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越来越热闹了,随着罗天大醮的期限越来越近,各门各派的人都逐渐赶到,而龙虎山下依旧经常在发生着饕餮神功吸内力的事情。
不过,龙虎山中,随着王枕戈动作越来越快,抓捕了不少公孙绝安排的人之后,龙虎山上反而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罗天大醮的开展也开始顺利起来。各方门派恐怕也是第一次如此期待罗天大醮,因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在罗天大醮上提出联盟应对公孙绝。
这一次公孙绝放出来太多修炼饕餮神功的人了,虽然目的是为了破坏罗天大醮,可实际却给各门各派都带来了很大压力。仅仅一个修炼饕餮神功的公孙绝就已经将乾国武林搅得天翻地覆了,若是几十个、几百个修炼饕餮神功的同时出现,那别说乾国武林了,整个天下江湖都承受不住。
转眼之间,便到了五月初十,罗天大醮开展之期。
龙虎山仙水谷,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罗天大醮便是在此举办。
九宫八卦型的坛城拔地而起,中央的“三清坛”庄严肃穆,四周雷祖、北斗等神坛星罗棋布,坛上香烟袅袅升腾。
凌晨天不亮就有许多道士开始入场做准备,毕竟,这个罗天大醮不只是纯粹的一个道门活动,更是一个武林大会,若是稍有礼节不对的地方都有可能得罪人,更有可能让龙虎山闹出笑话。
随着开幕仪式越来越近,
坛城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气氛也开始火爆起来,王枕戈带领着六扇门捕快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十分警惕。到了辰时三刻,天师府掌教张希素便带领着一众道士绕坛诵经,开启迎神仪式。
但在场的众多的江湖人士们更期望的是见一见原乾国第一,如今乾国第二、天下第三的道门领袖张道一。
但是,张道一却迟迟未曾出现。
因为,此刻的张道一正在天都峰飞升台峡谷里。
“初冬丫头,你说你哥现在是个啥情况呀?”张道一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大鸡腿。
顾初冬也拿着一根大鸡腿,抬头望向飞升台上的顾陌,说道:“我也不知道啥情况呀,都好几天了,就跟睡着了一样!”
“你呢,”张道一问道:“我看你这两天好像没之前那么勤快了。”
“瓶颈突破了呗,”顾初冬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修炼一门音波武功,如今已经达到小成境界了,短时间内也没法大成,在飞升台待着意义不大了。”
“音波武功,”张道一挑了挑眉,道:“该不会是你哥那弹琴的功夫吧?”
顾初冬点头道:“就是呀!”
张道一竖起大拇指,道:“厉害,那门武功的杀伤力是真的强大,你这丫头,以后就算不跟着你哥,单枪匹马也能够独步江湖了!”
顾初冬努了努嘴,说道:“我干嘛不跟着我哥,我就要一直跟着我哥!”
张道一笑了笑,说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我也愿意跟着,天大机缘天天在身边。”
“嘿嘿,”顾初冬咧嘴笑了笑,问道:“诶,老天师,今天不是要开始罗天大醮吗?您怎么不去仙水谷,来这里干嘛?”
张道一叹了口气,说道:“来看看你和你哥还有沈爻那小子!”
顾初冬眉头一皱,道:“老天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心事呢,你还在为沈爻之前卜那一卦担忧吗?沈爻不是都说了吗,他被影响了,他道行不够,看到的都是假的!”
张道一轻笑道:“那小子魔怔了,现在连相术都怀疑是假的呢。不过,我所忧倒不是因为他卜那一卦,而是因为我早早就有一种预感,我将有一劫!”
顾初冬说道:“老天师,要不,躲一躲?”
张道一轻笑道:“修行,有三灾九难,躲不开避不掉的。行了,不说了,我去了……”
“老天师,等等我!”
就在这时候,山腰的飞升台上,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的沈爻突然大喊一声,快速从山腰飞下来,不过,他的轻功属实一般,无法像顾初冬那样直接飞下来,而是在山腰小路之间跳来跳去。
待到沈爻下来,张道一诧异道:“小子,你这是念头通达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沈爻躬身一拜,说道:“多谢老天师这些时日助我修行,还让我来此飞升台悟道,不胜感激!”
张道一笑吟吟地问道:“不怀疑相术是假的了?”
沈爻微微一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老天师,真真假假不重要了。”
“诶,”张道一饶有兴致的指着沈爻,笑道:“就是这个味,看来你小子这次收获不少、突破很大,有你师父那老神棍的气质了!”
沈爻一愣,然后微微一笑。
顾初冬连忙问道:“沈家主,既然你如今突破了,那你能不能再卜一卦,老天师真有劫吗?”
