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晴日054 给你瞧得才是真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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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给你瞧得才是真


更新时间:2025年05月06日  作者:非10  分类: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非10 | 逢晴日 
姜负疑惑眨眼:“得知什么?”

少微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别想装傻,你分明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时下女子年十五而及笄,今日正正好是少微一十五岁生辰。

姜负“啊”了一声:“原来今日是你生辰啊……不对,你不是说你没有生辰不知生辰的吗?”

见她还在装傻充愣,少微眼睛往上掀,眉毛耷拉下来,一字一顿再问:“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小鬼耐心即将耗尽,极擅长悬崖勒马的姜负一笑:“我猜出来的。”

少微狐疑拧眉:“这要如何猜得出?”

“重九日,阴阳分,生死替,此间气机与你这命格面相及性子再吻合不过了。”姜负挑眉带笑,打量坐在竹榻边、一身朱白分明的少女,煞有其事地道:“再有你这一身鬼气,不是今日生,还能是哪日?但凡换个日子只怕都生不出你这样凶神恶煞的小鬼来。”

少微将信将疑,作出不以为然之色,问:“照此说来,此日生者,天生便带阴煞,注定不是个好人了?”

所以两世皆孤煞一人,无亲缘可言,也是因为这破命作祟?

姜负却摇了头:“极煞之中亦可生极贵,鬼气也好神机也罢,鬼神本为同道,虽有恶煞,亦有凶神,而非鬼即是恶,神即是善,是善是恶,还要由你自身来定夺。”

姜负说话间,转头望向窗外,含笑说:“世人敬神也敬鬼,说到底敬得不过是一份超乎寻常的强大存在罢了,只要能护佑一方,何谓是鬼是神,是山巫是精怪?”

少微下意识地也回头看向窗外,隐隐听得鼓声乐声在远处响彻,那应该是重九日的傩仪开始了。

所谓傩仪,亦称巫傩鬼戏,是为祭祀神鬼的古老典仪。

此仪早在周代时即被纳入国家礼制,先秦时的巫傩崇拜更胜一筹,时下帝王与百姓同样信奉巫傩可沟通神鬼,长安宫中亦有傩师的一席之地,出色的傩师被称为大巫神,此项习俗经历代传承,与部分道教分支亦有文化融合之处,如今在这片君权神授的广袤土地上,已被赋予了不可忽视的政治影响力。

作为傩仪的兴起地之一,湘地民间常会举行傩仪来祈福驱祟,桃溪乡亦不例外。

此刻伴着那远处举行傩仪的鼓声,姜负若有所指地道:“是神力还是鬼力又有什么紧要,只要意念强大,戴上那张神鬼面具,便可成为神鬼,届时万般力量皆可由你驱用——”

少微回过头,看着她:“肉体凡胎有了强大意念,亦可拥有鬼神之力?究竟何为意念?”

姜负眸光闪动,似蕴藏着一方玄妙山水,所言皆发乎自然:“意为意志,念为念力,意志只会在自身体内,而念力是苍生之念——你若意志过人,足够强大,让这世间人都愿信你奉你为鬼神,世人这信任便是念力,若这念力足够磅礴,你即拥有了媲美鬼神之力,剑下无坚不摧,甚至可重列这天下气机。”

少微听懂了,她目光清冽锋利,直言道:“所以这是一场骗局。”

她说:“天子也在借此行骗。”

这大逆不道的话却叫姜负忽而露出愉悦甚至带些自豪的笑意。

她欣然抱臂,看着面前的小鬼。

这只小鬼是无缝顽石间钻出的花,万丈寒冰里生出的琉璃心,锋利澄澈,世间大约再无第二个了。

“可以这样说。”姜负对少微说:“这世上虽有天机存在,但身为凡尘俗胎,生时注定不可能拥有真正的神鬼之力,纵然有,不过是做出假象给世人看,若世人信了,自然行事畅通,假的也成了真的——正如帝王谓之天子,世人皆信他是天子,他即可号令众生搬山断海,掌千万人之生死,于芸芸苍生而言,此等无上权力与神力又有何区分呢。”

少微沉默了一会儿,问姜负:“这骗局,也算是你说过的人性强弱博弈中的一种吗?”

