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秘书长,今天我可是有备而来的。”于海棠手里抱着笔记本,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道出了今天来的目的,“您不能再拒绝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啊——”
李学武好笑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故作玩笑地反问道:“我还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时候?”
“我都数不过来有多少次了,反正每一次您都有借口。”
于海棠话说的夸张,这会儿更是笑中带嗔地提出了要求,“您得接受我的采访,红星访谈节目。”
其实说起来,这个访谈节目最初还是在李学武的关心和指导下创建的。
当时的于海棠刚刚因支持李主任而获得信任,参与到红星广播站的建设和发展工作中。这是她担任副站长以后做的最杰出的节目了。
按照当初李学武给她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访谈的对象和目标并不固定。有的时候会采访集团领导,有的时候也会采访车间工人。
更多的则是站在时事热点上采访当事人,或者在各级比赛和评比中获得优异成绩的集团职工。
除此之外,政策的发布、重点项目建设、重大发展成绩等等,也会就各部门负责人进行采访。
作为集团的宣传利器,在企业组织机构变革以后归属到文艺出版社统一管理,拥有了更大的合作空间。
升级成为联合广播电台以后,更是与联合工业报展开了全面的合作。不仅拓展了彼此的影响范围,更深层次地对基层优秀事迹进行挖掘展示。
作为该节目的负责人,即便于海棠在去年已经担任广播电台台长职务,可依旧在一线工作。
你可以说她恋栈不去,但必须得承认这两年红星访谈节目之所以能如此成功,还是有她的贡献。
从节目创建的一开始,于海棠就想找他“访谈”,但均被李学武推辞了,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于海棠想要请李学武做节目,可不全完是想巴结他,讨好他。更因为李学武作为集团领导参与了很多项目从立项到运营的过程。
如果红星访谈想要深入且具体地了解某个项目,或者某个事件从本质到表面上的情况,选择采访李学武绝对不会让听众们失望。
现在可能很少有人有资格听李学武在会议上的讲话,在李学武担任秘书长以前,有不少人对他的业务能力和思想解读仍旧记忆犹新。
无论是多么复杂的上级指示精神,亦或者是突然的正治指令,红星厂这几年在执行的过程中稳如泰山,必须得讲一句秘书长真牛哔。
熟悉机关工作的谁不知道,全集团承上启下所下达的正治思想文件,有百分之八十出自秘书长之手。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难说没有秘书长的指导和影响。
你就说负责全集团思想工作的谷副主任,她应该是对上级政策和意见掌握最充分的人了。可实际上呢?在经过这么多次的“实验”后,基本上所有人都服了秘书长。
别看李主任最近对秘书长的工作多了几分挑剔,可你让他不用秘书长,他也没有这个魄力。
于海棠早就想请他做一期有关于正治思想和时代发展相关话题的访谈节目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在接连几次遭到拒绝后,她早就没了信心,已经很久没向秘书长发出邀请了。那这一次为啥她如此有信心,还敢在李学武面前放肆?
原因很简单,这次来并不是她的个人意愿,而是接到文艺出版社负责人的指示来做访问前采访的。
是丁自贵丁主任,如果没有领导的指示,她可没有信心来碰壁。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
突然收到领导的指示,于海棠喜出望外,很是做了一番准备工夫,这便带着希望来采访他了。
李学武本是打电话给丁自贵,请他收敛一下,不要过度地宣传他。可一通电话下来,他没能劝住丁自贵,反倒被对方给说服了。
丁自贵如此主动和积极,未尝没有站队和巴结的嫌疑。但是只要在这个游戏场中,就没有人能脱离这个游戏规则,都在选队站队。
李学武所仰仗的无非是一点点工作能力和现有的工作成绩,他自然不会眼高于顶,把自己看成无所不能。
所以对于丁自贵这个时候主动示好,他也难得糊涂,选择性地忽视了前段日子机关这些人的嘴脸。
当他的正治地位和岗位岌岌可危,飘忽不决的时候,可少有人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他也不能拒绝,否则不就成了主动结仇了嘛。
丁自贵在电话中讲了一些弯弯绕,就是为了劝李学武高调一点。
李学武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想一想便也就同意了。
不过他以为丁自贵多了也就是在联合工业报上多登几篇有关于他的文章,谁能想到安排他上红星访谈呢。
于海棠可是怀着满满的信心来的,李学武也是不好意思拒绝她。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谈的。”
李学武笑了笑,并没有在意于海棠语气中的娇嗔和期盼。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现在不负责具体的业务,你要是想了解机关的情况还可以。”
