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当付之栋的小脑袋瓜出现在窗子的玻璃上,还没等他进门便听见一阵欢呼声。
李学武笑着抬起手腕看了看,十一点钟刚过,这小子还真能坚持。
“很怕晚上坚持不住,下午狠狠睡了一大觉。”
周亚梅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接了李学武的大衣。
这是她帮李学武新置办的呢子大衣,外面是呢子料,内里是皮毛,穿在身上很暖和。
东北的天气动辄零下二三十度,但凡穿少一点都扛不住,能冻得你打哆嗦,走不动道。
过新年,穿新衣。
不仅给李学武置办了新衣服,付之栋也是一身新,本打算明早起来穿的,可他又忍不住要炫耀。
唯独她自己,周亚梅好像并不喜欢艳丽的颜色,连金银首饰都从未戴过。
不过李学武见过的,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有玉石以及一些金银首饰,样式有些古旧。
“这是什么?”
再从李学武的手里接过包装盒的时候,周亚梅的脸上有了几分意外和期待。
她就算再怎么掩饰,可目光里的闪耀也早已经出卖了她。
李学武笑了笑,看着她说道:“新年快乐。”
“这是给我的?”周亚梅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买礼物,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当然,她从未觉得李学武亏欠了自己,更从未想过跟着他是委屈了自己。
只是身份所碍,再加上她的牵挂,对李学武始终隔着一层,这一层叫自知之明。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不是夫妻,可天长日久总有动情之时。又是在新春佳节的喜庆团圆日,她咬了咬嘴唇,这才没让自己更失态。
付之栋有些期待地看向母亲,又看了看干爹,有些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包饺子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李学武看得出周亚梅的动情,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迈步进了客厅。
付之栋当然是要跟着干爹的,看了母亲一眼,便跟屁虫似的去找干爹表功了。
他睡了一下午,晚上天黑以后便期待着干爹能早点回来,又是准备鞭炮又是准备火柴的。
直到母亲开始包饺子了,他这才耐着性子给母亲帮忙。说是帮忙,更多的是重在参与。
每年回姥姥家,母亲总是忙里忙外的不停歇,如果他能多陪陪母亲也是解辛苦的。
今年更是如此,有他在,母亲说话也有人陪,娘俩做什么都快。
周亚梅站在玄关,打开李学武带回来的包装盒,里面是一双黑色的半高跟皮靴。
这不是内地货,钢城的经济比较京城、奉天这样的大城市当然不如,但皮子货还是可以的。
就像李学武的那件大衣,商场里自然是买不到的,所用材料太过于奢靡,谁又能买得起。
就算买得起,也不会有人去商场里买。钢城才有多大,大商场拢共就那么两个,你上午买的皮子大衣,下午说不定全单位都知道了。
人类社会到什么时候都有层阶,这不是人文和正治决定的,而是经济决定的。
即便这个时期是阶层最为不显的时候,但有人坐飞机,有人坐软卧,有人连自行车都买不起。
总有一些渠道是贯穿层阶的,就比如周亚梅等人在做的事,白不白,黑不黑的灰色地带。
她现在当然不缺钱了,在回收站做管理也要拿一份工资的,生活上早就实现了衣食无忧。
只是李学武定期给她的“生活费”都还拿着,数目还是跟第一次没什么差别,她也从未谋算过。
这笔生活费更像是两人之间关系的纽带,也算是一种证明,她承认自己是他养的。
如果有一天李学武停了这笔费用,不用别人告诉,她会理清自己的情况,主动退后一步。
只是李学武送她礼物,尤其是一份惊喜,让她对这段感情有了更微妙的感动。
别看她能主动给李学武置办新衣,那是受传统教育影响,觉得给自己男人服务都是应该的。
但能从李学武这里得到情感反馈,可实实在在感动了她,也让她感受到了来自爱人的温暖。
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李学武所送的皮靴不是内地货,是因为回收站也在做皮革贸易。
此时的东北可以称得上是全国的皮革产地,更因为历史原因与西伯利亚的皮货贸易往来,在这里形成了稳定的皮革加工产业。
别处暂且不论,只吉城西琳那里,每年都要往京城几处经销点输送一些成品毛皮大衣。
这玩意儿有价无市,一般京城的职工家庭是消费不起的。要用票买自然便宜,可真要动真格的不行。
皮子做大衣多,是因为保暖需要,更有面子,要做女人的皮靴实在是少,因为没有市场。
这年月的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始终不够高,就算挣着工资也得想着全家老小。
能从钢城这地方掏噔着这样的皮靴,可见李学武是费了一番工夫,也足以见他对自己的关心。
她感动之余又有些脸红,好像青春少女一般,竟然心跳加速,有了几分幻想。
周亚梅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抱着鞋盒的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手。
听着客厅里爷俩的“废话”,她眉眼含春地嘀咕道:“也不知道我多大脚,买得合适嘛——”
这还真说明她跟李学武相处时日尚短,不是很了解他有些方面的喜好。
虽然床底之间两人也会玩闹,可他跟土匪似的,没有一处放过她,哪里能注意到那么仔细。
嘀咕那一句不仅仅是羞涩,还是借口,好有理由解释自己的迫不及待。
注意到客厅里爷俩也没看过来,她便就着门口的鞋凳换上了新靴子,直到这个时候她这才惊讶于李学武的细心,大小合适,正正好好。
李学武此时回头正对上她的惊讶目光,眼睛里多了几分玩味和笑意。
周亚梅却是笑着嗔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换上另一只,站在镜子前面欣赏了起来。
李学武侧身依靠在沙发上也在欣赏着,该说不说,周亚梅的这两条细长腿要是不穿靴子真可惜了。
“嘻嘻——”付之栋见妈妈臭美,忍不住偷笑。
这倒是让周亚梅脸更热了几分,尤其是从镜子里见着李学武那毫不加以掩饰的眼神,愈加的热烈。
“洗洗手吃饭了——”
她故作平常,快速地换了拖鞋,一边理着耳边的头发,一边往厨房方向走,叫着爷俩准备吃饭。
李学武见她落荒而逃似的脚步,回头看向干儿子,笑着说道:“妈妈怎么了?”
