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九卿第293章 疑深似海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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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疑深似海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17日  作者:姒锦  分类: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锦 | 问九卿 
翌日,东宫书房。

夜色渐深,铜炉上的香灰,积有半寸。

李肇屏退左右,只留梅如晦一人在侧。

桌上摊开着郭丕的密信,还有从揭弊箱中整理出的数封匿名举报信。

“殿下。”梅如晦趋步拱手,低声道:“马元魁重伤不治,死前指证平乐公主与萧嵩勾结,合谋调换军饷文书……这是他临终口述,由心腹纪录画押的证词。”

李肇接过证词,扫过血书指印。

“将这些——”

他指腹碾过纸页的褶皱,声音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寒凉。

“连同六宫卫率查访到的罪证,一并整理誊清。明日早朝,孤要亲自呈递御前。”

“殿下,那郭丕的密信,提及当年旧陵沼牵扯,甚至影射当今……”梅如晦面露难色。

“殿下此刻发难,只怕会让陛下龙颜大怒,再起易储之心……”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李肇抬眼,烛光映得眸若幽潭。

“父皇疑心孤已久。年初借清查改制,裁撤东宫属官,将京畿三营将领换防。近来让端王插手刑部,再以戍卫为名调走左右司御率……这些,无一不是冲着削孤羽翼而来。孤便是遣散幕僚、闭门不出,这储君之位,也迟早要被他借端王之手架空……”

他语气渐厉,如同金铁掷地。

梅如晦深吸一口气。

“属下遵命!定当办妥!”

“另外——”李肇缓缓转身,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补充道:

“派人盯紧陆府和水月庵。平乐的人既然敢对陆家孩子下手,就不会善罢甘休。薛六姑娘那边……也要让人好生看顾,莫出意外。”

“是!”

水月庵。

东厢禅房。

如意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不安。

“姑娘,不好了!薛府来人,说,老太太突然昏迷不醒,让姑娘速速回府看看……”

薛绥心中一沉。

“知道了。”

她放下手中茶盏,声音依旧平稳,但起身的动作快了几分。咸鱼墈书

“备车,去薛府。”

薛府上下,一片混乱。

崔老太太躺在床上,浓重的药味混着熏香,几乎凝固在空气里。

一个须发皆白的医官,正在低声与薛庆治商议着什么。

钱氏、傅氏、薛月楼,以及薛家其他女眷都守在床边,一个个哭得眼眶红肿,面色惶然。

见到薛绥一身缁衣入内,众女目光复杂。

只有钱氏,仿若看到了救星,立刻迎了上来。

“六姐儿,你可算来了……”

她抓住薛绥的手,声带滞涩哭腔。

“太医说,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痰迷清窍,又兼年高体弱,风邪入体,怕是……怕是凶险啊……”

自从薛庆治辞官避祸,薛庆廉在府上横死,至今也没个说法,薛府上下积压了太多的焦惧与不安……

钱氏絮絮叨叨,将连日来府中的压抑,外界的风言风语,在薛六面前吐露了一遍。

薛绥没有说话,到榻边坐下。

她察看老太太的面色和瞳孔,又轻轻搭上那只枯白的手腕,凝神诊脉。

“脉象沉细滑涩,确是痰瘀阻络、心脉衰微之象……”

她问:“老太太昏厥前,可有何异常??说过什么?见过什么人?”

钱氏擦了擦眼泪:“早膳时还好好的,在佛堂念经。后来管家递了一张帖子进来,说是宫里老太后差人捎来的,寻常问候薛家近况,关照四姐膝下养的那孩儿……老太太看了之后,脸色就不大对,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再后来……再后来就……”

她没敢明说老太太是看了帖子后不久就倒下的,但意思已很明显。

朝中局势紧张至此,薛家作为端王姻亲,又是端王妃的母家,早已是惊弓之鸟。

老太太忧心忡忡,一有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祖母的药方我看过了,先按太医开的方子煎服着。”

薛绥站起身,声音平静地道:“三婶让人将老太太近几日的饮食记录下来,我这便着人去请舒大夫。老太太先前服他的药,颇有效验……”

钱氏连声应下。

薛庆治将太医送到外间,转入帘角看到她,张嘴想说什么,终是蹙眉。

“你若真心顾念祖母,便早些搬回来,晨昏定省,侍候汤药,也好尽一尽孝道。”

“薛大爷身为人子,不更该侍候在榻前尽孝?”

