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真的是一秒钟都等不了。
跟江星野沟通完之后，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相当关键的点。
那就是，江星野的“权限”。
她是花粉，她是蝴蝶预案的主导者。
她能把自己安排上朱雀一号，那她难道就没有对朱雀一号上的其他人员进行过一轮筛选吗？
答案是，她肯定筛选过。
至少在几个关键人物的选择上，她是发挥了作用的。
所以，同样在朱雀一号上的齐源，还有其他作用。
他要么是掌握着某种关键信息，要么就是可以在关键行动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而自己还没有“问到”那种关键信息，也还没有“发起”那种关键行动。
试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林序立刻坐回了桌前。
紧接着，他摊开笔记本，在本子上写出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调查星舰时代齐源的全部档案，确定他的特殊性
第二，继续进行“毁灭模拟”，尝试找到周岳的底牌
暂时就做这两件事情！
自己还要在手环世界里去背资料，一次列太多任务，根本不可能完得成！
合上笔记本，林序推门走进休息室。
随后，他躺到床上，轻轻触摸手环。
意识被抽空，紧接着，又迅速落下.
“早上好，林序同志。”
智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一次，林序没有搭理他。
“白墨！”
通过内部通讯，林序呼叫了正身处舰桥指挥室内的白墨。
紧接着，他迅速向白墨通报了情况，按照既定流程启动了蝴蝶预案。
但这一次，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齐源叫到舰桥指挥室里！”
“我有事情要问他！”
“明白。”
白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林序迅速跑向指挥室方向，等他进门时，白墨已经拿着智能目镜在门口等待。
没有丝毫犹豫，林序迅速戴上目镜，接入了蝴蝶预案的操作界面。
紧接着，他开口向智云下达了接入量子计算机、启动“毁灭世界模拟器”的命令。
趁着计算机准备的时间，林序转向白墨，随后开口问道：
“我现在有个问题。”
“你是逆流计划的主导者，对吧？”
“那在你过去二十年的工作时间里，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技术发展、社会发展.是被锁死的？”
“锁死？”
白墨愣了一愣。
皱眉思索片刻后，她开口回答道：
“没有。”
“这个世界的发展遇到了很多问题，但肯定没有被锁死。”
“各个科研领域都有进展，甚至相比起上一个二十年，我们发展得还要快得多。”
“包括基础理论方面，我们的进展也很快。”
确实。
如果这个世界的技术被锁死了，那也不可能诞生出GOHEPA这种怪物级别的项目。
这就证明了一个点。
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发展同样也没有被锁死。
否则，自己看到的，应该是由节点触发的另一个世界才对。
林序松了口气，而此时，量子计算机已经准备完毕。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按照预定的“模拟计划”开始输入参数，而同时，齐源也正好走进了舰桥指挥室。
“齐源！”
林序抬手道：
“向我报告你的履历。”
“我现在没时间去看，挑你印象最深刻的部分，从头到尾讲一遍！”
“啊？”
齐源愣了一愣。
“从什么时候开始讲？”
“从从你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讲！”
林序不知道在他身上什么信息是重要的，于是也只能广撒网。
尽可能把所有信息都拿到，或许其中的某一条，就是关键信息呢？
这样的信息不一定会被官方的档案记录，但他自己.
一定是记得的。
齐源先是看了看林序，随后又看向了白墨。
在白墨点头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如果要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讲起的话.”
“那就得到6岁的时候了。”
“6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林序愕然抬头。
“你跟苏语沉，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你俩是青梅竹马？？”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齐源一本正经道：
“我们是模范夫妻。”
“.看出来了。你继续。”
此时，量子计算机已经准备完毕，林序输入了第一个毁灭要素。
“量子芝诺效应。”
这个效应本身其实只是一种“观测手段”和“量子理论”交叉形成的“现象”级别的理论，其核心叙述就只有一句话：
频繁观测会抑制量子系统的状态变化。
如果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大概就相当于，你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时候，如果一直盯着目标不回头，那目标就永远不会动一样。
从量子物理理论来说，这玩意儿根本构不成所谓的“灭世风险”。
毕竟，在现实世界中，量子系统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
甚至大到，人类的观测根本不足以对其产生实质性影响的程度。
但以王一帆为首的物理学者还是建议把这个效应纳入测试，因为在高维通道存在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无法确定，这效应会不会引起某种特殊的连锁反应。
所以，林序也是听话照做。
参数输入后，量子计算机迅速开始推演。
而这时，齐源的叙述也已经推进到了10岁那年。
林序听到了他的每一句话。
但他所说的内容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啊！
全他么是苏语沉！
我靠，你这辈子就指着苏语沉活了是吗？
他也不好打断齐源，原因很简单。
既然苏语沉那么重要，搞不好那条关键信息也隐藏在他们俩的关系里。
耐着性子听吧。
莫名其妙的，末日前的这最后一小时，就变成了一个大型狗粮分享会。
旁边听着的白墨和沈历也是表情古怪，但又不能阻止。
林序略微思索片刻，直接将蝴蝶预案操作面板上的信息投送到了舰桥指挥室的大屏幕上，随后向白墨授权，由她来操作模拟。
而他自己，则是一边背资料，一边听着齐源的故事。
平淡，平庸，甚至平平无奇。
在17岁之前，齐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青年。
甚至连小镇青年都不如。
但，转折点发生在2026年。
“.2026年应该是我最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我本来还是在海外做PMC的。”
“但是，我接到了一个保利的单子——其实不能说是接到，应该说，是我主动去拿到的。”
“当时团队里的人都不赞成去接单，因为情况非常不明朗，行动目标是西盟下属的一个白手套佣兵团。”
“但是我当时觉得，PMC做到头也是没有希望的，所以带着几个人出来单干。”
“这次干成了之后，我们就被招安了。”
“我们先是给保利办事，后来又开始给海保办事，最后直接进入了体质内.”
