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的春闱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届会试,皇帝今年才刚十九岁,跟死去的那位永嘉郡主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很是年轻有为,中榜的才子们都让他亲自指定了去处,明显是要重用。
状元郎徐鹤年方二十二,在门下省历练,官职虽低,但是因为在刑吏司当差,跟他们皇城司也是有交集的,三月里他打听到徐鹤尚未娶妻,于是便把二舅兄盛雄的嫡长女说媒给了他。
婚期就定在半个月后的八月十八,老夫人寿宴过后的第十日。
前有靖阳王府,杜家不可能再在武将行列再有升迁了。
此外还有沈家穆家等几个大家族在,杜家实在也还算不上一等一。
提前拉拢这些才子们,对自己有好处。
徐鹤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未来必定前途远大,广陵侯要提前为自己培植势力。
“侯爷!”
刚把事情安排下去,负责门房那边的管事就匆匆进来了,带着惊色:“何建忠死了!”
“你胡说什么?”
广陵侯斥他。
两个时辰之前何建忠才从他这里挨了顿斥骂离去,该死的是狱中的柳氏,怎么会是何建忠?
“是真的!不但何将军死了,何夫人也疯了!是何夫人疯癫之后把人杀了的!来人说捅了足有十几刀……”
管家把听来的消息全都说出来了。
广陵侯停顿了三息,随后自案后站了起来,两眼在他脸上胶着了片刻,突然扬手:“快传世子,去何家看看!”
管家旋即离去。
广陵侯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比起先前,愈加阴郁了。
杜钰原还在顺天府处理柳氏捅出的篓子,听说何家又出事,便一路飞奔过来。
早就蹲守在顺天府附近的霍纭见他离开,遂也整了整身上的短打衣衫,拎着包袱走向了牢门口的狱卒:“军爷……”
杜玉到了何家,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倒吸了两口气:“那行凶的疯妇呢?赶紧把人押过来!”
何夫人来了。被押跪在地下。
杜钰问:“人是你杀的?”
何夫人抬着头,双目呆痴,只是笑:“是郡主杀的。”
杜钰心里一惊,抓住她的头发:“哪来的郡主?”
何夫人指着屋里,又指着屋檐,随后又指向上房后方:“那里,那里,到处都有……”
杜钰盯着她看了片刻,皱眉撒了手。
随后他看到了张少德:“你几时来的?”
张少德上前:“才来,不久!”
“看出什么来了吗?”
张少德脸色煞白,抬头看他一眼,又慌忙把头垂下:“未曾!在下什么都未曾发现!”
杜钰皱了皱眉,也蹲下去开始察看何建忠的尸体。
“何家主事的人呢?”
此时门口突然来人。
竟然是顺天府的捕快。
杜钰转身:“何事?”
捕快连忙俯首:“禀世子,是何晖出事了!今日下晌何晖前往府衙撤诉,章程走完后去大牢接柳氏,结果柳氏因为吃过何家送的饭食后当场口鼻喷血而死。初步判定,何晖有重大嫌疑!”
张少德闻言一震,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随后却又把目光调向了杜钰。
“胡扯!”
杜钰蓦地一声咆哮。“我才刚从顺天府过来,柳氏在那好好的!”
捕快跪在地上磕起了头:“世子息怒!事情属实,如今府衙里都开堂了,大人命小的过来传个何家主事的人前去……”
杜钰团团转了两圈,随后踹翻凳子:“一派胡言!那是何晖的妻子,他明明是去接她,怎会在牢中杀妻?你们查清楚了吗?!”
“仵作已经查过了柳氏吃过的饭食,确认不管是包袱皮还是饭菜的样式,都是出自何家。那些饭菜甚至何家厨房里还有一模一样现成的样式。
“世子恕罪,小的们只是传话,案情内幕还得问大人……”
杜钰脸色发青,盯着二人半日不得言语。随后怒喝一声:“留几个人把何家里外都给我看好了,其余人随我去顺天府!”
捕快快速爬起来引路。
方才闹哄哄的院子,立时又安静了不少。
此时位于廊下的张少德,已然血色尽失,右手不自觉地压住了衣襟!
在他衣襟之下,那枚染血的皇城司令牌似乎变成了红炭,已烧得他周身似火……
自打张少德出门之后,张夫人就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煎熬到天擦黑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张少德进来了,脸色却白成了一张纸。
他把怀里的皇城司令牌拿出来:“我在何建忠的尸体之下找到了这个,他掌心压着的。
“凭何夫人的体力,是无论如何杀不死何建忠的。一定是有人先杀了何建忠,然后利用了何夫人。
“皇城司的令牌,只有侯爷手上有!
“这足以证明何家的事——是杜家干的。”
张夫人听完三魂不见了七魄:“是侯爷杀了何建忠?这是为什么!何家对他那么忠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少德痴痴地望着灯苗:“因为我们已经助他拿到了皇城司大权,上赶着为侯府卖命的人多的是,已经不差何家张家了。
“反而我们和何家知道他们的秘密,就等于是个威胁,如果把我们除去,他们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谋杀永嘉郡主的事情从此深埋在地底下,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得到他们。
“凭借这一点,就已经绰绰有余!
“所以,不光是何家,接下来我们也是他的目标!”
张夫人肝胆俱裂,她摇头道:“不可能的!前日广陵侯夫人还找我去给老夫人的寿宴帮忙待客,还要为咱们的盈姐儿说媒!”
“唱戏谁不会?”张少德布满血丝的目光转向她,“如果我告诉你,今日不止何建忠死了,柳氏也在牢里死了,而且何晖被官府当成了杀人凶手扣押了起来,你还会相信不是杜家下的手吗?!”
张夫人眼前一黑:“何晖也入了大牢?”
“就在半个时辰前,捕快亲自来传的话!”张少德咬牙,“全都凑一块了,你说这不是奔着灭口去的,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