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第504章 兵分六路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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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兵分六路


更新时间:2025年07月27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类: 历史 | 两晋隋唐 | 北城二千 | 归义非唐 


“荒谬!这是谁传的谣言?!”

八月,洛阳政事堂内,高进达看着手中带有谣言奏表,整个人气得胡须发颤。

站在他面前的众多官员,尽皆脸色难看,而负责此事的陆龟蒙则是连忙作揖道:“这谣言在淮南、河南、东畿不少州县都在流传,显然是想要挑动朝廷后方不安。”

李商隐鲜少说话,但在听到陆龟蒙这番言论后,也不由得接上话茬。

“能在如此范围,挑动如此多谍子传播流言的,也只有南边的高千里了。”

“若是不出意外,普王与传国玉玺,合该在其手中,毕竟康觉斯此前已经说过,他并未见过传国玉玺,而彼时洛阳城四周的多方势力,基本都已经归附朝廷,只剩下南边的高骈。”

他将普王李俨和传国玉玺的下落道出,瞬间便让整个政事堂乱了起来。

“若是如此,理应速速讨平高骈!”

高进达不假思索开口,而刘瞻、萧沟及韦庄、皮日休等人则是面露难色。

他们自然想要拿回传国玉玺,可他们也清楚,刘继隆若是夺回传国玉玺,便代表着南方大概已经扫平,届时他必然称帝,大唐国祚也将就此结束。

他们心情复杂,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反倒是李商隐、韩正可、张瑛、李衮师、杜荀鹤、聂夷中、李山甫等早已归顺刘继隆的臣子面露坚定。

面对他们的这番话,高进达沉吟道:“此事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安抚朝中不安的官员们。”

“此时须得殿下亲自出声安抚,不然仅凭某等,恐怕无法令群臣心悦臣服。”

高进达所指之人是谁,堂内众人无比清楚,纷纷点头称是,随后便见高骈写下奏表,令快马送往了江陵。

刘继隆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八月中旬的十四日了。

在流言四起的这近一个月里,无数奏表纷迭而至,其中劝进的奏表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面对这些奏表,手拿高进达刚刚送抵奏表的刘继隆则是玩味道:

“这个高骈,为了赢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不过他莫不是以为,吾及吾麾下将领就如此迫不及待?”

他自信满满的开口,因为他清楚,这些所谓的劝进奏表,他即便不回复,下面的那些将领也闹不出什么事情。

不过他们想要的只是自己的态度,这个态度自己给他们也无妨。

“这些劝进奏表,派快马亲自口传敕令,便说等吾南下得了玉玺,届时无需他们劝进,吾自会向前迈出那一步。”

刘继隆的话音落下后,思政殿内的赵英、曹茂、耿明三人便纷纷作揖称是。

见他们如此,刘继隆也颔首道:“明日便是中秋,算算时间,王建应该已经开拔军队,准备进攻黔中道了。”

“这高骈手段不少,却始终软绵绵的,对我军造不成伤害。”

“不知道等他精心布置的黔中铁桶被吾军轻松捅穿时,他是否还能在江东平静的围剿宋威、董昌。”

高骈觉得自己的手段能成功,无非就是将他内部想象成正常的节帅与牙将关系。

若真是这种关系,牙将胁迫节帅更进一步倒也正常,但刘继隆与其麾下可不是这种关系。

汉军能从陇右打出来,打到如今的地位,全靠刘继隆个人领导和麾下将领协从。

旁人怕功高震主,但刘继隆可不怕,因为他本身就是最高的功臣。

高骈既然出手了,那他自然也不可落后。

西川的王建、邓州的陈瑛、蔡州的王式、庐州的陈靖崇、扬州的李阳春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八月十五到来,先后出兵攻打高骈了。

十六万老卒加三万水师及十二万新卒,合计三十一万兵马。

刘继隆倒是要看看,这高骈拿什么来阻挡。

在他如此作想的同时,各道州县征募民夫的数量也可堪称惊人。

除了作为二线部队的十二万江淮新卒没有准备第一时间上战场,其余十六万老卒所需民夫及三十万。

若是算上水师,此役所调动军民,暂时已经达到了六十一万。

这还是没有打过长江的情况,而打过长江的第一战,无疑被刘继隆放到了西面的黔中道。

“窸窸窣窣……”