沈爻缓缓道:“看不了,无因无果,无法窥探。嗯……顾女侠要去看看罗天大醮吗?”
顾初冬摇头道:“不了,老天师说他可能有劫,你之前也推演到今日的罗天大醮恐不顺利,虽然你后来又说可能看错了,可我心里担忧。我哥如今又在闭关,我若是去了遭遇危险,定然牵扯他心神,我就不去了!”
“也好,”沈爻说道:“今日罗天大醮高手无数,有老天师、张掌教、王枕戈以及各门派的高手,若是如此还出现危机,顾女侠您在那里也无法挽回颓势,若是没有危机,您不去更无影响。”
随即,
沈爻便与张道一离开。
一边走着,张道一轻笑道:“小子,看来你小子算得果然不准。”
“老天师何出此言?”沈爻问道。
张道一说道:“你小子之前算的,柳从文和顾初冬都在现场,可柳从文前些时日就死了,顾初冬这丫头也直接不去了,你这不就是不准吗?”
沈爻轻笑道:“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我不是也算到了顾大侠不在现场吗?您看,如今顾大侠还在闭关,是不是如我所推演?”
“那就是纯靠猜咯?”张道一笑道。
沈爻没有回答,而是说了一个有点突兀的话题:“其实,这几日在飞升台,我一直在想我师父曾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张道一问道。
沈爻平静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势可改,大势不可改!我当时问我师父,何为小势,何为大势?”
“你师父怎么说?”
“师父说‘量力而行’。”沈爻沉声道:“这几日,我就一直在参悟量力而行是什么意思。”
“参悟透了?”
“差一点。”沈爻笑道:“等真的悟了,那我的相术便大成了。”
一边聊着,两人便下了天都峰,去往了仙水谷进入坛城。
进入坛城之后,
沈爻与张道一便分开了。
沈爻径直去到观望席,而张道一则是去了一座大殿里,准备他出场的事宜。
沈家作为武林七大世家之一,自然在观望席上拥有着很靠前的位置。沈爻走过去时,正好迎面碰见了正在带着人巡查的王枕戈。
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沈家众人和六扇门一众捕快们都警惕起来了,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却不料,沈爻竟然主动向着王枕戈躬身执礼,道:“王捕头,多谢您前几日的指点,在下受益匪浅。”
这一幕,让沈家众人和一众六扇门捕快们都非常错愕,一时间竟是无法确定沈爻是在真心实意的致谢还是在阴阳怪气。
倒是王枕戈在打量了一下沈爻之后,微微一笑,说道:“恭喜沈家主修为大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沈爻说道:“若非王捕头当头棒喝,在下还不知道要蹉跎多少年!”
王枕戈沉声道:“沈家主若是不忙,不妨与在下聊一聊,这几日,您去闭关,我在龙虎山上巡查,察觉到一些异常之处,但,正所谓当局者迷,想请您帮我分析分析,可否?”
沈爻连忙道:“自无不可!”
王枕戈当即便邀请着沈爻走向一旁,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几日,我在龙虎山中抓了十几个修炼饕餮神功的人,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线索。
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就如同那日我说你或许依赖相术,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相术的规律就很有可能被利用,可我突然想到,我查案其实也是有规律,若是同样被人找到规律,也是可以利用的,而恰好,这世上最懂我办案规律的人就是公孙绝!”
沈爻沉声道:“王捕头,您的意思是,您怀疑您被牵着鼻子走了?”
