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已入射程。”亲兵低声提醒鲁鹤鸣,声音紧绷如弦。
赵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加速冲向敌阵。
韩蕾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弓箭手拉满的弓弦,寒光闪闪的箭簇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放箭!”
鲁鹤鸣的吼声与一声枪响同时撕裂了这一片天空的宁静。
“砰!”
“啊——!”
惨叫声中,韩蕾看见鲁鹤鸣身边的亲兵头盔整个被猛的掀飞,黑发在晨风中飘舞。
那清兵猛地抬手捂向自己的脑袋,双眼瞪得犹如铜铃,惨叫声凄厉而恐惧。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箭雨已经遮天蔽日而来,破空声尖锐得刺耳。
“抓紧我。”赵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韩蕾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赵樽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他宽大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
箭矢钉入披风的闷响接连不断,有几支甚至擦着韩蕾的耳际飞过,带起的气流让她脸颊生疼。
在这生死一线间,韩蕾却鬼使神差地注意到赵樽的侧脸。晨光穿透箭雨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镀了一层金边。
一滴血珠从他脸颊的伤口滑落,沿着喉结滚入铠甲领口。
“怎么样?”赵樽忽然低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为夫这一手可还漂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战场,而是一场游戏。
韩蕾这才发现他右颊被箭矢擦出一道血痕,伤口不深,却红得刺目。
“疯子……”她小声骂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作为特种部队的军医,她见过无数训练有素的军人,却从未见过有人面对箭雨如此从容不迫。
赵樽邪笑着伸舌舔去滑到唇边的血珠,那动作野性十足,让她想起纪录片里伏击猎物的豹子。
韩蕾慌忙从空间取出医药包,。
这太荒谬了——她在现代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未曾畏惧,可不知为何,此刻却因为一个古代男人的嚣张表现而心神不宁。
“别动。”她刚取出消毒棉,却见赵樽突然足尖在马背上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韩蕾仰头望着空中的赵樽,他的披风完全展开,如同神话中堕落天使的翅膀。
赵樽的手速很快,箭雨被他卷起的披风搅乱,四散飞落。
“砰!”
接着,赵樽在半空中转身又是一枪,动作行云流水。
韩蕾顺着枪声望去,只见鲁鹤鸣的战马应声而倒,那位专程来讨伐赵樽的朝廷将领狼狈地摔在地上,盔甲沾满尘土。
“砰!砰!砰……”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连成一片。为保护赵樽装逼成功,身后的三蹦子队员们齐齐下车走位,端起枪开火,M16的枪口不断喷吐着火舌。
朝廷大军的阵型瞬间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找地方奔逃,可官道就那么点宽,几万大军排成长龙,躲无处躲,逃也无处逃。
“啊——!”
枪声近在耳边,身旁的士兵不断倒下,鲁鹤鸣抱着头近乎于崩溃的惨叫声格外刺耳,韩蕾看见他身下已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装逼成功的赵樽从空中旋身落下,稳稳坐回马鞍上。
他捉住韩蕾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他的嘴唇因为沾了血而格外温热,触感清晰得让韩蕾浑身一颤。
“有丫头在……”赵樽的声音低沉磁性,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对面溃散的敌军,“这仗打得才有意思嘛!”
韩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举着消毒棉,只得尴尬地收回。
“切!”她强作镇定地翻了个白眼,“就你嘚瑟!万一那箭偏一寸,你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赵樽豪迈大笑,笑声在战场上格外清亮。
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结果反而把血抹得更开了,配上他闪亮的眼神,活像个刚打完架的顽童。
韩蕾忍不住掏出纱布,用力按在他伤口上。
“别动!”她命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严厉。
赵樽果然乖乖不动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韩蕾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近得过分。
她匆忙处理完伤口,想退开些,却被赵樽一把揽住了腰。
“怕了?”他挑眉问道,眼中带着探究。
韩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
“我是怕你死了会让我去埋。”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嘴硬道,却忍不住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疼吗?”
赵樽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转而捏了捏她的鼻尖。
“比起这个,”他指向远处溃逃的朝廷大军,“不如想想怎么收拾残局?我的军师大人。”
军师?
