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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天下皆乱(万字大章)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0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类: 历史 | 两晋隋唐 | 北城二千 | 归义非唐 


“黄巢死了?”

乾符元年三月二十二日,当曾元裕派快马将黄巢战死狼虎谷消息传来,刘继隆还略微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怎么死的?”

刘继隆开口询问张延晖,张延晖则是将奏表展开,随后诵读道:

“以曾元裕奏表所说,黄巢突围多次不成,最后被其部将黄邺、林言、黄存及尚让、毕师铎等人所杀。”

张延晖并不觉得奇怪,可对于刘继隆来说,这似乎与他所了解到的黄巢性格不同。

历史上黄巢之所以能如泥鳅般逃窜天下,主打的就是假意投降,然后出其不意的突围。

相比较之下,此次的黄巢却在突围无望后,完全没有用任何计策,令人错愕。

“这黄巢没有向曾元裕投降吗?”

刘继隆好奇询问,张延晖则是已经读完了曾元裕的奏表,解释道:

“他投降过几次,不过曾元裕昔日跟随康承训围剿黄巢时,黄巢在江南流窜中就诈降过好几次,故此曾元裕并未接受其投降。”

“如今黄巢被杀,他那几个亲族部将都被曾元裕连同黄巢的尸体一起朝洛阳送来。”

“殿下,这显然是黄巢为保全亲族而主动自杀,根本就不是这群人动手杀害的。”

张延晖指出其中疑点,刘继隆听后则是了然。

历史上黄巢多次被唐军围剿,其中主帅分别是宋威、曾元裕、高骈和郑畋、王铎、李克用、朱温等人。

这群人中,要么就是想养寇自重,要么就是出工不出力。

正因如此,哪怕他们看破黄巢诈降的手段,也假装看不见,这才让黄巢几次逃脱。

但在这其中,曾元裕对黄巢等起义军可以说是零容忍的镇压,斩首王仙芝,大破黄巢就是他的手笔,根本没有招降这一说。

如果不是北司宦官将曾元裕调离,以曾元裕展现出来的手段,黄巢估计都没有逃往广州的可能。

如今二人碰上,曾元裕依旧保持本我,黄巢自然没有活路。

更何况黄巢在历史上能不断流窜,主要也在于许多节度使出工不出力,哪怕黄巢入寇劫掠本镇,但只要不攻打城池,他们也不会管。

然而这个问题,随着大唐内乱,各镇开始各自为政开始发生改变。

黄巢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将藩镇视为自己私产的许多节度使,都不会再准许他劫掠本镇,这才是令黄巢陷入死路的问题所在。

想到这里,刘继隆叹了口气,但心里却有些庆幸。

他如今拥立李佾,代表大唐正统,而黄巢自立为帝,又是自立为帝第一人,不管如何,他都需要处置黄巢。

现在黄巢能以这个借口自杀,并试图保全亲人,刘继隆也不是不可以留下他这些亲族性命。

“令南衙嘉奖曾元裕,敕封其为彭城县侯,食邑千户,擢授金紫光禄大夫、怀化大将军、上护军。”

“奏表之中有功者,尽皆拔擢三级;黄巢麾下反正部将,尽皆授予四、五品散官。”

刘继隆还是想要息事宁人,毕竟黄巢在关东作乱,间接也为自己吸引了不少火力,不然自己没办法这么快的和朝廷谈和,更无法轻松东进。

“殿下,这曾元裕似乎想要投靠朝廷,何不趁此机会,将曾元裕召入京中,随后派兵将感化军所地占据?”

张延晖毕竟年轻,有些急躁,但刘继隆却依旧沉稳。

“如今我军接连纳入关东七镇,连麾下的土地人口都治理不清,贸然再将战线拉长到徐泗之地,即便有运河相助,也难以补给。”

刘继隆说的不假,如今的运河虽然方便了南北,但每个月的漕运量也就十几万石,其中宣武境内的运河,更是由于兵灾而发生了不少淤堵。

如今汉军的补给线,主要还是靠关西诸道转运关中,继而陆运至洛阳,再走洛阳输送关东诸镇。

这个补给线着实太长了,二百万石粮食东运洛阳就只剩一百二十万石,再东运到宣武、忠武诸镇,可能只有七八十万石,更别提运抵更遥远的徐泗地区了。

所以在忠武、宣武、义成三镇恢复基本的生产前,刘继隆并不打算继续扩大战事。

等到夏收或秋收,他便能以诸镇拒不起运为借口,由近到远的讨平诸镇。

“殿下!”