两人就在一处角落讨论了起来。
留下沈家众人和一众六扇门捕快们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结果两个当事人却突然勾肩搭背起来了,整得他们这些人都尴尬不已。
不过,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继续多久,坛城之中突然响起了一片哄闹之声,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因为乾国国师、天下第三高手、道门领袖张道一出场了。
他身穿紫色道袍出现,道袍上绣着日月星辰,周身气息沉凝如古潭,坐在坛城中间的一处法坛之上,轻轻敲钟,然后开口讲经:
“尔时,天尊在禅黎国土,与大道真仙,万万大千神。诸天尊及诸天龙鬼神尽来集会,受吾约束。世间若有善男子、善女人……”
张道一所讲乃是《太上灵宝天尊说禳灾度厄真经》,他声音很平淡,可却能够传遍整个坛城,各门各派的人都在此静静地听着。
就在张道一讲道:“惟愿今对玉皇天尊、大道真圣忏悔,解禳度脱身中灾厄。一一解散,勿为……”时,天穹忽裂墨纹。
一道紫电如金龙裂帛,直劈坛顶宝伞,却在触及幡面时碎作万点流萤。骤雨倾盆而下,一道恐怖气息降临。
张道一猛然抬头,那些雨滴,竟在坛边三尺外凝作水幕,寸滴不沾法坛。
雷音未歇,大雨之中,金光如沸,隐隐有仙鹤振翅之声。光中现出一道人影,身披紫色道袍,手持碧玉拂尘,冠冕垂旒下面容若隐若现,赤裸双足、踏着莲台,自雷光电雨中缓缓降下。
这一刻,整个坛城之中,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全都抬头望向那天空突然出现的道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十分俊美,男女不辨,既无凡尘男子的英锐,亦无俗世女子的柔媚,肌肤莹润如月光浸雪,连鬓边垂落的一缕墨发,都似被仙露浣洗过,在鬓角勾勒出清冷又昳丽的轮廓,端的是眉目如画。
那年轻道人踏莲而来,缓缓落于法台之上,开口说话,语气仿若空谷传音:“道一,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众人都被这年轻道士的出场华丽给震慑到了,可也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敢如此称呼当代道门领袖,要知道,张道一乃是如今道门天师,辈分最高之一,许多道门中人甚至得称一声祖师的存在。
而现在这年轻道士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岁而已。
然而,
正与张道一一同在法台上,隔得近的那些龙虎山弟子们却发现此刻的张道一脸色很不对劲,身体竟然变得十分僵硬。
“凌霄,真的是你!”
张道一看着面前这个年轻道士,眼中闪过的无穷惊骇,他认出来了,此人就是三十三年前被他引入诛仙大阵之中被杀死的凌霄。
如今眼前这人,与当年的凌霄不仅仅是容貌上一模一样,气息、神态、甚至于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当年的凌霄对于张道一的影响太大了,也太惊艳了,纵然是时隔三十三年了,他也从未曾忘记过半分关于凌霄的音容相貌。
凌霄缓缓开口,道:“道一,你有三十三年天师命格,如今,世间已至,虽然当年是你杀的我,但是,我从未曾怪你,你也未曾辜负过我对你的期待?所以,今日,我们再继续三十三年前的辩难,你若是输了,就入我门下,你若是赢了,我便从此不再过问世间纷扰,如何?”
张道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说道:“好!”
凌霄微微一笑道:“天地之道,本乎自然,无亲无疏,无执无求。然天师府世掌符箓,代行天法,以朱砂黄纸书符念咒,驱神役鬼,祈雨禳灾,此非‘有为’乎?非‘以人心代天心’乎?”
张道一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无为者,道之体也;无不为者,道之用也。’天地自然,看似无为,却生养万物,此乃‘无为而无不为’。符箓斋醮……”
此刻,
坛城之中一片哗然,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而那些年纪大的老辈武者们一个个也都面露惊惧之色,因为三十三年前龙虎山血案,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可当年亲身经历者很多都活着,甚至于还有一些如今就在现场。
凌霄的压迫力,再一次出现了。
而在嘈杂声中,王枕戈与沈爻两人正站在一起,两人趴在栏杆上,都是面露惊色。
王枕戈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望着沈爻问道:“沈家主,真的有凌霄?”
“是他,是他!”沈爻吞了吞口水,脸上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意,说道:“就是他,我前几日卜卦窥探天机,看到的就是他……但,不对……柳从文死了、顾初冬没来,我与王捕头化干戈为玉帛,现场也并不冷清……”
“不对不对……”
“天机不可泄露,小势可改,大势不可改……”
沈爻蹲在地上思考了起来。
突然,他猛然抬头望向王枕戈,说道:“王捕头,你说有没有可能,柳从文的死,你现场指点我……也是在公孙绝的安排之下,他利用你的习惯和破案规律,又有一个修为高深的相师,知道我的相术规律,两相结合,故意制造了柳从文的死!”
“目的呢?”王枕戈问道。
沈爻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因为我借顾大侠的势,成功卜了一卦,破坏了对方原本的谋划,所以,他们要拉回正轨,而对比最初的区别是,我对龙虎山天师府高层产生了怀疑,我准备着手调查……而这时候,利用相术规律破我心境,我就放弃调查,甚至怀疑相术……”
一边嘀咕着,
沈爻眼睛一亮,猛然起身,大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量力而行……哈哈哈……量力而行,我修为不够,不足以改变罗天大醮的形成,所以,我即便是泄露天机,也只是改变了小势,比如柳从文死了,顾初冬没来……大势,不是老天师的死,而是罗天大醮的召开。
我要调查天师府高层,就有可能改变大势,所以,不论是人为也好,巧合也罢,我去了飞升台,没有影响罗天大醮的召开,那么,什么人会影响到罗天大醮的召开呢?”
