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一次上山祓除祟神,绝对是朝武芳乃以及常陆茉子长久以来经历的最轻松的一次。
两人别说是受伤了,就是衣服都没有脏半块,和过去经常和祟神斗得惊险无比的一次次战斗相比,那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轻松。
以至于,当众人悄然下山,回到朝武家中时,朝武安晴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到知晓事情的经过以后,朝武安晴更是大喜,连连向艾泽道谢。
虽说,他让艾泽与自家女儿缔结婚约,并不是为了让他以身犯险,成为自家女儿的助力,可若是艾泽有如此实力,如此能力,那他自然只会更加欣喜。
这让朝武安晴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不愧是被丛雨丸选中的人,果然很厉害。”
或许,折磨了朝武家数百年时间的诅咒,真有可能因为艾泽而解除?
想到这,不仅是朝武安晴而已,连丛雨和常陆茉子都有些心潮澎湃。
反倒是朝武芳乃,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高兴之余,也不由得忽略了朝武芳乃的异样,导致无人发现这一点。
之后,常陆茉子换下一身忍者服,穿上平日里的便服,离开了朝武家,回自己家去了。
朝武安晴亦是终于能够安心回房间休息了,不用继续担惊受怕。
丛雨似乎因为艾泽之前的话而闹起了些许别扭,在艾泽准备去泡温泉时气哼哼的离开了,不知去哪溜达。
艾泽乐得清闲,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以后,换上了清爽的睡衣。
也就在艾泽准备回房间时,他发现,有一个人居然默默的走出了客厅,往外面走去了。
“那是……朝武小姐?”
艾泽看到了对方的背影,看到了那身还没换下的千早及巫女服,眉头微微一挑。
想了想,艾泽还是跟了上去,和朝武芳乃一起离开。
“这么晚了,不换衣服去休息,是准备去哪?”
艾泽有些在意,便跟上了朝武芳乃。
结果,他发现,朝武芳乃并没有离家太远,而是进入了神社的主殿。
艾泽心生疑惑,悄悄跟上,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辽阔的殿舍,最深处坐落着一个有台阶的平台,平台周围绑着连注绳,连注绳内则坐落着一块巨大的岩石。
正是过去插着丛雨丸,受到穗织及朝武家供奉的岩石。
如今,这块岩石上已经不再插着丛雨丸了,但它在建实神社里的地位并没有因此降低。
因为,这块岩石也是建实神社供奉的御神体。
艾泽来到这里时,发现朝武芳乃竟是一手拿着鉾铃,一手拿着神乐铃,在御神体前翩翩起舞。
是的。
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是来这里跳舞来了。
“铃——铃——铃——铃——”
随着铃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响起,朝武芳乃的身姿亦是变得越来越优雅。
她神情庄严且肃穆,眼神坚定,脚步毫无迷惘的点踏着,双手神铃摇动,在神社中献上了一支过于优美的舞蹈。
艾泽在一旁看着,下意识的便屏住了呼吸,放轻了动作。
他不想打扰此时此刻的朝武芳乃,因为在他的感觉中,此时此刻的朝武芳乃就是在向神明献上奉纳之舞的巫女,既神圣又优雅,纯洁无垢,不染凡尘,根本容不得他人打扰。
一旦生出可能会打扰到对方,打破这一庄严的场景的念头,心里紧接着就会冒出罪恶感和抵触感来。
所以,艾泽静静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欣赏着朝武芳乃的神乐舞。
如果说,平时的朝武芳乃就已经是个十成十的美少女的话,那此时此刻正在庄严的跳着奉纳之舞的朝武芳乃,就是不似人间所有的女神。
春日祭那天,艾泽就因为观看朝武芳乃的神乐舞而看到入了迷,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忘了地点,现在自然也是如此。
等到艾泽回过神来时,朝武芳乃的舞蹈已经是停下了,让双手的神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呼……”
随着一舞结束,朝武芳乃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居然一点都没有流汗疲惫的模样。
艾泽没有鼓掌。
毕竟,这不是娱乐用的舞蹈,更不是在祭典上出现的舞蹈,而是用来献给神明的奉纳之舞。
这支舞蹈过于优雅和神圣了,让人觉得鼓掌称赞都是一种轻浮的表现。
幸好,朝武芳乃也不需要有人鼓掌称赞,就这么慢慢渡步,来到了艾泽的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
朝武芳乃已经发现了艾泽的到来,看着他,轻声开口。
“就在你来到这里之后。”艾泽对上朝武芳乃的视线,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跳舞了?”