“我们的访谈又不仅仅局限于工作,可以聊聊您本人嘛。”
于海棠见他没有立时拒绝,便知道丁主任的安排有戏。这会儿更是乘胜追击地说,“可以从您当兵开始讲,给我们的青年观众分享一些您这几年成长过程中的感悟。”
“当然了,您也可以讲一讲现在的工作,或者展望一下未来。”
“呵呵——”李学武端着茶杯微微摇头,道:“那你们的节目可以叫‘昨天、今天和明天’了。”
“叫什么无所谓,就是这么个意思。”于海棠听见他这话眼睛不由得一亮,嘴里讲道:“不过您的这个说法还真是妙啊——”
从她的性格中就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十分要强,性格坚毅的姑娘。要不是有处处争先的品质,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了今天这份成就。
可如此自信要强的于海棠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女人就是比不得男人,更比不得优秀的男人。
且听李学武随口一言,便是一个成熟的意见,就连红星访谈这个节目都还是在他的指导下创建的。
有的时候承认自己的不足很难得,在自己不足之处承认别人的优秀就更难得了。
于海棠心中依旧对李学武充满了钦慕,只是她知道,这辈子或许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咚咚——
正聊着,耳后传来了敲门声。
于海棠回头,却见是文工团副团长王亚娟正站在门口。
她脸上的表情不变,即便目光中多了几分惊讶。现在集团人事变动较大,可红星厂的老人谁没听过王亚娟同秘书长李学武的闲话。
王亚娟同她一样,也是隶属于文艺出版社。只是文工团的组织性质比较特殊,在业务上同主管宣传的领导接触更多。
两人是互相认识的,也一起开过会,就是没什么交情。
这会儿回头见李学武也望向了门口,她便主动结束了这次对接。
“秘书长,您把我准备的问题看一下,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于海棠站起身,笑着说道:“虽然我相信这些问题难不住您,可我也知道您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她主动伸出了手,“希望咱们合作愉快,做一期最好的节目。”
“那就合作愉快。”李学武点点头,站起身同她握了握手。
“谢谢领导的支持,我先回去了。”于海棠转身摆了摆手,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道:“周六见。”
王亚娟侧身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这一切,直到于海棠同她点头打招呼,这才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等对方离开后,她这才看向了李学武,道了一声“报告”。
“来,这么严肃呢。”
李学武从办公桌上拿起茶杯走了过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王亚娟见他去茶柜边续热水,抿了抿嘴角,迈步进了办公室。
“怎么?找我有事啊?”
李学武背对着她,换了杯中的茶叶,又拿起暖瓶重新泡了热茶。
想起办公室还有一个人呢,便转回头看向她问道:“你喝不喝茶?”
“不用了,我不渴。”
王亚娟的声音莫名的有些干涩,语气听起来虽然努力地保持着平和,可也难掩失落和忐忑。
“怎么了?有为难的事了?”
李学武端着茶杯走回来,目光上下打量了她,问了这么一句。
王亚娟则从进门后便一直低着头,直到这会儿才抬起头回道:“我要结婚了,来给您送喜帖。”
“是嘛,这么突然呢?”
李学武表情微微一滞,点点头看了她从包里掏出的红色喜帖,问道:“怎么没听你说处对象了?”
王亚娟强忍着鼓起勇气看他的脸,这会儿依旧舍不得挪开视线。
只是他语气里的意外让她的内心终于有了几分波澜,可没能从他口中听出遗憾,终究是她的遗憾。
李学武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就站在办公桌旁仔细看了那封喜帖。
红彤彤的,硬壳大红纸精心裁剪折叠成了对开的样式,上面用黑色毛笔写了一个娟秀的“囍”字。
“年底了哈,这些天倒是时不时地有人来给我送喜帖。”
李学武的语气不显波动,但也难掩一丝丝的感慨。
他似是而非地讲道:“最近的应该是彭晓力了,就是刚刚出去的于海棠,两人说是下月底结婚。”
“我爸妈催我了。”
不知什么时候王亚娟又垂下了脑袋,好像正努力地克制着什么,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工会组织的。”
李学武转过头看了她,并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联合储蓄银行工作,是六六年进厂的大学生。”王亚娟继续解释道:“我爸妈对他很满意,我也去见了他的父母……”
也许内心过于激荡,情绪便有些不稳,王亚娟积攒的力气只能说到这,再往下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李学武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虽然我没有这个资格,但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真心的吗?”
