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7:大结局(二十)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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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难道不是?”
回应这句话的人不是翟乐。
翟乐只是冷冷斜视对方,后者有恃无恐。
林风暗忖,能让翟乐这般的,此人不是翟乐的心腹便是翟氏宗亲。事实也正如林风猜测那般,此人确实是翟氏子弟,还是跟翟乐有仇但这些年被翟乐关着当人种不断生育的堂兄弟,翟欢的胞弟。此人近来快被关疯了,学会了温顺,翟乐才乐意将对方放出来放风。
平日都夹着尾巴做人。
一看翟乐江山不保,他也蹦跶起来了。
翟乐不好过,他就好过了。
故意在这个场合挑衅林风也是不想翟乐投降,倒不是他多有骨气主战,而是生怕翟乐投降继续过人上人、压自己一头的富贵日子。食邑万户的国公啊,凭什么翟乐唾手可得?
想到这点就嫉妒到扭曲发狂。
翟笑芳这人的命太好了!
当年的翟欢越过一众同父兄弟,非要将国主之位交托给二房的堂弟,现在的沈棠也用万户食邑的国公爵位诱哄翟乐。自己终其一生不可得之物,却是翟乐踮个脚就唾手可得。
这公平吗?
他的五官一点点狰狞,眼底浮现凶色。
林风道:“自然不会如此肤浅。若以言灵撒豆成兵,化出千军万马,不过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虽能逞一时之威,却难经久战,布衣黔首貌恭而心不服。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天不塌,地不陷,这天下万民,何人不可为兵?何人不为康国大业而赴汤蹈火?”
她的语气平静,她的气势迫人。
虽是在回答讥嘲者,视线却始终落在翟乐身上:“便是曲国子民亦可为康国精兵!”
翟乐不可能不知道康国有这个本事喂饱饥肠辘辘的庶民,这也是康国能问鼎的基石。康国的基石不仅是粮食,还是无数渴求粮食果腹的庶民,区区一个曲国拿什么去撼动它?
翟笑芳,注定赢不了。
不管是民心,亦或是国力。
林风说完,便有曲国臣子挺身而出。
呵斥她用心险恶,蛊惑人心。
“究竟是我在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呢,还是诸公心知肚明却自欺欺人?自有分辨。”
翟乐:“这便是你必胜把握?”
林风:“田垄耕夫,市井商贩,吾主一声号令,他们都愿抛却锄犁、弃了货担。康国有粮,有兵,有民心,翟国主以为这还不够?”
翟乐这一局必输无疑。
有一人出列,拔剑出鞘对准林风。
林风岿然不动,屈指勾开散发着阵阵寒芒的剑锋,俏目流转,轻笑问:“君有疑?”
别说惊慌失措了,她连一点惧色都没。
仿佛此刻指着她的不是能索命的剑,而是顽童手中毫无杀伤力的木枝。这个认知让那人气结,青年脸上写满怒色:“无疑,但女君今日出门可有看看黄历,算一算你卒年?”
林风:“没看,只略懂些粗浅相术。”
殿内众人屏气呼吸。
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那把剑上面。
“在下技艺不精,算不到自己命数如何,却知道——”林风手指无需用力,便轻而易举将剑锋压下,“君子之剑,斩的是奸邪,护的是正气,而不是本末倒置与民心相悖。”
这话相当气人。
气得那人持剑的手都在哆嗦。
自己不过是拔剑冲着她,怎就是本末倒置,怎就是跟民心相悖了?林风此人年岁不大但脸皮够厚,如此恬不知耻的话都敢说出口!内心如此咒骂,可他的手却举不起来了,好似手中这把几斤重的华丽佩剑一下子有了千钧之重。他从林风身上感觉到某种无形威势。
也正是这种威势让他心中生怯意。
他才走神一瞬,便听到利剑归鞘的动静。
青年气息不受控制紊乱。
不为别的,纯粹是气得血压狂飙。
林风居然趁着他走神功夫,堂而皇之握着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将佩剑送回腰间剑鞘。
还道:“眼下可不是此剑出鞘良机。”
青年蹬蹬后退,步伐踉跄都站不稳了。
“你、你无耻!”