姜负轻轻点头:“人性强弱博弈无处不在,胜者即可成为这凡世里的神。”

少微觉得实在荒诞,原来在这世上,戴上面具去骗人竟也可以成为弄假成真的“神”。

她一时未再开口,不知都想了些什么,待再开口时,却是仰头问:“这也是你酷爱说谎的原因之一了?”

姜负被她问得一噎,抬了抬眉毛,却也很快从容地点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总要有些叫人看不透的神秘高深,才好让人敬畏嘛。”

坐在榻边的小鬼显然没有什么敬畏,反而猝不及防地同她提起了要求:“记得你过生辰时,曾说要问我一个问题叫我回答,与你当作礼物,那我也要问一个,你务必不能撒谎!”

姜负立时提出反驳:“可你当时又不曾答我,我问你生辰,你谎称没有。我要亲你一下,你也恨不能躲去天涯海角——此刻却反要与我讨要礼物,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见没能糊弄过去,少微心中懊恼,却见姜负笑微微地倾身,拿食指轻轻点了点一侧脸颊:“不过你若现下肯亲为师一下,为师便既往不咎,准你问一个问题。”“……”少微面色一阵变幻,不禁扭过脸去,不看姜负。

姜负却主动伸手抱住了少微的脑袋,笑眯眯地将脸蹭过来,贴着女孩柔软的脸颊蹭了蹭,挤得少微的脸颊都变了形。

少微瞪大眼睛,愕然地往后缩躲,双下巴都躲出来了,同时伸出双手抵住姜负的肩。

这一幕正像是姜负贴猫,被狸猫无法忍受地伸出两只前爪婉拒推开的场景。

不过横竖也如愿贴到了,狸猫虽不情愿却也不至于炸毛,姜负心满意足笑眯眯地道:“想问什么?”

少微一张脸通红:“我要问两个!”

“嗯……也行。”姜负重新抱臂:“谁叫我是做师傅的呢,理应大度些,且问来吧。”

少微的脸还红着,却也一脸正色:“你的病症究竟根除了没有?不许撒谎!”

“好,不撒谎。”姜负点着头答道:“我如今无病一身轻。”

少微心下微松,趁热打铁问第二个问题:“你说自己被仇家追杀,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为何这几年来从无半点风吹草动?不许撒谎!”

“仇家是真的。”姜负答她:“至于他们为何数年未能寻来,大约是因为我做了许多掩饰。”

少微闻言细细打量姜负:“什么掩饰?你如今的身份,名姓……样貌,都是假的?”

想到前不久读过的一卷志怪书中提到的人皮面具,少微心生狐疑,不禁歪头看向姜负耳后,试图探究那里是否有什么可以揭撕的痕迹。

“你说反了,小鬼。”姜负一笑:“给你瞧得都是真的,姓名是真,模样是真——让他们看到的才是假的。”

从迷惑仇家的层面来说,这二者之间区分不大,但却叫少微怔住了好一会儿。

片刻,少微又问:“那你的仇家究竟是什么来路?若他们的手段足够厉害,只怕迟早要识破,早晚还是会寻到你的。”

姜负不答反问:“怎么,你要替我杀了他们吗?”

少微哼一声:“我是怕哪日受你牵连,自是知己知彼先下手为强来得稳妥。”

姜负露出笑意,却摇了头:“小鬼,这个我却不能告诉你。”

少微皱起眉。

“我自我的因果命数,不必你来介入。”姜负的眼睛仍是笑着的,话语中却没有商榷余地:“先前便与你说过了,即便我哪日死了,也无需你来为我报仇。”

少微还要再说,却听她挑眉问:“你那时不是也说过没空为我报仇,自己有许多事要做的吗?”

这话说出来,少微若再死缠烂打追问,却是毫无面子了,一时只好不满地沉默下来。

姜负笑着伸手摸了摸少女一侧那兔耳般垂着的发髻,语气里似带着劝慰:“你啊,只管放手去做自己的正事。”

少微闷闷地问:“什么才叫正事?”

姜负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后退两步,认真打量少微,继而给出答案:“如此时这样漂亮好看的话,想来无论你做什么,人家都会觉得是正事的。”

又开始说些插科打诨的鬼话了。

少微无语片刻,几分赌气地问:“为何一定要漂亮好看?”

