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的霓虹灯亮起来时,他们正在明瓦廊觅食。
谭越排队买国足臭豆腐,陈子瑜则钻进旁边的小店买梅花糕。等他捧着热气腾腾的纸盒出来,正看见她踮着脚给街边的流浪猫喂梅花糕碎屑。
“小心烫。“他抽出纸巾递过去,“猫不能吃太甜的。“
“可是它一直在蹭我的手。“陈子瑜把最后一点糕点喂完,猫咪恋恋不舍地舔着她的指尖,“你看,连金陵的猫都这么温柔。“
他们在一家鸭血粉丝汤店坐下。
店里人满为患,拼桌的阿姨听说他们是游客,热情地“吃完去逛德基广场呀,负一楼的网红厕所可有意思了。“
陈子瑜笑得呛到,谭越赶紧递上纸巾:“阿姨,她不能吃辣。“
“哎呀小伙子真贴心。“阿姨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从德基广场出来时已经快十点。
商场外的喷泉正在表演,彩色灯光把水花染成梦幻的颜色。
陈子瑜站在喷泉边拍照,突然被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裙摆。
“小心!“谭越伸手把她拉到身后,自己的裤脚却被淋湿了一片。
“你看你。“陈子瑜掏出纸巾要擦,却被他握住手腕。
“别动。“他低头看着她,喷泉的水光在他眼底流转,“这样看你,像在看一场烟火。“
夜风裹着梧桐树的气息吹过来,远处新百大厦的LED屏正在播放城市宣传片。
陈子瑜突然想起白天在大寺看到的琉璃塔,那些千年前的琉璃,此刻是不是也在某个角落,见证着这样的时刻?
“阿越,“她轻声说,“下次我们秋天再来吧。“
“好。“他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来看满城的梧桐树。“
回酒店的路上,地铁已经不那么拥挤。
陈子瑜靠在谭越肩上打盹,手机相册里躺着今天拍的237张照片。
有琉璃塔的光影,有书店里的书页,有明瓦廊的烟火,还有一张偷拍——谭越蹲在路边给流浪猫系铃铛,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暖黄。
她想起白天在先锋书店看到的一句话:“阅读的本质,是让我们在他人的故事里,照见自己的人生。“
而此刻,她忽然觉得,旅行的本质,大概是让相爱的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
酒店房间的夜灯亮着暖光。
陈子瑜洗完澡出来时,看见谭越正坐在窗前写明信片。
“写给谁?“她凑过去看。
“给未来的我们。“他笔尖顿了顿,“等明年秋天再来金陵的时候,一起拆开看。“
陈子瑜靠在他肩头,看他写下最后一句:“愿每个醒来的清晨,身边都是你。“
窗外的金陵城在夜色里安静呼吸,远处的大厦依然亮着灯,像一盏永不熄灭的星辰。
翌日。
谭越被窗帘缝隙漏进的晨光晃醒时,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七点十七分。
他下意识往身侧伸手,却只摸到一团空落落的羽绒被。
转头看见陈子瑜正跪坐在落地窗前,白色的睡裙下摆散在地毯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晨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醒啦?“她听见动静回头,眼角还沾着未褪的睡意,“酒店送的早餐菜单在茶几上,你想吃什么?“
谭越坐起身,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昨夜暴雨留下的潮湿气息还滞留在空气中,远处湖面飘来的风却带着凉意。
他抓过手机划开天气软件,果然看见晴转多云的提示,云层正在金陵城上空缓慢堆积。
“皮蛋瘦肉粥吧。“他扯过扔在椅背上的衬衫套上,“退房时间是十点?“
“嗯。“陈子瑜把咖啡杯放在窗台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花纹,“昨天查攻略说百湖有个音乐喷泉,要是下午不下雨.“
她的话音被突然炸响的雷截断。
谭越走到窗边,看见远处湖面翻涌着灰蓝色的浪,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压下来。
陈子瑜轻呼一声,慌忙去关半开的窗户,发丝被风掀起拂过谭越的手背。
早餐送到时雨已经下得淅淅沥沥。
谭越把外卖袋里的热粥倒进骨瓷碗,看陈子瑜蜷在沙发里刷网络。
她忽然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是张黄昏时的百湖照片,粼粼波光里倒映着橙红色的晚霞。
