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抱起被惊到的阿篱,本着谨慎的原则点点头:“的确杜家的嫌疑最大。”
晏北脸色寒下去。
他端着小饭碗下地,寒脸阔步走到帘栊下:“狗日的杜明焕!他敢动我晏家人,我倒要看看他合府加起来几个脑袋!”
在晏北眼里,不管王嬛是不是永嘉,都是他妻子,是阿篱的母亲。
她认,她就是靖王妃。
她不认,那也是他晏北的发妻。
杜家但凡把手伸到她头上,也得问他答不答应!
何况这当中还牵涉到他们俩的孩子,当时仅仅百日的阿篱!
他捡回阿篱之时,可怜的娃儿已只剩一口气。
得亏他权势在手,可令太医日夜看护。
后来皇帝被接回京,又感念他亲自遣人护送,派驻太医常驻王府。
如此万般小心,才将他性命保住。
那段日子,晏北在阿篱因病痛哭着不肯吃饭睡觉时,就连上朝也得把他带上。
他带着孩子坐在枢密院衙门里一面亲自喂食,一面处理公务,这是司空见惯之事!
因为他不放心任何人接手。
而即便如此,阿篱也还是大伤元气,如今都三岁五个月了,还跟人家两三岁的孩子一般高矮。
这一切,都是杜家干的!
“去把证据找出来,但凡证据早上到手,晌午我就要在菜市口看到他的人头!”
小饭碗再也无法控制地放到了案上,发出咚地一声。
阿篱从高安怀里扭转身子,去扯着他的衣袖:“父哇,不生气。”
晏北缓下神色,把他抱过来:“父王有要事商议,阿篱去找乳娘可好?”
阿篱脸贴脸跟他蹭了蹭,然后滑下地,随门口的乳娘出去了。
高安沉息,接上刚才的话题:“难处就在这里,没有证据。”
“怎么会没证据?”晏北凝眉,“设下这么大的局,一点痕迹拿不到吗?不管是他买凶的来路,还是指使他的背后人,但凡有,就顺藤摸瓜,掘地三尺找出来!”
“一时之间确实没有。”高安摇头,“能够指使杜家的无非那几个。
“但这三年里,金煜一直都派遣了人手严密监视着杜家,并未发现他与其中任何一家有不该有的往来。”
金煜是王府的长史,总管王府一切事务。
只有高安和崔寻是日夜跟着晏北的。
晏北眉头紧皱,在帘栊之下走了两圈,然后目光又投了回来:“一定会有的。只是你们没发现。”
高安也默认这个说法。
崔寻这时候端着茶走进来,在他们俩脸上来回看了看,然后说道:“街头出了大新闻,王爷知道吗?”
“什么事?”晏北信手端起了茶。
“就是那状元郎徐鹤,早前不是由广陵侯府牵线,正准备迎娶段家的小姐吗?
“结果前日,这徐鹤在洛阳乡下的糟糠之妻寻上门来了。这桩婚事硬生生的被退婚了。”
晏北瞄他一眼:“这徐鹤既有妻子,怎么又跟段家议婚?”
“早前说是两年前在洛阳乡下去探亲的路上走失了,这是听到了徐鹤高中状元的消息,进京找了上来。”
崔寻说到这里,又冷哼道:“依我看哪里是什么失散了?根本就是徐鹤嫌弃发妻上不得台面,停妻再娶,这妇人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进京来撒泼!”
晏北听到这里不免疑惑:“那后来又如何?徐鹤认她了吗?”
“能不认嘛。徐鹤前脚把她迎进门,后脚就跑到杜家提出退婚了。想来也是担心人言可畏,听说今日杜家做寿,这状元郎还要带着糟糠之妻一道赴宴呢。
“各衙门里讨论这事,都停不下来了。有几个原本不打算亲自前往的官吏,都打算亲自去探个究竟了。”
晏北道:“这妇人倒是彪悍。”
说着他忽然从茶碗后面抬起头来:“杜家是今日做寿?”
高安点头:“正是今日。”
晏北扭头一看天色,便把茶碗放了下来:“去备辇。”
高安愣住:“王爷要去杜家赴宴?”
晏北已经解开了袍子准备更衣:“旁人能去看那状元夫人,本王为何不能去?
“——上全套仪仗,多带些人。”
杜家人也不认识月棠。
或者说,如今除了宫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永嘉郡主的模样。
广陵侯府这样的排面,当然还远远不够惊动宫中贵人。
月棠打算带上兰琴和魏章霍纭,而假扮成家丁的华临,留在徐家留意动静。
徐家由徐鹤说了算。但家务由他母亲符氏操持。
得知徐鹤把月棠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以贺氏之名留在府里,妇人是担心的:“靠谱吗?一开口就讹咱们上千两银子,可别是个江洋大盗!”
“不至于。”徐鹤摇头,“我看此女行事大方,也有些风度,不是那等三教九流之辈可比,认真说来,倒比我在京见过的那些贵女风范还强些。
“就她带的那几个随从,也都甚有规矩,行动文雅。
“江洋大盗没这样的。”
徐鹤在杜家面前栽了跟头,这几日意志也消沉了三分,已不敢再那般倨傲。
但他过往对权贵格外留意,这些心得,还是有自信的。
符氏这才放了些心,又还是担忧:“别的倒好,就是不该让她顶替贺氏,这要是日后看上了你,还看上了咱们状元府的门第,赖着不走了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权宜之计,”徐鹤叹息,“杜家那边已知是个圈套,儿子自没有再往下跳的道理。
“况且,我抛弃贺氏,终究也是个把柄。
“杜家已然算计我在先,又捏着我这个把柄,随时可能拿出来要挟我一把。
“我已被算计入坑,若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到底不划算。
“如今顺势而为,借这个女人名正言顺地把段家的婚事给推了,同时又借她把我与贺氏的婚事做个澄清,免得再有人以此做文章。
“等到风波过后,我再让她主动写出和离书,或自请下堂,体体面面做个交割,对外我的名声也就有了。”
徐鹤心中有谱,贺氏肯定是没那个胆量找来京城的,这点绝不必忧心。
如今为了退婚风声已传出去,但只要家中这妇人事后以贺氏的名义自请下堂,那么日后不管他再与谁家千金议婚,都不会再有人拿他娶过亲来说事了。
这才叫做处理得干净。
儿子能做状元,他的话自然是没错的。
符氏被说服。
转而她看天色不早,立刻去替徐鹤打点马车,让他的状元儿子体体面面地上侯府赴宴不提。
月棠也乘着一辆马车,与徐鹤一前一后地入了侯府。
前院里下了地,徐鹤身为贵客,自有人早早前来接待,月棠这边也另有女眷迎了上来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