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第四次转向,待下一次空间跳跃后就将进入德拉诺世界所在的大星系中,预计到达时间为四个自然日。目前舰队状态完好,补给品消耗在可接受范围内,战斗力并未损失。
只是因为长期航行和短时间内的多次空间跳跃,导致战士们的精神状态稍有些疲惫。
不过在圣光之母的光辉照耀下,战士们依然可以随时进行高烈度的战斗。”
光铸匠师们精准的汇报让舰队统帅斯芙拉克斯女士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坐在自己的指挥椅上,以多年征战养成的习惯翻阅着这支不算大的舰队的各项情况汇总,在确认了舰队状态完好后,斯芙拉克斯离开了指挥椅。
她准备去导航台前面见圣光之母,顺便完成今日份的祈祷。
这位战绩彪炳的舰队统帅在艾瑞达人中声望高绝,早在第二共治时期,斯芙拉克斯就已经是艾瑞达人的舰队统帅了。
当然,那时候她指挥的还是在海面上航行的舰队,那时候她的职责是带领近卫舰队拱卫玛凯雷的执政团之座。
两万多年前的阿古斯世界里并不存在可以威胁到艾瑞达人的其他族裔,在一个已经完成地理大发现并建立了单一族群文明政体的世界里担任军官,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她对那时候的记忆只有训练、训练和枯燥的整备。
说起来也不怕其他人笑话,在恶魔入侵阿古斯之前,斯芙拉克斯这位海军上将都没有经历过哪怕一次实战,纯是有一位好父亲,之后又熬资历熬出来的将官之位。
然而,两万多年前的那场阿古斯沦陷战争尽管只有短短三十天,却让斯芙拉克斯一路刷满了自己的战争经验。
时至今日,在每一个疲惫后的休息中,斯芙拉克斯女士都会偶尔回忆起那段峥嵘的战争岁月。
哪怕她在加入圣光军团并担任光铸舰队的统帅之后,已带领着光铸者的舰队在星海各处与燃烧军团厮杀,两万五千年的时光中最少有三分之二都是在不同的战场上度过。
被她的舰队击沉的恶魔星舰头尾相连可以轻松绕阿古斯世界好几圈,但即便如此,功勋卓著的斯芙拉克斯依然会认为,发生在阿古斯世界中的决战,才是她这一生经历过最凶险最正义最无情的战争。
是那场战争塑造了现在的她,也是那场光荣之战成就了她。
她脑海中除了狂热和虔诚的信仰之外,还会有那大决战之中引领他们不屈反抗的领袖们。
维伦、基尔加丹还有迪亚克姆.
是的,斯芙拉克斯女士其实也是个隐藏的“警戒者粉丝”。
但她在圣光军团中的身份很特殊,所以她不能表现出这种倾向,只能成为一个“理智粉”,但是在泽拉女士明确了迪亚克姆阁下就是预言中的“光与暗之子”时,斯芙拉克斯女士心中的狂喜是无法掩盖的。
没错!
就该是这样!
如果那个预言之子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应该也只能是迪亚克姆那样虔诚而强大的艾瑞达人,什么猎星者伊利丹就别来碰瓷了,一个行走邪能之路的恶魔猎手有什么资格称之为“光暗之子”?
那家伙距离光芒太远了,但又在黑暗中陷得太深。
反观迪亚克姆的所行所做简直完美符合“光与暗之子”的定义,他们的警戒者本就该是命运塑造之人,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阿古斯世界的大灾难中带领艾瑞达人踏上这条流亡与光复之路。
作为圣光之母泽拉的高阶追随者,斯芙拉克斯女士从圣光之母这里听说过“被改变之前的命运”,她听圣光之母感慨过命运所塑造的艾瑞达人的悲剧会凄惨到什么地步。
尤其是自己也会拥抱邪能成为燃烧军团的毁灭主宰。
那简直是斯芙拉克斯上将能想到的最恐怖最糟糕最堕落的人生。
是迪亚克姆的力挽狂澜让她和绝大部分艾瑞达人都逃过了那样悲剧的人生,于情于理,如今还活着的每一个上古艾瑞达人都应该感激警戒者的恩情。
还不完啊,还不完。
而对于迪亚克姆阁下即将回归圣光军团,接过领袖职责的未来,斯芙拉克斯上将报以无上的期待。
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要比星海中绝大多数人都清楚迪亚克姆在过去这些年里做出过的辉煌之事,因为圣光之母的缘故,斯芙拉克斯上将甚至知道一些和“至高天”有关的事。
这些事在目前的圣光军团里是被严密封锁的,只在纳鲁之间小心翼翼的传播着。
纳鲁们对于“至高天”的态度非常矛盾。
一方面,圣光界域的开启意味着纳鲁们也找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一旦至高天的大门对星海所有圣光行者开放,纳鲁们也能避免它们在圣光燃尽后堕入黑暗的悲剧。
但另一方面,若承认至高天的存在,就要承认圣光和“太阳”这个概念的强绑定。
纳鲁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只有泽拉这样的原初纳鲁才能依稀记得它们被安瑟用“金色的血液”塑造出的奇迹。
一旦目前被视作圣光象征的纳鲁被实锤为“太阳之子”,那么整个星海中的圣光教义不管是什么派系都得经历一轮真正意义上的“大洗牌”。
纳鲁们确实没有太多权力欲,但它们的信仰和对于保护的执着让它们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刻,让圣光阵营自己内部先乱起来。
圣光宙域那么大的星系就是依靠信仰团结起来的,纳鲁在其中起到了联络节点的作用,一旦圣光教义从源头发生改变,那么圣光宙域内部的混乱就将是不可避免的后遗症。
这是所有领袖们都必须考虑的问题。
燃烧军团在外部虎视眈眈,恶魔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如果圣光宙域被摧毁,那么实体宇宙又该由哪一股势力撑起反抗恶魔的大旗?
