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侯回到侯府,看到迎上来的杜钰,气得先给了他一巴掌。
“你办的好事!”
杜钰被打懵,但也不敢多言,追进来问清楚来龙去脉,也傻眼了。
从前不管杜家多么胡闹,晏北最多只是把他们叫过去训斥一顿,绝不会插手他们的事。
这次他们已经尽量低调,把在何张两家中存在的影子压到最不显眼了,怎么晏北反而还揪住了呢?
彻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管他们过去下了多少工夫,多么完善亡羊补牢的计划,都绝不可能从这案子里完全抽出身来!
他最终一定会查到杜家头上来的!
杜钰到底心狠,懵了片刻后便道:“王爷虽是……上位弑师第一狠人,但入京三年未有过大动作,咱们侯府可是他的一大助力,就算查出来什么,他也不大可能禀公执法,削除自己羽翼吧?真把咱们送上断头台,于他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不是当真忘记了,我们背后还架着一把刀?”广陵侯咬牙瞪着他,“王府但凡查到我们头上,揪出我们跟永嘉的事有关,你猜背后那一位会不会容许我们有任何向王爷透露真相的机会?”
杜钰瞬时愣住。
三年前的杜家,哪怕长了三颗脑袋也不可能生出谋害永嘉郡主的胆子。
多年来一直走在变卖祖产道路上的他们,也不可能有本事设下那么大的局,召集那么多的杀手扮成流匪去谋杀。
更不可能在事成之后还能爽快拿出好几万两银子当赏银封何张两家的口!
所以,在他们之后,是还有一个人的。
但他们绝对绝对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那不但他们父子完了,整个侯府也一定全完了。
恐怕到时候比何家张家死的还要干净!
富贵险中求,不能得了富贵就忘了险!
靖阳王府不与朝中任何一家结党,就连皇帝的母族穆家,多次借皇帝之便想示好晏北,晏北都一视同仁地不给面子。
谁也摸不清晏北的城府。
背后这个人,自然也不会答应让他触碰这件事。
“那王爷下令让咱们送卷宗,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杜钰实在已无辙。
“抓牢徐鹤!催他赶紧跟段家下聘成婚!”广陵侯倏然转身,红着眼发狠,“徐鹤是皇上钦点状元,又被放进了中书省,他是上方要的人,先这件事办稳妥了!懂吗?!”
杜钰连忙称是。
跨门的当口他又回身问了一句:“父亲,咱们背后这人,他究竟是谁?”
广陵侯残留着怒色的脸抬起来:“怎么?”
“我只觉得咱们太被动了。三年了,虽说当初给的承诺都兑了现,可他竟然不曾露过面,将来有个万一,咱们怎么栽的都会不知道啊。”
广陵侯目光晦暗。在案旁站了站,他看过来:“先去办事吧。”
杜钰遂抿唇,颌首出去了。
直到门下空荡荡没了声音,广陵侯才把腰直起来,转身穿过帘栊,揭开挂在墙上的一幅牡丹图。
图下有铁铸的机括,按开后,藏在墙里的暗格就露了出来。
他从中拿出一条断裂的珠串,咬牙在手里攥了攥,随后又如有千斤重一般,缓慢地放了回去。
早在向何家动手之前,魏章就已经上广陵侯府去探过。
侯府虽说也庭院深深,比起靖阳王府却不值一提。
除了暗哨日夜看守,魏章实在找不到缺口入内,余则都探清楚了。
何建忠死前提到书房里那幅牡丹图后的机括,墙上的机括无非是金属暗格,这些都是皇城司人常见之物,就算小霍解决不了,魏章也可以解决。
当下就卡在如何避开已经有了防备的杜家父子不动声色进入府中。
靖阳王府突然下发寻人的告示,且不去探寻他目的为何,只说王府与杜家的关系,即使回头能够在杜家得手,那事后王府这边又该如何应付?
魏章他们出去后她就对着张少德留下的那张图沉思。
直到视线逐渐昏暗她才回神,天色竟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而魏章他们俩竟然还没有回来。
她起身出门,兰琴在做饭,华临在药房里捣鼓。她走进去:“魏章他们还没消息吗?”
徐鹤是洛阳人,不算寒门,但也不显赫,其父在南边任县令,他本与母亲留守祖籍埋头读书,中了状元后便把其母也接到了京城。就住在离侯府不过两条街的胡同里。而大半年过去,其父仍在外地。
如果徐家门槛高,断不至于还让徐父在千里之外任着县令。也不至于接受侯府的说媒,去娶一个五员官的段家之女了。
所以按理说徐鹤的底细很好摸,用不着一整天这么久。
“您问我,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医病开药。”华临一面称着药,一面鼻子里轻哼着,满口不服气,但敬词可是一个不差。
月棠瞄着他:“我记得从前你到王府给母妃看病的时候不这样。怎么,母妃不在了,你就跟我摆表舅的架子了?”
“您还知道我是您表舅呢?”华临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下叉腰梗起了脖子。
月棠笑了下:“我自然是记得,除了这个,我还记得你昧过我压岁钱。”
华临立刻蔫了,一张脸胀得通红:“我都说了那是个误会……”
月棠也不争辩。
华临是华家嫡支子弟,华家行医数代,名声显赫,但他们家早年与皇室有过过节,因此从不沾染皇室中事。
但端王妃和华临又是表姐弟。
因此王妃病重之时,华家当仁不让出马。
月棠就是在那时认识华临的。
端王妃过世后,华临随他父亲回到了山里。
后来她生阿篱之时,担心有意外,又提前传了华临在别邺里随时待命。
她说的“昧压岁钱”,正是发生在端王妃生前最后一个除夕夜。
月棠后腰靠着桌案,两手轻支着桌沿,然后两眼幽幽望着前方满柜子的药材:“你说,那天你明明放在荷花瓶里的就是你自己的压岁钱,而我的在另一个瓶子里,母妃肯定知道我搞错了,可她为何偏偏全都要塞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