在刘继隆这么想的时候,罗隐走入汉王府院内,拿着奏表走入正堂,恭敬道:“殿下,兖海军节度使朱全忠奏表朝廷,南下讨贼成功,黄贼已伏诛。”

“他倒是好算计。”刘继隆闻言轻嗤,接过奏表翻看起来。

不多时他将奏表合上,随后对罗隐询问道:“诸镇土地丈量、人口登籍造册完成如何?”

罗隐不敢怠慢,恭敬道:“河中、河阳、陕虢、东畿、忠武等五处已经开始收尾,宣武和义成最少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高相两日后便能抵达洛阳,与其一同东进的,还有六百多名官员和三千余名吏员。”

罗隐的话,让刘继隆略微安心几分,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刘继隆把心悬了起来。

“殿下,去岁入冬至今,北方鲜少有降雨,入春以来更是只有两场小雨。”

“曹节帅奏表朝廷,关内道入岁以来,滴雨未下,许多堰堤河流,水位下降数尺,几近河床。”

“倘若入夏之后,关内道仍旧还不下雨,那……”

罗隐不需要说明,刘继隆已经明了曹茂所担心的问题了。

历朝历代,凡是遭遇气温波动较为严重的时候,首先干旱的都是西北,其次再牵连到河东与河南,唐末自然也不例外。

关内道的旱情已经持续四年了,历年来都是粮食减产,亩产百斤的土地,如若缺水,产出恐怕连七十斤都无法保障。

曹茂明里暗里,其实都是想让刘继隆蠲免关内道赋税。

“派人告诉曹茂,倘若入夏后关内仍旧遭遇旱情,可酌情蠲免部分州县今年的赋税。”

“除此之外,陇右若是夏收充足,可转运粮食往关内道,平抑关内道粮价。”

刘继隆吩咐过后,便示意罗隐可以退下了。

罗隐也没有耽误,躬身行礼后便主动退下。

在他离开后,刘继隆继续处理起了政务,期间时不时会指点张延晖。

对于张延晖,刘继隆所想的是让这个女婿日后能与他麾下子嗣一同出镇西域,将他们的利益与西域捆绑一处。

哪怕这样容易培养出割据势力,但只有这样才能让西域不断汉化,避免中亚文化入侵西域。

大唐的教训摆在刘继隆面前,李治、李隆基时期的大唐看似强盛,实则汉人活动范围全面收缩。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了大唐衰弱后,汉人活动范围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一大圈。

盲目扩张不可取,刘继隆追求的,始终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断通过移民实边来扩大汉人生存空间。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黄巢的死讯也不断传开,而刚刚撤回湖南的高骈得知消息后,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淅淅沥沥……”

骤雨鞭笞檐铃,湖面腾起千万银针。

尽管北方依旧笼罩在大旱中,可长江以南的雨水却丝毫没有减少。

岳阳楼内,高骈远眺洞庭湖,耳边是檐铃被风雨吹打的铃声。

墨云在天际线翻涌,将远处青山轮廓揉成模糊的影子。

水鸟飞到了岳阳楼的屋檐下,试图躲避骤雨。

八百里洞庭浪沫拍击着巴陵城,声音传入高骈耳边,使得他内心不由的平静下来。

“这黄巢也是穷途末路,只是他死了,刘继隆就能更好腾下手来对付诸镇了。”

王重任看着军碟,同时目光看向背对他们的高骈,随后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高钦,以及昔日投降他们,如今被高骈收入麾下的孙儒等人。

“刘继隆东进是必然之势,我军只需要调集钱粮兵马,准备为朝廷收复江南即可。”

高骈的声音缓缓响起,继而又询问道:“去岁我军岁入几何?”