王枕戈沉声道:“除非是国师大人或者天师府掌教张希素出问题……”
沈爻瞳孔一缩,说道:“如果是真凌霄不需要那些手段,所以,凌霄是假的,与公孙绝配合的就是张希素,而目的就是……破坏老天师心境……”
当即,
沈爻运转功力大吼:“老天师,凌霄是假的,张希素勾结公孙绝,我看到的老天师的死,不是凌霄带来的,而是意想不到的人偷袭……”
他一边大吼一边飞下观望席。
王枕戈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着法坛飞去。
而随着沈爻一声大吼,
法坛上,正在与凌霄论道的张道一突然一愣。
而就在那一瞬间,
一直垂立在张道一身后三步之地的张希素,袖中道剑忽而爆出清越龙吟。霜白剑刃撕裂空气的刹那,剑脊符文泛起妖异红光,如毒蛇吐信般直取张道一心口。那剑势暗藏数十年隐忍的狠戾,竟在出鞘瞬间震碎了周遭三尺内的雨幕。
张道一紫色道袍无风自动,快速转身,双指并作剑指迎向剑锋,指腹刚触及冰冷剑身,便听“咔嚓”脆响——护体真气如琉璃般迸裂,剑尖竟穿透紫芒刺至心口寸许。他瞳孔微缩间,食中二指猛然发力扣住剑脊,指节因运力泛白,硬生生将剑势锁死在衣袍前。
“师兄,我如今心境还没被破。”
张道一沉声开口,指腹碾过剑身的瞬间,青钢长剑骤然弓成满月。随着他指尖松劲,剑身爆发出蜂鸣般的颤响,狂暴的反弹力震得张希素虎口崩裂,道剑脱手飞出时,剑刃在空中划出螺旋光痕。
未等张希素退开,张道一掌心已凝出淡金气印,掌风裹挟着狂风大雨轰然拍出。
张希素双臂交叉格挡,被巨大的力量震飞出去几丈才堪堪停住。
而此刻,一片死寂。
在这短暂的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在场的不论是各派观礼的人还是天师府的弟子们都在这时候茫然了,特别是张希素突然对张道一出手,惊住了所有人。
“改了,改了!”
当看到那一把剑被击飞出去,而张道一胸前并没有出现致命伤口时,沈爻惊喜大喊道:“老天师,小势可改,我明白了,量力而行,我悟了!”
他快速飞到法台上,指着张希素,说道:“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张希素,从头开始,就是你在与公孙绝勾结,当年,老天师追杀公孙绝屡屡失败,不是公孙绝多强,而是你在背后通风报信。
后来,朝廷多年追踪无果,也是你在庇护公孙绝,因为老天师执掌钦天监,但老天师无心权力,一直都是龙虎山弟子代劳,所以,不是朝廷办事不力,而是有内鬼!
你的身份太合适了,不论是江湖也好,还是朝廷也罢,你都可以替公孙绝打掩护。三十三年转世之说,老天师以为无人知道,但是,当年在诛仙大阵之下昏迷的人里正好就有你张希素,你只是装晕的。
而今日,你们想借助这罗天大醮做什么阴谋,但是,绕不开老天师,只要有老天师在,你们就无法成功,所以,你们就利用三十三年转世之说,培养一个假的凌霄来动摇老天师的心境,一旦老天师心境失守,就会被你这个最熟悉他武功的人击杀!”
王枕戈也沉声道:“公孙绝派人在龙虎山下大肆犯案,就是为了将龙虎山绝大多数弟子引走,这样的话,天师府人手不够,对龙虎山监察力度就不够,就可以很方便其他修炼饕餮神功的人隐藏!
你们的计划很顺利,中间的波折就在于顾大侠的到来,沈爻又借顾大侠的势,窥探天机,差点影响了你们的计划,于是,公孙绝利用他对我的熟悉,制造柳从文之死,让我破了沈爻的心境,再一次把你们的计划拉入了正轨,你们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道一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张希素,很是不解道:“师兄,你这是为了什么?您难道想要称霸武林?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几年好活了,不至于吧?”
张希素微微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张道一问道。
“为了完成凌霄圣师当年的宏愿,消除世间苦难!”张希素说道:“今日之后,公孙绝的饕餮神功大成,他将一统魔道,而我也不再隐藏实力,将借抵抗公孙绝为由,逐步一统正道。”
张道一恍然道:“你当年就拜入了凌霄的门下?”