“什么是真心的?”
王亚娟仿佛被刺激了一般,倏地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反问:“那你又是不是真心的?”
这问题李学武如何能回答得上来,他既不想耽误了她的花期,也不想她随意地糟践自己。
可正如他刚刚讲的那样,他是没有资格提问的,好像他能做的除了道一声恭喜,再没有其他。
只是,她能亲自来送喜帖,是真的想要从他嘴里听一声恭喜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几年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可李学武也知道她的心意。
就连王亚梅都已经结婚,她这个做姐姐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也正因为知道她的心意,李学武才愈加注重与她的关系。
受自己所累,那几年她一定很后悔,后悔看上自己。可李学武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他可以轻松应对任何非常关系,唯独对她,有些舍不得。
李学武不是肆意妄为之人,明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继续等着自己。
再长久的等待也终究会有梦碎的一天,李学武宁愿她会幸福。
“我的日子也在月底呢。”
没能从李学武这里得到她想要的回答,王亚娟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这个月月底。”
“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
李学武伸手推开了面前有些刺眼的大红色喜帖,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他看着手边的文件说道:“不过婚姻大事,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再做决定,真心才能真幸福。”
“这世上哪有真心啊。”
王亚娟抿了抿嘴角,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努力活着。”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她,她依旧像当初主动提出分手时的那般倔强,只是此时此刻,那么的牵强。
“李哥,我结婚了。”
周常利曾经是四九城的大顽主,就是到今天也有一份场面。
只是今时确不同往日,就算再有场面,他也不愿意过分地张扬。
笑着给李学武看了看他的结婚证,就算是有了证婚人。
李学武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真这么决定了?”
“嗨,有人要就不错了。”
这小子倒是有担当,没说人家的不是,只说自己的不如。
这会儿从李学武手里接回结婚证,低着头抿了抿嘴角,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其实她挺好的。”
“当初是谁嫌弃人家来着?”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他,道:“我这边倒是用不着你道谢,不过你要好好感谢老四啊。”
“他就是为了看我热闹。”
周常利有些不服气地抬了抬眉毛,扭过头看向了一边,道:“嗯,等我回去要好好谢谢他。”
李学武是顺路来俱乐部拿材料的,今天并不是周六日。
能见着周常利也是偶然,打量了这小子一眼后,他才知道周常利此次回京还别有目的,顺利结婚?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跟人家二丫过日子。”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胳膊,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他说道:“拿着,给你压腰的。”
“不用不用,李哥。”周常利见他给钱,忙摆手拒绝道:“我兜里有钱呢,再有我们不摆酒了。”
“摆酒不摆酒,也得有个压腰的讲究,给你你就拿着。”
李学武将钱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笑着打量了他一眼,道:“男人只有在成家立业,承担起养家糊口责任的时候才算是真成熟了。”
“呵呵,我爸也这么说我。”
周常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他说道:“谢谢李哥。”
“谢什么。”李学武点点头,微笑着问道:“去你丈人家了?”
“嗯,她回家了。”周常利解释道:“我们今天领的证。”
“行啊,乱糟糟的,也不方便摆酒。”李学武宽慰他道:“你要是想热闹,就去钢城摆几桌。”
“我明白,不太方便。”
周常利很认真地讲道:“这些天光听见离别的哭声了,要是我明晃晃地结婚,难免招人记恨。”
他回来招兵买马并不可恨,但左右四邻有几个愿意去钢城的。
这个年代对正式两个字看得比天还重,如果不是正式的工作,就算是给狗,狗都不干。
只有那些胡同里野蛮生长,混迹江湖长大的小子才敢拼一把。
这些人即便是赚了钱回去,也不为邻居们看得起。
看不起是真的,可也瞧不上他太张狂和发达了,一个举报上去难免要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所以李学武听他说不摆酒,也就知道周常利的心思了。
到底是历练出来了,成熟稳重,可以独当一面了。
“嗯,回来这几天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李学武看了他提醒道:“要是不便利也不用勉强,尽早回钢城,那边还有得忙。”
“还行,其实挺顺利的。”
周常利解释道:“这些天街道老有人去家里宣传和催促,不少人都熄了硬留下的心思来找了我。”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来硬的?”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你招走了多少人?街道有什么反应没有?”
