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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金陵怎么会有人给她来信?
李卿落确定自己当年走的时候,是悄无声息就失踪了。
所以这两年和金陵也彻底断了联络。
而且就算是金陵的故友,如今应该也不知自己的生死。
更何况自己身在南安。
是谁找她?
她接过信来,听杀一说道:“是荣乐转送来的。”
“应该是找到了荣乐的公子,公子知道如今咱们所在,这信便送了过来。”
那便对了。
李景川和阿兰成婚后,回了一趟金陵。
所以,若有人想要试图找自己,或许会联络上李景川。
李卿落正要拆信,人群又是一片哄闹。
她这才看清,是段容时的人马已经到了前方。
她抬头望去,看见他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前方。
而且,他的脸上戴了一副面具。
半幅铁面,却仍旧难掩他露出来的这半张脸的俊逸风姿。
李卿落有些吃惊:他没有再戴人皮面具?
是楚帝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是要将真容,慢慢地显露在世人面前了?
“是殿下,殿下过来了——”
郑嬷嬷和雀儿都兴奋地站了起来。
李卿落也被扶着站在了马车前头。
因为站得高,所以有些格外的显眼。
虽然她脸上戴了面纱。
但段容时还是一个不经意的扫眼,便瞧见了她。
他眼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惊喜。
眸光深深的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刹,眼中的天地仿佛都已消失不见,便只已剩下他们二人深情的相望。
而他的目光过于专注。
就连旁观的热闹百姓们也都察觉到了越王的不对劲。
这左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原本还一身肃杀的越王殿下,怎么突然就变得冰雪消融了似的,竟好像……平易近人了许多?
“越王殿下在看谁?”
“对啊,难道是他夫人来了?”
“是越王妃吗?”
“越王妃在哪儿啊?”
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朝着李卿落的方向望来。
李卿落赶紧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还好他们的马车停在一个巷口。
而且,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识,所以就算百姓们看到马车也绝不知道如此朴素的马车里就是引得越王深情凝望的越王妃。
回到马车里,李卿落立即说道:“殿下还要回宫中复命。”
“咱们先回府吧。”
“回去给殿下准备接风洗尘的欢迎宴。”
大家都很高兴:“是!”
见她逃也似的跑了,段容时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自从上次回城后,他和落儿连一次好生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若非还要进宫,他是恨不得立即就朝她飞奔而去,干脆跟着她一起回家去的。
这个宫,若非还要给宗政朗日留面子,他今日是当真不想去。
想着她走了,他心下不由几分厌烦。
此刻只想赶紧进宫交了差,然后好回家搂着他的落儿好好倾诉衷肠。
想到此处,段容时不再慢悠悠地行进,而是突然提起缰绳一声‘驾——’朝着皇宫的方向,便快马加鞭地赶去。
落儿,等我!
李卿落在回府途中拆开杀一送来的信件。
展开一看字迹,她有些惊喜。
“是南屏郡主!竟然是她?”
她怎么给自己写信了?
李卿落赶紧往下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起来。
“姑娘,出什么事了?”
雀儿好奇不已,并将茶杯递来。
李卿落满脸愁丝:“南屏,被送去西域和亲了。”
落儿姐姐: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这两年来,不知你可还安好?
但其实,我连你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你是否安好呢?