闻言,位置上的邝师虔恭敬说道:“去岁我军岁入米麦三百七十二万六千余石,杂项折色为五十七万贯,另有绢帛二十六万七千余匹,尽皆折色后,为二百四十六万贯。”

尽管治下人口三百余万,可高骈麾下岁入依旧不多,而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所在。

“吾镇人口钱粮尽皆不多,唯有东进攻取江南,才能与刘继隆形成南北对峙局面。”

“敕令,时刻关注中原局势,只要刘继隆开始讨击诸镇,我军立即对江西、福建出兵。”

高骈话音落下,王重任便主动作揖道:“高王,福建的李播和江西的杜审权,都不过是疏于兵备之人。”

“我军若是要出兵,理应现在就先出兵,若是等江东的宋威、浙东的董昌开始南下,那局势就不容易了。”

面对王重任的这番话,高骈沉着道:“无碍,不过都是土鸡瓦犬罢了。”

“无需刘继隆动兵,这群人便会先自相争斗,自乱阵脚。”

高骈看不上这群人,在他看来,只有刘继隆是他的对手。

这群人根本就不明白,他高骈所图为何……

高骈深吸口气,而彼时的江南局势,也确实如他预料那般。

由于江东浙东尽皆富庶,占据江东的宋威和占据浙东的董昌,很快就从摩擦,演变为了直接冲突。

“直娘贼的,不过是狗脚起身的叛将,也敢来攻打某的湖州?!”

淅沥雨声中,坐镇苏州吴县的宋威没想到,浙东的董昌竟然会趁大雨突袭湖州,五官气得不由扭曲起来。

在他气愤的同时,堂外开始响起无数脚步声,随后便见十数名官员快步走入堂内,朝他尽皆行礼。

“节帅!”

“都坐吧。”宋威勉强收敛的脾气,望着众人坐下后,这才沉声开口道:

“董昌这厮,昨日突然进犯湖州,夺取了武康、德清二县。”

“如今湖州刺史李师悦坚守诸县不出,虽有大雨,但我军只能等冒雨行军,等待雨停后夺回二县。”

“某问汝等,有谁敢领兵东进?”

宋威话音落下,身为宋威麾下头号大将的张自勉便主动作揖:“节帅,某愿领兵五千南下,收复二县。”

宋威闻言满意颔首,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安抚道:“张郎素有才干,但董昌此人,此次派出的是其麾下大将钱镠,汝不可轻敌。”

“这样吧,某再调三千兵马给你,望你旗开得胜,若是能收复二县则最好。”

“末将定不辱命!”张自勉恭敬坐回位置上,宋威则满意颔首。

在他以为事情已经定下的时候,这时却见诸将中站起一名身高六尺,身材魁梧强壮,皮肤黑得有些发紫的将领站了起来。

“杨大郎,汝也要争先锋吗?”

宋威饶有兴致的看向此人,此人是他在淮南时募兵所得的勇士,名为杨行愍,身高六尺,能单臂举起百斤石锁,故此入伍后被他直接拔擢为列校。

后来他被黄巢逼得南下江东,只得重新募兵,而杨行愍便趁此机会崭露头角,被宋威拔擢为都将。

如今他作为宋威麾下十八都将之一,可以说是十八都将中最为年轻,最为魁梧的将领。

“节帅,某以为,我军与董昌实力相当,若是争斗,短期内必然争斗不出结果。”

“如今刘牧之在北,高千里在南,若是二人齐头东进,我军恐难抵挡。”

“董昌既然突袭了我军湖州,那我军不如以偏师吸引其主力到湖州,随后由节帅您亲率大军,将宣歙夺下。”

“宣歙数十万口百姓,若是能被我军所获,节帅则能立马募兵两三万,届时加上我军刚刚编练的三万新卒与两万老卒,即七万大军,何愁不能讨平董昌?”

宋威不曾想,这杨行愍竟然还能有如此谋略,心动之余,又不免担心打不下宣歙。

杨行愍见他动摇,面色不变,但心底却暗骂此人少谋寡断。

如果等董昌反应过来,提前占领宣歙,那他们就准备投靠康承训,亦或者直接北逃朝廷吧。

换做曾经的杨行愍,农夫出身的他,定然会满意入京为官。

可是看着同样平民出身的黄巢,甚至连平民都不如刘继隆能建立如此功业,他心底的野心也随着官职拔擢而不断滋生。

他不愿意入京为官,他更想要成就自己的一番功业。

想到这里,他果断对宋威作揖道:“宣歙观察使崔瑄少谋,某愿领兵五千,率先拿下歙州,阻挡董昌西进,再出兵收复宣州。”

宋威闻言,原本还略微有些动摇的想法,立马便安定了下来。

五千兵马虽然很多,但如果能拿下宣歙,那便完全值得。

想到这里,他对杨行愍承诺道:“若是汝能拿下宣歙,某便在宣歙设军,由你担任节度使!”

