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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这是东街五家铺子这个月的账本儿。”
“听说您病了,所以掌柜们便都将账本儿送到府上来让您过目。”
“您若是身子好些了,还请尽快看一看。”
苏妙儿一阵猛咳后,平缓了些才回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管事的离开后,苏妙儿便让婢女将角落的灯都亮了起来。
满堂通亮,苏妙儿坐在案几前披着外衫便认真地勾看了起来。
贴身婢女柳芽心疼地将药碗推到她跟前:“姑娘,您病的这几日,也是今儿才能起得了床。现在身上还在发热,咳嗽也一直止不住。”
“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本就拖不住,现在却还要看账本儿。”
“您好歹也得为自己身子想一想,要是这回身子病垮了……该如何是好啊?”
“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苏妙儿才摇了摇头,又拿起帕子咳了几声,而后才道:“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这回不过是伤风重了些。”
“皇后娘娘当初让人教我看账本,就是想让我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后来得她引荐,我又入了天风商行。”
“如今我好不容易拼到能管五家铺子,岂能说丢就丢。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我又如何对得起娘娘?”
“丢了她的脸,比丢了我的命还要重要。”
说完苏妙儿便罢了手让柳芽下去歇着,不必在跟前守着自己。
柳芽红了眼睛。
看着苏妙儿喝了药,端着空碗不情愿地退出了房门。
但不过一会儿,苏妙儿便又听见了进门的响动声。
她低声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去歇着……咳,咳咳……”
“不必管我……”
“我看完,咳,咳咳……自己会知道歇下的。”
“咳,咳咳……”
整个屋内都是她的咳喘声。
而她却连头也没抬,眼睛一直落在账本上,一眼也舍不得移开。
手下的算盘还在噼里啪啦拨个不停。
直到身子一轻,她一声惊呼才发觉自己被人从椅子上直接打很横抱了起来。
苏妙儿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抬头看到追雨的脸,才大松了一口气。
“表兄,怎么是你回来了?”
追雨满脸皆是隐忍的怒意。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抱着苏妙儿来到床榻边,将她放在了床上。
苏妙儿挣扎着还要起来:“不行,我还得把账本看完,表兄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已经拖了好几日……”
“我不能让娘娘失望,也不能丢了娘娘的脸……咳,咳咳……”
追雨推着她的双肩,将她死死按在床榻上。
“你不要命了!?”
他压抑的怒吼声,吓得苏妙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表兄……从未如此生过气。
他是一个性情很开朗的人。
总是笑眯眯的。
对任何人都很谦和。
对自己,更是一向耐心周到,虽然不够体贴细心,但总的来说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可今日他却发了怒火。
追雨阴沉着脸,阴暗的一面在烛火跳耀之下让苏妙儿仿佛看到了他的阴暗之面。
追雨替苏妙儿盖好了被子。
“睡。”
“娘娘知道真相,只会怪你不顾身子,只会失望你将自己这些俗外之事凌驾在了自己性命之上。”
“要先有一个康健的身子,才能说以后。”
“账本的事别操心了。”
“有我在,睡吧。”
许是吃了药,又许是追雨的话真的让苏妙儿再也撑不住,她的眼皮竟真的缓缓合了上来。
夜半她好似迷迷糊糊看到了他坐在案几前的身影,正低头不知在拨算什么。
声音很轻,却催着苏妙儿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翌日,追雨将宫中的杜御医请了回来,亲自给苏妙儿诊断。
好在,她真的只是一场伤风而已。
几服药下去,苏妙儿就松快了许多。
她这才知道,追雨是柳芽一封信给喊了回来的。
下午去的信,他晚上就赶了回来。
他平日里很忙,几乎都住在城外的军营里。
所以,当初陛下赏赐的这座将军府,平日里便只有苏妙儿这个表小姐一个人住。
好在府里的下人都很老实本分,不老实的也都被追雨请了伍公公回来给踢了出去。
所以,满府也没有人敢说自己这个表小姐半句闲话,都将她当做了真正的主子。
至于金陵城里那些百姓?
有将军府的威慑,也有追雨自己平日里鲜少回府地避嫌,所以自然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只是他这次回来的实在太过突然。
昨晚苏妙儿还未察觉哪里不妥,现在想起来,他好像在她房中待了一整夜?
妙儿有些忐忑,希望不会传出什么不利他的闲话来。
自己是个不干净的人了。
虽然表兄从不介意,也将她的过去藏得很好,但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过去被人揭破……表兄该有多难堪?