张希素点头,道:“圣师很伟大,我很认可他的思想,我也觉得归根结底,这天下的苦难都是来自于武道,因为武道超凡,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所以,天下永远不太平。
若是世间没有了武功,所有人的力量都对等了,那所有人都会遵守律法。”
张道一说道:“可,那时候,律法不就成为了新的武功了?掌握律法的人依旧与普通人不对等,苦难依旧存在。”
“不,”张希素说道:“没有了武功,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所有人都将会接受教化,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人性就会归于平和,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厮杀,律法会将生命压到同一层次,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
张道一摇头,道:“师兄,人性是不一样的。”
“人性是可以教化的,思想是可以统一的。”张希素说道:“等我们一统武林,我们就会再进一步一统天下,到时候,我们会焚毁所有武功,然后统一教化世人,世间就会变得和谐、平等。”
张道一无奈叹了口气,道:“师兄,你魔怔了几十年,我也没法说服你,只能是武力阻止了。”
张希素轻笑了一下,望向沈爻,说道:“沈家小子,你说的很对,小势可改,大势不可改,而今日,我就是大势!”
张希素的声音很是浩瀚,仿佛惊雷。
此刻,天空雨幕如帘,斜斜织着天地间的苍茫。
张希素立在法台上,道袍被湿冷的风掀起衣角,他手中雪白拂尘忽而朝天一振,腕间力道翻涌如潮。
“阵起!”
刹那间,淅淅沥沥的雨声戛然而止——万千雨丝悬停半空,如被凝固的水晶,连空气里浮动的水汽都透着诡异的滞涩。
“变!”
他低喝一声,拂尘尾端银丝爆绽微光。原本悬浮于坛城上空、勾勒着九宫八卦纹样的光影陡然剧震,那些交错的符文如活物般扭曲游走,化作实质般的金色光链,轰然交织成一座遮天蔽日的大阵。
阵图边缘,乾、坤、震、巽等卦象逐一亮起,迸射的光芒将云层染成暗紫,一股山岳倾塌般的威压自阵眼狂涌而下,直压得坛城内众人骨骼噼啪作响,气血翻涌如沸。
“呃啊——动不了!”
“这是什么阵?”
有人惨叫着屈膝跪地,周身真气仿佛被无形大手攥住,连抬手的力气都被抽空。
整个坛城如同被塞进了缩小的囚笼,天地灵气被大阵强行割裂、绞碎,化作凛冽的罡风刮过每个人的肌肤,绝大部分人都被压伏在地上,只有少部分能动但也都受到很大限制。
就在这极致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之际,坛城中央的太极图猛地裂开,一百零八个黑影自裂隙中鱼贯而出。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胸口却用赤红丝线绣着狰狞的饕餮兽首,双目泛着非人的幽绿,周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宛如从幽冥爬出的饿鬼。
那一百零八个身影已同时张开双臂,口中发出非人的嗬嗬怪响。更恐怖的是,他们胸口的饕餮绣像竟如同活了过来,血盆大口猛地张开,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自阵中爆发!
“嗤——”
肉眼可见的光芒从坛城内众人身上被强行抽出,化作丝丝缕缕的彩色光带,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射向那些饕餮武者。有人功力稍弱,瞬间便被抽干了大半真气,惨叫着瘫软在地,须发皆白;有人试图运功抵抗,却被大阵死死压制,真气刚提至丹田,就被那吸力扯得粉碎,顺着光带汇入饕餮之口。
“饕餮……饕餮神功!”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饕餮神功的恐怖。
“吼……”
那些修炼饕餮神功的武者们吸收着海量功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吼,他们的身形在黑气缭绕中隐隐膨胀,皮肤下似有活物在蠕动,双眼的绿光愈发贪婪暴戾。
那吸力与大阵的威压相辅相成,如同两张无形的巨网,将所有人困在中央,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苦修的功力被掠夺、被吞噬。
坛城内惨叫声、真气爆裂声、以及饕餮武者们疯狂的吞咽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而邪恶的乐章。
天空中,静止的雨珠被大阵的凶煞之气浸染,竟隐隐泛起血色,悬在半空,如同死神垂下的万千利刃。
“诸位,助我破阵!”
作为在场除了张道一之外,武功最高的王枕戈在这一刻没有丢了他作为乾国第四高手的脸,虽然被那饕餮大阵压制了一下,但却并不影响他行动。
当即,他取下悬挂在腰间的两个拳头一般大小的锤子,冲天而起朝着阵眼砸去,而同一时间,在场的诸多其他能够活动的少部分高手也都随着王枕戈一同冲天而起,向着法阵罩子攻击而去。
然而,就在即将触及阵壁金光的刹那,
“嗡——”
一股比大阵威压更沉、更恶的气息骤然降临。
那气息不似凡俗功力,更像是从九幽黄泉底部翻涌而上的怨煞洪流,甫一出现,便让半空悬停的血色雨珠剧烈震颤,化作齑粉。
王枕戈等人只觉一股无形山岳狠狠压在天灵,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闷响,刚提至巅峰的真气瞬间溃散,身形如断线风筝般被硬生生拍向地面!
