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梅赛德斯怎么敢在内地如此放肆,竟妄想通过贿赂等手段结交红星钢铁集团高层,企图干扰集团对营城港区航运代理业务的决策。
如果单纯地说这都是他本人的肆意妄为,胆大包天,这种话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香塔尔内心清楚李学武绝对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打发的。讲实际的,圣塔雅集团在东亚的发展机遇和根基还是要看红星钢铁集团。
如果因为某个人的决策影响到了双方的合作基础,那她能做的选择实在是不多了。
不过选用副总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辞退一名副总裁也不是轻而易举。
梅赛德斯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法国一些企业对圣塔雅集团的监管态度。
这还得说香塔尔在去年所遭遇的事业和婚姻双重变故,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
要稳固欧洲的产业,还舍不得丢掉在东亚刚刚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所以两头抓,心很累。
不过案子已经调查清楚,真相和证据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不管事后如何处理梅赛德斯,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首先,香塔尔代表圣塔雅集团向红星钢铁集团就该事件所造成的影响表达了歉意。
其次,她在解释中强调了梅赛德斯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自他本人的错误决定,与圣塔雅集团无关。且该行为已经违背了圣塔雅集团一以贯之的商务工作准则,集团董事会已经批准对其在内地的工作程序展开调查。
最后,香塔尔再次强调了圣塔雅集团对双方合作关系的重视,对未来合作发展的信心。
说什么都是虚的,就算红星钢铁集团对这件事很不满,可又能拿梅赛德斯如何呢?
对方不仅仅是外籍外企管理人员,还是该企业着重培养的核心管理人员。
约谈不等于吵架,也不是威胁和勒索,而是表达态度,在未来的合作谈判中占据优势。
有关于圣塔雅集团如何处理梅赛德斯,或者根本不会处理他,李学武毫不关心。
如果梅赛德斯是外事馆工作人员,或者独立记者,他早就通知外事部处理掉对方了。
这个年代,在内地处理一些不守规矩的老外,真是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梅赛德斯不同,他毕竟代表了圣塔雅集团,所作所为虽然恶劣,但初衷是为了圣塔雅集团获得营城港区航运代理权限。
就从这一点出发,相信圣塔雅集团也不会对其做出严肃的惩戒。同样的,李学武也不希望。倒不是为了双方的合作关系,而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副总裁,在谈判桌上难免底气不足。
现在双方没有什么项目谈判,但在业务沟通上还是有摩擦和矛盾的。
李学武并不寄希望于赶走这个不守规矩的副总裁,那就反向思考,把糟糕的情况加以利用,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约谈的过程中李学武一直强调是集团对此事很生气,很不满。甚至点出了李怀德主任对此事的不满态度,但他并没有说自己。
李学武有什么好生气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可图,这种事就拦不住,现在发生了,以后还是要发生。
商人的嗅觉是敏锐的,内地的海岸线这么长,为什么开放建设的港口却很少。
不要说津门港、羊城港,这些港口都是内地港务公司投入和管理运营的。以其他工业企业通过融资等方式独立建港运营的,营城港算独一份。
无论是内地的企业,还是紧盯着内地经济发展的外企,都要想一想,营城港的批复和投建,是不是就意味着未来还有更多独立海港?
