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恶魔奔走在时空隧道之中。
一个身穿燕尾风衣,头戴暗红色面具的身影正侧躺在其中一节车厢的顶端。
黑蛹并没有急着进入车厢,而是默默欣赏着光怪陆离的时空乱流。
在这一刻,全世界的风景像是堆迭的镜像那样,令人眼花缭乱地呈现在这个空间之中。
他用拘束带感官观察着火车仅剩的两节车厢,可以确定,除了幽灵火车团以外没有其他人影。
但保守起见,他决定再等一等。
他心想:“说不定等会儿救世会的人突然冒出来,把红路灯和天才纸尿裤一起抢走呢,那我和老妹只能在救世会基地里见面了。”
黑蛹打了一个呵欠,打开角色面板,看了一眼手头的点数。
当前一号机体所持有的“技能点”数量:1个
当前一号机体所持有的“属性点”数量:1个
他抬手挠了挠金属下颚,快速分配了仅有的一点属性。
你的一号机体“黑蛹”的“力量”属性发生变化:B级→A级(你的“拘束带”的力量也将随之提升)
当前一号机体的角色属性:力量(决定身体素质):A级;速度(决定神经反应):A级;精神(决定精神强度):C级
“暂时也是有两项A级了,天灾级应该每一项属性都是S级或者A级?”
接着,他打开技能树面板,大致瞅了一眼。
只见三条分支上的待解锁技能化身强化、拘束带电锯、异能超载至少都需要2个点技能点才能解锁,他手头只有1个技能点,只能暂且搁置。
于是黑蛹切回系统面板,翻至最后一页,摁下了选项创建新的游戏角色。这个选项的文字颜色有别于其他选项,是用纯正的血红色书写而成的。
抬起手指戳了一下,顿时弹出了一系列文字提示。
当前尚未完成分裂进度,无法创建一个新的游戏角色。
提示:创建一个崭新的游戏角色所需的分裂点为:15个(您当前仅拥有7个分裂点,凑齐总数15个分裂点之后,即可在现实世界之中创建下一个“游戏角色”)
“看来下一具机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黑蛹想,“目前我三具机体的初始强度都是在逐步递增的,亚古巴鲁明显要强于棋手和黑蛹的初始态,这么看来……说不定下一具机体的初始强度会直接奔着‘天灾级’去。”
仅仅不到一个月就有了这样的成果,他想都不敢想,假如给自己一年时间,那么这些机体又可以发育到什么境界去?
但问题在于,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最迟九月份,他就得必须拿下救世会。目前看来,救世会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最神秘的组织,想战胜他们难度很高,但姬明欢有信心,也必须有信心做到这件事。
“都躲了这么久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如果车厢里真的藏了人,那我就死给救世会的人看得了。”
黑蛹嘟哝着,剥落了覆盖着全身的透明拘束带,而后挪了挪屁股,坐到车厢顶部的边缘,伸出一条拘束带拉开了车门。
他抓着车厢顶壁,身形往下落去,进入了灯火通明的车厢之中。
“嗨,各位,一个晚上不见,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想念我了?”
黑蛹双手叉腰,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车厢内的四人。
回应他的是一片鄙夷的眼神。
苏子麦开口说:“我还以为你死哪里去了,原来一直藏在车顶啊?”
黑蛹摇摇头:“没办法,情况特殊,我不得不谨慎一点。”
“所以,黑蛹先生观察到现场的情况了么?”柯祁芮问。
“当然了,你们应该很震惊吧?”
柯祁芮点了点头,没好气地说:“那个拿着掌机的小男孩是怪物,坐着筋斗云的小女孩则是怪物中的怪物……至于剩下三个小孩嘛,暂时还没看出他们的实力。”
她顿了顿:“不过既然待在一块,说明他们也绝对不平凡。”
“那是自然。”
“那现在可以向我们说明了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柯祁芮问,“我注意到了他们脖子上的项圈,以及病号服上的编码,他们背后应该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组织。”
“不,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黑蛹说。
如果换作早上的事发生前,许三烟可能会对这个满嘴谜语的人感到不耐烦。但在见识了那些怪物小孩的实力之后,他是听也不想听见这个组织的名字,以免卷入麻烦之中。
柯祁芮沉默一会:“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对么?”