“末将定不辱命!”听到宋威的承诺,杨行愍依旧沉稳平静。

宋威见他如此,不免夸赞道:“杨郎果然有大将之风,望杨郎能带来捷报,为某讨平宣歙。”

“末将领命!”杨行愍颔首应下,接着便见宋威又交代了几句,随后才遣散了众人。

两个时辰后,随着雨水停下,杨行愍带着自己麾下的列校,直奔常州而去。

与此同时,张自勉也率军八千南下湖州,准备将占据二州的钱镠击退。

江浙乱象,并未影响到淮南的康承训。

年纪不小的他,自知自家子嗣无实才,此刻根本无心争夺天下,只想着等刘继隆讨平河淮诸镇,自己趁机投降便是。

他拥有淮南七个州,而这七个州就是日后灵州康氏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保障。

高骈不动、康承训不动,整个淮河以南,只剩下了宋威和董昌在争斗,福建的李播、江西的杜审权和宣歙的崔瑄都是得过且过,根本没有进取之心。

当然,相较于南方的平静,北方可就热闹不少了。

时间走入四月后,北方看似太平,实则各镇都开始了扩军。

朝廷限制兵额的旨意,此刻仿佛成为了诸镇眼中的废纸。

魏博的韩君雄、成德的王景崇、卢龙的张允伸,他们不是开始加强操练,便是开始招募兵马。

此时的河北大地,虽然已经休养生息多年,可人口始终没有恢复到安史之乱之前的情况。

河朔三镇治下人口,多在百万到二百余万不等,而扩充兵马,定然会导致钱粮不足。

韩君雄没有选择扩充兵马,而是不断操训州兵。

至于牙兵,他并不敢折腾牙兵,毕竟何全皞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只能尽量维持当下局面。

相比较河朔三镇,遏制他们的河北三镇也自然不甘寂寞,先后开始扩充兵马。

河东镇的崔铉并未扩军,只是将兵额恢复到原本三万五千的数量。

在藩镇都在扩充兵马的环境下,大同镇的李克用自然没有落后。

“唏律律……”

四月中旬,随着时节进入夏季,北方的干旱也愈发严重起来。

北方干旱,带来的不止是粮食减产,还有草原退化。

正因如此,南下的胡人开始渐渐变多,而李国昌父子由于靠近鞑靼,加上与鞑靼诸部关系不错,所以接收了不少鞑靼部落。

这些鞑靼部落南下后,李克用便按照每户抽一人,每人每月发粮七斗、盐三斤左右军饷,将他们招募军中。

鞑靼人的骑射本领却并不差,只是由于没有足够的牧群,所以只能养猪养马来与汉人交换物资。

李克用将他们编练为一军,从中挑选神射手,编入鸦儿军中。

在李国昌招抚,李克用招募的局面下,大同的兵马数量开始不断增加,而军储消耗也日渐增长。

“如今已经四月中旬,可老天却还不下雨,继续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肯定会减产,牧群数量也会不足,我们能收上来的赋税恐怕不多。”

云中衙门内,李国昌坐在主位,李克用则是带着盖寓、康君立等人分坐左右。

面对盖寓的这番话,李国昌看向李克用:“飞虎子,眼下某大同兵马有多少了?”

李克用闻言,当即抬高下巴,桀骜道:“胡骑不下万众,另有胡汉杂卒万五。”

“其中兵马,披甲四分半,但我军骁勇,可比诸镇八分。”

甲胄不足,这是大同如今遭遇的严重问题。

哪怕此前王铎帮扶大同,可大同工匠数量依旧不多,每个月能打造的甲胄不过三百来套。

按照如今情况,起码需要三四年,才能将大同这两万五千兵马的甲胄给装备齐全。

李国昌想到了这点,所以继续看向盖寓:“我军粮草,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最多能支撑到七月,这还是算上了夏收,总之肯定撑不到秋收。”

盖寓的话,令李国昌心情不免沉重起来,而这时李克用却眼底闪烁光芒,主动说道:

“如今天下乱世,若是束手待毙,绝不是豪杰行为。”

“既然粮草不足,那我们就主动出兵,获取钱粮,扩充势力!”