如果有,那对于内地企业和外企来说不亚于是正式通知他们,对外贸易的大门已经打开。
如果没有,那营城港在未来一段时间将会成为整个东北亚最重要的海港。就连津门所辖的津沽港都有所不及。
红星钢铁集团的胃口和决心很大,在营城港项目上投入的资金远远超过了津沽港。
同样的,营城港从一开始就奔着国际先进港口和建设标准去设计并施工的,海港货运吞吐形式全部采用了最先进的集装箱式码头。
而红星钢铁集团自己也在连同铁路部门组建了相关的集装箱铁路运输标准和服务。
在钢城,由红星钢铁集团与京城铁路共同投资建设的集装箱制造厂已经生产了两年。
香塔尔毫不怀疑营城港投入运营以后,这里的货运贸易量有多么庞大。国际上第三方航运公司就像苍蝇一样,已经把目光盯向了这边。
再看红星钢铁集团待价而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这个时候可不能太老实了,该出手时就出手,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有了合作基础的圣塔雅集团要是吃不着蛋糕,可不就是傻子。
所以梅赛德斯搞的这些小动作不能放在台面上说,可也情有可原。
君不见吉利星船舶的总经理凯瑟琳多次来京游说,都游“谁”到床上去了。
要不是放不开,且时间上还有富裕,更了解李学武就是个狡猾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狼,香塔尔都想亲自披挂上阵了。也好让李学武瞧瞧什么叫年少不知阿姨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再问一句,梅赛德斯有没有错?
错是真的错,香塔尔刚刚所说的话并不全是在敷衍和哄骗李学武,稳住红星钢铁集团。
这件事已经发生,无论是从管理的角度,还是从私交的方向,她都得让梅赛德斯认知到这一错误的根本原因,这才是最重要的。
梅赛德斯到底是有些托大了,来到内地以后完全不把这里的计划经济看在眼里,以为他所成长的环境和所学的经济理论就高人一等。
结果呢?
他不知道这里的商业属性根本不是由市场来决定的,而是“政策”和“人民”决定的。
梅赛德斯所想的利用商业惯性手段,以及驱逐利益的本质来操作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错了。
而他妄图接近红星钢铁集团领导本身就是个严重的认知错误。红星钢铁集团的领导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企业的负责人,看重个人利益。
这里的企业负责人并不以金钱来衡量自身的发展和价值,因为没有票的钱就是垃圾。
职级、待遇、权利,这才是硬通货,梅赛德斯看似才华横溢,到底年轻了一些。
香塔尔也是来到内地以后摔了很多跟头,吃了很多苦头才知道,内地的管理不是打打杀杀、蝇营狗苟,而是人情世故。
就像这一场约谈会,坐在对面的李学武义正辞严地说着狠话,实际上呢?
她已经准备找个时间“约谈”李学武了,即便这混蛋嘴里没有一句准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自己套不住色狼。
圣塔雅集团现在与红星钢铁集团的合作往来看似亲密无间,业务量逐年攀增。但国际形势快速演变,经济贸易格局飞速发展,谁能保证圣塔雅集团在内地的合作一直具有合法性?
再一个,红星钢铁集团通过多种手段在上层获取到了贸易自由权,对外也有了商业沟通的自主性,这就代表圣塔雅集团不是唯一的选择了。
想要维持住双方的合作关系,圣塔雅集团越来越吃力。不仅要积极消化掉红星钢铁集团的对外贸易产能,还要满足对方日益增长的技术需要和设备引进需要。
正因为第一个吃了螃蟹,才让圣塔雅集团占住了与内地企业的合作机遇,同样的,现在他们也要开始面临其他外企的竞争压力。
红星钢铁集团代理合同以及合作协议签的都是短期的,或者是按照项目来签署。
另一边,红星钢铁集团又在港城建立买家俱乐部,积极联系国际贸易企业,并在津门建立商业俱乐部,对接位于港城的买家俱乐部。
她已经收到了确切消息,未来红星厂对外合作将直接通过津门滨海俱乐部和港城安德鲁买家俱乐部完成对接服务。
这也就意味着国际贸易商不用承担正治风险到内地考察,可在港城进行商务初始接洽。
在确定合作基础以后,贸易商可以选择在港城直接完成合同的签署,亦可以选择在签署合同前后通过俱乐部互通邀请到内地再考察。
虽然相关的海关条件较为苛刻,只能限制在特定的商业贸易区域,但着实有了进步。
一旦通过俱乐部打开了合作的大门,圣塔雅集团才真正要遭遇价格战和原材料输出、技术输出合作挑战了。
所以同红星钢铁集团之间的合作还要加深维系,营城港区的航运代理也要尽快拿到手。
拥有贸易合作订单,却掌握不了航运,圣塔雅集团就像被砍断了手脚。她无法承受营城港运营后大批国际航运船只到港却没有任何与圣塔雅集团之间的合作关系。
这就不得不说梅赛德斯的第二个错误了,他不应该过度地介入到红星钢铁集团的意识形态和业务意见争端中,这是很危险的举动。
其次,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从一开始圣塔雅集团亲近联系的就是红星钢铁集团现任秘书长李学武,她从未拒绝过其他红星钢铁集团领导的友谊,但始终珍重与李学武之间的交往,所以才能顺利地多次合作。
这一次梅赛德斯不仅伸出一只脚去搅和红星钢铁集团,还多方联系其他集团领导,这是什么性质?李学武的怒火其实是在这个位置。
没办法,他的火气很大嘛。
火气?什么火气?