“哞——”

乾符三年八月十五中秋,面对地形复杂,道路崎岖的黔中道,王建果断按照敕令发兵攻打。

不过他并没有老老实实的集结重兵,走一路攻打黔中,而是自己亲率三万主力走涪州,顺着黔水攻往黔中。

高述、刘建锋各率军一万,分别走戎州、渝州去攻打被高骈所部占据的戎州诸县及南州。

以五万对五万,刘继隆倒是很信任王建,而王建也自然不敢辜负这份信任。

三万大军及其身后的七万民夫队伍,形成了二十余里长的行军队伍。

这样的队伍在这官道宽不过二丈,窄仅丈许有余的地方行军,极易遭到埋伏。

好在黔中地形复杂,大军根本难以攀登山顶去袭击官道上的军队,故此只需要多派塘兵,小心河谷及密林便足够。

“这黔州境内依旧燥热,但却比涪州要好太多了。”

马背上的王建与王郅交谈着,浑然不顾旁边王郅已经袒胸露乳的情况。

十万军民,行军二十里路程,这样的规模,根本无法遮掩踪迹,好在王建也没想着遮掩。

“我军距离武龙县尚有八十里,今日再走二十里便扎营休息,明日继续前往武龙。”

“黔中作为唯一失去长江庇护的地方,高千里肯定在此布置了诸多手段,不可不防。”

“派出某从巴山招募的两千獠子军充当塘兵,他们登山如履平地,定然让叛军讨不得好。”

为了应对黔中复杂的地形,王建在巴山招募两千獠人,充为獠子军操训,并将他们的家人也接下山,安置了田地。

按照汉军传统,王建对其扫盲了六个多月,如今已经能简单的书写和说些不太准确的官话。

这些獠军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不比黔中群蛮差,定然能防止鲁褥月利用黔中群蛮来偷袭己方。

“末将领命!”

王郅领命后调遣獠军穿戴胸甲,持弓箭军槊从后军往前军赶去。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两千獠军便已经将汉军前方二十里左右的山川搜寻了一番,确保大军行军安全后,开始跟着大军移动而不断移动。

黔中鲜少有平川,想要找到较为平坦的驻营地点,不仅需要向导,还需要獠军探查。

在向导和獠军的配合下,王建所率十万军民很快寻了一处尚且还算平坦的地方驻营。

与此同时,汉军麾下的獠军也与鲁褥月麾下的塘兵遭遇,双方在短暂交锋后,各自返回复命。

王建并未在意,只是令獠军继续戒备,明日大军兵临武龙后,自然会攻下武龙,作为驻兵之所。

相比较下,王建率军进入黔中的消息在被塘兵传回武龙后,很快便被武龙守将派快马送往了夷州。

“黔州、戎州、南州……好好好,那就看看汝牙口如何!”

夷州绥阳衙门内,作为黔中观察使的鲁褥月在看到王建兵分三路来攻打自己后,早有准备的他并不慌张。

黔中道被他经营五年之久,各处城池关隘都垒砌石条而成,便是他自己用军中火药都无法轻易破开,故此他很有自信。

五万兵马攻打五万人驻守的黔中道,他有自信把王建的牙口崩碎。

“军令,诸州县坚守不出,莫要在外与之交战,只需要坚守,层层撤退即可。”

“末将领命!”

鲁褥月的想法很简单,利用地形和工事来不断消耗王建,等到他精疲力尽时,再发起致命一击。

在他的军令下,各州县城池纷纷严防死守,而并未选择与汉军野战。

正因如此,在鲁褥月传下军令后的翌日黄昏,王建便带军三万抵达了武龙城下。

果不其然,武龙依托武陵山与大娄山,处于黔水北岸,两山相夹间。

城池规模不大,周长不过二里余,恐怕城内也不过数千军民。

饶是如此,这座以石条垒砌而成的城池,若是换做同时期其他军队所见,必然会望而生畏。

只是这些军队中,并不包含汉军,更不包含王建。

“驻营,明日火炮列阵,给某狠狠地打!”

王建只是扫视了武龙城,便知道鲁褥月在这座城池费了不少心思,但这座城却根本无法挡住他的兵锋。

进攻戎州和南州的军队只是偏师,真正的主力只有他,所以火炮也全部集中在他手上。

明日他便要看看,这座坚固的五龙城,能不能挡住五十门火炮的狂轰滥炸。

“去!”