林风心下哂笑一声。
这就无耻了?
她还有更无耻更无解的一招没端上来呢。
林风风度翩翩地施了一礼,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道出杀手锏:“主上重情重义不舍少年情谊,也知翟国主坚毅不屈,终是不忍为难。不论国主如何抉择,是现在降,还是两国交战后再降,主上做下的允诺永远作数。”
这话直接将翟乐架在火上烤了。
翟乐心里都气笑了。
问道:“真是她沈幼梨说的?”
林风撒谎不眨眼,振振有词地道:“吾主一诺千金,皇天后土作证,又岂能有假?”
这个缺德主意当然不是沈棠的主意。
林风都不知道沈棠回来了。
这其实是林风在出使前主动加的。
她说出这条计策的时候,营帐落针可闻。
议事同僚看着她的视线都带着点忌惮惊悚——毒,真的太毒了!林风/林侍郎平日应该不会舔嘴吧?她嘴巴上是有见血封喉的毒啊!
这话一出,翟乐可要被架起来烤死了。
什么叫“做下的允诺永远作数”?
翟乐现在投降是这个待遇,他率众跟康国死战到底也是这个待遇,乍一看康国沈棠对翟乐宽容到了极点,也将二人年少交情视为珍宝。仔细分析,就能发现里面蕴藏着杀机。
翟乐待遇不变,可其他人呢?
两国开战不是过家家,打仗砸进去的不仅是真金白银,还有活生生的人命。上位者一声号令,底下的人就要抄起兵器以命相搏。翟乐不管怎么样都能保住富贵,这一仗打不打对翟乐不影响,他们的命呢?死了还能活过来吗?
人只有一条命。
翟笑芳的富贵却永远作数。
再加上林风在殿上那番阔气的话,曲国还未开战,士气就已经散了。不管怎么动员,上到百官,下到兵卒,他们都会思考一个问题——这一仗真要必输,那还有打的必要吗?
这一仗已不是保家卫国而是一场儿戏。
一场可以避免而不避免的儿戏。
将自己代入翟乐的处境推演一下局势,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林风这是三言两语就将翟乐逼上了绝路,让他骑虎难下。林风不在乎同僚们的眼神,她本就是有锋芒的策士。
出谋划策不奔着敌人要害,那图什么?
祈善:你不怕激出翟笑芳杀心?
出使本就是有风险的活,林风再这般贴脸开大嘲讽,加之她本身的价值,万一翟乐铁了心开战,杀掉林风就是他稳定人心与立威的不二选择了。即便如此,林风也要去冒险?
林风道:只要他有这胆气。
祈善:他要真有呢?
林风笑了笑:吾也有一腔孤勇!
如果怕被人杀了祭旗就萌生退意,她就不该站在这里,而是待在不知谁的后院,替人主持中馈,洗手作羹汤了。正因为她没有惧意,所以任凭多少凶恶眼神落在她身上都无畏无惧。不仅不怕,还恨不得将真诚二字写脸上。
翟乐喉间溢出笑声。
却不是少年时爽朗豪迈的笑,而是一种阴仄的,蕴含森冷杀意的笑。众臣知道林风这话的用心险恶,作为她算计目标的翟乐体会只会更深:“林使者,这真是沈棠的意思?”
林风道:“是。”
经历漫长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林风最终还是手脚完好走出大殿,步伐轻盈,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不过,她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交锋还未结束:“今晚要格外小心,我那番话虽然动摇一部分人的心,却也惹来其他人的杀心,他们不会毫无动作。”
只要林风一死,翟乐的选择就不重要了。
罗杀不解:“他们会搞暗杀?”
林风取下自带的水囊:“怎么不会?”
罗杀:“可翟笑芳已骑虎难下。”
林风嗤笑,不做评论。
她这条计谋最阴毒的地方不在于离间。
“你当年是怎么得罪沈幼梨的?”散朝之后,收到消息的喻海第一时间赶来。他已经在路上听到白日发生的细节,略微一琢磨就知道局势险恶,“还是说,你得罪林令德?”