“不可!”听到李克用这话,盖寓下意识反驳,随即解释道:

“如今诸镇都在等待刘牧之动兵,若是我军在刘牧之前动兵,不论以何等理由,都将落下口舌。”

“届时刘牧之若是北上征讨我们,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盖寓清楚,自己毗邻刘继隆势力范围,而且刘继隆兵强马壮,哪怕他们能依靠地利来击退刘继隆。

但他们能击退刘继隆一次两次,却不可能击退三次四次。

刘继隆没有东进河南,是因为宣武三镇遭遇兵灾而疲敝,但河东情况可不是。

且不提刘继隆在胜州屯兵五千,距离大同不过四百余里路程,单说刘继隆在河东有河阳、河中两镇提供粮草,并且河东镇人口众多,刘继隆根本不缺民夫和粮食,所以他向北打是越打越富。

如果李克用授予其口舌,那刘继隆肯定会北上。

盖寓思绪万千,可李克用却根本等不了,他急躁道:“若是刘继隆等到秋收才动兵,那我们应该如何?”

“如今的钱粮,根本支撑不到秋收,所以某所说的句句属实。”

“义武军的侯固,不过是个庸才,义武军又在南下遭遇重创,某只要大军出兵,很快便能将其讨平。”

“届时有了义武数十万百姓和数百万耕地,养活区区两万五千大军又有何难?”

“更何况今年北方大旱,每日都有逃难南下的鞑靼人,他们就是我们的兵马,根本不用担心失利!”

年少的李克用,依旧十分急躁,仿佛刘继隆明日便会提兵出现在他面前,恨不得立马出兵,扩充实力。

“义武与我军之间有山川阻碍,想要出兵攻打并不容易……”

李国昌也清楚地势,不太支持攻打义武。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要攻打振武(胜州),但如今振武被刘继隆占据,他们似乎没有了攻打的目标。

如果没有刘继隆在南边,他们倒是可以直接攻打河东,但如今若是攻打河东,刘继隆肯定会北上摘果子。

想到这里,李国昌不免惆怅,而李克用催促道:“山道阻碍又如何,义武大半都是新卒,老卒不过五六千人,某就不信还拿不下这区区义武!”

眼见李克用如此着急,李国昌摇摆再三,最终颔首道:“夏收过后出兵。”

“节帅!”盖寓还想劝说,李克用却猛地站起身来:“某定会拿下义武!”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出了衙门,而盖寓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为夏收过后的东征做足准备。

在他们准备之余,北方大地开始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步入了五月之中。

身处洛阳的刘继隆,也在五月初二,接见到了黠戛斯和回鹘的使者。

他没有选择在乾元殿接见二人,而是选择了汉王府。

这样的规制,显然是不把双方放在眼里,但回鹘与黠戛斯的使者却根本不敢反驳,因为他们知道刘继隆有这个实力。

“回鹘(黠戛斯)使臣,参见汉王殿下……”

“起来吧。”

望着面孔陌生的二人,刘继隆忍不住皱眉道:“难道吾的身份,还不足以汝等派出高官为使?”

“殿下息怒……”

二人预料到了刘继隆会给他们下马威,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黠戛斯使臣跪着说道:“漠北动乱,阿热抽不出身来,不然一定亲自南下。”

“阿热?”刘继隆轻挑道:“如今漠北有几个阿热?”

“这…”黠戛斯使臣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如今漠北有三位阿热,但只有李杲是漠北真正的阿热。”

李裴罗死后,漠北的黠戛斯分裂为三部,分别支持着李杲、李铮、李曳三人。

这些姓名都是他们的汉名,他们的本名,刘继隆无心去探索。

反正在他看来,黠戛斯的底子太薄弱了,一个没有文化底蕴的部落,自然不可能长久的存在。

黠戛斯就这样在漠北内斗,才是刘继隆希望的局面。

“对于黠戛斯,朝廷可以开放互市,但互市中不包含铁器。”

刘继隆话音落下,黠戛斯使臣就急了:“殿下,我们十分需要天朝的铁器。”

刘继隆见他这么说,冷哼道:“你们需要,但天朝也需要,如今关东有许多人不尊重至尊的叛臣,吾需要提兵将他们一一讨平,无心贩卖铁器。”

“如果你们觉得吾做的严苛,那完全可以离去,继续与吾为敌。”

两个手下败将,自己兵马不多时都能将其讨平,更别提如今了。

李杲要是真的敢南下,刘继隆绝对让他有来无回。

黠戛斯使臣自然知道刘继隆强大,所以即便被刘继隆如此对待,他也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服的表情。

“黠戛斯不敢,黠戛斯永远都是天朝的臣民……”

“如此最好!”刘继隆颔首,目光看向回鹘的使者。

“汝等在河西时就屡次入寇,被赶到西边去了也不老实,莫不是以为吾腾不出手来收拾汝等?”