调转马头,王建返回了正在搭建的牙帐,而王郅则是留下,指挥三军开始扎营。

十万军民齐齐行动,队伍沿着大娄山与黔水延绵十余里,如此景象让只有五千守军的武龙守将紧张万分。

只是当他感受到脚下的坚固后,他立马回头对众人道:“武龙坚固,且观察使已经下令,我军只需要坚守杀伤叛军,哪怕城池失陷,也可以无罪撤往信宁城。”

“接下来即日,诸位只需共勉杀敌,便能获功得赏!”

信宁城距离武龙城不过四十余里,若是城墙即将失守,只需要撤往信宁,砍伐些树木就能阻碍汉军追击,这便是黔中的优势。

山高且密,林多且路窄,几乎不存在绕道后方的可能,只有硬着头皮撞破一座又一座城池。

想要沿着黔水攻到绥阳,便是汉军个个铜皮铁骨,这十几座坚城也足够让他们头破血流了。

武龙诸将如此作想,同时打开城门,将武龙城内的数千百姓提前赶往信宁城。

这也是鲁褥月的吩咐之一,坚壁清野,让汉军不仅无法获得缴获,也无法获得人力来充当民夫,继而使其不得不从后方征募民夫,加大后勤压力。

在驱赶完百姓过后,武龙五千守军开始沉默下来,黔水山峡的战云浓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翌日清晨,随着天色渐渐变亮,王建以五千后军守住后方,以两千獠子军向北边的群山探索而去,余下兵马列阵武龙城外。

当五十门火炮在挽马的拉拽下,被拉到武龙城西里许外驻扎时,后方的民夫立马赶来。

他们将炮车固定,并在炮车左右固定铁钎,以绳索栓住铁钎与炮车,并在炮车车轮后方弄出木楔与土壑,以此抵消火炮在发射后的后坐力,防止火炮侧翻。

随着这一切准备做完,其余民夫也运来了一车车发射药与铁炮弹。

每门火炮背后有六名兵卒和六名民夫,民夫负责搬运炮弹与发射药,而炮兵则是负责校准、试射、清理炮膛、填充发射药及炮弹等等专业知识。

这些炮兵经过半年多的操训,已经十分合格,因此当火炮固定好后,他们立即开始检查起了火炮。

他们先是用木块将火炮的炮口一点点的垫起,校准无误后才开始填装发射药与炮弹。

确认无误后,装填手用推药杆将发射药推至炮膛底部压实,再将布包塞入其中,继续压实后再将铁炮弹轻推进入其中,确认无误后用干草压紧炮弹。

发射手见状,立马用通针戳破发射药的药包,插上引线后准备好火把。

“哔哔——”

随着阵地上五十门火炮准备就绪,王建也忍不住翻身下马,令人将马匹牵走后才按耐着激动道:“吹哨。”

“哔哔——”

当刺耳的哨声再度传来,并且大纛下的令旗也下达开火军令后,负责指挥着五百多炮兵的火炮校尉这才麾下手中令旗。

时刻观察的炮手见状,毫不犹豫将火把下压。

“轰隆!!”

瞬息间,五十门火炮齐齐沿着土壑后退数尺,压断十余根木楔的同时,两侧固定炮身的绳子也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并非是众人所关注的重点,只因为在火炮发出沉闷的炮声后,五十枚五斤重的铁炮弹在瞬息间跨过四百步的距离,亦或者打穿城楼,亦或者狠狠打碎城墙上的石条。

“嘭——”

“蹲下!蹲下!!”

“投石机,躲避投石!”

城楼的木屑激射,引得精神紧绷的守军纷纷炸锅,接二连三的依靠女墙坐下或蜷缩一团。

片刻后,当他们不再听到任何声音,这才有人小心翼翼冒头,并见到了正在为火炮归位的汉军将士。

“这又是什么妖术?”

面对汉军的火炮,不明所以的守将已经将其定义为妖术。

“都将,弟兄们在城内发现了这个!”

忽的,有人火急火燎跑来,身后的兵卒手中还用布袋装着一个将布袋烫得不断冒烟的滚烫铁球。

“直娘贼,他们就是用这个玩意打的城墙?败家的关西狗!”

