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观测站内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超越常识,仿佛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活着”的墙壁。
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生物组织,表面不断涌动着细微的波纹。
当罗恩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墙面时,那块区域立刻产生了反应。
表面的纹理发生了变化,仿佛在“记忆”着他的触摸。
“不要太惊讶。”雷诺兹注意到了罗恩的表情:
“你刚才在外面应该也感觉到了,这些是‘活性化建筑材料’,观测站的一大特色。它们能够自我修复、自我调节,甚至能够识别入侵者。”
果然,当他们经过一个拐角时,罗恩看到了这种材料的惊人能力。
墙壁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缝,但那道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无数细微的触手从裂缝两边伸出,相互交织缠绕,最终完美地填补了缺口。
“这种技术来自深渊第四层的‘再生苔藓’。”雷诺兹继续解释:
“通过特殊的血脉调制技术,我们成功地将其与传统建筑材料融合。结果就是这种永远不会真正损坏的墙壁。”
踏入下潜电梯,在电梯运行过程中,轿厢内的“天花板”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实时展示着观测站各层的状况。
罗恩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员定位点,以及各种设备的运行状态。
“绿色代表正常,黄色代表需要关注,红色代表紧急情况。”
雷诺兹指向显示屏上的颜色编码:
“目前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在这个地方,‘正常’随时可能变成‘紧急’。”
“现在带你参观一下生活设施。”雷诺兹领着罗恩来到了观测站的生活区域。
这里的一切都体现出了对“安全第一”原则的极致贯彻。
食堂的设计让罗恩大开眼界。
每一张餐桌都是独立的密封舱,用餐者需要戴着特制的呼吸面罩,通过管道系统进食。
“这些是‘净化虫’处理过的食物。”
雷诺兹指向那些看起来色彩异常鲜艳的菜肴:
“它们能够识别并清除食物中任何可能的深渊污染成分。虽然味道可能有些……独特,但绝对安全。”
罗恩尝试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很奇怪。
不是难吃,而是一种完全无法用常规词汇形容的感受。
就像是同时品尝着甜味、酸味、苦味,但每一种味道都被某种中性的“空白感”所包围。
“初来者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雷诺兹理解地点点头:
“但你很快就会发现,这种食物不仅营养丰富,还能够缓慢提升抗污染能力。长期食用的员工,对低级深渊侵蚀的抵抗力会显著增强。”
睡眠区的设计更是让人感到压抑。
每个员工都被分配了一个密闭的“睡眠舱”,看起来像是太空船中的冷冻仓。
舱体内部布满了各种监测设备,能够实时监控使用者的生命体征、大脑活动甚至梦境内容。
“深渊的影响不仅存在于清醒时。”
雷诺兹解释道:
“睡眠状态下的精神防护是最薄弱的,也是污染最容易渗透的时候。这些监控设备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并启动紧急唤醒程序。”
舱体的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贴纸,每一张都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精神屏障符文。”
雷诺兹继续介绍:
“它们会在你睡眠时形成一个保护网络,阻断大部分外来的精神侵扰。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但至少能给你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环境。”
参观完生活设施后,雷诺兹将罗恩带到了一个宽敞的休息室。
这里聚集着十几个不同身份的观测站员工,正好可以让罗恩直观地了解这里的权力结构。
“现在我来详细介绍一下观测站的内部派系。”
雷诺兹压低声音:
“从大的方向来说,这里分为两大阵营:研究组和探索队。表面上是工作性质的区别,实际上是政治立场的分野。”
他指向角落里的几个人,他们穿着学者长袍,正在安静地讨论着什么学术问题:
“那些是研究组的成员,主要由学者型巫师组成。他们倾向于尤特尔教授的‘平衡派’理念,主张谨慎探索、深入研究、避免过度冒险。”
“研究组内部有严格的等级制度。”雷诺兹继续介绍:
“实习研究员是最底层,主要负责整理资料、维护设备等基础工作。
助理研究员可以参与一些低风险的分析项目。
正式研究员有资格接触机密资料,进行独立研究。
而高级研究员则享有项目主导权和资源分配权。”
罗恩观察着那些研究组成员,发现他们大多面色苍白、身材瘦削,显然长期缺乏阳光和锻炼。
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那种纯粹的学者气质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工作相对安全,很少需要直接接触深渊环境,你算是凭借特长被尤特尔教授特招进来的,可以直接从助理研究员开始做起。”
雷诺兹看了罗恩一眼,语气中带着羡慕。
接着,他又将罗恩带到休息室的另一侧。
那里聚集着一群截然不同的人。
他们身材健壮,装备精良,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更令人瞩目的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异化痕迹。
有人的眼睛变成了爬虫般的竖瞳,有人的皮肤呈现出金属光泽,还有人的手臂上长出了鳞片或骨刺。
“那些是探索队成员,观测站真正的核心力量。”
雷诺兹皱了皱眉,不敢过于紧盯着这些感知极为敏锐的人:
“他们几乎完全支持卡桑德拉的‘征服派’理念,主张主动出击、大胆探索、获取更多资源和力量。在观测站内部,他们享有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分配和更大的发言权。”
“探索队的等级划分参照了血脉等级的划分,不过没有更上层的日环和月环,只有四个等级。”
雷诺兹详细解释道:
“铜环级是基础探索者,主要负责深渊前两层的例行巡查和样本采集。这个级别的成员虽然风险不算太高,但也要面对各种低级深渊生物的威胁。”
“银环级是中坚力量,有资格进入深渊第三到第四层执行任务。这个级别开始接触真正危险的深渊环境,死亡率显著上升。”
“金环级是精英成员,可以深入第五层甚至更深的区域。”
雷诺兹拿出图册,里面是一道几乎看不出人类特征的身影:
“这个是‘撕裂者’马库斯,曾经独自在第六层生存了三个月。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
罗恩仔细观察那个被称为马库斯的图像,发现对方的身体结构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四肢异常修长,关节处长出了尖锐的骨刺。
面部也变得极不协调,下颌突出,牙齿锋利,眼睛深深凹陷。
“深渊的代价总是惨重的。”雷诺兹叹息道:
“即使是最优秀的探索者,也无法完全避免污染的侵蚀。强者能做的,只是将这种侵蚀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至于星环级……”雷诺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满是敬畏:
“那是队长级别的存在,整个观测站只有三个人达到这个级别。他们每一个都能够在深渊深层,即七层和以下独自探索,甚至能够躲避使徒的追猎。”
“探索队建立了一套完全不同于传统学术界的评价体系。”雷诺兹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认同:
“他们完全无视传统的学术成就,纯粹以实战能力和生存能力为准则。”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详细的评估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各种指标:
“首先是‘生存指数’,评估一个人在深渊环境中的存活能力。这包括对污染的抵抗力、在极端环境下的适应性、面对突发危险时的应急反应等等。”
“其次是‘战斗评级’,主要看对深渊生物的杀伤效率。
他们有一套复杂的计分系统,击杀不同层级的深渊生物能获得相应的分数。
一只第三层的‘腐蚀虫’值1分,而一头第七层的‘鹦鹉螺龙’则值5000分。”
罗恩注意到表格上的一些具体数据,发现这个评分系统的精细程度令人咋舌。
不仅按照深渊生物的危险级别设定分数,还会根据击杀方式、用时长短、是否独立完成等因素进行调整。
“然后是‘适应性测试’。”
“这项测试,要求候选者在不同层级的深渊环境中停留特定时间,观察其身心状态的变化。
通过测试的标准不是零污染……那几乎不可能,而是污染程度在可控范围内,且没有出现明显的理智丧失症状。”
他翻到表格的另一页:
“最后是‘领导潜质’测试,评估指挥小队作战的能力。
这项测试通常在真实的深渊环境中进行,候选者需要带领一支小队完成特定任务,团队的存活率和任务完成度都会被纳入评分。”
罗恩仔细研究着这套评价体系,发现它确实体现了“弱肉强食”的残酷原则。
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学术成就,发表论文、理论创新、教学能力等等,在这里都毫无价值。
唯一被认可的,只有在深渊这个极端环境中展现出的纯粹战斗力。
“这种评价方式虽然残酷,但也有其合理性。”
雷诺兹不得不承认:
“在深渊中,一篇精彩的论文救不了你的命,但足够强大的法术却可以。从纯粹的实用角度来说,探索队的评价体系确实更贴近这里的实际需求。”
但接着他的语气变得忧虑:
“问题在于,这种思维方式正在向整个学派联盟扩散。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为,传统的学术研究是‘无用的象牙塔游戏’,只有征服和掠夺才能带来真正的进步。”
罗恩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心中开始构思自己在这个复杂环境中的生存策略。
作为一个被分配到研究组的新成员,他需要在两个阵营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既不能被保守派的传统束缚,也不能被激进派的狂热所裹挟。
说白了……对于他来说,由自己研究成果而转化来的战斗力,可比这些靠拼命与变异的家伙更加可靠与稳定。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恩被安排进入材料分析部门开始工作。
这里的研究环境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至少不需要直接面对活体深渊生物,但很快他就发现,即使是“安全”的材料研究,也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险。
“拉尔夫助理研究员,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
部门主管韦恩是一位面貌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资深学者,他左半边脸已经完全石化,说话时只有右半边嘴唇在动。
那种诡异的半边面孔,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显得格外扭曲。
“我知道我的样子可能让你感到不适。”
韦恩似乎察觉到了罗恩的视线,苦笑着说道:
“这是一次'小意外'留下的纪念,当时我们都以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护准备.”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始介绍部门的工作内容。
在最初的几天里,罗恩主要负责一些基础性的材料分类和数据记录工作。
但很快,他展现出的卓越能力就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这个能量波动分析报告.”
