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百名内卫士兵包围了利人市的一家波斯人邸店,士兵冲了进去,不多时押出了三名粟特胡商。
他们三人正是在清风酒楼使用假银钱的胡商,他们常去清风酒楼用餐,有酒客认识他们。
三名粟特胡商被押回内卫,很快就有了审问结果,大将王凌风向施孝真禀报道:“启禀都统,我们彻底搜查了三人物品,只找到三枚假银钱,其余四百多枚都是真银钱,据他们交代,他们是卖宝石的商人,前天有人来买宝石,给了他们一百多枚银钱,其中十八枚是假银钱,他们就决定在酒楼用掉,没想到被抓了。”
“是谁用假银钱买他们宝石,交代了吗?”
“启禀都统,他们说自己客人都是洛阳各大珠宝铺,一般是他们上门送货,但买他们宝石的客人是第一次出现,是个中年男子,洛阳本地口音,买走了三颗品质很高的宝石,可以随时能变现。”
旁边内卫司马胡安道:“这个男子采取混用的方式用掉假银钱,选价值高,易变相的物品,不过这种方法比较慢,而且交易频繁,容易露马脚。”
施孝真点点头,“金钱和银钱目前只在洛阳和长安两地发行,别的地方未必会认,我估计所有的假银钱就在洛阳和长安两地,我们必须紧密盯住,对方一旦冒头就立刻抓住不放。”
司马胡安笑道:“说不定我们能通过银钱事件,一举破坏铸造假钱的集团,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大。”
“确实很有可能,铸造假铜钱很隐蔽,分布面极广,但银钱不一样。”
但事情往往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次日,《京都早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假银钱事件,同时教百姓怎么辨别,可以从重量上进行区别,并推荐了官制测重天平。
一时间,天平销量暴增,短短几天内就卖出了上千架,两个月内,洛阳和长安的店铺,以及很多大户人家都配备了测重天平。
假银钱也突然在市场上消失了。
时间渐渐到十一月,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龙鳞宫上宝阁的六层,天子萧夏和皇后崔羽以及几名嫔妃坐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一边喝着醇厚的热奶茶,一边欣赏外面漫天飞雪美景。
众人都不说话,静静欣赏这从未静心体会过的一幕,这种温暖和寒冷交相辉映,让内心充满了震撼。
就在这时,昭仪李宜兰却很不合时宜冒出一句话,“陛下可是在想念那些在寒冬中苦苦挣扎的贫苦百姓?”
这句话虽然没错,但是太煞风景了,皇后崔羽脸色一沉,不满地向李宜兰望去,众嫔妃也向她怒目而视。
李宜兰是李渊的小女儿,去年入宫时才十六岁,今年也才十七岁,从去年到今年一年,天子幸临她也就五六次,加上她性格比较孤僻,父母又远在海外,所以她一直比较自哀自怜,宫中也没有朋友。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时冲动之下,说不出那句极煞风景的话。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连忙起身跪下请罪。
萧夏注视她片刻道:“朕相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以后说话要注意场合,你先下去吧!”
几名宫女上前把李宜兰请了下去,崔羽也觉得有些扫兴,便对其他人道:“今天喝茶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了,大窗前只剩下崔羽和萧夏二人。
崔羽歉然道:“她这两天情绪有点不太稳定,还是稍稍年轻一点,夫君不要和她计较。”
萧夏淡淡道:“如果她是思念父母,朕可以送她去锡兰国。”
“夫君千万别这样,她没脸见父母,很可能会半路跳海。”
“她在宫中没有朋友吗?”
崔羽摇摇头,“她性格比较孤僻,基本上不和大家往来,父亲是失败者,她可能有点自卑。”
“这样不行,时间久了,她精神会出问题,安排她去白云堂,学习种药制药,有点事情给她做,她就会好一些。”
“臣妾知道了!”
入夜,李宜兰独自坐在房间里垂泪,虽然皇后过来安抚了她,但她心中还是难过,充满了对父母家人的思念。
这时,一名宫官在堂下屈膝行一礼,“昭仪娘娘,圣上请你过去!”
李宜兰吓一跳,连忙起身问道:“圣上在哪里?”
“在内书房!”
李宜兰来不及化妆,只能裹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带着两名心腹宫女,坐马车前往天子内书房。
不多时,她抵达内书房,她正要下车,一只手却有力地扶住了她。
李宜兰一抬头,竟然夫皇扶自己下车,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萧夏索性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向自己书房走去,李宜兰脸埋在丈夫怀中,小声抽泣。
走进温暖的书房,萧夏把她放下,宫女连忙上前给她解下大氅。
“坐下吧!”萧夏一指旁边软榻。
李宜兰心中羞愧,跪下请罪道:“臣妾今天不敢乱说话,扰了大家的性质!”
萧夏挥挥手,让几名宫女退下,他这才柔声道:“朕说了,那句话本身没有错,但要分场合,比如现在你就可以说!”
李宜兰摇摇头,“臣妾是一时头脑发昏,胡说八道,请陛下原谅!”
萧夏微微笑道:“朕知道你父亲每年冬天都会去探望贫寒人家,但朕却在宫里和家人享受冬日温暖,你心中觉得不公平,你父亲为什么那么努力却输给朕?你说实话,是不是这样想的?”
“是有一点儿!”
萧夏取过桌上报纸,翻出最后民生版给她看,“这是前天的报纸,你看看这个!”
萧夏指着其中一栏道:“这是盐铺的通告,粗布已上市,你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李宜兰轻轻摇头,萧夏道:“这就是朕从去年开始实施的三粗方案,给贫苦人家提供粗布、粗粮和粗盐,在盐店售卖,非常便宜,比如粗粮就是麦麸和豆柏,一般是用来喂马,但人也可以吃,五文钱一斗,粗布就是麻袋麻绳那种粗麻织成的布,很粗糙,十文钱一匹,粗盐就是没有过滤过的盐,咸中带苦,二十文一斤,这种三粗品大隋每个县的盐店里都有出售,一般人是不愿碰的,吃不下不说,还会被人笑话。
但最贫困的人家,比如父母双亡,一个少年带着几个弟妹,那怕他去帮人家去倒炉渣,倒马桶,替人跑腿买东西,他一个月挣的三四百文钱也足够养活自己和弟妹,还能租一间最便宜的官租房,虽然吃穿居住都不体面,会被人笑话,但他们至少活下去。
冬天虽然寒冷,但他们穿着厚厚的粗麻衣服,炉里烧着捡来的未烧尽煤渣,上面陶罐里煮着热汤,他们也能熬过冬天。
去年洛阳没有一个人冻饿而死,老人也有官府提供的三粗品和煤球,救济孤老孤幼是在每个官员的考核之中,朕就说了,不要他们做得多好,只要不出现饿死冻死的情况,就算考核为良。”
萧夏深深吸一口气,又对李宜兰道:“你父亲做的事情,朕也在做,只是做的方式不一样,你明白了吗?”
李宜兰已经满脸泪水,泣道:“臣妾知错了!”
萧夏把她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擦去泪水道:“朕国事太忙,有点冷落你了,今晚你就睡在朕的书房里,朕好好安慰你,明天淑妃会带你去白云宫,你去学学种药,制药,生活就有意义了。”
李宜兰轻轻点头,“谢谢陛下,臣妾一定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