唉,这些问题都不得不认真考虑啊!
带着这样沉重的思考,斯芙拉克斯上将稍有些跛脚的走到了导航台前,她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最危险的一次,恶魔星舰的主炮直接在她的旗舰上方炸开,把整个舰桥里的战士们杀死了大半,若不是纳鲁舍命相救,斯芙拉克斯女士那一次就要报销了。
她甚至不敢脱下自己的军服,因为身上的伤痕之多是光铸仪式都无法完全修复的战争痕迹。
但她并不是那种在意外表的女性。
她有种古典军事思维,向来认为,对于军人而言,性别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导航台上的光铸者们对斯芙拉克斯女士致敬,又在她摆手示意中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上将走入了眼前泽拉女士旋转散发的光芒中,她如往常那样半跪于光中,翻阅自己随身携带的教典,对圣光祈祷。
这已经成为了很多艾瑞达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今日不同。
在祈祷刚刚开始时,斯芙拉克斯的意识就在圣光的牵引下,伴随着泽拉女士的圣歌回荡,被庇护着越过实体的星海,进入了一个陌生之地。
光铸上将诧异的抬起头,便惊愕的看到了前方那恢弘的九百九十九节信仰长阶,以及那阶梯尽头的恢弘大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但她知道这是哪。
至高天!
或者叫高阶天堂,圣光界域的入口。
斯芙拉克斯感觉到了一股激动,她本能的起身,如那些第一次在信仰神游中抵达这里的人一样,想要上前攀登,或者只是触摸一下那圣洁的阶梯,却被另一个声音制止。
“你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啊?后面排队去!一会才能轮到你。”
“啊?”
上将诧异的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豺狼人正叉着腰怒视着她。
在豺狼人身后,还有很多和她一样以灵体抵达此地的圣光选民们同样愤怒。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能依靠自己的祈祷被牵引到至高天门外,说明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在各自世界里都可以称之为“圣徒”。
“每个人每一次来这里只有一次攀登信仰长阶的机会,女士。”
那名呵斥她的豺狼人摇着尾巴叹气说:
“这是我们这些‘前辈’摸索出的经验,至高天会为那些靠自己攀登至大门前的圣洁之魂敞开怀抱,但遗憾的是这九百九十九节阶梯本身就是一场信仰的试炼与拷问。
当你踏上去的那一刻,你就要在圣光的指引下拷问自己的内心。
只有那些纯粹无垢的虔诚灵魂才能在这阶梯上行至尽头。
唉,我已经在这里守了快一个多月了,但至今没有见有人能越过前九十九阶。
不过嘛,这也是应该的。”
周围那些圣洁之魂也纷纷为这个“豺狼人门房”的一席话点头,他们也认为至高天何等神圣之地,若是随便哪个灵魂来到这里都可以随便进入,那这圣光的圣域岂不是不值钱了?
咱们搞玄学的人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啊!
更何况,这“登神之阶”也并非只有单纯的拷问,每一次行至阶梯上,都如经历一场心灵的忏悔,即便无法行至尽头,圣洁之魂们也都会对自己的信仰和教义产生更深入的思考。
一些神学家甚至会把踏上信仰长阶本身,视作信仰研究的至善法门。
“你去试试呗。”
那个能言善辩的豺狼人对斯芙拉克斯女士说:
“就我目前知道的,当你踏上第九十九节阶梯时,至高天的守门人就会出现,为你鸣圣钟,再往上肯定还有其他异象。我还知道至高天中有五位大天使,分别象征勇气、希望、正义、坚韧、智慧。
它们象征众生的美好,守护圣光的美德。
我看你像是个厉害的家伙,没准你能让尊贵的大天使出面为你指引呢,所以,快给大家露一手吧。”
这豺狼人似乎在拱火,让斯芙拉克斯诧异的看着它,问道:
“你似乎不是圣光信徒吧,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哦,我是因为一场意外才被允许在每一次睡梦中抵达这里,帮助至高天大门口疏导一下秩序,但霍格大爷已决心拥抱圣光了。”
那豺狼人得意的说:
“而且本大爷可是直接拥抱太阳的那一类虔诚信徒,等我处理好自家事,就去一趟奎尔萨拉斯朝圣,找太阳王给我好好讲讲太阳教义。
你还不知道吧?