这封信,我甚至不知能否送到你的手中。
只求你的阿兄得到这封信后,能将它转送给你。说起此事来,还是因为我一直照料你那个庶妹欢姐儿,所以才在你庶兄回金陵之际发现你竟还有一个哥哥。
为此,我也替你感到很开心。
因为你这个哥哥看起来,虽然病弱,但至少是个仁善的阿兄。
所以,若是这信不能送到你的手中……我就附言请他,帮我烧了吧。
距离落儿姐姐离开,一转眼竟已过去两年,犹记得刚认识落儿姐姐那年,我才十四,姐姐你十六。
如今,我都已经过了十七了。
落儿姐姐你可知道,自从你走后,金陵的天就变了。
母亲突然变成了另一人,不,或许是她一直以来就是这幅样子,只是从前隐藏的太深,所以我和父亲一时都不能接受,便与她争吵了好几回。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母亲幼时曾亲眼见过太过残忍的事情,所以她的心中从来未曾放下过仇恨。
只是这些年为了活着就已经用尽心力,如今皇祖父倒下了,先太子死后,母亲迅速掌握住了皇祖父的生死,并握住了一部分让三皇舅也不敢动弹干涉的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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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想让母亲放下曾经的仇恨和过往,想要恢复从前那样平淡的日子。
可母亲好容易走到如今,就算父亲不理解,她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就这样,我们这个曾经和睦幸福的家,如今也是摇摇欲坠,快要分崩离析了。
落儿姐姐,母亲和三皇舅争斗,如今亦是越演越烈。
三皇舅被皇祖父封为了新太子。
而他太子之位尚不牢固,根基不稳,就有我母妃这样虎视眈眈的皇长女想要与他争权。
母亲为了拖着皇祖父的命,这两年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毒的法子都用了,就为了拖住皇祖父的一口气。
因为这样,如今身为太子的三皇舅才不会顺利登基。
他们姐弟俩互相都想让对方死。
而且是死得越惨越好。
所以,金陵如今也是腥风血雨,不再太平。
你或许不会相信,曾经的曦月公主,如今会是这幅样子吧?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上个月,不知母亲的什么把柄落在了三皇舅的手中。
母亲为了脱身,不得不咬牙同意三皇舅要将我和亲嫁去西域。
自从宗政玉儿死了后,听说大楚仍旧有意再嫁个公主过去,两年前我还在嘲笑,说大楚是个软柿子,西域总有一日会吞了他们。
没想到,这件事如此快的就先发生在了我们大梁的身上,我的身上。
自从五皇舅战死后,大梁的士气就一落千丈。
像是一个战死被砍断了脊梁骨,如今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家也没有了良将。
你们李家也彻底没落。
其余的钟家等,这些年都跟着没了。
如今整个大梁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大将之材。
大梁,已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原本三皇舅可以出征与西域人一战,或许还能重新鼓舞衰落的士气,甚至打赢与西域的这场战争。
然而,三皇舅怕他一旦离开金陵,母妃就会彻底根除他的势力,甚至彻底掌握整个金陵。
所以,如今面对西域的强势攻打,节节败退的大梁到底认了输。
不仅割让了城池,还赔上了无数的金银财宝。
如今,还要再送上一个和亲的‘公主’。
是地落儿姐姐,为了将我和亲,他们把我封作公主了。
一开始母亲自然是激烈反对的,我可是她最疼爱的女儿,甚至想因为此事而暗杀了三皇舅。
然而,母亲在此事之上,到底输了一头。
她不得不将我放弃,要不,就只能放弃自己蛰伏多年的大计。
我不忍母亲为我退让,不想母亲功败垂成,不想母亲将来怨恨一生。
所以,我心中对于此事,也并无怨言。
而且,他们如今只希望我能比大楚人更快一步地嫁去西域。
止了外战,到底母亲和三皇舅便可以决出一个胜负了。
但如果大楚的动作能比我们更快,也许他们结盟就不会再要我这个身份地位并不算高的郡主呢?
我只能日夜寄希望于此事之上,却也知道只是奢望。
大楚若是要嫁,早便将新的公主送去西域了。
何必又等上这两年呢?
落儿姐姐,我想我们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若是我此生注定要死在西域,如果你还尚在人世,请在山花烂漫的季节还能记得我,为我采一束野花念我一声南屏吧。
落儿姐姐,后会无期。
南屏,绝笔!
看完信的李卿落,心也跟着一步步地坠入万丈深渊。
什么是绝笔,为何是绝笔?
难道她以后,便再也不写信了吗?
难道她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西域!?
这个傻子,她不是喜欢崔七郎的吗?
为什么都这么几年了,竟然还未嫁给她的七郎?
如今竟然轮到她去和亲?
还有,大梁明明国强民盛,也是这三国里的多年霸主啊!
这才几年,就已经如此不堪一击,都到了要将一个郡主和亲,还割地赔款的屈辱地步了吗?
李卿落心中十分难受。
为大梁,也为南屏。
宫门落锁前,段容时总算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