“暂时还没有,我都是挑不起眼的人安排往钢城走的。”
周常利想了想,回道:“您可能不知道,现在街道乱糟糟的。”
“实在是要安排走的人太多,不想走的太少。”他轻声解释道:“也许街道并不注重这些人去了哪里,只要不在家晃悠就行了。”
“还是要注意点,现在人多不起眼,真有人注意到了,你这么肆无忌惮地招人,可要有麻烦的。”
李学武微微皱眉提醒道:“看看还能招走多少,尽快联系,能走的就走,不能走的拉倒,见好就收吧。”
“那……”周常利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要不我让老六帮忙联系着,我先回去?”
“算了吧,人够用就行了。”
李学武微微摇头,否定了他的意见,“老六做事我不太放心。”
“你先把这一次招走的人安排好,相信我,你能消化得了这些人,往后还会有人求着你介绍工作的。”
“这倒也是,谁跟钱过不去啊。”周常利了然地点点头,很快便做出了决定,“那我周一就走。您什么时候去辽东?有信了吗?”
“哪有那么快。”李学武笑了笑,看着他说道:“不过也就这几天了,不会拖到年后去的。”
“您要是能去钢城,周姐就放心了,出来的时候还叮嘱我尽快回去,怕彪哥走了忙不过来。”
周常利笑了笑,介绍道:“我出来的时候彪哥就同周姐在交接工作了,说是月底前就走。”
“港城那边出了点问题,”
李学武对这小子倒是没有隐瞒什么,很是坦然地讲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得有人做事吧。”
“我听说了一些情况。”
周常利微微皱眉,看着他问道:“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别犹豫,给彪哥牵马坠凳不成问题。”
“那他也太奢侈了。”李学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毛遂自荐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玩笑着说道:“我怕他烧的心慌。”
“嘿嘿——”周常利轻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想跟着彪哥出去见见世面呢,看看外面是啥样。”
“嗯,我知道了。”李学武点点头,看着他讲道:“别着急,做好眼前的事,港城距离钢城并不遥远,早晚有一天要用到你们的。”
“话我可说在前头,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武哥您放心,我不用拍着胸脯跟您保证,那太虚伪了。”
周常利认真地讲道:“真有您用到我那一天,您就看我行动。”
“好好学习,多多锻炼。”
李学武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快点生个孩子,也好有个奋斗的动力。”
“原来……”周常利好笑又意外地一笑道:“您说的多多锻炼还真是锻炼身体啊,我一定努力!”
“打听到了吗?”
钟悦民目光中带了几许期待地看着袁军,见对方迟疑着没有开口回答,皱眉问道:“她没在家?”
“应该是在家的,不过应该是约不出来了。”袁军微微皱眉解释道:“她也在入伍名单之中。”
“跟张海洋一起的?”
钟悦民有一瞬间的失落,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地深了。
“不确定,我只能打听到这么多。”袁军有些失望地看了钟悦民一眼,别过头去回答道:“我总不能见天儿地盯着他吧。”
钟悦民此时满心失望,又心怀忐忑,丝毫没有注意到兄弟的目光,这会儿只顾得上患得患失了。
郑童瞅了钟悦民一眼,拉了拉袁军的胳膊,不想让他心生间隙。
几个人算得上是发小了,没爹没妈管教的这两年多,大家都是凑在一起混过来的,感情很深切。
他也知道袁军为啥生气,无非是不满钟悦民一心追求周小白,甚至都疏忽了兄弟之间的相处。
就拿供应链来说,钟悦民带着他们几个呼呼哒哒干了一年多,结果为了跟张海洋斗气比较,愣是从他们几个手里把钱接走买了台车。
红星羚羊汽车,最便宜那会儿也要五六千,他们又没有做多少销售成绩,几乎是把他们赚来的钱都拿走了。
要说兄弟一起,轻薄金利,可终究是大家的辛苦付出不是。
钟悦民真是自己用钱,或者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消费掉也就算了,就为了周小白全砸车上了。
现在好了,周小白没追到手,下乡的通知书却到手里了。
三个人都一样,前几天还在街道口同工作人员问了一嘴,今天就送家里来了。
不去?他们哪有资格选择。
生活费都在人家管委会手里呢,要来硬的,还不得饿死啊。
再说了,他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亲爹亲妈想一想。
本来就在里面思过呢,他们要是在外面惹祸子,不是给父母添乱嘛。不能忙吧也就算了,哪舍得坑害父母,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这乡下得去,他们集资买的这台车也得处理掉。
最近钟悦民只忙活两件事,一件事是打听谁愿意收他的车,另一件事则盯着周小白到底去哪了。
卖车这件事急不得,就算时间紧也得抻着,否则要亏死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抻着,人家也都知道他们的情况,这车终究是卖不成高价了,准得亏一大笔。
这件事没法埋怨钟悦民,谁让他们兄弟一场了呢。
可是,盯着周小白这件事就让袁军很是不爽了。
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何必黏黏糊糊,婆婆妈妈的呢。
钟悦民想要找周小白处对象这件事本身就目的不纯。要说当初他是一见倾心还能说得过去,后来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情况了。
袁军就听钟悦民说过,追到周小白不是目的,得到周小白才是他的未来。
至于说什么是他的未来……
这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去帮忙盯着人家,心里都虚的很。
所以袁军也是很生气,这次钟悦民让他去盯着张海洋,看是不是那边得了逞,他真是要疯了。
“看来咱们这台车必须得尽快出手了。”钟悦民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冒出来这么一句。
郑童看了看他,问道:“你不是说再等一等的吗?”
