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向南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几天宋子墨和宋怡来自己医院的时间很少,是家里出了事情。
“南哥,具体我也不清楚,刚才二叔来了电话,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我赶紧接你过去!”宋子墨一边说话,脚下的油门踩的凶猛无比,车内都能听到汽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
“是什么事故还是原来就有基础病?”李向南下意识的问道。
“有一段时间了!”
听到这话,李向南微微皱眉。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宋家二叔宋辞旧是晓得自己医术的,如果他的老丈人出了事情性命垂危,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是自己啊!
而不是等到病人“病入膏肓”才会请自己过去!
看来这里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在里头。
“这几天二叔一直在帮着四处找名医,他跟姬家推荐过你,可一直没叫我接你!我想姬家那边起初并不看好你!”
可没想到宋子墨接下来这番话却马上让李向南幡然醒悟。
原来是这样!
宋二叔向姬家推荐过我,只不过那边很可能因为自己太年轻而轻视了自己!
所以耽误了许多天!
而这些天,请的那些名医也没看好姬老爷子,所以才……
等等!
姬家?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李向南忽的一愣。
这姬家是宋辞旧的亲家?
娘嘞!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姬姓可不是寻常姓氏,这姬家更不是寻常家族。
他们的家族,从上古黄帝时期就存在了!
当初的黄帝,可就姓姬啊!
难怪看不上自己,他们家老爷子要是生病了,不知道全龙国有多少名医会被请去!
可问题来了!
龙国地界上,名医大能如繁星,高人如芝麻遍布山川,这么多人都没有治好这姬老爷子,他李向南又何德何能能够将他治好呢?
还是像心中猜想的那样,现在姬家人已经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了?
“加点速!”
心里头冒出这个想法,李向南便催促起来。
既然那么多名医都过去了,那什么急救箱都不需要去拿了,只要自己的金针袋在身上,应该也够了!
汽车行驶在兜兜转转的道路上,李向南把车窗打开,看向外头。
燕京城刚褪尽料峭春寒,空气中浮动着槐花清甜又带点土腥的气息。
午时的阳光开始有了点力度,晒在胡同的青砖墙上暖洋洋的。
可这暖意,却透不进西城根儿那片戒备森严的四合院群落深处。
尤其是其中一座门楣格外厚重、石狮子格外威严的院子,此刻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寒冰。
汽车忽的一停,宋子墨的手已经叩在了李向南的腕上,把还在观察院子的他拉下车。
五月的风带着点暖烘烘的尘土味儿,吹得人有点懒洋洋的。
“就在院子里!”
宋子墨拉着李向南刚走上四合院的台阶,正要把他往里带去。
突然,一阵刺耳又急促的刹车声撕裂了胡同的宁静。
一辆沾满泥点子的草绿色212吉普车,像头蛮牛似的,带着一身风尘,“嘎吱”一声横在两人面前,溅起的尘土扑了李向南一裤腿。
车门猛地被推开,跳下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的确良衬衣、袖口卷到胳膊肘的男人。
他约莫四十出头,身板依旧挺直,可那张国字脸上,汗水和焦虑交织,眼神里是火烧火燎的急迫和一种走投无路的惶恐。
他几步就跨到两人面前,带起一阵热风。
“您就是李向南,李大夫?”他声音又急又哑,像砂轮在打磨铁器,看了一眼宋子墨微微点头之后,马上问道。
“嗯!”李向南下意识点头,视线在对方脸上划过。
“我是姬同兴!”他报上名字,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一把抓住李向南空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李大夫!救命!快跟我走!我父亲……姬部长他……快不行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向南,里面是全然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恳求。
姬部长?这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了李向南一下。
某部委的实权人物,真正的“高干”,不出意外是姬家的擎天柱石。
姬同兴,姬家的二儿子,部队里的硬角色,此刻竟如此失态……
他甚至把父亲的官位给说了出来,大概是希望引起李向南的重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向南的眉头凝了起来,按照年纪来说,姬部长应该退休了才是啊!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能让姬家这样的人物乱了方寸,大白天开着军车闯胡同找他这个在燕京城里医院都排不上号的小中医,情况恐怕比“不行了”还要凶险万分!
“四叔,老爷子不在大姨她院子里吗?我二叔叫我带李大夫过来……”
一旁的宋子墨很是疑惑的问道。
“小宋,哎,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姬同兴急的团团转,忙把李向南往自己车上带。
“姬……姬同志,您别急,慢慢说,”李向南强自镇定,试图稳住他,也稳住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姬部长他……什么情况?”
“慢不了啊李大夫!”姬同兴几乎是咆哮,额角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家里请遍了京城的西医专家!协和的,301的,都……都摇头了!说……说就这一两天的事!心肾都衰竭了,药石罔效!”
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老爷子……老爷子是姬家的天!!他要是……姬家就塌了!求求您,千万千万想想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也成!”
他抓着李向南的那只手,滚烫,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力量,捏得对方腕骨生疼。
死马当活马医……这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李向南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线生机了,赌的是李家压箱底的本事,赌的更是他的命。
成了,或许柳暗花明;败了……万劫不复。
爷爷在李家村祠堂里,将李家的医术传承交给自己,枯槁的手抓住自己时浑浊而凝重的眼神,医案里那些凶险万分的记载,瞬间涌上心头。
一股沉重的压力,混杂着医者本能的冲动,沉沉压在了肩头。
李向南深吸了一口暖烘烘的、带着尘土和槐花甜香的空气,那温热感反而让乱糟糟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看着姬同兴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他咬了咬牙根。
“子墨,走!先到了地方再说!”
看来姬老爷子应该是被转移走了,此刻李向南吐出几个字,反手紧紧抓住姬同兴那汗湿颤抖的手。
宋子墨的车也不开了,就丢在这门口,簌簌的爬上了姬家的车。
吉普车的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猛地向后一退,轮胎卷起地上的尘土,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随即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狭窄的胡同。
车窗外,新绿的槐树叶影和灰扑扑的院墙飞快地向后倒去。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驶入一条异常幽静宽阔、两旁槐树成荫的胡同。
这里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高大的院墙沉默矗立。
车子在一扇极其厚重、漆色沉黯的大院门前猛地刹住。
两盏门灯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多余。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白色短袖夏常服的警卫,身姿笔挺,目光锐利如鹰隼。
姬同兴急促地报上名号,又低声说了几句。
警卫的目光在车内的李向南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随即无声侧身,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杂着消毒水、名贵药材,隐约有麝香、冰片的气息、还有某种沉疴朽败的甜腥气,猛地从门缝里扑了出来,与门外五月的暖风形成刺鼻的对比。
姬同兴一把将李向南两人拉了进去。
刚进去,李向南便浑身一震。
这偌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竟有几人在分发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