想起自己毛遂自荐应聘当军师的事,韩蕾忍不住自嘲的轻笑。
呵呵!其实赵樽这人根本就不需要她当军师。
“喂!想什么呢?”赵樽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
韩蕾这才从恍惚中彻底清醒。她环顾四周,战场上横七竖八倒着受伤的士兵,哀嚎声此起彼伏。
可她也听赵樽说了,这些留下来的士兵在受灾的荆州一路劫掠,犹如土匪,根本不值得她可怜。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赵樽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逗她。
这就是古代战场上的英雄吗?韩蕾暗自思忖。
没有现代军队的精密配合,没有高科技武器的加持,仅凭个人勇武魅力与谋略就能左右战局。
她忽然理解了为何历史上那些名将都能让人誓死追随。
这是赵樽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武艺,当赵樽在箭雨中展开披风挡箭的那一刻,连她这个现代人都忍不住心生崇拜。
“发什么呆?”赵樽已经翻身下马,向她伸出手,“下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韩蕾没有回话,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背,靴子陷入松软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她却奇异地不觉得反感。
赵樽走在她的前面,晨光将他挺拔魁梧的背影拉得很长,正好将她笼罩其中。
这一刻,韩蕾忽然明白,自己恐怕再也无法用看“古代人”的眼光看待赵樽了。
往前溜达了一段,赵樽突然顿住脚步,韩蕾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赵樽不知想到什么,又拉着韩蕾的手走回到锦耳骢身边。将韩蕾抱上马后,他也翻身上马。
“大家准备出发!”赵樽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官道上回荡。
他朝身后的三蹦子车队一挥手臂,随即轻夹马腹,锦耳骢喷着响鼻向前迈步。
鲁鹤鸣此时正狼狈地跌坐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眼见赵樽策马逼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位朝廷将领用沾满泥土的手掌撑着地面,双腿胡乱蹬踹着向后挪动,铠甲在泥地上磨得噌噌作响。
“将、将军小心!”亲兵颤抖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他僵硬地举起长枪,枪尖却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他的这声警告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绝望的哀求。
他握着枪杆的指节明显有些打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不安地踏着蹄子。
赵樽来到大军面前突然勒住缰绳,锦耳骢前蹄高高扬起。
赵樽扫视朝廷大军,目光如电,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不想死的,就赶紧让道。”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雪堆,原本嘈杂的官道瞬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拥挤的士兵们互相推攘着像潮水般向官道一侧退去,铠甲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推搡得跌倒在地,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路边。
这次让路的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转眼间就在拥挤的官道上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抱紧我!”赵樽侧头对身后的韩蕾低语。
韩蕾纤细的手臂立刻环住他的腰身,赵樽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细微紧张。
赵樽左手控缰,右手将M16稳稳举起靠在肩上,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走!”
他一声令下,三蹦子车队立马启动,引擎发出轰鸣,排气管喷出青烟,缓缓跟上。
“让,快让!”鲁鹤鸣的亲兵手忙脚乱地拉扯缰绳,可受惊的战马却打着转不肯听话。
眼看赵樽越来越近,他干脆滚鞍下马快步退到路边,连长枪掉落都顾不得捡。
鲁鹤鸣更是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螃蟹般横着向山壁退去,后背重重撞上岩石才停下,早就没了头盔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锦耳骢的阴影笼罩住二人时,赵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
鲁鹤鸣仰起的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合的污渍,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赵樽举起的那支泛着黑亮金属光泽的武器。
“你们是大景的将士,”赵樽的声音像淬了冰,响彻在鲁鹤鸣的头顶上“却劫掠大景的百姓。”
赵樽说着,手腕微动,枪口下压,对准了鲁鹤鸣:“真是该死!”
“别,别杀我!”鲁鹤鸣浑身一颤,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双手胡乱摆动,“本将……不,小的知错了!都是奉苏策大将军之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冰凉的枪管已经抵上他的额头。
山风掠过官道,卷起几片枯叶。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巨响并未出现。
赵樽缓缓收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圣人有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士兵,“你们手中的兵器,应该对准的是犯境之敌,而不是自己的父老乡亲。”
赵樽的话语字字喷薄着怒意。鲁鹤鸣像条离水的鱼般张大嘴喘息,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滚回京城吧!”赵樽突然调转马头,“既然你们也是听命行事。此次,便饶你们一命,若再欺压百姓,本王一定取尔等性命。”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中,但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其中的杀意。
赵樽一抖缰绳,锦耳骢再次迈开步子,三蹦子车队紧随其后。
韩蕾扶着赵樽的手臂回头望去,只见鲁鹤鸣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亲兵正手忙脚乱地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那……那就是……”鲁鹤鸣盯着远去的车队,和赵樽肩上那远得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M16自动步枪,声音嘶哑得不成调,“那就是打爆苏策大将军,能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神器?”
路边的灌木丛中,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官道上仍未散尽的烟尘。
士兵们依旧保持着僵立的姿势,直到车队消失在转弯处,才有人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倒在地。
再次见识了苍州王的神兵利器,鲁鹤鸣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仍在耳畔轰鸣,硝烟的味道灼烧着鼻腔,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佩剑。
望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骸,他终于明白,这场讨伐之战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笑话。
“将军!咱们……走吧!”身旁的亲兵声音发颤,搀扶着他酸软无力的身躯。
鲁鹤鸣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
他借着亲兵的力道勉强站起,铠甲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转身望去,残存的将士们如同惊弓之鸟,队列早已不成形状。
有人抱着受伤的同伴低声啜泣,有人呆立原地眼神涣散,更多人则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恐惧与羞愧,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这支溃不成军的队伍重新整编。
“撤军……回京。”看着那些凌乱的尸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队伍缓缓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鲁鹤鸣换了一匹马走在最前,后背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冬日的暖阳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道犹如伤痕般的印记。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赵樽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字字如锤敲击着他的心脏。“你们身为大景的将士,手中兵器对准的应该是敌人,而不是自家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勒住缰绳,马蹄猛地一顿。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随苏策出征,他们纵容士兵洗劫村庄,美其名曰“筹措军饷”,那个跪地求饶的老农,被他一脚踹开时眼中的绝望;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壮丁,像牲口一样被铁链拴着押送……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扶着马脖子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原来,那些他和苏策引以为傲的“战功”,那些被朝堂嘉奖的“功绩”,全都沾着无辜百姓的血泪。
暖阳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将他悔恨的泪水映得通红。
“加快行军。”他抹了把脸,声音却比先前坚定了许多。
脚步声声,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踏上了归途,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却又比来时似乎多了几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