“这个位置好像在凤凰广场?“她咬着吸管,“要不我们等雨停了先去踩点,晚上再来看喷泉?“
谭越舀起一勺粥吹凉,看着雾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雨势在九点半时减弱成毛毛细雨。
陈子瑜把行李箱推进后备箱,转头发现谭越正盯着酒店门口的香樟树发呆。
那些被雨水洗得发亮的叶子在风中轻颤,有几滴水珠正巧落在他肩头。
“发什么呆呢?“她掏出纸巾帮他擦拭,“导航显示百湖二十分钟就到。“
谭越接过纸巾塞进裤兜,忽然想起之前也是这样的雨天。
那时他们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书,她的伞总往他这边倾斜,自己右肩却被雨水洇湿大片。
百湖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
陈子瑜撑着伞跳下车,鞋尖踩进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
谭越从后备箱取出相机包,看见她正踮脚看路边的指示牌,发尾还沾着没吹干的水珠。
“先去看那个爱情隧道?“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说是种满蔷薇的长廊。“
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两侧的垂柳垂到湖面。
谭越落后半步跟着,看陈子瑜时不时停下拍照。
她蹲在路边拍沾着水珠的三叶草,又举着手机拍掠过湖面的白鹭,裙摆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
“你帮我拍张照吧?“她突然转身,把手机塞进谭越手里。
谭越调整角度,镜头里的陈子瑜站在拱形花架下。
雨水顺着蔷薇花瓣滴落,她伸手去接,发梢的水珠正巧坠在锁骨处。
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撑着彩色雨伞的小孩从石子路上跑过,惊起一群停在枝头的麻雀。
“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陈子瑜凑过来,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雨水的气息。
谭越把手机递给她,看见她眼睛亮起来,“这个角度好棒!你什么时候学的拍照?“
“就瞎拍。“他别开脸,耳尖微微发烫。
沿着湖边走到白鹭岛时雨彻底停了。
云层裂开缝隙,阳光斜斜照在水面上,碎金般的光斑随着波纹晃动。
陈子瑜脱了凉鞋踩进浅水区,浪花漫过脚踝又退回去,在沙滩上留下细密的水痕。
“好凉!“她笑着往后跳,却不小心踩进更深的水洼。
谭越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听见她惊呼一声——不知从哪飞来的蜻蜓停在了她发间。
“别动。“谭越掏出相机,镜头里的蜻蜓翅膀半透明,翅脉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陈子瑜屏住呼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快门声响起的同时,蜻蜓突然振翅飞走,带起的风卷着她几缕头发缠上谭越的手指。
中午在湖边的咖啡馆用餐时,陈子瑜的手机接连收到工作消息。
她皱着眉回复,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谭越盯着她搅动拿铁的勺子,看奶泡在咖啡里晕开成不规则的图案。
“抱歉.“她放下手机,眉间还带着未褪的焦虑,“有个方案客户临时要改。“
“不着急。“谭越把刚烤好的司康推到她面前,“吃完再处理?一会就凉了。“
窗外的云层又开始聚集,湖面的光线暗下来。
谭越转动着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滑下来在木纹桌面上留下水迹,“有次你熬夜改数据,把'显著性差异'写成了'显眼的差异'。“
“还不是你害的!“陈子瑜佯怒地瞪他一眼,“非要给我讲冷笑话,害得我打错字。“
他们都没注意到,邻桌穿校服的女生正偷偷用手机拍他们。
女孩把照片发到班级群里,配文“今天在百湖遇到的超甜情侣!“。
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二十多个点赞和“嗑到了“的评论。
下午三点,天空彻底阴沉下来。
陈子瑜终于处理完工作,发现谭越正对着窗外的湖面发呆。