“不一定要漂亮好看。”姜负又走过来,笑眯眯道:“只是因为这样漂亮,一看便知你这只破破烂烂的小鬼如今也被照顾得很好了啊。”

说到这里,神态颇自负地问:“怎么样,为师虽是头一遭养孩子,却也养得很像样吧?”

少微表情不屑,却也未开口否认。

“当然,你将为师也养得很不错,托你的福,如今我已百病全消,而你身上这寒毒么……”提及此,姜负自然而然地捏起少微右腕诊看,片刻后,道:“也算是解去七八分了。”

数月前,姜负给出的结论便是毒已解去七八分,如今仍是七八分,少微不禁皱眉想,余下这两三分怎就如此皮糙肉厚,这么多药灌下去,定是日夜将它们拳打脚踢狠揍不止的,可它们竟还是死活不挪窝。“不必担心,轻易已不会危及性命了,只是发作时仍有些苦头。”姜负道:“若想彻底拔除,还需最后一味药,这味药需要你亲自寻来。”

“什么药?”

“日后你会知道的。”姜负抓起少微的胳膊往外走:“今日生辰,还是不要总说这些灾伤病药,多不吉利……已是要正午了,朝食还没吃上一口呢。”

坐等刷锅洗碗的墨狸正蹲在灶屋前,认真盯着地上一群准备囤积粮草过冬的蚂蚁大军搬运食物碎屑。

吃饭的人终于出来,墨狸抬头看去,一愣过后,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墨狸心智不全,未必有正常的美丑观念,他做出如此反应,纯粹是因此时的少微看起来太过“反常”。

被墨狸这样盯着,装束大改的少微不禁有些不自在。

但她这个人越是心中发虚,表面便越是从容乃至威风,从不肯露丝毫怯色。

因此少微脊背挺直,眼神坚定,踢踢跶跶地迈着威风步伐走向灶屋,经过墨狸身侧时目不斜视。

追随着她走动的身影,墨狸的脖子一路从前伸到后扭,直到卡死在人体构造极限处,才被迫收了回去。

朝食已经有些凉了,只对付吃了一些,姜负让墨狸备菜备肉,准备晚食正宴,言下之意是要为少微庆贺生辰。

姜负指派着墨狸忙东忙西,少微则抽空跑去了院门外,伸着脖子等着巫傩队伍经过。

傩仪结束后,巫傩队伍会在乡间巡游,经过各家各户门前赐福驱病。

少微往年对此并不热衷,今年之所以例外,是因青坞也在巫傩队伍之中。

各地的傩戏班子人员常有增减,桃溪乡的傩戏班今年需要一名少女补上,青坞有幸被选上,为此激动了好几日,能扮演巫神本就叫人向往,更何况还有报酬拿。

近来一直在傩细班中学艺的青坞昨日特意赶回来告诉少微,到时她会跳傩舞经过此处,让少微一定记得出来看。

少微念着约定,此刻伸长了脖子等待,好不容易瞧见队伍一点影子,却见他们往另一条乡道去了,如此绕上一圈,还不知何时才能绕到她门前。

这时,背后传来姜负的喊声:“小鬼,你过来——”

少微一听这语气,心中便大致有了底,待走去堂中,果然见姜负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案上打开的酒坛:“小鬼,这酒不对吧?”

少微向来是心底越虚表情越嚣张,此刻也单手叉腰:“怎么不对?”

姜负呵了一声,挑眉:“你当为师这么多年的酒是白喝的不成?”

少微被戳破,却依旧理直气壮:“……不是你常说要多喝水的吗?”

姜负跺脚:“那你也不能往为师的酒里掺啊!”

少微:“谁让你咳嗽着还要喝酒!”

姜负:“你懂什么,酒是活血化瘀的,若不是喝了几碗酒,单凭几副药,岂能这样快见好?”

二人一个比一个强词夺理,姜负不肯将就,遂要出门打酒去。

家中本也缺了不少东西,家奴这趟门出得太久,家里日子竟也过得粗糙不少,可见这个家实在不能没有家奴。

出门采买本是少微和墨狸的活儿,但少微在打酒一事上已然严重失信,此刻便被姜负点名拘禁家中。

少微本也不想去,她还得等青坞经过呢,此事万不能失信。

墨狸将青牛自牛棚中牵出,姜负未让他套牛车,只道:“你在家中备食,我去去便回。”

墨狸点头应下。

姜负侧坐牛背之上,冲院门内的少微一笑:“走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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