“等等。”
林序打断了齐源。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一个转折点，有可能就是问题的关键。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突袭几个CIASAD的据点，获取情报。”
齐源回答道：
“情报内容我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沈历查一下！”
林序转头看向唯一一个还闲着的沈历，但沈历却是摇了摇头。
“不用查。”
“他们的那次任务我知道。”
“你知道？？”
林序愕然看向沈历。
他显然不是这一条线的——他只是个航天工程师而已。
如果他知道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这次行动，跟他有关？
而果然，沈历的下一句话，验证了林序的猜想。
“这次行动跟我有关。”
一瞬间，林序的脑中如有雷声惊动。
沈历、齐源这两人
他们俩在这个世界，是关联的！
“详细说说！”
林序立刻开口，而沈历则是回答道：
“CIASAD策划了一次针对几名关键人物的暗杀行动，目标就包括我。”
“齐源突袭了他们的据点，提前拿到了行动方案，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否则，我或许可能会以一种.相当隐蔽的方式谋杀掉。”
隐蔽的方式？
林序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沈历活下来了。
而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沈历是死了的。
但，他的死和活，并没有改变手环对这个世界的选择。
这其实是有点不对劲的。
虽然林序只经历了两个世界，对手环世界的具体运作方式不是特别了解，但从直觉上他就觉得，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死亡的人，不应该继续存活在手环世界。
他的死，并不是关键节点。
或者说，他的死和活，带来的是同样的结果。
但这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但现在，只有新增实体，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对位”。
沈历的死亡，一定是有一个对位因素的。
他活下来了，但活下来造成的影响，触发了另一个对位因素。
是什么？
林序的大脑在飞速旋转，而这时候，白墨开口向他报告了进展。
“模拟结果无效，世界没有被毁灭，影响因素达到4，但世界发展没有被锁死！”
“明白。”
林序略有些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
“试试光速可变理论。”
“好。”
白墨转头继续操作量子计算机，而林序则是在短暂思索后抬头看向了沈历。
“你活下来之后.你的人生轨迹，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化？”
“我的意思是，这次不成功的暗杀，有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心理上的影响？”
“没有。”
沈历摇摇头，同样是眉头紧皱。
那就奇怪了
林序还在思考，但也就在这时，齐源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这个任务很重要的话那我这里还有其他细节。”
“其实我们这个任务只成功了一半。”
“我们原定的目标是同时对三个CIA据点进行突袭，但只有我在的那一个据点成功了。”
“其他两个据点都是失败的，也就是说.”
“如果据点本身存储着刺杀计划相关情报、或者说储备着刺杀行动人员的话”
“那可能，还是有一些人，在CIASAD策划的行动中死去了？”
对啊。
林序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需要增加的那个“实体”，不一定是沈历本身。
不一定是他发生了什么变化。
而是，对位。
他活下来了。
那谁死了？？
这一刻，一个名字骤然跳进了林序的脑子里。
张黎明。
他死了。
沈历、张黎明。
这两人是有共同点的。
他们都是谟涅摩叙涅技术的牺牲品。
只不过，一个死在现实世界里，一个死在手环世界里。
但，也就是因为他们两人没有在同一个世界里同时死去，自己进入的，才会是这个“技术没有被锁死”的星舰时代的世界！
一切都清晰了。
无论周岳手里掌握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可以确定，这张底牌是同时跟沈历和张黎明有关的！
自己早该想到的。
因为连大卫·朱利叶斯都说过，张黎明很可能会受到袭击。
这就是.周岳的底牌！
不是因为兰石计划！
是因为他！
林序看了眼时间。
此时，距离末日降临只剩下最后5分钟。
来不及了。
他转头看向白墨，开口问道：
“模拟结果怎么样？”
白墨摇摇头。
“不好，光速可变理论无法达到锁死世界的标准。”
“应该的。”
林序点点头。
他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废话。
这根本就不是张黎明的研究领域，跟这个有关就有鬼了！
最后两分钟。
林序重新转向沈历，开口问道：
“你的研究方向到底是什么？跟高能物理有关系吗？”
“啊？”
沈历摇摇头。
“没有啊！”
“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搞航天的，我根本不涉及高能物理！”
那就怪了。
如果他不涉及高能物理，但张黎明又是搞高能物理的。
那他俩.
怎么可以互相替代呢？
只有一个答案。
那张底牌，一定就在“航天”和“高能物理”的重叠区里。
最后十秒。
末日即将降临。
林序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开口说道。
“来不及了。”
“朋友们再见。”
“这次咱们的进度很大！”
“我下次再来。”
下一秒。
火卫二撕裂。
末日降临。
而林序的意识，也瞬间被分解。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沈历的脸。
这个“死在了现实里”的男人，此时显得如此的迷茫。
但迷茫中，又有些释然。
林序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的疑问仍未消散。
航天、和高能物理交叉的领域.
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