“对。”
“那你还挺贴心的。”苏子麦冷哼一声。
黑蛹淡淡地说:“毕竟我向你哥哥承诺过,会保护好你。”
苏子麦一愣。
“他哥哥?”柯祁芮挑了挑眉毛,好奇地问。
她扭头看向苏子麦,苏子麦避开了她的目光。
“没什么,别听他胡说。”苏子麦轻声说,“这家伙就喜欢搬弄是非。”
发自内心地,她暂时还不想让团长知道,她大哥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蓝弧,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还不怎么清楚,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一个事实。
这种情况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那她只会更加的手足无措。
她希望能够让自己有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秘密,再把它告诉身边的人。
柯祁芮摇摇头,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算了,我们说正事。”
“对,红路灯呢?”黑蛹问。
“我把他藏在电影世界里,这就放出来。”说着,柯祁芮抬了一下单面镜。
电影幕布闪现而出,团队中身板最为壮实的林正拳默默步入其中,把昏迷的红路灯背了起来,撂在了颠簸的地板上。
幕布缓缓褪去,一阵短暂的沉默笼罩在车厢之中。
幽灵火车团的四人看着地板上的红路灯,都在等待着当事人开口。
“那么……我接下来将会利用自己的能力,从红路灯口中问几个小问题。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想要回避一下,我建议现在就离开。”
停顿了一会儿,黑蛹幽幽地说道:“否则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可是很危险的。”
柯祁芮压低帽檐,她对这个世界怀有巨大而强烈的好奇心,窥见真相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可能错过。
苏子麦和林正拳对视一眼。两人选择留了下来。
许三烟吸了一口烟,默默起身离去,拉开拉门,步入下一节车厢中。他已经是一个半退休的人了,不想再被卷入更进一步的阴谋中。
“小麦,正拳,你们出去吧。”柯祁芮忽然说。
“可是……”
柯祁芮打断了她:“这是命令。”
苏子麦一愣。
林正拳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默片刻,苏子麦垂下头去。两人转身,一同步入下一节车厢,随手关上拉门。
“我最后说一遍,这很危险。”黑蛹扭头看向柯祁芮,“听见接下来的话后,我不保证你会不会死。”
“开始吧。”柯祁芮淡淡地说。
“另外,驱魔人协会里一定有那个组织的内鬼。”黑蛹说,“经过这件事,你们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接下来你们不能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身边最亲的人。”
“你说的我都有点害怕了,黑蛹先生。”这么说着,柯祁芮却是面无表情。
“还真是不怕死啊……敬佩你的勇气。”
说到这儿,黑蛹不再试图劝说对方,而是抬手伸出拘束带,缠绕住红路灯的全身,发动了一号机体的技能“拘束带真言”。
拘束带真言:逼迫一个被你的拘束带束缚住的人物说出真话。
下一刻,红路灯如同机器一般睁开空洞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天花板。
黑蛹并未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而是和他的视线保持着一定距离。
“然后呢?”柯祁芮问。
黑蛹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用铅笔在本子上画出了一个“被圆包围的六芒星”图案,随后在旁边写上一行文字:“柯小姐,请把这个本子递给红路灯先生看,然后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图案’。”
写完字,他让铅笔溜入风衣袖口之中,继而把本子递给了柯祁芮。
一片死寂中,柯祁芮伸手接过了黑蛹的本子,看了一眼内容,而后用手擦掉上边的文字。
她将本子移至红路灯的视线前,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图案的?”
黑蛹抱着肩膀,倚在车厢的车门上,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
只见红路灯在看见“六芒星图案”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全身止不住地暴动起来。
好在黑蛹提前用拘束带严严实实地绑住了他的每一个关节。此时红路灯像是被困在蛹中的虫子,动弹不得,只是身躯隐隐约约地抽搐着,像是痉挛了一般。
片刻之后,红路灯的嘴唇微微翕动,沙哑地开了口。
他说:“有一个男人……戴着眼镜、浑身消毒水气味的男人。他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解决失眠的问题,然后……他进入了我的内心,他把我的内心撕成两半,我反抗不了他。他的衣服上有那个图案,那个六芒星图案。”
黑蛹微微一愣。
消毒水气味,眼镜,这两个特征结合在一起,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名字自然是:
——“导师”。
“导师?”黑蛹抬手挠了挠下颚,心想,“导师在外面的世界主动找上了红路灯?”
沉默了良久,红路灯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他对我的‘心’说,从今天开始,你得不断杀死那些驱魔人,然后在现场留下这个图案和一行拉丁文。”
他顿了顿:“我反抗不了他……我反抗不了我的‘心’,他一直在我耳边说话,这几年里一次都没停过。”
说到这里,红路灯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瞳孔如野兽般时而扩张,时而收缩。
车厢又一次笼罩在死寂当中,黑蛹缓缓地怔在原地,全身汗毛竖起。
就在方才的数秒内,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没错,正是导师在几年前主动找上了红路灯,利用精神系的异能进入红路灯的内心,对他的‘本我’下达命令,让他杀死那些驱魔人,对外留下救世会的线索。
而在两年后,导师回到了救世会的基地内部,在孩子们的面前,声称这个邪恶驱魔人正在对外污名化“救世会”的名号。
为了维护救世会的隐秘性,所以派出了救世小队的人,外出抓捕红路灯。
思绪落到这儿,黑蛹忍不住深嘶一口气。
车厢内沉闷的空气,犹如一把利剑那般刺入了他的肺腑。
“可是……为什么?”他想,“导师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是为了利用红路灯把我创造的机体吸引过去,然后钓鱼执法?不……不对,时间对不上,红路灯发狂是在两年前,而不是最近。”
“那时候,预言者还没有透露我的存在,救世会不可能提前埋下这个圈套。”
“那导师到底为什么要对外宣扬‘救世会’的名号?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想到此处,黑蛹往后退了几步,缓缓收回了捆绑着红路灯全身的拘束带。
“拘束带真言”的效果褪去,红路灯又一次睡着了,如释重负般地缓缓阖上眼皮。
柯祁芮摇了摇头:“真遗憾,从这番话里,我听不出什么东西。”
她抬头看向黑蛹,“你呢,黑蛹先生?”
黑蛹沉默着。
片刻之后,柯祁芮忽然开口说:“糟了!”
黑蛹回过神来,眯起眼睛,透过拘束带感官观察着红路灯。
只见红路灯的身体突然又一次地抽搐起来,但黑蛹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而是默默后退几步,与和红路灯拉开了一段更长的距离。
柯祁芮皱了皱眉,俯下身,透过复古式单面镜检查着红路灯的情况,此刻红路灯已然平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黑蛹的目光。
“还有生命体征,”她说,“但他……已经脑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