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
如果说让卫东不知道这些股票持有二三十年后到底是赔是赚，房子总该知道稳赚不赔吧。
一切应该都源于当初临走时候，让卫东连落脚之家都没，回江州都临时住在兵站招待所、商州也是住董家宅院对面老何的租住房。
为了平衡情绪顺口没话找话。
他上辈子对沪海的印象就是房子超贵。
所以嘱咐沪海分公司经理，如果看见有在沪海买房的机会，就可以联络安排下手。
这一年他在西南地区拼命发展，麾下接连展开好几栋大楼的建设。
沪海分公司就买了好几套房！
人家沪海人都做不到的事。
因为这时候限制买房的最大问题不是钱，而是市面上基本没有购买渠道。
江州作为房改探索城市，都才战战兢兢搞了第一次房屋交易会。
沪海这历来各种运动会风口浪尖的地方，压根儿还没展开商品房改革。
所以让卫东头皮发麻的翻看老章从包里拿出来的五份购房产权证，内心只能说你们一家都是书呆子！
这时候是能随便买房的嘛？
顺着改开第一次股票尝试赚了几百万，怕是早就被各方挂了号。
还各种闪转腾挪的买了五套房！
让卫东抬手准备叫茅子，都凝固住。
对桌上的鳝丝、八宝葫芦鸭、桂花鲜菇黄鱼羹也食之无味。
第一套就是属于音响电子元件厂里弄的办事处这间屋。
35平米，距离外滩马路三百米，纯属临街门面的使用权，本来绝对不会卖。
之前章兰芝据说跟厂里提过不下十次可以买下来，都被傲然拒绝了。
甚至那会儿章兰芝提出可以帮爱克斯收录机的音响生产线，从这边采购零部件，建立些业务关系。
这家厂都不愿卖这临街门面。
直到被东升贸易持有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算是国营厂35之外最大的单一股东，这话语权就不同了。
在某次厂里介绍谁来分零点股票时，主动同意搭着出售这个使用权。
转让价格就是让卫东头皮炸裂的两千四百五……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始终也不愿卖的原因。
单位产权的老房子，还有房管所调配管理的因素在里面。
不可能有市场定价权。
谁都没资格给这类房定价。
所有权都是国家的，在没有商品化的时候，使用权根本不值价。
就像这会儿住公房的交租金都是几毛几块的价格。
卖不了几个钱，为什么要卖。
所以最后居然是按照缴纳房屋置换费的方式，把使用权过户到东升贸易名下，每平方七十元。
让卫东去年租这里的时候，每个月六十块租金。
也就是说三四年的租金就能把这房买下来！
这就是当房价处于含糊不清的双轨制时，恰好执行人又是一根筋的执拗。
把没有限制使用年限的使用权，用瞠目结舌的价钱转移过来。
尝到甜头的分公司经理，又如法炮制的去找真空机械厂，买了四套房。
贵点，一百块每平米。
因为这四套房，是组成同一栋新式里弄的四套内部住房。
改制后刚把人转到工人新村那种赫鲁晓夫楼公房，腾出来还在真空机械厂名下。
原本实际上是厂里干部家庭合住的四层小楼，每层一家人的总计五房二厅三卫，两百一十三平米。
被她像拼图似的分开购买到使用权，总价就是两万一千三。
如果不是同意转让点持有的真空电子股份，也绝对不可能出售。
沪海的新式里弄，是解放前的资本家、高级白领，把石库门老房子改造翻新，类似后来花园洋房、联排别墅的那种小楼小院。
没大资本家那种豪门大院漂亮夸张，但也是极具沪海特色的租界高档建筑。
解放后有二三十万套这样的建筑，基本都属于公房，被拆给无数家单位当宿舍或办公楼。
很多楼里能挤几家到十几户人，每间房都可能住一户人家。
所以想集齐这么一栋楼的难度可想而知。
全靠成为最大私人股东，还同意转让点炙手可热的股份给谁，才获得这样的使用权交易。
一直在三线工厂活了半辈子的老章夫妇，居然没觉得这种价格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跟着让卫东去过粤州的章兰芝，体验过两三百块住一夜的宾馆酒店，知道这个沪海房产价格绝对有问题，悄无声息的买到手，却不去住不宣扬。
一家人继续住在堆满货物的办事处门市。
连吴生云来查账，也不吭声，非得让卫东自己来看。
让卫东多半想不到女人这么做的心思，内心觉得还好还好，没招摇给各方看。
那老子得赶紧把坑补上。