“嘻嘻——”付之栋只是笑,等母亲进了厨房以后才小声对他说道:“妈妈害羞了——”
“之栋——”周亚梅的声音随后就到,一同招呼过来的还有看向这爷俩的眼神。
李学武对着干儿子摊了摊手,同他讲道:“谁掌握了厨房,谁就掌握了家庭的大权,懂了吗?”
“懂了,懂了。”付之栋乖巧地从沙发上下来,对他说道:“看来叔叔你跟我一样不会做饭,所以都得听妈妈的话。”
“理解正确,不过叔叔还留了一手。”李学武揽着干儿子的肩膀一起去了卫生间,轻声讲道:“如果遇到吵架的时候媳妇不给你做饭怎么办,这个时候能做一盘蛋炒饭,一碗疙瘩汤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你能不能教我儿子点好的?”周亚梅正在厨房里下饺子,可还是听见了爷俩的嘀咕。
“瞧见没?”李学武无奈地看向付之栋说道:“当她们站在厨房的时候,就相当于坐在了龙椅上。听叔叔的,长大以后千万要学会主动做家务。”
“为什么?”付之栋听不懂这个。
“因为做家务的女人比做饭的女人更可怕。”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道:“你没有观察过吗?”
“我妈妈可好了——”
付之栋明显比李学武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见事情不好立马调转了口风。
还没等杀到卫生间门口的周亚梅开口,他便唱起了喜歌,把母亲好一顿夸。
周亚梅满意地看了看儿子,又得意地看了看李学武,这才又对儿子说道:“去吃饺子了。”
“妈妈辛苦了——”付之栋这嘴真是甜,小小的他已经掌握了哄女人的最高技能。周亚梅也说过,幼儿园里的老师都被他哄了个遍,犯错误都舍不得说。
周亚梅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笑着看了他去餐厅,回头看向李学武的时候却嘟起了嘴唇。
“我什么时候逼着你自己做炒饭,做疙瘩汤了?”她眼里尽是委屈地说道:“这话听得我好难过啊,还做家务的女人最可怕,我不做家务谁做?”
“你看,我说你听差了吧。”李学武嘴多硬呢,倒打一耙道:“我说的是做家务的女人最可爱。”
他抱了周亚梅的肩膀转了个身,推着他往餐厅走,笑着说道:“行了,我就不追究你偷听我们男人之间的生存机密了,不过要注意保密啊。”
“不给你吃饺子了,你去吃疙瘩汤吧——”
周亚梅晃了晃肩膀,可又怎么舍得他的怀抱,说是生气,更像是黏着他撒娇。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家里终于有了玩闹的声音,也有了过年的乐趣。
她怎么可能舍得不给李学武吃饺子呢,能跟他一起过年不仅仅是付之栋的惊喜,更是她的欢愉。
吃饺子,放鞭炮,孩子笑,她也笑,直到凌晨的钟声响起才结束了一整天的热闹。
虽然下午睡的多了,可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到了极限,付之栋给母亲和叔叔拜了年便回了楼上睡觉。
沙发上,周亚梅贪婪地腻在李学武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他的爱意。
客厅里只有一盏灯亮着,是小几上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愈加的迷人。
只是这灯光太过偏爱,映衬了她的娇羞却再也顾及不到其他,让客厅略显昏暗。
这昏暗并不显冰冷和糟糕,倒是让她更有理由贴靠在他的怀里,寻求一份安全和慰藉。
窗外时不时地闪耀烟花的光影,随后便传来一声声远近大小不同的噼啪作响,又好像是呼应了客厅里的焦灼和激动,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声炮响。
“姐,新年好。”麦庆兰抱着孩子从车上下来,笑着同来接她的周亚梅道了新年好。
“新年好,快把孩子给我吧。”
周亚梅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包裹着的虎妞,从露出来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妈妈——”虎妞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一台车上下来的周二丫颇为眼热地看着虎妞,她和周常利去年结的婚,也想要个孩子呢。
“咋了,着急了?”周亚梅笑着看了她一眼,逗了她道:“常利也得多努力啊。”
“姐,我努力着呢——”
周常利结了婚以后脸面倒是放得开了,尤其是跟周亚梅认识许久,一点不显得生疏。
他同赵老四一起从后备箱里搬了好多箱子,都是给这边准备的新年年礼。
往年他没结婚,周亚梅又是带着孩子回老家,所以没送过礼。
今年不同,他结婚的时候周亚梅就没少出力,再加上李学武就住在这边,他哪能不来拜年。
不仅仅是他,就连赵老四和一个人带孩子的麦庆兰也要来,这就凑成了一车。
“德柱也得努努力了啊。”
周亚梅并没有同他们客气,见他们搬拜年礼下来也只是笑着逗了一句。
不是她多心,而是这些礼物无论她怎么看,都应该算在李学武的身上。
没有李学武在这,这些人也会来送礼,但没有李学武在这,她能做回收站在钢城的主管?