看着足以锻造四五把横刀的铁炮弹,牙将只觉得有些牙酸,但很快他就不再觉得牙酸了。

“轰隆隆——”

“蹲下!!”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汉军再度发起了炮击,而这次的炮击与上次相当。

五十枚炮弹,瞬息间便有十余枚击中了武龙城西南侧的一段城墙,余下炮弹不是射入城内,便是打错了方向。

即便如此,十余枚铁炮弹还是将这段城墙打的落下不少碎石,城墙石条龟裂无数。

王建观察了下城墙的情况,发现以当下的速度,最多三五天就能攻破这座城。

要知道这是夯土包砖的城墙,可不是中原那些夯土城墙可比的。

以往汉军需要用将士们的性命来掩护盾车和工兵爆破,如今都不用靠近城墙就能攻破城墙,进步之大,令许多将领都惊叹连连。

王建只庆幸自己投奔刘继隆足够早,凭借此等存在,所谓天险也不过如此。

黔中道虽广袤,收复亦不需要太长时间,难怪自家殿下会有如此气魄在北征结束后开始南征。

“继续,定射十二轮,直到炮管打不了才能停!”

王建忍不住继续吩咐起来,但如今根本不用他吩咐,将领们早已指挥起来,以半盏茶发射一轮,每轮命中两成炮弹左右的命中率开始不断强攻。

如此战争方式,令守城的黔中守军叫苦不迭。

期间他们也试图用投石机和绞车弩反击,却根本打不到汉军的阵地,只能被动挨打。

“快,派快马送信给鲁使君,将叛军妖法告知鲁使君!!”

守将大呼,继而便有快马持军令出东城门,往夷州疾驰而去。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推移,当城墙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武龙城的守军也渐渐慌张了起来,连续派出多匹快马往夷州而去。

与此同时,坐镇夷州绥阳城的鲁褥月正在沙盘面前观摩沙盘,左右许多将领交头接耳讨论,而鲁褥月却道:

“以南州、戎州军报来看,这叛军所用手段,依旧与曾经无二,根本无法攻破我军外围城池,更莫要说逼近绥阳了。”

“某观刘继隆刚愎,竟以五万兵马来强攻某这铜墙铁壁,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才能拿下外围州县?哈哈哈哈……”

鲁褥月的笑声感染了四周众将,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在他们爽快大笑的时候,一名列校却火急火燎的冲入衙门之中,不等鲁褥月训斥便见列校躬身呈出军报。

“黔州急报!”

得知送抵的竟是急报,鲁褥月皱眉示意身旁都将上前,接过后转呈给自己。

待他打开捷报,原本脸上的疑惑渐渐变为凝重,最后干脆攥紧急报。

“混账,这叛军果然有其它手段,竟如此狡诈!”

“敕令,让王本坚守武龙,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得后撤!”

尽管还有十几座城池在前面阻挡汉军前进的步伐,但鲁褥月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安。

他走回主位坐下,继而提笔写下奏表,对都将吩咐道:“派快马三百里加急,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奏表送抵高王手中!”

“是!”都将连忙应下,随后火急火燎走出衙门。

原本众将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却不想在后续五天时间里,五龙城连续不断送来三十余封急报。

鲁褥月的心情也随着急报的不断送抵而低沉,直到第六日得知五龙城告破,都将王本已经率军四千六百余人撤往信宁后,他才决定派兵驰援王本。

在他驰援王本的同时,两份奏表却分别送往了江陵、江东。

最先得到捷报的,无疑是身处江陵的刘继隆。

“好!”

二十二日,得到王建捷报,并从捷报中看到己方火炮威力后,刘继隆对于收复黔中的最后一点担忧也彻底消失。

赵英见到刘继隆如此高兴,当即对他作揖道:“王尚书奏表殿下,诸军于八月二十七日各路进发,围剿江北八州叛军。”

“江陵耿都督将率军二万进攻汉川、汉阳,夺取沔州后,将高骈所部逼回江南的江夏。”

“不过江夏有叛军三万水师,届时恐怕水师会以投石机来阻碍我军攻城。”

“更何况,如今军中只有水师和王建、王尚书这三部有火炮,其余各部并无火炮,届时强攻恐怕死伤不少……”