“噗——”数人砸在坛城边缘,呕出的鲜血竟在接触地面时凝结成紫黑色。
尘埃尚未落定,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立在虚空之中。
那人一袭残破青衣,衣角绣纹似在滴血,左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苍白如纸的下颌线,右半边脸却诡异地暴露在扭曲光线下——皮肤呈现一种非人的青黑色,眼窝深陷,瞳孔是竖瞳般的幽绿,眼角爬满蛛网似的血丝,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疯狂的笑意,半人半鬼的模样看得人脊背生寒。
他周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每一缕黑气中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正是鬼差公孙绝。
“公孙绝,你给我死!”
王枕戈瞬间双眼通红,举着双锤就朝着公孙绝砸去。
“我的好徒儿,不自量力了呀。”
公孙绝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他甚至未曾低头看摔在脚下的王枕戈,只是随意抬起脚,靴底带着一股黏腻的吸力,精准地踩在王枕戈后脑。
“呃啊——”
王枕戈身为乾国第四高手,此刻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颅骨仿佛要被踩碎。
下一刻,公孙绝脚尖猛地一挑!
“砰!”
王枕戈魁梧的身躯如遭巨锤轰击,带着尖啸砸向地面。一声巨响过后,地面上硬生生被砸出一个数丈深的漆黑深坑,碎石与血沫溅起数十丈高,久久未散。
“轮到你们了。”
公孙绝舔了舔青黑嘴角,幽绿竖瞳扫过坛城内惊恐的众人。他不再掩饰,双手猛地张开,掌心瞬间浮现出两个旋转不休的漆黑漩涡,漩涡中心赫然是狰狞的饕餮头颅虚影!
“吼——!”
比之前百零八人更强横百倍的吸力轰然爆发!坛城内那些本就被大阵压制、又被百零八人吸走部分功力的武者,此刻只觉丹田一凉,毕生苦修的内力如同开闸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经脉涌向体外!
“不——我的内力!”
“救我!公孙绝——!”
惊慌声中,肉眼可见的各色光带从四面八方汇聚,不再是射向百零八人,而是全部涌向公孙绝!
那一百零八个修炼饕餮神功的武者,此刻如同受到无形号令,纷纷单膝跪地,胸口的饕餮绣像爆发出刺目红光,他们自身吸收的功力与体内原本的邪力,化作一道道猩红光柱,精准地注入公孙绝体内,形成“繁星绕月”的恐怖景象。
公孙绝站在阵眼中央,任凭海量内力如江河倒灌般涌入。
他的身体在黑气与红光的交织中不断膨胀、扭曲,青黑色的右脸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活物在疯狂蠕动,左脸的阴影则愈发深邃,隐约可见有惨白骨爪从中探出。他的气息以骇人的速度飙升,每一次呼吸都让天地灵气为之紊乱,坛城上空的云层被这股凶煞之气染成墨色,电蛇狂舞,却不敢劈下,仿佛也在畏惧这人间魔神。
整个坛城,连同其中挣扎的武者、运转的大阵、乃至百零八名饕餮信徒,此刻都成了公孙绝修炼邪功的庞大炉鼎。那黑洞般的吸力无孔不入,连空气都被扯得发出尖啸。
公孙绝仰起头,发出一声混杂着人吼与鬼啸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力量的贪婪与对众生的蔑视,在被血色与黑气笼罩的天地间,久久回荡。
“闭嘴,难听死了!”
张道一抬头呵斥,紫色道袍在血雨腥风中猎猎作响,他仰头望向阵眼中央狂笑的公孙绝,瞳孔里映着那半人半鬼的扭曲身影,眼中寒芒似要将空气冻结。
声音未落,他右掌已携着沛然莫御的气浪拍出,掌风未至,前方的空气已被压得爆裂出沉闷的音爆,直取公孙绝面门!
然而,就在掌印即将触及公孙绝周身黑气的刹那——
“铮!”