李学武现在一点火气都没有,态度要多温和就有多恭谨,因为他此时正坐在一机部杜主任的办公室里。
“学武同志啊,你还得稍等一小会儿。”
办公厅副主任韩松走了进来,见他起身便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嘴里解释道:“杜主任的会议超时了,他可是点名要见你的。”
“您太客气了,韩副主任。”
李学武并没有按他的意思立时就坐下,而是等对方站在单人沙发前准备坐下后,这才跟着一起坐下。
“骤然听到领导的召唤我还有些紧张,这会儿倒是容我缓一缓呢。”
“呵呵呵——”韩松笑呵呵地眯着眼睛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道了一句后生可畏。
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算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如果不是赶上形势好,又有先例可考,这样的岁数如何能有这般机遇和成就啊。
不过还得说一句时势造英雄啊。
形势和机遇一样,对所有人都是公平、平等的,时刻做好准备且拥有敏锐的洞察力,活该人家得一句年轻有为,后生可畏的赞叹。
韩松同李学武的接触不是很多,毕竟此前李学武仅仅是红星厂保卫组的负责人,尚没到他接待的地步。可世事难料,一转眼人就到眼皮子底下了,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虽然说见李学武的次数不多,可对于这个名字算得上如雷贯耳了。不能说一天听着一回吧,这个月没听见,下个月早早的了。
负责保卫工作的时候就有点“不务正业”,后来兼管了办公室工作,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是在工业管理上,还是在经济建设上都为红星厂的集团化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这可不是韩松给李学武下的结论,而是前几天杜主任找红星钢铁集团的李怀德谈话时,是杜主任问了,李怀德亲口说的。韩松当时就在现场。
现在看这年轻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温和中不失一点锐利,沉稳的性情下又富有朝气,真是难得的良才,堪称人中龙凤。
可能到了一定的地位和级别以后都会惜才,真遇到好苗子,打心眼里喜欢和高兴。
“本来杜主任今天的行程满了,是没有时间见你的,可他又放心不下,准备安排杨副主任同你谈一谈的。”
韩松语气很是温和地讲道:“杨副主任对你们集团,包括对你也是很关心的。”
他这么讲着,李学武就认真听着,至于说杜主任如何“放心不下”,担心什么,又为何杨副主任对集团和他都很关心,他心明镜的。
杨副主任就是一机部副主任杨瑜生,年初那会儿几位集团领导就是他送到钢铁集团的。
其实上下级关系并没有多么的复杂,红星钢铁集团管理班子有三位是他送下去的,就有了牵扯,说起来就是杨副主任比较关心集团。
这算是机关里的一种说法,真正关不关心的谁知道,也许只是听杨副主任问过一嘴,别的人夸张或者有意解读,就真成了关心一般。
摊开来想想,红星钢铁集团现在算是一机部的当红炸子鸡了,部里领导关注不是很正常吗?