赵英在担忧前线弟兄的死伤,刘继隆却让他放宽心:“王式既然知道火炮乃攻坚利器,自然不可能用弟兄们性命去填补。”

“诸部皆为偏师,唯他所部为主力,此事不必担忧,江北八州已然是我军囊中之物。”

面对十五万大军的包围,除非高骈也能拉出几个类似杨行愍、葛从周、张归霸、李神福等将领出来,不然他就只能亲自坐镇江北才能勉强延缓江北八州失陷时间。

江北八州被收复,对于刘继隆与王式而言,都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前线不断胜利,后方那些流言蜚语,顷刻便能弹压。

只是在此之前,刘继隆还得做第二手准备。

“敕令李阳春,若高骈率军撤往江西、湖南而去,立即率军渡江,节制江东、两浙兵马后,伺机夺回江东、两浙失地。”

“两面开花后,再走中路将其一分为二,吾倒要看看高千里能否分身节制三处战场。”

高骈将江南经营的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他麾下并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将领。

刘继隆倒是要看看,等江南多面起火的时候,高骈准备怎么应对。

在他期待的同时,江北各部汉军已经调动完毕,直到八月二十七日到来,十五万大军、三十万民夫顿时朝着江北八州进攻而去。

四十五万军民的行军队伍,宛若一条条长龙,横行无忌的在淮南大地上冲撞起来。

光州、申州、舒州、随州、郢州……

一时间,诸州告急,坐镇江北的梁缵只能在被大别山包围的麻城指挥各部。

他首先舍弃了光州和申州这两个难以坚守,且被大别山分割包围的城池,并将兵马撤回到大别山的阴山、穆陵、白沙、黄岘、礼山、平靖等八座经他重点加固的关隘。

不仅如此,他将水师一分为二,一部前往淮南支援皖口,一部留驻江夏,驰援江北的汉阳。

王式所部五万大军收复光州、申州,挺进大别山开始以火炮强攻八关。

火炮的威力,令后方指挥的梁缵始料未及,大别山八关本是他以为最为坚固,最不用担心的防线,如今却突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梁缵只能一边派快马将这些消息通禀高骈,一边亲自带兵北上坚守八关。

在他苦苦支撑的同时,江东的战事也自然以高骈的高歌猛进为主。

润州、常州先后为高骈所破,杨行愍手中已经没有太多兵马,只能坚守无锡,利用无锡水网来对抗高骈。

正因如此,当西边的急报不断送来的时候,高骈却只是看完了所有捷报,随后埋头攻打无锡。

“轰隆隆——”

九月初二,面对无锡方向升腾起来的扬尘,高骈却依旧沉着直视战场,而他身后的高钦、王重任等人却脸色阴晴不变,各怀心事。

从正午到黄昏,直到又是一日攻城未曾见到效果,王重任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对高骈作揖道:

“高王,西边黔中与江北不断传来急报,我军却迟迟无法拿下江东全境,是否要撤兵先守住黔中和江北?”

王重任这番话,也是众人的心里话。

只是面对他们这番话,高骈却侧目看向他们,冷眼道:“江东两浙只剩五州未曾攻下,现如今撤退,意欲何为?”

“更何况,江北本就是吾消耗刘继隆兵力的战场,他虽又获新的妖术,难道我军就不能效仿?”

“观梁郎、鲁郎所言,那物不过便是昔年叛军用于守成之物,汝等也都见过。”

“吾早就料到刘继隆能如此迅速攻占河北诸镇,必然有新的攻坚破城之物,他有此物,难道我军没有吗?”

“准备沙袋守城,以烟火对付他们,让他们也尝尝烟火的威力。”

“只需要再给吾两个月时间,吾便能收复五州,与刘继隆决战长江!”

高骈是铁了心要先安内再攘外,不然在他与刘继隆对峙时,宋威、杨行愍这群人绝对会袭扰自己后方,甚至接应淮南的李阳春南下,对自己东西两面开花。

“明日继续强攻,三日内必须拿下无锡!”

高骈冷脸下令,不等诸将反应,便见他忽然开口道:“三日后拿下无锡,庆贺普王在潭州即位称帝!”

“什么?!”