一道银丝织成的光帘骤然横亘在半空。张希素手中拂尘爆绽万千银丝,每一根都裹着悬停半空的血色雨珠,在他内力催运下,银丝竟化作流淌的星河,带着潺潺水声,精准无误地卷住了张道一的掌印。星河表面涟漪激荡,将那狂暴的掌力层层卸去。
“师弟,何必如此急躁?”张希素声音平静,眼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我在你面前扮了几十年的温和师兄,或许单打独斗非你敌手,但若只是阻拦还是没问题的,公孙绝神功将成,你还是别打扰他了。”
他手腕猛地一振,拂尘银丝陡然暴涨数十丈,缠绕着的雨滴瞬间汽化,化作蒸腾的白雾与银丝交织,竟在张道一四周形成一片波涛翻涌的“银海”。无数水箭与银丝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带着刺骨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向张道一。
“破!”
张道一甚至未曾睁眼细看,周身忽然流转起一圈奇异的气流。那气流看似轻柔,却带着一股“无相无劫”的玄奥韵律,凡触及气流的银丝与水箭,皆在半空中寸寸瓦解,化作最本源的水汽与灵光,消散于无形。
他一步踏出,银色大海竟瞬间向两侧退避,刹那之间,身形已出现在张希素面前。
张希素瞳孔骤缩,满是惊恐,刚欲再扬拂尘,却见张道一掌心已印至他胸前。
那手掌看似平淡无奇,触及他护体真气的瞬间,却爆发出一股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不是蛮横的冲击,而是如同天地初开般的“分化”之力,竟将他数十年苦修的内息瞬间搅得紊乱不堪!
“噗——”
张希素如遭万钧重击,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碎数道阵壁光链后,狠狠砸在几十丈外的青石台上,石台轰然碎裂,他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道袍,挣扎数次竟无法站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师兄,”张道一收回手掌,语气淡漠如冰,“坐井观天,可要不得。”
他不再理会倒地的张希素,足尖一点,身形冲天而起,直抵九宫八卦大阵的阵眼。此刻公孙绝正沉浸在吸收磅礴内力的狂态中,青黑的右脸已膨胀得近乎变形,察觉到威胁时,张口欲吼,却为时已晚。
张道一凌空而立,双掌合十,再猛然推出!
“轰——!”
一只遮天蔽日的掌印凭空出现,掌纹间流转着先天八卦的符文,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压,狠狠拍向大阵核心。那原本坚不可摧的金色光链在掌印下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九宫八卦的符文爆发出刺目强光,却在掌力下被碾成齑粉。
“咔嚓——!”
维持大阵运转的核心符文彻底崩裂,整座坛城剧烈震颤,天空中凝聚的血色云层轰然炸开。正在疯狂吸收功力的公孙绝如遭雷殛,体内狂暴的能量瞬间失去大阵引导,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逆向冲击经脉!
“呃啊——!”
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青黑色的右脸猛地炸开一团血雾,原本被吸收的万千功力化作反噬的洪流,从他七窍与掌心的饕餮漩涡中狂涌而出。
公孙绝庞大的身躯如遭重锤,硬生生从半空砸落,在坛城中央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口吐数升紫黑血液,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半人半鬼的狰狞模样,此刻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狼狈。
而这一瞬间,
那些被压制的各派武林人士们纷纷瘫倒在地,发出劫后余生的喘息,能够站起来的人极少。
“不……不可能……”
张希素手里握着拂尘,一只手倚靠在石壁上,沉声道:“师弟,不可能,你的修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可能这么强……”
张道一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师兄啊,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偷袭杀我失败之后,竟然不第一时间逃走。我虽然不是练气士,但是,龙虎山乃是我悟道之地,我在此蓄势一辈子了啊。
你要知道,在龙虎山上,我甚至是有把握与顾陌单打独斗都可以全身而退的,你怎么会想着在龙虎山跟我正面动手呢?”
张希素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喃喃道:“看到了吧,师弟,这就是圣师要灭武的原因,个人武力强大到这种地步,和神还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律法,在意人间疾苦?”
张道一微微叹了口气,并不想再与张希素争辩,缓缓道:“师兄,就这样吧,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说罢,他就准备对张希素动手。
可就在这时候,
一道声音响起:“道一,你我论道还未结束呢!”
一时间,众人望去,
竟然看到那个假“凌霄”又走到了法台之上,依旧是那么一副人间仙人的模样,非常的平和、波澜不惊,仿佛完全看不到眼前的景象一样。
张道一看着那与凌霄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道士,心里已然明白,这就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局,是公孙绝与张希素培养了多年的“凌霄”,就是为了来动摇他心境的。
而要想骗得过他,必然是要这个假凌霄内心绝无半分对自己身份的质疑。
所以,
张道一清楚,这个“凌霄”恐怕是真的被洗脑到很坚定的认为他自己就是真凌霄。
“无量天尊!”