他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玻璃上凝结的水雾被他用手指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接下来去哪?“她把手机塞进帆布包,“音乐喷泉好像是七点开始?“
谭越看了眼手表,忽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她穿过游人渐多的广场,拐进湖边一条林荫小道。
雨水冲刷过的石板缝里冒出嫩绿的苔藓,两侧的梧桐树在头顶交织成拱形。
陈子瑜小跑着跟上,看见谭越在前方停住,转身时手里多了支不知从哪摘的野雏菊。
“给你的。“他耳朵发红,把花塞进她手里,“刚才看你盯着路边的花看了好久。“
陈子瑜低头闻了闻花香。
傍晚六点,云层终于彻底散开。
谭越和陈子瑜在凤凰广场占了个绝佳位置,面前的湖面像面深蓝色的镜子,倒映着逐渐变色的天空。
陈子瑜把野雏菊插在矿泉水瓶里,转头发现谭越正在往她手里塞烤红薯。
“刚在路边买的,热呼。“他自己也拿了个,剥开的红薯皮上腾起白色的热气。
音乐喷泉在七点准时启动。
第一缕水柱冲天而起时,陈子瑜下意识抓住谭越的手腕。
五彩灯光在水雾中交织,《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混着人群的惊叹声。
第一缕水柱冲天而起时,陈子瑜下意识抓住谭越的手腕。
五彩灯光在水雾中交织,《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混着人群的惊叹声。
她仰头看那些被灯光染成彩虹色的水花,忽然感觉有什么轻轻落在头顶。
“烟花!“她指着天空惊呼。
不知是哪个角落在放烟花,橙红色的火星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谭越低头看她的侧脸。
他的睫毛被灯光镀上金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映着漫天星火。
喷泉表演结束时人群开始散去。
陈子瑜跟着谭越往停车场走,突然被他拉住手腕。
“等一下。“他说着,从相机包里掏出个小盒子。
月光下,银色的手链在他掌心泛着微光,链坠是颗小巧的淡水珍珠。
陈子瑜看着他耳尖泛红的样子,忽然想起二十分钟前烟花绽放时,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其实我一直想说.“他的声音被晚风吹散,却清晰落进她心里。
此刻他笨拙地帮她戴上手链,珍珠贴着她手腕的皮肤,像颗温热的泪。
远处的湖面传来夜鸟的啼鸣,零星的几点灯火在水波中摇晃,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彼此交迭的呼吸声。
谭越低头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远处又有烟花腾空而起,照亮了百湖的夜空。
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把喜欢藏在野雏菊里,不用再借着冷笑话掩饰心跳。
返程的路上,陈子瑜靠在车窗上打盹。
谭越开着车,时不时转头看她熟睡的侧脸。
路灯的光掠过她的睫毛,手链上的珍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导航提示即将到达酒店时,他伸手关掉音乐,让车内只剩下平稳的引擎声。
后视镜里,百湖的灯光渐远,化作身后一串模糊的光斑。
但谭越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湖畔的晨光与暮色里悄然生长——就像那些被雨水浇灌的蔷薇,终会在某个晴日,开出满墙的温柔。
谭越蹲在SUV后备厢前,第三次核对清单:折迭桌椅、车载冰箱、急救包、无人机,还有两箱矿泉水在晨光里泛着银光。
“你确定要带三脚架?“陈子瑜抱着相机包走来,马尾辫随着步伐晃悠,“我又不是专业旅拍博主。“
“但你上次说想拍星轨。“谭越头也不抬,把防潮垫塞进角落,“巴楚海拔高,光污染少。“他直起身时,T恤后背已经洇出汗渍。
导航显示全程1200公里,预计行车14小时。
陈子瑜把薄荷糖罐放在中控台上,手指划过电子地图上蜿蜒的蓝线:“要不先到江城歇一晚?“
“高速新修了隧道,现在十个小时能到。“谭越转动钥匙,引擎声惊醒了路边的麻雀,“你要是累了,我备了有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