猛然听到普王要在潭州即位称帝,众将纷纷错愕,只有王重任、高钦等人脸色没有变化。

散播流言只是高骈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拥立普王李俨,继而让北方朝廷名不正言不顺。

原本高骈对于自己的这个计划很有自信,可随着刘继隆悍然发起南征,他顿时就犹豫了起来。

刘继隆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图,但他仍旧发起了南征。

这是否说明,他对自己麾下部将有自信,亦或者他意志坚定,不受皇位与部将引诱及胁迫?

“皇位就在眼前,吾不相信汝沉得住气!”

高骈阴沉着脸思索,随后转身往营盘走去,留下众将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不论如何,他们能拥立皇帝,若是后续能守住江南,兴许也将重现南北朝一幕。

如今的南北实力,可不像数百年前那么大了,只要他们能讨平江东五州,说不定还真能割据。

面对拥立之功,翌日的渤海军攻势凶猛,无锡城内的杨行愍都感觉到了如山般沉重的压力。

“若能有相等兵马,某如何能被高千里压制如此!”

望着沙盘,杨行愍几乎咬碎了牙,而他身后的台濛、袁袭等人则是等待他开口。

“北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杨行愍忍不住看向袁袭,袁袭则是作揖道:“润州和常州都被高千里占据,想要送信就只能走海路,海路没有那么好走,恐怕还得等几日……”

此时他们尚不知道刘继隆已经发动了南征,自然觉得压力倍增。

不过刘继隆并未让他们等太久,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便有塘兵火急火燎跑入无锡县衙之中。

“苏州急报,汉王殿下已经挥师三十万南征叛军,宋使君让我等继续坚守,李郎已经在湖州练兵八千,随时可接应我军后撤至湖州!”

杨行愍闻言,只觉得肩头压力瞬息间消失,但紧接着又井然有序的安排道:

“莫要觉得北边出兵便可高枕无忧,北边还需要打下江北,而我军面前依旧还有高千里所部数万大军。”

“无锡城墙已经被炸塌不知几次,苏州必然是守不住的,唯有直接退往湖州。”

“若是湖州也守不住,那就只有退往杭州乃至明州了!”

杨行愍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者说,换他来选择,他也会选择先解决他们这支残敌,然后再重整队伍去与刘继隆对垒。

正因如此,他们的处境并不算好,一群败军之师,很难在江东平原上与高骈所部争斗,更别提高骈还有两千骑兵掠阵。

他们能做的,恐怕也只有为刘继隆拖延时间,继而让高骈只能回援他处了。

“直娘贼……”

杨行愍着实不甘,若上天让他提前几年出生,早早积累兵马,何至于被高骈以兵马压制。

想到此处,他抬手砸在了桌案上,而他这番做法,却并不能阻挡高骈兵锋。

江东、江北、黔中……

霎时间,长江两岸为战云所遮蔽,而许多蠢蠢欲动的人也并未放过这个机会。

在南方大战如火如荼的同时,西北的党项人却趁机北迁,试图在汉军合围前突围往漠南而去。

刚刚结束与黑车子部战事的李克用也派遣塘骑南下窥视,摆出了南下入寇的态势。

占据营州的契丹,频频出现在榆关(山海关)附近。

面对这些势力不断跳梁,身处洛阳的高进达,无疑承担了极重的压力。

南边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北边不断犯边的胡人,还有河南地作乱的党项,以及河北、河南的大旱……

当这些事情都压在他肩头之后,他不出意料的病倒在了政事堂。

“如何?”

充满药味的政事堂内,李商隐等人皱眉看向眼前太医,可太医却摇摇头:“高相是被累垮的,加之年事已高,眼下急需静养。”

“若是半个月能康复则最好,如若不然,恐怕会留下病根。”

面对太医的这番话,众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李商隐。

李商隐眉头紧皱,思虑片刻后才道:“此事得让殿下知道才行。”

在他们商量的同时,卧房内却走出吏员,对众人作揖道:“高相请诸位入内。”

众人闻言,先后涌入卧房之中,见到了躺在病床上,发须皆白的高进达。

“高相……”

众人纷纷压低声音,高进达则是艰难看向他们,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疲惫。

“老夫病倒之事,不可告知殿下,须得让殿下安心。”

“政事堂政务,以义山先生代同平章事处置,若是艰难,可派人往河东请崔恕入洛代相。”