心里明白,脸上不用表露出来,嘴上只谦逊地应着就是了,反正韩松也在打发时间。
要说起来,这位韩副主任才是真正地“关注”他呢,这目光里的探究像是探照灯一般。
“赶巧,部里有个紧急会议,正好行程串开了,杜主任还是决定亲自找你谈一谈。”
韩松观察李学武好一会了,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应对回答,都可以称得上是青年俊杰。
尤其是这份定力,任由他怎么兜圈子,这年轻人都没有慌乱和困惑,目光始终清明。
韩松倒是了解过这年轻人的身份背景,不过才结婚三年。且那位顾参没多久就去了金陵,他才不信李学武能有今天全是丈人的提携与教导。
真要有这个能耐,顾家子弟还不都成了妖孽啊,就是李学武有这份悟性也早成材了。
老话讲寒门出贵子,其实非常不容易。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因为“贵子”很稀少。
“这是我的荣幸。”李学武笑着点点头,应道:“李主任叮嘱我要认真跟领导学习。”
“呵呵呵——”韩松轻笑出声,听见身后的动静便点了点李学武,站起身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李学武耳朵也灵着呢,早听见走廊的动静了,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会儿见韩松起身,他便知道这脚步声一定是杜主任回来了。
果然,半开的办公室房门被推开,杜主任带着秘书匆匆走了进来。
见到韩松同李学武站在沙发这边便摆了摆手,没说什么,直奔办公桌上的茶杯而去。
待咚咚灌了一口温茶后,这才看向依旧站着的韩松同李学武,点头说道:“坐吧,等着急了吧。”
嘿,这话问的,让李学武怎么回答啊。难道说你明明知道我等着急了还不早点回来?
幸好,知道李学武不好回答,更不能让气氛冷了场,韩松笑着解释道:“我们聊了会。”
“嗯,正合适,你们现在算同行了。”
杜主任并不算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搞工业管理的,严肃刻板可要不得。
他将手里端着的茶杯递给身边的秘书,手指示意了韩松同李学武讲了这么一句。
这倒是不难理解,李学武是集团的秘书长,韩松是部里的办公厅主任,真是同行了。
李学武同韩松对视一眼,笑着露出了小白牙,客气道:“我多跟韩主任学习。”
“呵呵呵——”韩松摇头,好笑道:“这话听着怎么耳熟呢?”
是故意这么说的。正当年,他怎么可能记不住这话是刚刚李学武说的,说要跟领导多学习。现在顺着杜主任的话头甩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个见杆就敢往上爬的家伙,怨不得他年轻有为呢。
“刚刚我们聊天他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说李怀德叮嘱他多跟您学习呢。”
“李怀德——”杜宪在沙发这边坐下,见两人坐下后,这才呵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韩松和李学武都理解了他呵笑声中的意味深长。
这种态度领导可以摆,但李学武不能应,更不能太“懂”,略懂就行了。
好在杜宪找他来谈话,也不是为了当着他这位下属的面专门呲哒李怀德的。
“把你放在辽东,李怀德走了一步险棋啊。”杜宪的时间宝贵,见秘书摆好了茶杯便开门见山地讲道:“我说他,他还不服气呢。”
这话李学武就更不好接了,无论怎么说都显得他太着急了,太着急为自己辩解。其实这个时候千言万语不如一言不发,听着对方说。
解释是没有用的,杜宪不会越级管理,李学武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远大抱负向他汇报。
这个时候杜宪要看的不是他说,而是他这个人,他的态度,是想自己说给李学武听。
所以杜宪开了口,李学武只做恭听状,甚至将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担在了膝盖上,拧开钢笔做起了笔记和记录。这态度够认真了吧。
韩松是把李学武的反应看在眼里的,面上不显,但心里是点头赞许的。
当干部的笔和本千万不要离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真摆在领导面前也好看。
就像现在,明明杜主任刚开始谈话时的语气是有些急的,这会儿见他做笔记,语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什么叫以柔克刚,这就是。
“李怀德在我这把你好一顿夸,讲了你这些年的工作成绩和贡献。”
杜宪许是说的累了,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看着李学武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说成绩归功于集体,贡献来自团结,这话是不是有点假了?”