“你……”薛庆治被她呛得语塞。

见她侧身闪过,决绝而去。

薛庆治气得面色铁青,却不得不隐忍。

薛绥未再理会,从寿安堂出来,立刻吩咐锦书去请大师兄,到桑柳院一叙。

尚未出门,小昭便匆匆回来。

“姑娘,婢子去给文嘉公主送点心,发现五城兵马司正在封街,外头人都在嘀咕,好一番闲言碎语……”

端王府,听雨轩。

厚重的锦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李桓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庭院中芭蕉叶在狂风中无助地摇曳……

白日金銮殿上,李肇咄咄逼人的献证,父皇那晦暗不明、隐含猜忌的目光,还有那些无处不在、如同附骨之疽的揭弊箱……

一件件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让他难以放松分毫。

客座下首,坐着两人。

左侧是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的长须中年文士刘隐,右侧则是一个身着道袍、眼神精亮的干瘦老者……

二人正是李桓最倚重的门客刘隐和道士青阳子。

青阳子擅天文谶纬、精通旁门左道,

此刻,他将几枚古旧的龟甲在炭盆边烘烤着,声音带着刻意的玄妙。

“贫道昨夜彻夜未眠,见紫微垣帝星光芒黯淡,隐有飘摇之象,而西方太白,光华大盛,其芒如血,侵逼中宫,直犯帝座。此乃……紫薇落,太白出也,主兵戈、杀伐,大凶之兆!要妨子克君父……”

李桓猛地转身,眼中精光微闪。

“此言当真?”

“天象昭昭,贫道岂敢妄言?”

青阳子捋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依贫道看,此兆正应太子……自恃军功,行事酷烈。此乃上天示警也。”

李桓转动玉扳指的动作一滞。

刘隐已接过话头。

“老夫近日也在市井坊间,听到一些传言,还有童谣悄然流传,说什么——旧陵沼水赤如血,东宫金印落尘埃……”

青阳子点头,“太子专横跋扈,这分别是借由军功,为篡逆造势……”

李桓斥责,“不可胡说。”

刘隐顿了顿,又深深揖礼,“王爷,天意已现。社稷危殆之际,王爷当顺天应人,为君父分忧,为天下除害。”

他话未说尽,但眼中闪烁的厉芒,已指明了方向——借天象废储。

李桓负手踱了几步,摇了摇头。

“父皇素来圣明,若急于求成,只会让他疑我构陷太子。不仅伤及天和,更累及兄弟情谊……”

“王爷仁厚,属下明白。但太子失德,必遭天弃……”

刘隐和青阳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此乃天意,而非人为。”

李桓沉吟片刻,缓缓坐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翻涌着挣扎与无奈。

再抬头,黑眸里已有决断。

“那便顺天意而为。”

两位谋士微喜,齐行拜礼。

李桓摆摆手,话锋一转。

“对薛六和旧陵沼的追查,可有进展?”

刘隐微微摇头:“也是古怪,查了数月,始终停滞。不过——”

他眼神微闪。

“从宫中旧档和零星存留的卷宗里,倒是摸到一些蛛丝马迹……当年,太祖举事,镇国大将军萧崇麾下,有一支专司奇袭的精锐亲军,在萧崇主力覆没前,奉命押运粮草离营,恰好不在旧陵沼腹地。随后萧崇全军覆没,这支亲军,再无音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老夫大胆推测,旧陵沼余孽,与这支精锐亲军有关。那薛六姑娘执着于翻查旧陵沼旧事,就不仅仅是寻私仇,恐为借势谋权,为旧陵沼冤孽翻案正名。而太子殿下倾力助她,所谋……也绝非肃清贪墨那么简单。其心可诛啊王爷!”

青阳子点头附和。

“薛六此女,实乃祸水。当年灵虚道长说言,如今看来,句句应验。她便是那引动‘太白出’、祸乱朝纲的根源……”

李桓心头微沉。

薛绥若是旧陵沼阵亡将领之后……

那李肇如此不遗余力,甚至不惜与父皇正面抗衡,当真是找死。

储位之争,胜负的天平已然倾斜……

“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太子着实糊涂……”

他沉声一叹,抚案而起。

没有注意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僵立在听雨轩的门外,脸色惨白,手上托着的参汤几欲倾酒……

“谁?”李桓警觉的厉喝声瞬间从轩内传来!

薛月沉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托盘连同那碗精心熬制的参汤,“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滚烫的汤汁和瓷片四溅。

李桓疾步跨出来,开门淡淡扫一眼值夜的侍卫,面色不显地看着薛月沉。

“王妃夤夜至此,所为何事?”

薛月沉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王爷,妾身听闻您尚未安歇,想送些汤水来……”

李桓垂眸:“汤不必送了,你且退下。”

薛月沉福了福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

“今儿得到消息,说娘家祖母染疾,药石难进,妹妹们都回府侍疾了,妾身也想明儿打早,回府探望……”

“理当如此,王妃自便。”

李桓手指轻叩着腰间玉带,温和地点点头。

那扇门,又无声无息合上了。

薛月沉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该怎么办?

李桓是她的丈夫,但从不信重她,更不会在生死关头,全力护她。

薛家是她的靠山,却已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若薛六当真是旧陵沼旧将余孽,是不是会连累母族,被指为乱党同谋……

当真如此,李桓会如何对待娘家失势的自己?

她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听从净空法师的指点,让薛六认祖归宗回到上京,以至于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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