草草吃过饭，李二凤这小富婆不由分说的去结了账。
章妈妈带着这几个乡巴佬先到附近的音响电子元件厂招待所住下，让卫东跟老章去真空机械厂。
石头还是执拗的跟着了，故意拉开点几米，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上下公交车。
不是为了看房，让卫东也没打算吓唬老章：“这收益肯定是可观，包括房屋未来都能值大钱，我们两家二一添作五平分，但以后不要再搞这种操作，现在是运气好赚到钱赚到房，没准儿一个运动下来，说这种做法是违规就全部没收加改造，岂不亏麻了，我们能稳稳的赚钱，就不用踩这种刀口上的风险。”
老章才有了点惴惴：“兰芝说你一定知道怎么做……也是她说要等你来才能汇报，这不是国家分房吗，我们花点钱先分到也违规？”
嗯，差不多就是打了这个擦边。
没意识到福利分房将会全面取消。
那就以为只是公房换个人、或者单位部门来住而已。
在福利分房时代，这是很常见的更换。
随着职务调动，单位变化，工龄长短都可能经常换房。
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人等不及了，送点礼跑动下关系，也能提前分到或者分得好点。
可这使用权转给了私营公司，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等这节骨眼上的房改政策稀里哗啦扫过，这房有了市场价，那就又像股票似的疯狂飙升了。
回到那片里弄机械厂，感觉经历了股票改制，这些国营厂上下依旧没什么本质改变。
依旧是吃大锅饭，做计划内安排的活儿。
只是原本产品滞销、生产工艺落后的局面，被陡然改变的股票价格猛涨给缓和，原本二十万不到的企业资本，疯狂飙升到几百万，又能苟延喘息些日子。
甚至觉得干什么活儿啊，炒股多来钱。
让卫东不懂，也不会去给他们普及金融空心化的常识，见面儿先承担责任：“一直在忙于生产，没有来得及过来见面汇报，我们公司要求能入股真空机械厂，现在就是请求能给予技术支持，有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做。”
把之前购买股票的金融炒作因素给挤掉，表明老子是真的想做东西。
厂领导有点吃惊：“听说章经理出国学习了，总经理也这么年轻……是什么工作？”
让卫东才开始讲述高原边区的牦牛肉生意：“上次从沪海买的食品抽真空机，我们最后送到边区县城建立了这家牦牛肉处理车间，就避免了用冷藏车来把新鲜牦牛肉朝内地送，这种革命性的鲜肉运输方式本来很难在成本上满足销售，可我们现在找到了朝海外出口高档餐厅的路子，这就需要大量的食品抽真空机，按照我们实际使用反馈出来的好机器。”
厂领导开始还有点漫不经心：“这能需要多少台呢？”
让卫东师从尤启立，再不吹牛逼，也能吹羊逼：“高原省大约五六十个县，我们未来需要每个县铺上四到十台，然后我们自己的加工食品厂已经投产大半年，现在处于即将大规模扩产能的阶段，马上就需要二三十台设备立刻配齐，作为最大的非法人股东，能给个优惠价吧？”
这种进口设备超十万一台，上次来沪海买的试验样品都八千多，定价一万多，这就是二三十万的订单，更别说后面还有几百台的大饼画得香喷喷。
厂家立刻动心：“主要有什么反馈调整？”
让卫东很熟悉了：“真空腔体是普通碳钢吧，东瀛设备全都是用的不锈钢材质。”
厂家也无奈：“我们的所有材料都来自沪钢，国内目前生产不锈钢的主要是西南地区……你不就是江州来的吗，你能搞到不锈钢材我们肯定能换！”
让卫东淡然的挑眉毛：“当然没问题，我甚至还能搞到钛合金钢板，这次刚从东瀛进口了几台新型号，希望能更好的借鉴下。”
沪海厂家对进口货的信仰程度相当高，这等于是不花钱就拿到几十上百万的进口样品可以拆解仿制，立刻积极热烈好多。
让卫东才详细的开始跟他们沟通需要改进的细节。
商州机械厂捣鼓出来的抽真空机，现在只能说可以用，故障率非常高，现在是请个技术员每天随时待命维修。
沪海厂那台机器虽然小很多，但从商州运到高原，耐用性和维护程度都比商州手搓的好多了。
所以来沪海，让卫东还真愿意再购进一批沪海产的真空机。
现在看对方都成上市公司了，那必然要跟着拉近关系，当名正言顺的二股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