袁军往旁边站了,他心里恼了钟悦民,听他刚刚的话就有些刺耳。
什么叫咱们这台车啊?
合着买车的时候你说的是借,用车的时候全当成你自己的车。
现在要亏钱了倒成了咱们的车,是要兄弟们给你背亏损吗?
其实不是袁军故意挑他的理,也不是心生怨尤,割袍断义。
而是他觉得钟悦民并不重视他们,至少在周小白出现以后,兄弟们在他的心里位置已经靠后排了。
就算这台车卖了个高价,钟悦民又哪有钱来还给他们。
把卖车的钱分一分,亏损的那部分全算在他自己的身上也不够。
这笔钱能不能拿得回来袁军并不在意,他只在意这件事。
钟悦民这边终于发现袁军生气了,可也是无可奈何。他以为袁军小心眼,心疼他还不上这个钱了。
“最近人心惶惶的,去年买车的可不少,这个时候挤在一起卖车,一定会引起价格波动。”
他主动分析道:“再一个,咱们这台车是羚羊一代,听说二代马上就要上市了,这车就更不值钱了。”
这么说着,他还颇为心疼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车身,道:“我是真舍不得啊,咱们还能用它做一番事业呢,可惜了,万般不由人啊。”
“不过你们放心,这笔钱无论多少都算我欠你们的。”
钟悦民终究是把这话说了出来,“车卖多少都先给你们……”
“悦民,你这样说有意思吗?”郑童也有些恼火,看着他说道:“谁跟你要车钱了!”
袁军也转过头盯着他,目光里全是失望的怒火。
“这钱本来就应该还给你们,是我贪心了。”钟悦民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微微摇头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报应啊——”
“周小白昨天就已经走了。”
袁军突然地讲道:“去哪个部队我不知道,但一定是走了的。”
“你怎么知道的?”钟悦民倏地看向他,目光里尽是怀疑。
袁军突然觉得哥们义气没什么意思,扭过头去讲道:“我爸已经给我找好了关系,明天的火车。”
说完,也没理会其他人惊讶的目光,迈步往远处走去。
钟悦民终究是没有放下面子去追自己的兄弟,心里想着的全是周小白此时此刻会不会很伤心。
毕竟供应链做的那么大,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一定心疼坏了。
情况跟他预想的差不多,顺风商贸被摆在了台面上,周震南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闺女继续工作。
不过他也没有迁怒李学武,只是做出这个决定也代表了他的不满,不满李学武没保护好周小白。
如果他知道李学武是故意的……
周小白走李学武是知道的,她倒是满眼期待地想要他去火车站送她,可李学武哪里有那个胆子。
万一周震南夫妇突然决定去送她怎么办,到时候怎么打招呼。
不过临别的前一天,李学武还是在俱乐部陪她吃了顿饭,又去了招待所帮她饯行了……三个小时,终于平息了周小白的眼泪和不舍。
周小白当然不舍得李学武,更不舍得京城的生活。
如果按照原计划,她完全可以利用津门商贸的职务挡掉下乡的安排。可谁让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呢,津门商贸都已经停止运营了。
杨召依旧留在津门,可吴老师已经来了京城,这她都知道。
李学武安慰她,说以后的零花钱不会断,每个月都会打给她。
周小白确实舍不得这份零花钱,可更舍不得的是这份牵扯。
能在津门商贸工作,就是同他的事业有了牵挂,也有了联系。
拿他的钱快乐生活,不就是为了在一起的时候展现出无限的青春与活力的一面让他快乐嘛。
两个人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快乐。如果不是为了快乐,难道是为了结婚啊?这她哪里敢想。
如果是工作换来的优渥生活,周小白还能理直气壮地依赖他。
只是现在他要给自己零花钱,继续养着自己,终究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不过周小白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心里已经决定不会去花那些钱。等以后彼此冷静下来,他忘了自己那天,再把钱还给他就好。
这却是她的小心思了。如果李学武真的忘了他,那还给他这笔钱,是不是又能感动到他了?
