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瞪大眼睛,询问该如何应对。
“试探他一下,一会儿你找个手下,冒充是凤凰山抓到的图州府衙官差,你当着严不语的面给手下杀了,看看严不语的反应。”
“啊?真杀啊?”老大额头直冒汗,说话都磕巴:“楼老大,咱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谢书觉无语的瞥他一眼:“你假杀对方能看不出来么?”
老大无力反驳,只能点头答应:“我明白了。”
“上个月的粮食成交量降低了三分之一,这个严不语要是真的生意人,便很可能是帮我们扩展销路的贵客。不能轻易相信他,也不能随便失去这个客人。”谢书觉道。“过段时间我会去趟崇北见我岳父,商议婚事,严不语不管身份如何,都可以成为我这趟崇北行的‘礼物’。”
谢书觉发现老大情绪低落,换个语气,安慰道:“事后多给手下的家人些银子。”
“好。”
“行了,回去准备准备,我也要调派衙役搜山了。我需要想个办法,让他们避开藏有粮食的山洞。”谢书觉做出疲惫之态,一摆手,示意老大赶紧回去。
老大离开快要两个时辰才回来,一见到老大,严慎行厉声道:“你把我们软禁起来,是什么意思?我家公子好心告诉你消息,让你们躲风头,结果你可倒好,恩将仇报!”
老大看向在一旁摇着扇子的陆观棋,陆观棋神情自若,似乎完全不在意。
“失礼了,严公子。我刚才是忙乎凤凰山的事情了,今天确实有兄弟在那边交货,幸亏您通知的及时,我们非但没有被官差抓到,还抓了个官差回来?”
老大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陆观棋反应淡淡:“楼老大的人果然厉害。”
老大让出路,做出请的姿势:“我们正要处决这名官差,给官府点颜色瞧瞧,严公子一起去看看。”
严慎行抢着道:“杀人?杀人有什么好看的?”
陆观棋用扇子在严慎行身前一挡,“杀人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杀官差,好看。”
说着,大步朝门口走去。严慎行见状立马跟上。
这是陆观棋第一次直观的看黑市的情况。
几间屋子错落分布,中间留出一条马路,跟着老大朝里面走去,最后还跟上来几个手下,将陆观棋和严慎行围在中间。
走出去百丈有余,一块空旷的场地被篝火点亮,陆观棋扫视过在场的手下,发现其中有三四个都是上次在凤凰山送粮的,其余的没见过。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站在队伍的最后,微微侧过头,似乎是不愿意直视场地中央被捆绑在柱子上的男人。
老大走在最前面,见到他过去,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跑过来:“老大,是否可以处刑?”
“严公子,这就是我们抓到的官差。”老大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面向陆观棋,跟他介绍。“这个人差一点就抓到我们的兄弟,要不是他一路追上来,也不能落单,我们还抓不到他呢。”
陆观棋的目光经过老大,落在了柱子上的男人身上。
“杀官差不怕被官府咬住不放么?”
老大哈哈大笑:“官府能把我们怎么样?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躲起来,他们去哪儿找?”
陆观棋笑而不语。
“消息是严公子提供的,今儿这个杀人的机会也给严公子了,你要是不敢,我们下手的话,可得好好折磨死他!”老大啐了一口吐沫,“狗官差,总算是落我们手里了。”
举着火把的男人递过来一把刀。
陆观棋摆手:“我不杀人,我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沾血不吉利。还是楼老大来吧,我看着。”
老大微微一怔,道:“那好。”说完,用眼神示意,让男人拿走刀。
严慎行强忍着救人的冲动,侧身立于陆观棋身后,陆观棋还回头看一眼,道:“第一次见杀人肯定害怕,没事儿,人又不是你杀的,就算是化成厉鬼也找不到你。”
老大强颜欢笑:“我去叮嘱几句,严公子等我一下。”
“好。”
老大过去和一个男人大声说了几句:“多来几刀,别让他死的痛快。”然后便没了声音,但人也没有回来。
陆观棋抱着双臂,眼睛一直看向老大这边。
很快,老大回来,和陆观棋站在一起看这场‘行刑’。
负责行刑的男人挥刀在那人身上划了两下,第三刀的时候横着过了脖子,只见他脖子耷拉下来,没了动静。
放下刀,男人跑过来道歉:“对不起老大,没收住力,他死了。”
老大大怒,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大声骂道:“这么点你事儿都做不好!混蛋!”