“……有些心事。”朝武芳乃下意识的避开艾泽的目光,声音变小了起来,道:“因为始终平静不下来,所以才想过来这边。”
对于朝武芳乃来说,跳奉纳之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奉纳之舞不仅是献给神明的舞蹈,还是净化穗织中的污秽的一种手段。
虽无法完全根除污秽,甚至无法完全净化污秽,可正是因为每天都献上这么一支奉纳之舞,穗织中的污秽累积的速度才会变慢不少,诅咒生效的时间及祟神出现的时间亦是因此而得到有效的延长。
因此,朝武家的巫女大人代代相传下来的不仅是使命、责任、诅咒和神具,还有这支重要的奉纳之舞。
只要是朝武家的巫女,那就必须挑好这支舞蹈,不得以轻慢之心对待。
朝武芳乃从小练习奉纳之舞,在明了自身的使命及朝武家的命运以后更是对此极其上心,专注得不能再专注,将此视为人生中极为重要且不得怠慢的一件事。
拜此所赐,朝武芳乃早已习惯了每天的奉纳之舞,不管是正式的奉纳、日常的练习还是节庆的祭祀,对朝武芳乃来说都是需要全心全意去做的。
久而久之,在心烦之时,朝武芳乃便会忍不住到这里来跳舞,激发自己的专注,让自己忘却那些烦恼。
“为什么会平静不下来?”
或许是因为看到刚刚那过于优美的奉纳之舞的关系,此时的艾泽也是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态度相较于平时要显得柔和不少,让朝武芳乃不禁心跳加快了些许。
要知道,在此之前,即便是要与自己这个穗织的巫女大人缔结婚约了,眼前这个男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在涉及到穗织的隐秘时更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即使自己出言阻止,依旧只是换来对方的漠然及讽刺而已。
再加上被对方救了性命,一直对对方心存愧疚和自责,以及艾泽两度轻松斩杀祟神的强大实力,在朝武芳乃的心目中,便早已将艾泽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自愧不如。
也就是说,面对艾泽,朝武芳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放在了下位,自认不如他。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用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她,这造成的反差,确实是让对艾泽有了很深刻的印象的朝武芳乃心中悸动。
于是,鬼使神差之间,朝武芳乃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朝武芳乃低声说道:“艾泽先生用丛雨丸,能够轻易的祓除祟神,茉子也很厉害,要是有祓除祟神的手段的话,一定能够自己一个人解决祟神。”
“只有我,一直以来都是在茉子的保护下才能祓除祟神,上次自己一个人上山,还连累了你,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这就是朝武芳乃感到心情复杂,情绪低落的原因。
艾泽调侃丛雨这次全程打酱油,一点作用都没有派上,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祟神的攻击基本都是由常陆茉子这个护卫挡下来的,她也是在常陆茉子的掩护下才幸运的给予了祟神一击,却没能将对方解决。
反观艾泽,不再像上次那般被自己的安危拖住以后,眨眼间就将祟神斩杀了。
这让朝武芳乃感到了落差。
明明,祓除祟神这件事,一直都是朝武家的使命啊。
自己之前也一直都将这件事当做是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将艾泽牵扯进来,结果人家一牵扯进来就展现出了过人手段,以自己更轻松的祓除了祟神,这让朝武芳乃有种自己之前坚持的一切都像个笑话,自己也像个小丑一样的感受。
就这样,自己居然还好意思说要保护艾泽先生,说要解决这件事情,不让他遇到危险……
自己到底有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啊?
这么想着的朝武芳乃,一整个晚上心情都平静不下来,实在烦得不行,最后才忍不住来这里舞上一段。
现在,将这件事给说出来的朝武芳乃又忍不住想了。
自己上次拖了艾泽的后腿,那一直以来是不是也在拖茉子的后腿?
自己难不成……是多余的?
朝武芳乃突然变得有些难受。
看这样的朝武芳乃,艾泽沉默了一阵子。
旋即,艾泽陡然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锻炼呢?”
跟艾泽先生……一起锻炼?
朝武芳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