至高天之主,警戒者迪亚克姆圣人就是‘万日之辉的代行者’,拥抱太阳才能直入圣光的国度啊。”
“一派胡言!”
斯芙拉克斯女士呵斥了一声,心说这说法和目前圣光军团主流的信仰完全背道而驰,其他圣灵似乎也有类似的看法。
他们拽着霍格讨论教义,让这个豺狼人“门房”没办法维持秩序了。
上将则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些在竭力攀登着信仰长阶的圣洁之魂们,那些家伙在高处甚至要手脚并用,一看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去试试吧。”
泽拉女士的鼓励在光铸上将耳边响起。
于是斯芙拉克斯深吸了一口气,跛着脚踏上了那阶梯的第一节。
蹄子与光铸的阶梯接触的瞬间,斯芙拉克斯的回忆之海就开始躁动着不受控的翻滚。
因为长期亲近纳鲁导致的“精神重塑”在这一刻被完结解开,而上将多年征战养成的情绪控制也在这一刻完全失效。
她被迫直面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以及那些最灰暗的时光。
就像是一双手在温柔的拨动记忆,让她不能再逃避那些一直被她弃之脑后的事。
但好在斯芙拉克斯女士并非一个心中藏有不可告人秘密的人,她真的是非常虔诚、纯粹且悍勇的斗士,因此在那对自己记忆的直面对抗中,她不断的向上攀登,让下方那些吵吵闹闹的圣灵们纷纷抬头。
在斯芙拉克斯踏上第八十节阶梯时,霍格甚至发出了欢呼。
豺狼人有预感,今日这位女士肯定能打破之前九十九节阶梯的“记录”。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上将踏上九十九节阶梯时,圣洁的鸣钟在至高天大门之上响起,当她仰起头时,便看到一位拥有特殊光翼,手持战矛,头戴王冠,身披金红光甲的大天使飞到自己上方。
那是象征“勇气”的大天使。
“第一段路让你直面过去的悔恨,接下来,你要反思自己的信仰!”
那勇气大天使对她说了句,让斯芙拉克斯再次抬起脚,踏上第一百节阶梯,这一刻脑海中迸发出的是圣光的教义,让上将在绝对理智的情况下直面自己过去两万多年的人生。
她飞快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狂热、顽固与盲目。
但她还有疑惑,便继续向前,随后更多的质疑从脑海中迸发,尤其是在对自我信仰的剖析与辩驳中,她意识到了圣光之母对她思维的影响。
她似乎在光中走得太远,走得太快,甚至没时间思考一下自己所行之路是否正确。
这一段考验不只是对圣光的虔诚。
它要求斯芙拉克斯必须对圣光拥有自己的理解,而非盲从于纳鲁的教义。
它要求斯芙拉克斯必须管控自己的狂热,并让自己在信仰之路上心明眼亮。
这显然不是圣光军团那些狂热入脑的成员们的强项。
因此在光铸上将强忍着脑海中翻腾的质疑与拷问抵达第一百三十节阶梯时,她终于承受不住心灵的重压,惨叫着从阶梯上翻滚下来。
在豺狼人和圣灵们惋惜的注视中,上将的灵体在摔落的那一刻就粉碎开,让旗舰上的斯芙拉克斯发出了一声惨叫,把周围的光铸者们吓了一跳,他们急忙赶过来将上将搀扶起来,却被对方推开。
斯芙拉克斯喘着气。
她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四周,当泽拉发出神圣空灵的歌声,想要抚慰斯芙拉克斯的心灵时,上将却非常警惕的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脱离了圣光之母的光芒笼罩。
她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恰当,便立刻道歉说:
“抱歉,女士,我只是我只是感觉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我现在疑虑缠身,那怪异的力量在影响我.我需要给自己关个禁闭!
是的,三天.不,抵达德拉诺之前不要唤醒我!”
说完,直面死亡也面不改色的光铸上将如逃跑一样离开了导航台。
这一幕让周围的战士们面面相觑,也让圣光之母泽拉发出了叹息。
这还没见面呢,迪亚克姆就用这种方式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斯芙拉克斯走的焦急,但泽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施加于她的精神防护已被完全驱散。
她与自己的联系被斩断了。
这让她的理智回归,得以重新审视那过去两万多年的神圣战争。
从至高天的阶梯规则就能看出,那位“万日之辉的代行者”显然并不把群体性的狂热和盲从视作美德。
他肯定对现在的圣光军团很不满。
但问题在于,如果不把光之民塑造成如今这样,又该怎么对抗穷凶极恶的恶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