男人噗通跪下,求饶:“老大我错了,对不起。”
老大一脚踢倒男人,骂道:“滚!”
说着还回头看陆观棋,“手下人不争气。”
陆观棋道:“死了就行,如果有官差能活着从黑市走出去,便是黑市的无能,今儿可以帮黑市在江湖上立立威了。”
看完这场刑罚,陆观棋和老大往回走。
“我的诚意楼老大看见了,怎么样,私盐的事儿能不能帮我再找点货出来,我要二百担,不多。”
“都卖到北楚?要不你先拿九十三,其余的,我看看吧。”
“楼老大,你这是还不信我是真心想和你做生意呀。”
老大叹气,“谁能不想赚钱,但是我手里真的没那么多了。”
陆观棋停住脚,道:“把我印鉴给九十三担私盐的卖家,我和他谈。”
老大伸手挠挠脸,“你见他,他也只有这么多。毕竟现在大全基本都风调雨顺,各地不缺盐,所以私盐也就没那么多。”
“那行吧,九十三担我先要了,我出来这趟二十天,该回去看看家里的生意了。我还会再来图州的,希望楼老大能帮我跟卖家商量商量,咱以后还得合作不是。”陆观棋道。
京城陆府。
裴亭云和宋清荷坐在雎尔斋的花厅里,雪莹为他们送上茶水。
“下去吧,我和兄长说说话。”宋清荷道。
雪莹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离开。
“陆夫人把陆家后宅的掌家权交给我,我最近一直在看账本。”宋清荷眸子一沉,“陆家每个月进账从十万到二十万两不等,名义上是陆成业手里商铺赚到的。时间是从三年开始这和我父亲卷宗里说的私盐出现的时间刚好对得上。陆成业会拿这些钱的一部分,大概是每个月三到五万两用来报商铺的进货和损耗。近三个月,进账额锐减至五六万,但陆成业依然会支出三到五万。”
裴亭云琢磨道:“锐减是因为私盐的生意在收敛,而粮食这块,一来利润没有私盐高,二来还在停止中。他支出这么多钱,不会是全放在他那个小铺子上面,陆家可能还有我们都不知道勾当。”
闻言,宋清荷秀眉微蹙。
“那天和陆夫人去德亲王府,路上她和我说些官场上的道理,我忽然意识到,陆成业口中所说的宋案另有他因,应该就是指我父亲和废太子曾经交好的缘故。有防伪的盐铁司账册能顺利经过三司会审作为呈堂证供,这幕后栽赃之人,恐怕便是当今圣上。”宋清荷的话中难掩落寞,因为这样的话,宋泊简的案子将永世不能翻案。“就算我找到陆家贩卖私盐的证据,不愿意相信的人,会继续装聋作哑。”
裴亭云不知道要怎么劝,因为宋清荷的分析大概率是对的。
半晌,他道:“既然不能翻案,我可以安排你假死离开陆家,我会给你和王师傅一笔钱,保你们余生无忧。”支撑宋清荷留在陆家的理由不复存在,那她就应该趁早离开。
宋清荷晃了晃头:“我杀不了皇帝,我可以搅陆家不得安宁,陆进父子贩私盐、偷卖粮食到北楚,是事实。陆家就该家破人亡才对得起被他们害死的百姓!”
