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莺在茶房里就一碗姜茶的功夫,老爷苏照已经要离开碧梧阁了。
柳闻莺这边恰好走到门口,和翠星一块扶着冬日里换上的厚实帘子,恰好看清了出来的苏照。
这苏照刚过而立,生得是一副极好的皮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走动时衣袂翩跹,恍若谪仙。
柳闻莺直接给看傻眼了。
“爹爹慢走。”
只是他冷着一张脸,在发现身后苏媛出门相送时候只淡淡一句“回屋里去吧,外面冷”,便在小厮撑着的伞下离开了碧梧阁。
“是。”
之后,苏媛起身,转过头便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神态,冰冷疏离的神情和她亲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是真父女。
柳闻莺如是感慨。
“黄柳、翠星都进来吧。”
听见苏媛的声音,柳闻莺便跟着翠星进屋,只抬眸那么一瞥,她就看见了站在边上的红袖手里正捧着一个册子。
苏媛书房里的器物摆件柳闻莺都记得清清楚楚,红袖手中捧着的册子不论是尺寸还是封面样式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那册子的封页上还用了上好的缎子包裹装订,红金交织的纹理看着又显眼又有些喜庆。
适时,苏媛也开口说道:“黄柳,这桌上点心你带下去给她们分了吧。红袖,帮我把这母亲的嫁妆单子好好收起来,等日后天气好了,再和我去库房清点一下。”
嫁妆单子?
苏媛生母的?
“啊……是。”
柳闻莺回神,端着茶点往外走的脚步比平日里慢不少,可就这样到最后她都没有再听见什么关于嫁妆的事情。
与此同时,柳闻莺也将自己听见的消息第一时间同步到了家族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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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吴幼兰):为什么现在忽然给了啊?
老爸(柳致远):这大小姐嫁妆单子在老爷那里?
女儿(柳闻莺):你们把我想问的都问了,我该说点什么?
柳闻莺其实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或许苏照将苏媛亲生母亲的嫁妆单子拿过来的事情就是和昨晚有关?
就在柳闻莺在这纠结的时候,她已经将茶点带到了茶房,数了数点心个数。
这装点心的碟子小巧精致,看起来点心满当当的堆在碟子里,这细细数来里面就四块。
她将红袖和翠星一人一块先留了出来,剩下的两块,柳闻莺将另外三名二等丫鬟喊来了茶水间一起分享。
虽没说这两块点心四个人怎么分,但赭玉与杏蕊两人是分着一块吃的。
而紫竹,直接拿了一块。
至此,这点心盘子就空了。
赭玉和杏蕊都是老实性子,前者善针凿刺绣,平日里管理苏媛的衣裳,早晚进屋里伺候,但是本身就是个闷葫芦。
后者是老太太院里小厨房的灶台娘子林娘子的女儿,会做些吃食。
只是如今碧梧阁没有小厨房,杏蕊目前还没有展现身手的机会,经常在院子里和三等丫鬟们混在一块干着些杂活,没有近身伺候的机会。
在主家面前露脸少,二人过得自然是低调的,对此,她们二人除了对柳闻莺抱以同情的目光以外也做不了其他。
紫竹一口咬下大半的糕点当着柳闻莺的面吞下,然后又斜了眼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指不定怎么说她的二人便道:
“人家可比咱们日子舒服,先前还吃了个橘子呢,在这可怜人家吃不上半口点心的,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呢”
紫竹说完还哼了一声,柳闻莺也没想到先前橘子这事被紫竹看见了。
“这橘子是大小姐赏给我一人的。如今这点心,小姐明确说了分给大家的,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我。”
虽然柳闻莺也不馋这一口点心,但是紫竹非说这样的话,这搞得像是点心没那么金贵自己就拿出来和众人分享,橘子那种好东西她就吃独食呗?
柳闻莺继续道:“上次小姐赏了紫竹姐姐两尺缎子,我也没见姐姐你拿出来和姐妹们分一分、好歹搞个一人一块帕子之类的啊。”
柳闻莺直接将苏媛赏下来的水果和那些物质赏赐相提并论。
都是给个人的,谁还往外掏不成?
“莫不是,日后大小姐赏给咱们自己的物件都得拿出来些分给旁人不成?”
柳闻莺这么一说赭玉和杏蕊对视一眼立马看向紫竹都带了些警惕。
她们俩可比不得在苏媛近身伺候的丫鬟。平日里得到的赏赐就不多,到手了还要再分给旁人?
“大小姐喜欢黄柳……给个橘子吃怎么了?”
赭玉终于开口了,杏蕊紧跟其上:“那蜜桔小姐若是赏给我,我定是要一点不剩全吃进肚子里这才不负小姐的好意。”
“你们!”
紫竹看着这平日里跟个哑巴似的俩人今日居然开口背刺自己,当即柳眉倒竖,胸膛起伏的厉害。
柳闻莺都做好了待会和紫竹吵架动手的准备了,谁知道紫竹却只瞪眼撂下一句“一群落井下石的王八羔子,我呸!”就跑了。
只留三人在茶水间里面面相觑。
“落井下石是怎么回事啊?”
柳闻莺想起了紫竹的话,不解地看向了赭玉和杏蕊。
对上柳闻莺那圆溜溜充满探知欲的眸子,赭玉默默低下头啃着手里那点子点心。
倒是杏蕊纠结地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小声解释道:“魏妈妈昨夜因管事不利被调去后院看管浆洗去了。”
嚯这消息瞒得够严实啊!
柳闻莺先前都不知道的。
柳闻莺心里赞叹着杏蕊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对方此时却又想起昨晚她告假回到了她太太院里她那边屋子,本是打算晚上母女之间说点体己话的。
谁知老夫人那里闹了大半宿,她还在老太太院里吃了一夜的瓜。
杏蕊是真没想到,那二太太素日里寡言少语,跟个泥塑的菩萨似的,昨日居然爆发出了那么大的怒火,还说了那些话。
这要不是最后大太太忽然晕厥过去,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都说我刻薄下人,说什么府里用度与以往差别甚大。
自我接手公中,账面上的银子就那些。不仅是赏秋宴,入冬之后还有各家官眷之间的冬酒邀请,到了年底更是一大笔人情往来。
我自己将管家时期的每一笔账记得清清楚楚,老太太都是过了目的,今日大伯也可以亲眼瞧瞧。
是了,
婆母掌家时,自是有婆母的办法;
嫂嫂掌家时,也有嫂嫂的办法;
我只不过是个孀居多年的寡妇,娘家也不过是个教书秀才,可没那么多嫁妆私产去填补公中这账上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