“殿下明鉴,那都是误会!”

回鹘使臣闻言,立马就辩解了起来,同时叩首道:“庞特勤与仆固俊两位都十分尊敬您,我们此次前来,也是得知关东有不尊您的叛臣,特意献出三千马匹来助您讨贼。”

回鹘使臣说罢,黠戛斯的使臣这才后知后觉叩首道:“殿下,我们也带来了五千匹马和三万只羊南下。”

明明是送礼,可黠戛斯使臣偏偏要等别人开口,才敢跟着开口,这就能看出黠戛斯的外交手段不怎么样。

不过这并不奇怪,黠戛斯过去几十年,几乎都是由合伊难支家族在负责外交,而今合伊难支南下投靠刘继隆,前段时间更是获封县伯,日子十分滋润。

哪怕黠戛斯的阿热请他回去担任宰相,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比起在漠北忍受饥寒,温暖富庶的长安才是他的温柔乡。

“你们的心意,吾收下了,但朝廷的铁器并不算多。”

“这样吧,吾王府还有两万斤铁料,汝等若是不嫌弃,可各自领一万斤铁料北上。”

刘继隆话音落下,二人便连忙叩首:“谢殿下隆恩!!”

一万斤铁料听着不多,但也足够打造二百多套甲胄了。

对于黠戛斯或回鹘,二百多套甲胄的数量都不算少,更何况这只是个开始。

如果每次送礼,都能得到二百多套甲胄,那他们一年最少能来个十几趟。

“既然是天朝臣子,自然能得到天朝体恤,望汝等勤勉治理地方,勿要发生寻衅之事。”

刘继隆开口说着,回鹘使臣这时却突然道:“臣等本不寻衅,然每次东进朝见,都被张使君所阻。”

“臣等不知是殿下授意,亦或者是臣等有所不足,故此才遭遇阻碍……”

正题开始了,刘继隆心里冷笑,面上却皱眉道:“张淮深阻拦汝等东进?”

“没错,自殿下为朝廷安抚关西以来,两位大汗每年都会派出数支朝见队伍,然都被张使君所阻,后……”

“吾知道了!”刘继隆脸色阴沉着将其打断,随后拂袖道:“尔等退下吧!”

刘继隆的不高兴,便是不善言谈的黠戛斯使臣都感受到了,更别提回鹘使者了。

二人小心翼翼的叩首退下,而刘继隆则是等他们退下后,猛地掀翻了桌子。

霎时间,东西摔落的声音不断传出,黠戛斯使臣缩了缩脖子,而回鹘使者却松了口气。

他们加快脚步离开了汉王府,而此时正堂左右屏风背后也走出了高进达、张延晖、罗隐、陆龟蒙等人。

“如此就足够了?”

张延晖疑惑开口,他还以为刘继隆要演许多戏才会结束,不曾想竟如此短暂。

对此,刘继隆却脸色变化平静,冷静道:“让他们自己去想,而不是演戏。”

“点到为止,正好。”高进达抚须走出,而他身后几名官员则是上前将桌子摆好,将奏表也都摆到了桌上。

“白得了不少马匹和牧群,这些马匹和牧群就交给曹茂在丰州、胜州放牧吧。”

刘继隆对高进达交代着,随后又说道:“夏收已经开始,北方至今没有降雨,看来北方今年又要继续遭遇一场大旱。”

“江南不起运,朝廷也不可能起运钱粮给北方诸镇,届时诸镇必然会发生摩擦。”

“河中、河阳、胜州的粮草都准备如何了?”

汉军暂时无法东进,但却不代表刘继隆就要停下。

河南没有粮草供给,但河东却有两个镇可以供给,更何况还有河中背后的关中。

“晋州囤粮三十万石,泽州囤粮五万石,胜州囤粮七万石。”

“河中有驻兵七万,其中两万是新募新卒,而胜州如今只有五千马步兵驻扎,但南边的麟州随时可以抽调一万步卒北上。”

高进达不紧不慢的将河东及其周围局势说出,同时询问道:“殿下是准备先拿下河东镇,还是一口气把河东道都拿下?”