“可是……太危险了,而且我发现陆成业好像对你……”裴亭云只能隔三差五来陆府一趟,如果宋清荷真出了什么事,他根本就来不及过来。
“他对陆兆松恨之入骨,对我是因为我是陆兆松的妻子,只要是陆兆松的,他都想抢。正好,我可以利用他这一点。哥你放心,我有分寸。”宋清荷安慰起裴亭云来。“对了,你和他的藏红花生意怎么样了?”
“他利用陆进的身份,正在谈几个供货商,没那么好谈,吴佳恒的背后是定远侯,供货商可不愿意得罪其中一个,让他先谈着吧,我时不时就会和他说吴佳恒最近的生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刺激刺激他。”
“嗯。陆夫人对他占了吴佳恒看中的铺子,特别开心,他为了讨好陆夫人,是一定要做成藏红花生意的。”
宋清荷道。
第二天一早,陆兆松出现在宋清荷的书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
“兆松,你今天没有课么?”这个点应该是他早读的时间,宋清荷停止翻看手中的账本,问道。
陆兆松这才走进来,“我今天跟先生告假,想和你出去游船。”
宋清荷看着眼前的账本,道:“我正在看府中的礼单,我打算背下来,这样以后到了什么日子,有谁是固定需要支出的礼,我就可以做到心中有数。等下午还在在府里走一圈,看看各处有没有打扫不到位的情况。真的没有时间出去玩儿。”
陆兆松柔声道:“就是因为你这段时间忙于家事,操劳辛苦,所以我才想带你出去散散心。”
“可是……”
陆兆松伸出手,牵起宋清荷的手,把她拉起身:“不急于这一时,要劳逸结合。”
说完,牵着宋清荷走出书房。
两人换了衣服,才走到前院,迎面居然出现了陆观棋。
陆观棋在看到宋清荷的那个瞬间,眼睛是亮晶晶的,可他很快就发现了陆兆松牵着宋清荷手。就好像一记巴掌,给陆观棋眼睛的星星都打没了。
“观棋?你回来了。”陆兆松看见二十几天没见的陆观棋很是开心,亲切的关心道:“你这一趟出去二十多天,都瘦了,在外面肯定吃不好、不如家里,等中午让厨房做你喜欢的。”
陆观棋嘴角含笑回道:“谢大哥。在外确实不如家里。”说着,他把目光投向宋清荷:“大嫂。”
“观棋舟车劳顿,去见过爹娘就好好休息。”宋清荷道。
陆观棋点点头,实在没忍住,问:“大哥大嫂要出去?”
“嗯,我想带忘宜去游船,娘把掌家权交给了忘宜,所以忘宜最近十分操劳,带她出去散散心。”陆兆松的话里难掩对宋清荷的心疼。
陆观棋道:“大嫂辛苦。”
“我们先走了,中午回来咱一起吃饭。”
“好,大哥大嫂慢走。”陆观棋微微颔首,目送两人离开。
陆进去上朝了,等回来才知道陆观棋已经回京。
他的表情明显是对陆观棋回来感到意外,严姨娘在一旁道:“观棋连夜赶路,早上才到京城。让他去洗漱更衣,他非要等老爷回来,跟老爷请安才肯去。”
“辛苦了,去沐浴更衣吧。”陆进微笑着说道。
陆观棋双手抱拳行礼:“是,爹。”
为什么负责跟踪陆观棋的几个人没有传信回来?陆进心中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回到房间,陆观棋看到已经被下人送到房间的行李,其中那只小猫面具被单独放在一个包袱里,他本准备拿换洗的衣服,却被面具吸引过去。
手指轻轻面具,眼前都是陆兆松和宋清荷牵在一起的手,陆观棋知道,自己非但没有克制住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反而是愈演愈烈。
“陆观棋,你别想了,她是你大嫂,知道么?你能不能要点脸?”
陆观棋对着面具自言自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碗掉在地上打碎的声音。
他回身,看到严若敏站在两丈远的房间里珠帘的位置,一只装着食物的碗连同托盘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