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后,楚宵再也睡不着。
他脑海中全是梦中姜榆嫁给冯斌的画面,那种痛苦和窒息让他知道,极有可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如今的一切,都像是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之所以这样认为,还有黄妙妙的转变。
为什么突然放弃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嫁给冯斌,这一瞬间的转变,快的有些不切实际。
除非黄妙妙知道冯斌今后会飞黄腾达,所以才会不惜被冯家人讨厌,也要使计嫁过去。
这也就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冯家的算计。
想通一切的楚宵心情并没有平复下来,依旧沉浸在梦里失去姜榆的痛苦之中。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珍惜吧,但凡退亲的时候听爸妈的去陵城走一趟,但凡自己不是那么避如蛇蝎的来下乡,姜榆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不会被冯斌算计……
所以失去姜榆,是他活该。
而且根据黄妙妙的表现来看,前世姜榆应该过的很好,至少钱财不缺,不然不会这样争抢。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他楚宵,姜榆也会很幸福。
自己算什么呢?
一个背弃婚约,又暗中痴恋的卑劣小人罢了。
梦中要求姜榆和他走,又有什么资格?姜榆凭什么相信他一个以貌取人的小人?
姜榆起床的时候,就见楚宵站在院子里,整个人看着特别孤寂,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瞧着有些难受,楚宵这样的天之骄子,该是张扬、肆意的才是,而不是这么颓丧、落寞。
所以她很好奇,他在伤感些什么?
“你怎么了?”
人转过来,迷茫而又哀伤的眼神让姜榆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楚宵这样,像是遭受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以往锋利的眉眼耷拉着,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白,痛不欲绝的眼神似乎要将姜榆的整个心神吸进去,不自觉的为之一起悲伤。
她慢慢靠近,声音比以往都轻:“楚宵,你到底怎么了?”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这也是姜榆头一次没有避开他的注视。
楚宵慢慢伸出手,像是怕吓到姜榆,快要触碰脸颊之际,却又猛地缩回。
眼神回避,声音沙哑:“对不起。”
姜榆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至现在,他发现自己都没有勇气去承认他就是那个私自退婚、害她来下乡的混蛋娃娃亲对象。
就算是退亲,他也应该安排好一切的,以他爸妈的关系,怎么也能安排好一份工作,至少不用下乡来吃苦。
想起她下乡后每日上工掌心磨出血泡忍痛挑破的模样,想起她被牛春花指着骂不检点的委屈,想起她为了几块钱的收入挖笋、晒笋干、泡酸笋的辛劳,想起没电灯只能对着煤油灯学习的艰难,还有这次,差点就被冯斌算计终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阻止的是否正确,以他对黄妙妙的了解,在黄妙妙的记忆里,冯斌应该是给了姜榆很好的生活的……
“对不起。”他再次喃喃出声。
见他转头默默地向外走,姜榆忍不住跟上去:“楚宵,你到底怎么了?”
听见脚步声跟来,楚宵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胆小,他不敢面对,越走越快。
姜榆这次也是难得的倔,走路跟不上,她就跑。
六月的安和乡,路上的草木非常旺盛,姜榆穿着自己缝制的布鞋,这鞋平常只在室内穿,鞋底和鞋面做的都稍宽,平时穿着舒服,但是走快了,就容易打滑,尤其还是跑在草面上,不出意外的就摔了一脚。
楚宵听到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姜榆也是成功被他惹生气:“还不来扶我!”
她声音中透着与平日里沉稳、冷静不同的娇俏、嗔怪,带着些可怜兮兮的委屈,尾音上扬,像是在撒娇。
楚宵木着表情,见她这副样子,内心越发的自责,垂着脑袋,像是犯错认罚的小孩。
姜榆一见他这样,心中的怒火更甚。
她就不该追来,莫名其妙,像是生理期来了似的,一个大男人,也有激素不稳定的时候?
于是她也懒得再问,冷哼一声,掉头回知青所。
楚宵一下就楞了,看她匆忙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若不解释清楚,她就真的不会再搭理自己。
这一瞬间,什么哀伤、什么自责、什么痛苦都没了,只有没有将人哄住的心慌。
快步上前,在姜榆面前站住,慌乱的解释:“我……我就是做了个恶梦。”
姜榆抱臂看他,冷笑:“你再装?”
楚宵语气很急,手足无措:“我没有装,真的就是做了个恶梦,不信你可以去问项天佑。”
“哦?那做了什么噩梦?让你这么悲伤?”
楚宵幽深的黑眸看着她,终于坦诚:“我梦见你嫁给了冯斌,而且你们还过得很好。”
姜榆瞬间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心脏猛地收缩。
但还是冷哼:“就为这?”
“嗯。”楚宵垂着脑袋,像个失去所有的无家小孩。
“别以为装可怜这事就这么过去,说对不起又是为什么?”
楚宵犹豫着,选择说一半真话:“因为梦里你们生活的很幸福,但昨天我却拆散了你们。”
“幸福?”姜榆冷笑,“一个算计我终身大事的人,我只会恨他,怎么可能幸福?”
“要是你不知道这是算计呢?他有本事,将来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那也不可能。”姜榆斩钉截铁,“我对冯斌压根没有男女之情,至于什么很好的生活?我是残废吗?我不能自己赚钱?自己赚到手的,难道不比伸手要的更有安全感?楚宵,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只是心有余悸差点失去了你。”
“你……”
他突然的坦诚,让姜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之前那些拒绝的话,这次好像没有办法再说出口。
楚宵决定再勇敢一次,上前拉住她的手,幽深的眼眸似乎带着钩子,轻而易举的就能扰乱人的心神:“姜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