“秋收在即,须得保障江淮数十万大军所需,亦要赈济河北、河南受灾百姓,避免百姓揭竿而起,扰乱殿下大计……”

高进达将百姓叛乱称呼为揭竿而起,这种态度倒是与刘继隆相同,但却并不为众人所理解。

在他们看来,百姓起义便是叛乱,叛乱则要镇压。

兴许知道这群人对百姓的态度,所以高进达才将目光看向了李商隐。

李商隐本不想掺和其中,曾经的他是个官迷,但随着这十几年在陇右和关西的沉浮,他渐渐明了自己身份,尽量避免进入政事堂为相。

只是如今来看,该落到肩头的担子,还是得落到他的肩上。

关西的那群骄兵悍将,除了殿下以外,便只佩服高进达与张议潮、张淮深、李商隐、崔恕等人。

前三者是归义军元老,而李商隐则是接替刘继隆为他们扫盲的人,称呼为先生也不为过。

崔恕资历足够,并非不可为相,只是他私心较重,高进达不敢托付给他。

相比较下,他能相信的人只有李商隐等极少数人。

李商隐才刚刚决定好,便感受到手上传来触感。

他低头看去,却见高进达抓住他的手。

“某知道了,高相可放心休养。”

二人相处多年,甚至不需要高进达开口,李商隐便知道了他的想法,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手,随后转身对众人道:“高相需要休息,诸位请先退下吧。”

见到李商隐代替了高进达的位置,不少官员心中虽然有些芥蒂,但依旧离开了卧房。

待到众人走出正堂,李商隐才道:“南征为朝廷大计,不可有失,刚才高相交代的琐事,皆要妥善处理,不得有误。”

“诸位若是仍需当差则返回衙门,高相这边,某稍后会派马车将高相送回府中休养的。”

在李商隐的安抚下,不少官员先后离场,最后留下的人只有萧沟、刘瞻这两位名义上的宰相,以及陆龟蒙、韩正可、张瑛、皮日休及韦庄等人。

“政事堂政务,便由某先理清治理,还请诸位多多照拂。”

“李相自谦了……”

面对李商隐的躬身行礼,众人纷纷回礼,而后便返回了各自位置,看着李商隐派人将高进达送回府内后,这才有人找了上他。

来人是负责宫廷的张瑛,作为张昶之子,张瑛地位并不低,但李商隐却不太愿意与他交往,只因为他教过张瑛,知道张瑛这个人虽有能力,却过于注重利害。

“李相,此事果真不告诉殿下吗?”

张瑛开口便让李商隐皱起了眉头,但不等李商隐开口,便见张瑛继续道:“李相毕竟曾以李唐宗室自居,如今代相,恐怕会引得不少人滋生野心。”

面对张瑛的这番话,李商隐皱眉道:“某是汉王府治下同平章事,而非南衙治下同平章事。”

曾经为了为官,他确实说过自己是李唐宗室,如今这句话却成了他的把柄。

尽管刘继隆和许多关西官员都不在意,但李商隐又无法做到令所有人都喜欢,自然有针对他的人存在。

“某只是觉得,李相若是不通禀殿下,恐怕会惹火烧身。”

张瑛笑了笑,随后不等李商隐开口,他便作揖退出了政事堂。

在他走后,李商隐眉头紧锁,久久没有下定决心,直到李衮师走入政事堂并见到他后,这才疑惑道:“阿耶为何站在此处,何不坐下?”

“无事,只是因为些许事情烦忧罢了。”

李商隐不想让李衮师担心,只得返回主位坐下,将李衮师递来的奏表缓缓打开。

其中内容,是关于吏部官员升调选拔的,这让李商隐忍不住看向李衮师:“汝为何有吏部的奏表?”

“是萧相令某送来的。”李衮师下意识回答,随后应过来:“有何不对吗?”

“没有。”李商隐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谨慎了,萧沟和刘瞻都投靠了刘继隆,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情。

“既然无事,那某先告退了。”

见自家阿耶没有吩咐,李衮师这才摸不着思绪的准备离去。

只是等他退到政事堂门口,李商隐却突然开口道:“大郎……”

“嗯?”李衮师回头疑惑看向自家阿耶,却见他面色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道:

“高相的事情,汝派人私下通禀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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