李学武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是用一个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杜宪也是不禁一笑。
他正喝着茶呢,听李学武这么说,好悬没把水鼓出来,目光飘向了坐在一旁的韩松。
韩松对于李学武的机智并不意外,微笑着听他的回答,好像很欣赏的样子。
李学武并没有笑,而是认真地讲道:“我说实话,如果没有同志们的支持和帮助,我就是有三头六臂又能做多少工作。如果没有团结一心干工作的劲头,这贡献又从何说起呢。”
他很是坦然地看着杜主任讲道:“实事求是,我并不否认自己的努力和成绩,但也不会忘记同志们的支持和团结。”
“嗯,这就是你的答案?”
杜宪的脸上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放下茶杯讲道:“能说说为什么想要去辽东吗?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刚刚韩副主任说您十分关心我们集团的发展,我还含糊着,现在知道了。”
李学武别有深意地讲了一句,这才继续回答道:“我是组织的一份子,不应该凭自己的喜好选择岗位,应该兢兢业业,量力而为。”
他十分坦然地讲道:“在我过去的工作经历中,每一个岗位都值得我去付出和学习。”
“身为红星钢铁集团青年干部中的一员,在集团需要我们的时候,我有义务和责任站出来,开拓创新,锐意进取。”
杜宪听着他的话眉毛一挑,同样没有做出评论,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
他的本意不无逼迫李学武着急犯错,在压力之下难免陷入自我怀疑的困境。
可从始至终李学武的回答保持在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状态,没有丝毫的急切和破绽。
只等几个问题问完了,杜宪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了这位青年干才。
“今天找你来,不是我不放心钢铁集团,更不是怀疑你们的工作能力。”这一句杜宪回答了李学武最初的那句调侃,“一个人事变动就大惊小怪,我这个一把手也没有那么闲。”
“呵呵——”韩松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李学武调侃杜主任“十分关心钢铁集团的发展”,言外之意就是多管闲事嘛。
或许杜主任也被他说的多了几分不自在,这会儿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听起来可笑。
杜宪看了他一眼也是笑了,看向李学武的目光里就宽和了几分。
“我是对你很好奇啊。”
他也没在兜圈子,很是直白地看着李学武讲道:“李怀德夸你,杨骏回来也夸你。”
“你刚刚说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但我听到的,看到的,你这左膀右臂可不少啊。”
“团结就是力量嘛。”李学武搞不清楚他的动机,微笑着讲道:“都是为了工作。”
“嗯,不谦虚,也不骄傲。”
杜宪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继续保持这种不骄不躁啊。”
“谢谢领导,您的要求我记住了。”
李学武认真地点头,腰板很直,回答中铿锵有力,尽显年轻人的沉稳和朝气。
杜宪没有再问他什么,站起身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回去吧,好好干工作。”
“领导,我有个不情之请。”
见杜主任决定结束这次的谈话,李学武却主动表现了一回,态度恳切地望着他。
杜宪颇为惊讶地回头看了他,连刚刚进门的秘书和起身的韩松都有些惊讶。
“是我们红星集团营城造船厂最新研制并建造的两万五千吨级集装箱货船纪念模型。”
他这么说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将一个一米多长,三十公分高的纸箱子提了过来。
韩松都没注意李学武是什么时候带进来的,更没发现门口衣架旁摆了个箱子。
“这是——”
杜宪微微皱眉,看着李学武将箱子拆开,这才发现他所谓的纪念模型是什么。
一艘钢铁大船,船体分为两种颜色,吃水线以下为黑色,吃水线以上为白色。船舶并不是空的,集装箱货位上码放着层叠的集装箱。
韩松和秘书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办公室有了瞬间的宁静。实在是模型制作的精巧,摆在眼前就像真有一艘载满集装箱货物的大船向他们驶来。
李学武将托架摆在了沙发旁的小几上,又将大船捧着摆在了上面,美观又时髦。
杜宪的眉头早就舒展开了,挑眉看了李学武一眼,好笑道:“无功不受禄啊,再说了,我可是不收礼的。”
“这可不是我感谢您的指导,而是用工作实际代表集团向您做个汇报。”
李学武的回答十分的巧妙,既否定了谢礼一说,又绕开了杜宪的不收礼规矩。
他讲这不是礼物,而是成果展示和汇报。
“呵呵呵——”韩松笑着看向杜主任,揶揄道:“看来这份汇报您不得不收下了。”
“是你的鬼主意还是李怀德?”