张道一微微躬身,道:“道长,事态已经很明了了,您莫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不是真的凌霄。”
“凌霄”微微摇了摇头,道:“道一,你着相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认为真那便是真,你认为假,那便是假,所以,你若是认为我是真,那我就是真。”
张道一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从来都不想与凌霄论道,你若是没有凌霄的手段,可就没办法逼我与你论道。”
“凌霄”轻笑道:“那我就先使降魔手段,再行向道之事。”
说罢,
“凌霄”微笑着,轻描淡写的朝着张道一一指点出。
那一点实在太普通了。
没有呼啸的破风声,没有炫目的光华,甚至连指尖划过空气时,都未曾带起半分气流。
天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影子,仿佛只是老友间一个寻常的手势,带着几分随意的点拨。
然而,就在指尖微动的刹那——
张道一脸上的冷冽之色骤变,那双看透阴阳的眸子里猛地爆发出极致的惊恐!他没有看到凌厉的指风,却在视线尽头窥见了一片混沌。
那混沌中,苍茫天地如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龟裂,日月星辰坠落成齑粉,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毕生守护的龙虎山正被一只无法形容的巨大手指轻轻一按,山峦崩塌,宫观化为飞灰,连那镇压千年的玄黄幡都在指力下化为虚无!
“这是……”
他眼前景象陡然消失,眼前看到的依旧是那平平淡淡的一指,护体真气竟在那幻象生成的瞬间自行崩乱,丹田内的先天之气如同遇到天敌的幼兽,瑟缩着无法运转。
没有剧痛,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存在之力”透过虚空,精准地落在他胸口。
“噗——”
一朵妖艳的血花在紫色道袍上轰然绽放。
那血花不似寻常伤口喷溅,而是如同被无形巨力从体内引爆,血肉与碎骨混合着真气爆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张道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飞出,后背撞在断裂的石柱上,将那千年玄石撞得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八卦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凌霄”收回手指,笑容依旧温和。
这一幕,
所有人都惊住了,
而最震惊的便是公孙绝与张希素。
凌霄如此轻描淡写一指就重伤了张道一,就如同此前张道一轻描淡写重伤他们二人一样。
可,这个“凌霄”一直都是他们二人打造出来的,明明就是假的。
凌霄微笑着看了看公孙绝和张希素,轻笑道:“真真假假,皆在一念之间,我是凌霄,便是凌霄!”
两人哪里还不明白,
当即跪倒在地,高喊“圣师!”
此刻,
法台上,沈爻看着垂死的张道一,看着张道一胸前的伤口,心头猛然大惊,说道:“对上了……都对上了……”
他环顾此刻的坛城,九成的人都躺在地上,正与他窥探天机时看到的场景一样冷清,而此刻的张道一也如同他看到的场景里一样,瘫靠在断柱上,胸口潺潺冒血,气息奄奄。
“大势……不可改……大势不可改……但天机……天机无死路……”
沈爻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取出铜钱往地上,大雨滂沱着,他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活像是个疯子。
随着三枚铜钱落地,他双目死死盯着。
这时候,
凌霄走到沈爻旁边,轻声道:“孩子,看到生路了吗?”
“是死路。”
凌霄轻笑道:“那就是无解了。”
然而,沈爻却猛然抬起头,嘴角一勾笑了一下,然后又笑,紧接着就大笑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公孙绝……我算的是公孙绝……他今日是死路一条……哈哈哈哈……”
凌霄表情依旧温和,问道:“那,他的死路是什么?”
沈爻沉声道:“天下第一,顾陌!”
这时,张希素大喊道:“不可能,顾陌连飞升台都出不了,诛仙大阵早已经修复还加强了,他来不了这里,就算他侥幸破了诛仙大阵,也绝对是重伤垂死,他凭什么跟圣师斗?”
沈爻没好气的呵斥道:“我怎么知道,我他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大势不可改,哈哈哈,我改不了罗天大醮,改不了结局,你们也同样改不了,公孙绝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就有生路!”
凌霄微微一笑,拍了拍沈爻的肩膀,说道:“我也是相师,小势可改,大势不可改,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量力而行!”
“嗯?”
沈爻愣住了,因为这句话正是他如今在参悟的。
凌霄说道:“何为小势,何为大势?衡量的标准就是量力而行,力量足够可改之便是小势,改不动,那便是大势。
比如,我现在杀了顾陌,那就意味着公孙绝会死,就是小势,比如,你之前若是力量足够,直接杀了张希素,那便没有今日的罗天大醮,这便是小势,反之,便是大势!”
说罢,凌霄抬头望向天都峰,低声道:“那叫顾陌的孩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