来到案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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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儿这才看到,她的那些账本,都已被他亲自给算了个清楚仔细。
原来昨晚他在她房中挑灯一夜,是替她做完了她放不下的此事。
苏妙儿翻阅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做得很仔细。
而且哪里有问题,他也都标注在了一个空白的本子上。
原来,他竟然还会算账。
这让苏妙儿越发觉得,表兄实在是个宝藏人。
除了武功高超之外,他还会诸多令苏妙儿都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会打哑语,还会讲晦涩难懂的西域话。
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一想到这里,苏妙儿心头便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钦慕之情。
究竟是何时有的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她也不知。
好像是不知不觉之间。
好像,是在日渐相处之中。
她会钦慕表兄,是因为表兄是这世间难得的君子。
有勇有谋,骁勇善战。
而且长得一表人才,又洁身自好。
她钦慕表兄不只是个会上阵杀敌的将军,还是一个多才而又体贴的郎君。
然而,自己是个不洁之人,即便表兄早就表明了他想要完成与她的婚约,但她又怎么舍得玷污表兄?
当初还在曼陀城的时候,追雨便提议成婚。
只是被苏妙儿逃了之后,他便再也不许提她兰汀那个名字。
他说,妙儿就是妙儿。
无论经历了什么劫难,也是他的表妹妙儿。
苏妙儿那时就明白,他不会逼迫她成婚的。
后面这一年多,他果然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妙儿心想:如此也好,他们以兄妹关系度过此生,已是自己的福分。
等将来他真的再遇到命定之人,自己也会恭敬兄嫂。
如果嫂嫂觉得她留在将军府会多有不便,她到时应该也攒够了银钱,自己搬出去另立门户,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反正如今大越的律典早就变了。
不会再对年满二十还未成婚的女娘强行婚配。
到时也就是人言难听些,一生不嫁反倒自由。
只是随着时日越长,她如今的目光越加不受控的,总是会悄悄望向表兄所在之处。
再如此下去……她的心思,迟早会被人发觉的。
苏妙儿正想催追雨赶紧离开,却不想追雨问她,是否要一起去趟曼陀城。
“去曼陀城做什么?陛下给你派遣重任了?”
追雨:“破风要成亲了。”
“陛下和娘娘无法前去赴宴,所以让我带着贺礼替他们一起前去热闹热闹。”
“这件事,陛下和娘娘还挺遗憾的。”
“破风和冷电成婚,他们都不能亲临,逮着我说,就等我来日大婚能让他们弥补一二。”
追雨说着此话,看向苏妙儿的眼睛。
苏妙儿燥热着脸躲了开去。
“可……我手头上的事……”
追雨:“我已经亲自去见过郑嬷嬷了。”
“她让我给珍馐酒楼的掌柜梅霜带了封信。”
“说她会替你打点管理几个月。”
“这个几月你也不必再操心那几家铺子,放心跟着我去一趟曼陀城便是。”
说着追雨又问:“你可还记得那梅霜?”
苏妙儿点头:“记得。她的夫君,是御林军的杨副尉。”
追雨:“那你可知,她从前也是娘娘身边的一个丫头而已?”
此事苏妙儿确实不知。
不过她知道,这个梅霜的脸上有一道并不算小的伤疤。
但她如今依然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管事娘子。
谁不知道她的手段?
干脆果断,狠辣独特。
没有人敢欺辱到她头上。
更没有人敢找珍馐酒楼的麻烦。
而且,她如今还关着天风商行在金陵城其余十数家的铺子。
所以苏妙儿不仅知道她,还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楷模。
却原来,她也是娘娘亲手调教出来的人?
妙儿心底更加暗自鼓劲,告诉自己,以后绝不能丢了娘娘的脸,也要像那梅霜一样,成为娘娘在商行的左右臂膀。
苏妙儿跟着追雨去了曼陀城。
带着浩浩荡荡的贺礼,一整个长队,紧赶慢赶一个多月,总算在婚宴前两日赶到了曼陀城。
见到神秘的新娘子苏妙儿才晓得,她竟然会是当初那个痴痴傻傻的南姑娘。
不过她如今好像已经恢复了康健甚至记忆。
看到苏妙儿也还记得她。
“兰汀姐姐!”
南姑娘拉着苏妙儿的手,就像看到一个旧友,十分热情。
苏妙儿微微红着脸:“其实,我的真实姓名叫苏妙儿。你若是不介意,就叫我妙儿吧。”
南姑娘也爽朗大方地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屏儿。”
屏儿,南屏?
这个名字,为何听着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