杜宪也没容李学武回答,便指了指他笑骂道:“这李怀德,他都显摆到我办公室了!”
一月九日,东风船务订购的第三艘一万五千吨货船试航,消息刊登在了联合工业报上。
这年月要是没有点实力,敢一口气订购三艘万吨级货船吗?还都是最先进的集装箱货船。
东风船务虽然是个空壳子,可这两年千吨级货船也是陆陆续续地在采购,近海和内河航运铺开的很快。
尤其是在船员培训以及后勤保障方面,经过三年多的发展和磨练,东方船务已经有了完整的教育培训体系。
这三艘货船最早便是李学武联系的,现在联合工业报上刊登这一消息,更像是一种标志。
部里领导召见李学武的事已经在集团内部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他已经入了领导的眼。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领导的关注,又怎么会单独点他去部里谈话呢。
光是去辽东主持工业管理工作这一点可不够,董文学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非要较真的话,就只能是大家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走到了那个位置,能接触到部里的领导,有了“上达天听”的资格。
这种资格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具体表现出来的影响力,便是自年前集团管委会最终决定由他去辽东主持工业管理工作后,几方态度稍显迟滞,有所抵触。
但有了杜主任的召见,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从上面打听到领导对秘书长的汇报很满意。
无风不起浪,要真没有这回事,上面也不会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能确定的是杜主任办公室里多了一艘由营城造船厂制造的万吨级集装箱货船模型。
去汇报工作的不少人都见着了,模型的木制托柄上刻着四个红色的小字:大国船舶。
不用怀疑了,这定是秘书长的手笔,熟悉红星厂对外办工作的人都很清楚,每年秘书长都会批下一部分专项资金,就是做这些礼品。
礼尚往来嘛,到什么时候都拒绝不了,可要送烟酒茶糖就显得俗气了。
秘书长的要求,集团统一订制活动礼品,有小指甲钳、不锈钢水杯、发展图册等等。
缩小比例的船模和直升飞机模型也做了不少,这玩意儿还很时髦,当摆件可吸引眼球了。
不需别人显摆,李主任的办公室已经摆了不少,不过都是挑金贵的摆了。
三种直升飞机铁模,多种货船和渔船的模型,以及红星厂出品的汽车模型。
这玩意无论是当摆件还是送人,都是个心意,又时尚又不会落了下乘。
你要说金贵,这就是金属浇筑抛光的艺术品,铁疙瘩能值几个钱。
可你要说它不值钱吧,这些模型所代表的意义又非同凡响,这是红星钢铁集团的发展成果展示啊。瞧不起这些个成果就是瞧不起红星钢铁集团啊,老李一定问候你是不是嫉妒了。
如果说联合工业报刊登了一篇船舶试航的新闻不算什么,集团领导的召见也情有可原。但随即没多久,辽东工业管理局局长带队来集团访问调研,便彻底掀开了秘书长大势已成的伪装。
辽东工业管理局局长就是去年从辽东驻京办调回去的副主任胡可。
也算是投桃报李吧,更像是饮水思源。
胡可此次来访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等双方一见面后,他说出了欢迎李学武到辽东工作这句话以后,班子成员的态度各有变化。
李学武是京城本地人,又找了一个背景深厚的老丈人,他在京城关系网稳固也就罢了,这都去了辽东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来接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董文学的关系,在双方没有完成交接的时候,谁会傻到开酒庆祝啊。
