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怔怔良久,忽地,笑了,“给我点时间如何?”
佟国南哈哈一笑,“您是上官,您说了算。”
“那好,咱先干点儿别的。”
薛向伸手招了招,“老几位,来了有会儿了吧,过来吧。”
霎时,人群分开,一队八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方脸中年,胸前别着金质飞鱼标,薛向远远拱手,“梁室长久违了,佟副室长,王副室长,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梁室长,是第一院第三室室长,此来……”
薛向还在说着,佟国南脑子嗡地一下,什么也听不到了。
王安世脸色发白。
第一院可是掌管风纪的。
梁室长摆手,“旁的话就不说了,我们过来,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说着,他一挥手,三名劲装大汉出示三张公函,分别怼到童胜、张冷、刘校三人面前。
“童胜,经查,你在黄玉芳案中,涉嫌草菅人命,勾结不法商人……”
“张冷,经查,你在童宇案中,涉嫌收受贿赂,错断官司……”
“刘校……”
童胜一阵天旋地转,软软倒地,张冷、刘校的表现也好不了多少。
这些地方上的强权人物,在地方上叱咤风云惯了,从没和上级风纪部门打过交道。
但久违的传说,却让他们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站到自己面前,落下的必是灭顶之灾。
至于暴力抗法的念头,更是丝毫不敢有。
共治七年,检校司巡楚地,窥察到楚王勾结龙族,检校司副司使张烨暴卒,中枢震怒,派三司会审,楚王聚兵,立化齑粉。
当今世界,个人勇武远不能对抗体制之威。
“你,你……”
佟国南指着薛向,惊怒交集。
他预设过薛向的各种反应、反击,唯独没想到薛向会从天上请下一剑,将他布下的杀局一剑横扫。
不应该啊,薛向在上面就谢海涯一个靠山。
就凭谢海涯怎么可能调动第一院的人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全完了。
佟国南心肝俱颤,他猛地发现薛向选择的攻击角度实在太刁钻了。
薛向若是从旁的方向打击,都还能应对。
唯独从过往的案件着手,这些案件都是既成事实,而且童胜三人一直都是靠案吃案的行家里手。
而薛向选取的那几件案子,都是童胜等人做的特别过分的,只要去查,一查一个准。
可薛向又是怎么从这浩如渊海的积案中,找到这些案子的呢。
听说这人经常捧着各种刑名案件,过往积案翻阅,可也没道理有这种能力吧?
不对,有内鬼!
刹那的工夫,佟国南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就在这时,梁室长将一张公文递给薛向,薛向拿了,直接怼到佟国南面前。
佟国南才看到自己的名字,脖子一歪,身子一抖,直挺挺倒下。
王安世抱着佟国南一通猛摇,才将佟国南的魂魄找回。
“佟副室长,看清楚了,不是审查,是去进修班。”
王安世高声道。
佟国南死死盯着文书,仿佛忽然不识字一般。
梁室长哂道,“二院要办一个进修班,遴选青年才俊培养,佟兄名列其中。
二院的朱室长有事,托我把给你的进修通知书送来了,接着吧。”
佟国南终于彻底回魂,颤抖着接住通知书,再看一眼薛向,如观嗜血猛虎。
一院掌风纪,二院掌体制整理,皆是云梦城中最强衙门,竟被薛向同时召唤而来。
自己一把年纪,竟还成了青年才俊,找谁说理去。
佟国南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毫无脾气。
他冲薛向拱手,“多谢室长推荐,佟某必定好生进修,好生反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去了。
童胜、张冷、刘校三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被梁室长带来的劲装大汉架着带走。
霎时,全场一片死寂。
薛向咳嗽一声,道,“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信不着本官的,就在此等候;信得着本官的,可以回去等,不要耽误了工作。”
众人如梦初醒。
有那胆大的,抢先道,“大人都没发薪,我们急什么,差上三五日,谁还能饿死?”
薛向认得这喊话的,是童胜座下第一走狗,变换腔调倒快。
“就是,账上没钱,渡口的商铺又不会飞了,咱们慌什么?”
“不说别的,账上的钱,又不是室长大人花没的,怪谁也怪不得室长大人。”
“室长大人乃当世神君,会欠黄咱这点嚼裹钱?我万万不能相信。”
舆情再度干脆地跪倒在强权脚下。
在见识了薛向的雷霆手段后,这帮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的小卡拉米,哪敢跟他说半个不字。
何况,不少人还在担心童胜、张冷、刘校三人屁股上的屎,会溅到自己头上,心思惴惴,哪还顾得上别的。
湖海楼上,望海居。
丁春夏口中哼着戏腔。
不多时,他的心腹谋主胡侃走了进来,待丁春夏一曲唱罢,才汇报说,庆功筵席备好了,就等佟国南凯旋。
丁春夏取过湿暖手帕,擦了擦脸,“给十一室三成股,是不是多了,咱出的钱可不少。
我看今天这酒宴,还得往死里喝,价钱还得往下压。”
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王安世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丁春夏笑着迎上前去,一边招呼着王安世,一边往门口打量,却迟迟不见佟国南和童胜等人。
“怎么回事,老佟是个慢性子,童胜、张冷可是急惊风,这两小子躲哪儿去了?”
丁春夏笑嘻嘻道。
“吃牢饭去了。”
王安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掀起的长袍溅飞一只茶盏,跌落在地,打了个粉碎。
“老王,你这是抽得什么疯?”
丁春夏冷下脸来。
他和佟国南配合默契,唯独这个王安世在谈判上锱铢必较,很是难搞。
王安世不疾不徐道,“童胜,张冷,刘校,皆被一院的人带走。
老佟,接到进修的文书,今天是无论如何不会来了。”
王安世说得风轻云淡,丁春夏耳边却炸响惊雷。
“你,你,你是说薛向绝地翻盘,招来了第一院和第二院的力量,瓦解了老佟的布局?”
胡侃反应极快,立时把握住了关键。
王安世微微颔首,丁春夏倒吸一口凉气,跌足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就差临门一脚……”
“等等,钱呢,发薪的钱呢,薛向怎么解决的?”
胡侃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