泽丽巫师拿着罗恩提交的第一份正式报告,眼中闪烁着惊讶的光芒。
她是部门的副主管,右眼已经被某种水晶体替代,不停地闪烁着蓝色光芒:
“你确定这是你独立完成的?数据的精确度达到了96.7,这个水平即使是资深研究员也很难达到。”
罗恩平静地点头:
“我使用了一些优化的分析方法,结合多种感知技巧进行交叉验证。”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通过“超凡辨识”等技能获得的超自然感知能力。
在这种环境下,暴露太多特殊能力并不明智。
“优化的分析方法?“
韦恩也被吸引过来,用他那只正常的眼睛仔细审视着报告:
“能否详细说明一下你的分析流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罗恩详细阐述了自己的“分析方法”。
当然,他将自己通过各项特性加成而形成的超常感知,包装成了“精神力微操控技巧”和“能量共振理论的实际应用”。
虽然是临时编造的解释,但凭借他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这套说辞听起来相当有说服力。
“令人印象深刻的理论整合能力。”
泽丽赞许地点头,那只水晶眼球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
“看来尤特尔教授没有看错人。”
随着罗恩在工作中不断展现出超群的能力,同事们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最初的客套礼貌,逐渐转为真正的认可和尊重。
“在这里,传染性是深渊侵蚀最可怕的特征之一。”
泽丽在一次实验间隙中向他警示道。
她正在清理一台精密的检测设备,动作异常小心,每个步骤都严格遵循着繁复的安全规程:
“长期与重度侵蚀者接触,即使没有直接的体液交换,也会导致污染扩散。
侵蚀者散发的'气场'、呼出的气体、甚至是他们触摸过的物品,都可能成为传染源。”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用那只正常的眼睛看着罗恩: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被水晶体替代吗?”
罗恩摇头,等待着答案。
“十年前,我负责检查一批来自第五层的矿物样本。”
泽丽的声音变得遥远,仿佛在回忆某个久远的噩梦:
“所有的防护程序都严格执行了,隔离服、魔力屏障、净化符文.一切都按照标准操作。但其中有一块样本携带了我们此前从未遇到过的侵蚀形式。”
她轻抚着自己的水晶眼球,那种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
“仅仅是看了那块石头三十秒,我的右眼就开始出现异常。最初只是视觉模糊,然后是色彩失真,最后.眼球开始从内部液化。”
泽丽的描述让罗恩感到一阵恶心,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聆听。
“幸运的是,医疗部门及时发现了问题,立即进行了眼球摘除手术。”
她苦笑道:
“这颗水晶眼虽然看起来奇怪,但至少阻止了侵蚀向大脑扩散。如果再晚一天,我现在可能已经在'特殊收容区'度过余生了。”
她指向窗外一个被高墙围绕的建筑区域,那里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阴影:
“那里住着一些.不再完全是人类的存在。
他们依然保留着部分理智和记忆,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
观测站的政策是,只要还保持基本理智,就不会进行'仁慈终结'。”
“仁慈终结?“
罗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委婉的说法。
泽丽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一种快速无痛的死亡方式。当一个人的侵蚀度超过临界值,且治疗无效时,观测站会启动这个程序。受刑者会在睡梦中安静离世,不会有任何痛苦。”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
“这不是惩罚,而是对他们和其他人的保护。高度侵蚀者可能会在任何时候失控,变成比普通深渊生物更加危险的存在,这是观测站能够给予他们的最后仁慈。”
罗恩静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心中对这个地方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在知识与力量的诱惑下,无数研究者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这个禁忌领域。
但真正的代价,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惨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