再说了,集团内部绝对会避讳这种明面上的关系,真正能讲出来的,绝对是真关系。
有认识胡可的,已经了然,不认识的,难免要在心里嘀咕一句秘书长手眼通天了。
说手眼通天,通的不是头顶的天,而是奉天的天,这次来的客人可不就是从奉天而来嘛。
胡可来京调研和访问,可不专程是为了给李学武摇旗呐喊来的,而是带着目的的。
首先,他要确定李学武是否会前往辽东工作,这关系到下一步辽东工业同红星钢铁集团的发展关系。胡可已经隐隐把红星钢铁集团当做是辽东对外发展的敲门砖,引路人角色了。
不能说非红星不可,但红星此时是对外贸易的大势,也是工业系统里独立发展对外贸易,建立航运港口的蝎子粑粑,独一份。
李学武是红星集团布局辽东的吹号人,胡可同辽东工业自然欢迎他去辽东工作。
其次,他来京要确定红星钢铁集团下一步在辽东的工业布局,以及对未来的发展规划。
红星钢铁集团如此庞大的体量,又涉及到了这么多的工业类别,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卡拉米了,有资格站在C位抬手比个耶了。
最后,胡可代表辽东工业要同红星厂维系好现存的关系,准备同李怀德见面谈一谈。
他作为辽东工业管理局的掌舵人,要向红星厂发出积极的信号,支持并引导红星钢铁集团加大投资力度,加快发展步伐。
红星钢铁集团的进步和发展,也就带动了整个东北的经济向外发展。
虽然这个年代的东北并不缺少工业化产品,但这片土地承担的战略位置太靠前了。
一次次失去了发展的机遇,也在经济浪潮中起起伏伏,最终走向了尴尬的境地。
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布局东北亚的贸易合作,那未来渤海湾的经济贸易区真大有可为。
胡可的来访并不完全是针对李学武的,可在宣传机器开动以后,便出现了鼓吹和造势。
既然集团管委会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联合工业报自然要做专题报道,还要回顾一下秘书长这几年的工作成绩和工作履历。
李学武的工作履历很浅,尤其是时间跨度,但工作成绩却是实打实的。
联合工业报的宣传重点就放在了他对工业管理和经济建设的贡献上。
李学武知道这是谁干的,打电话给丁自贵提醒他收敛点,悠着点。可丁自贵并不以为意,他觉得在集团可以低调谨慎一些,但既然要去辽东主持工作,就不能让人小看了。
李学武真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被人小瞧过,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丁自贵说的有道理。
影响力和势力就是在平常的工作中一点一滴积累形成的,不能光有和气,还得有锐气。
丁自贵才不相信李学武去辽东是为了做好好先生的,早晚要大刀阔斧地干一场。
与其让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倒不如现在敲山震虎,摆出威仪来。
他提醒李学武,这两年集团确实是发展了,可人员结构也变了,不能说泥沙俱下,也可以称得上是鱼龙混杂了。
在集团机关还好,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和工作能力,去了地方实在是不好说。
他倒不是怕李学武被人欺负了,只是觉得小鱼小虾真有不开眼的招惹他,生这个气也犯不上。
所以最新一期的联合工业报上,在介绍李学武的工作简历中就有他的工作照片。
一张中山装侧身证件照,一张他在食品厂调研时候的现场照片,刊印的非常清晰。
这是在造势,也是在提醒辽东那些别有用心的宵小,集团的秘书长不是过江龙。
简历上当然不能写“战绩”如何,但一连串的保卫成绩可是实打实的。
气氛烘托起来了,自然有人给宣传和解释秘书长曾经送走了多少人。
小说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