周小白终究是放不下,宁愿顺着父亲的意愿和安排去参军,也不想给他惹麻烦,引来父亲的怒火。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要是想他了,就请假回来好了,即知肉味,岂能舍得放下。
钟悦民和张海洋的猜测和担心并没有错,周小白确实很伤心。不过上火车的那天她并没有掉眼泪。
前一天晚上被蹬的狠了,心里的不舍已经消散了不少。对父母的思念却又没有那么多。
她父母都在部队,一家人本就少有团圆的时候,现在去参军,说不定往后见面的时间更多了呢。
就是匆匆一别,火车站每天都要送走一大批青年,她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这几年她终究成长了,成熟了,见识了太多的花花世界。
还没有来得及跟吴老师道别,也没有时间同俱乐部的朋友打声照顾,更疏忽了最好的朋友罗云。
至于说供应链的那些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见见他们。
既然顺风商贸已经过去了,那就让这些人也都随风走远吧。
唯一放不下的,她也在心里做了决定,她只盼着心上人万事如意。再回京城的时候即便物是人非,他也能在那里等着自己。
一月十一号,周六。
临近下班时间,王露将整理好的稿件送到了李学武的案头。
“会不会太简单了?”
她侧脸看了看秘书长,轻声提醒道:“我也听红星访谈那个节目,人家被采访恨不得长篇大论,一直说个不停呢,您这稿件……”
“就是个提纲,采访哪有准数。”李学武看着手里的稿件,头也不抬地说道:“说不定就偏了。”
“那不能够,于海棠多少还是有点厉害的。”王露笑着说道:“您可注意着点,这可是直播。”
“呵呵,怕我掉链子啊?”李学武轻笑着说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就不接这活儿了。”
“我要是劝您管用的话。”
王露翻了个白眼,笑着说道:“再说了,我要是劝了您不要参加这个节目,于海棠还不得跟我结仇啊。她可是一直盼着您去呢。”
“怎么?你们也认识?”
李学武才听出来,王露话语里对于海棠好像很是熟悉的样子。
“您这是什么语气?”王露好笑又无奈地说道:“好像我认识她就很奇怪似的,您是怪我呢?”
“多心了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学武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你的交际能力这么好,早知道安排你去对外办了。”
“屈才了是吧?呵呵呵——”
王露一贯很活泼,笑了一会才又说道:“我是您的秘书,这机关里有谁能不认识我。”
“反过来,认识我的,我只要打过交道,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那你晚几个小时下班,陪我去一趟广播电台啊?”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稿件,笑着看了她说道:“有你这个熟人在,她也不会为难我了。”
“您是缺个打下手的吧?”
王露白了他一眼,道:“就您这,还有人敢为难您?”
“去给雅军说一声吧。”
李学武笑了笑,也没在意她的调侃,道:“他要是能按时下班就一起过来,晚点我请你们俩吃饭。”
“那我要吃渔家傲——”
一说到吃,王露像是开了窍一般,手指扒拉着点起了菜。
李学武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道:“访谈结束后得八点多了,你确定还能吃到海鲜?”
“啊?那怎么办?”
王露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失落地问道:“那只能去吃沁园春?”
“你是逮着蛤蟆非要攥出团粉来是吧。”李学武端起茶杯道:“沁园春太远了,麻烦,咱们就近,就去招待所吃烤鱼吧。”
“您又不吃烤鱼——”
王露笑了笑,凑到办公桌旁轻声说道:“一机部领导找李主任谈话了呢,是不是关于您的?”
见李学武微微挑眉看向她,王露站起身抿嘴笑道:“我自己猜的,没人传瞎话。是好事吧?”
“合着好事我就得请你吃好的?”李学武并没有解释王露的问题,而是笑着点了点她道:“你要是有能耐在九点钟订到饭桌,那我就依了你,咱们就去城里吃。”
“怯——”王露撇嘴道:“您都不诚心!”
PS:勿怪,最近家里房子要装修,一脑门子包,无从下手。清水房,正琢磨着怎么设计呢,愁人。
欠章一定补上,我不会忘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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