面对问题,刘继隆颔首道:“先拿下河东镇,看看河东镇情况再休整几个月,等待秋收后继续北上。”

他话音落下,众人尽皆颔首,陆龟蒙也说道:“忠武、义成、宣武三镇,此前有民一百四十万口,耕地千万之巨。”

“如今清丈过后,人口不足五十万,其中还有七万是从河中、陕虢等处发配过去的,土地尽皆抛荒。”

“如今虽说清丈结束,田地已经开始均分,但以此百姓数量,恐难复垦荒地。”

“加之今岁三镇赋税蠲免,又开放粮仓来保障百姓口粮,以此复垦,所以今岁不仅无法从三镇获得赋税,还要输送一百万石粮食进入三镇。”

“眼下山南东道已经转运三十万石粮食进入唐州、蔡州、颍州。”

“三州十六万人口,足够凭此粮食撑到秋收。”

“不过北边的七个州,计三十二万口,遭受破坏更重,需要最少七十万石粮食,才能让百姓撑到秋收。”

陆龟蒙将情况说完,又继续说道:“眼下河中、陕虢、河阳、东畿等镇有六十七万口百姓,耕地四百余万亩。”

“诸镇粮仓,存入粮草一百二十七万石,但河中河阳的三十五万石不能动。”

“若转运七十万石前往三镇七州,沿途损耗在两成左右,所以最少起运八十五万石才较为稳妥。”

“不过起运过后,诸镇官仓便只剩七万石,虽说能撑到夏收结束,但今年夏收恐减产,届时恐怕收不上来多少粮食……”

陆龟蒙话音落下,罗隐便主动作揖道:“殿下,我军粮仓主要是巴蜀,而巴蜀粮食走陆路则损耗太大。”

“臣看过剑南道的粮册,起运五十万石,运抵关中便只剩下三十二万石,再运至洛阳便只有十八万石,运抵宣武镇宋州则只剩十万石。”

“臣又翻阅了过去百年的漕运,若是能收复江陵,走长江进入汉水,从襄阳将粮食转运陆路进入中原,最后运抵宣武镇宋州,五十万石粮食,最少能运抵二十万石。”

“若是能收复长江以北,走运河北上,则能运抵二十五万石。”

水路的好处通过罗隐的描述而呈现出来,不过以汉军的补给看来,如今恐怕无法收复淮南,但收复江陵却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刘继隆目光看向张延晖,对其吩咐道:“你走一趟南衙,请调江陵尹萧邺入京述职,担任书左仆射。”

“此外,以耿明担任江陵尹,限萧邺九月初一前入京。”

“是!”张延晖躬身应下,随后便要前往南衙。

高进达见状,赶忙作揖道:“臣身为同平章事,理应前往。”

“好!”刘继隆没有阻拦,而是准许了高进达跟上。

二人离去,刘继隆也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话,便遣散了罗隐和陆龟蒙。

如今的汉军,算上关东七镇的人口,其治下人口已经突破千万,若是还能收复河东和江陵,人口达到一千二三百万也是十分轻松的。

想到这些,刘继隆起身准备前去张议潮府上品茶,而与此同时前往南衙的高进达、张延晖也找到了刘瞻、萧沟。

二人将刘继隆交代的事情说出来,刘瞻与萧沟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不敢阻拦,只能与点头同意。

在他们点头同意后,张延晖便派人告诉张瑛,让杨公庆起草圣旨,发往了南衙。

不给萧沟和刘瞻犹豫的机会,高进达便将旨意发往了江陵。

做完这一切后,高进达带着张延晖往自己的衙门走去,送二人走出衙门的刘瞻与萧沟则是在二人走远后,脸色阴沉起来。

“江陵若是为刘继隆所得,那江南便危急了……”

“无碍,武昌在高千里手中,他们即便能经过秭归、夷陵,也难渡过武昌。”

刘瞻这话令萧沟点头附和,而这时皮日休却从后方走上前来,对二人作揖道:“二位,为何不让萧使相与高渤海联手呢?”

“联手?”刘瞻与萧沟二人脸上露出苦笑。

若是旁人,他们还会有这种想法,但萧邺此人毫无能力,身无担当。

如果有朝廷在他身后支撑他,他还能面对刘继隆的大军,提起精神来坚守。

可如今朝廷在刘继隆手中,萧邺多半在接到圣旨后,便想着办法的北上了。

想到这里,二人身形不由佝偻起来。

大唐已经是四处漏风,他们这些裱糊匠即便再怎么缝补,也挡不住即将到来的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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