翟乐现在痛快投降,万事大吉。
但他不肯的话,前路就是一个个大坑啊。
林风说承诺作数,离间翟乐跟主战派,也杜绝曲国主降派出力的可能。除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其他战争多为利益,无利可图的战争打个屁?打不打,翟乐利益都不受损,他们这帮人打了没好处,不打还能保全现有利益。
战争还未打响,士气已成散沙。
翟乐想要战就要破局。
而唯一的破局之策——
那就是自断后路。
除非翟乐将自身性命、全家性命都当做筹码,发出一纸檄文昭告天下,他不肯降,这一仗他要打,拒不接受康国册封,一旦战败便以死谢罪,宁愿带着全家老小死绝了,也不给沈棠册封他后人的机会。此乃哀兵之计,摆出这般决绝姿态,翟乐不仅能挽回被林风动摇的士气,还能激发振奋曲国全民之心,将此事定性为康国恶意羞辱,曲国国主不肯受。
这也是为何喻海问翟乐是不是得罪人。
这一计太毒了。
转念一想,康国领兵之人是祈善,自己或许误会了沈棠林风,这样缺德冒烟的主意是恶谋出的可能性更大。翟乐道:“为何非得是我得罪她们?立场相对便有致死之道了。”
敌对,就该你死我活。
自然怎么狠绝怎么来了。
喻海道:“那你怎么打算?”
他仔细跟翟乐说了其中利弊。
当他说到翟乐要打就要挽回士气,而挽回士气就是斩断他自己以及全家老小的后路,翟乐平静的面庞终于起了波澜,似枝头即将凋零的花,透着几分迷茫脆弱。他叹道:“我自然是想打的,阿兄留下的遗物也不多,这曲国毕竟是他的心血,有如今规模却降……”
翟乐倒不是怕死。
他只是觉得没脸下去见兄长。
喻海看着难得迷茫的翟乐,一瞬间仿佛回到那个混乱的夜,宫道上洗不干净的血污,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臭,一心只想辅佐兄长的青年在毫无准备中被迫接下他不想的担子。
唉——
翟欢这个缺德鬼要是知道今日这一幕,是否会后悔当年的决定?要不是跟沈幼梨生在同一个时代,翟乐这个国主或许能庇护曲国几十上百年,让这片土地上的庶民少些波折。
跟其他略通人性或者不通人性的奇葩国主相比,翟乐无疑是个正常的、合格的国主。
怎奈何,沈幼梨是优秀的国主。
在祈元良这种人眼中都算得上圣人。
圣人出而天下安。
“笑芳,你好好思量吧……”喻海叹气道,“如今做决定的人是你,国主也是你,早就不是他翟悦文了,不要让他影响你的决定。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会支持你到最后。”
翟乐讶异:“归龙?”
他极少听到喻海会鲜明表达立场。
喻海待在曲国辅佐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翟欢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是扪心自问,如果翟乐是他,他大概做不到这点。天大的救命之恩,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辅佐也该还清了。
归龙虽在曲国拜相,但前者更多将其视为一份谋生工作,而非践行理想道义的途径。
工作的事儿,一份劳动一分收获。
只谈政务,不谈感情。
喻海道:“你是感动了?”
翟乐:“……”
喻海啧了一声:“不然能怎么办呢?万一康国真要统一,日月所照皆为其领土,也就是祈元良魔爪掌控的地方。岂有我立锥之地?”
翟乐:“……”
归龙这是宁愿死也不愿意仰人鼻息啊。
他不合时宜地萌生几分好奇——
喻海跟祈善有什么生死大仇?
翟乐轻揉额角:“归龙,你派人盯紧林令德那边,不管怎么选,她现在还不能死。”
既不能让她死也不能让她抓到发作把柄。
翟乐需要时间思索之后的路怎么走。
思来想去,翟乐换上一身便服,披着月色独自前往父亲隐居之处。自从那场宫变,伯父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翟乐父亲也跟着胞兄。翟乐已经多年不曾见到几位长辈,即便送去拜帖,也会被原封不动打回来。翟乐知道长辈们的意思,可他这次只想再见他们一面。
“阿父,阿娘,求你们见一见儿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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