拿在手里。
李追远的目光先看向赵毅,又看向陈曦鸢,开口道:
“线索很明确了,事不宜迟,吃过饭后,兵分三路,各自去解决画中的邪祟。
三点要求。
第一,不管它藏得多深,无论有多难找,我可以确定告诉你们,画中邪祟必然就在那里。
第二,处理邪祟的过程中,要避免波及到普通人。
第三,不管你们有没有手段将这邪祟镇杀,都不要将它就地解决,留着活口,给我押回到这里。”
赵毅舔了舔伤口仍在的下嘴唇,道:
“必须要带回来?姓李的,你是要把这些邪祟镇压在这里,将你的道场,打造成未来新一座龙王门庭祖宅么?”
陈曦鸢:“小弟弟,你这是行历代龙王之举?”
李追远摇了摇头,道:
“我和过去历代龙王不一样,我不会将外头的邪祟,带回家来进行长久镇压。
一是积少成多后,容易给未来造成隐患,虞家就算半个前车之鉴;二是,这未免也太暴殄邪物了。”
陈曦鸢皱眉道:“不会将邪祟长久镇压……”
赵毅脸上的笑意则越来越浓:“祖宗您最近的感悟突破,有点大呀”
这时,刘姨的声音自下面传出:
“吃午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