不可能的,她早就想过了,虽然她比李学武到钢城以前就做了这个主管,可也是李学武下的命令。
从布局上就不难看出,他敢让老彪子去港城,就有信心来钢城做事,所以才敢用她挑大梁。
你要说她没有这份能力,连黑市都没去过,可她确确实实管理着整个回收站体系的人事问题。
三年时间下来没有一点疏忽,更没有出现过错误,还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尊重和喜欢。
不能单纯地说她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就有的这份成就,还得看她个人的主观意愿。
这凛冬的寒冷残酷她亲眼所见,感同身受,邻居那院子人去楼空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在奉天工作的副院长全家都消失不见了,你让她怎么想?
拿李学武给的生活费,由着他养,做他的女人,拿回收站给的工资,做应该做的事。
她不是没想过自立,可这个时代哪里有机会给她自立,给她独立生存的机会啊。
如果是她一个人,是自己生活,哪怕是苦寒之地她也忍了,只是她还有个儿子。
所以即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她还是逆来顺受,由着李学武住进了她的家里。
这一次李学武可不是路过或者临时有事来钢城暂住,是未来几年时间里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当初她送顾宁那副镯子,未尝没有愧疚和补偿的心,终究是她越线了,主动了一些。
今年李学武在家里,回收站的这些人要不要来拜年也在等她的首肯,毕竟关系复杂。
不仅要照顾到周亚梅的情绪,还要看李学武愿意不愿意。
李学武愿意不愿意什么?
在周常利等人看来,李哥同周姐的关系能否得到承认,是周姐能否全面掌握钢城回收站的关键。
只是他不明白,李学武是否承认与周亚梅的关系对于回收站的经营无关紧要。
连周亚梅都看得懂,李学武为啥要给她双份,还不就是免了她心存幻想,认清事实嘛。
再一个,只要李学武在钢城,周亚梅的这个位置就是稳的,谁敢跟她调皮捣蛋。
所以当周亚梅主动邀请他们新年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不仅周常利糊涂着,连麦庆兰也糊涂呢。
她没在回收站的体系内工作,并不是很了解这里面的门道,李文彪也从没同她说起过。
再看向周亚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是在想她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得到李学武的倾心。
这份误会周亚梅也感受到了,只是她不说,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李学武没给她觊觎的理由,自然也不会给她胡闹的机会,其实这样不就更好?
赵老四是有几分通透的,看向她的目光里很是清澈,笑着应了玩闹:“我还想着您受累帮我相看相看呢。”
他玩笑似地讲道:“您是了解我的,一堆儿一块儿都在这摆着呢,您就看着帮我找吧。”
“想要找东北姑娘?”周亚梅抱着孩子请他们进院,嘴里笑着说道:“回收站里没有相中的吗?”
“嗨,别提了——”赵老四是等在最后关了院门才跟上的,嘴里抱怨道:“回收站里狼多肉少啊。”
这两年,尤其是前两个月,回收站人事体系急速膨胀,吸收了不少京城胡同子弟。
这些人多半是顽主出身,很有一些是顽主子弟,从小混迹在胡同长大,颇有几分灵巧劲儿。
坏小子聚在一起能干什么,码头上管的严,不许私自外出和打架,那就只剩下处对象了呗。
你要问回收站体系只招坏小子吗?
其实不然,胡同里长大的姑娘也有,钢城初高中毕业游手好闲的大姑娘也有,这也算个工作不是。
回收站对外表的还是码头以及东风船务,只是最近才张开旗鼓在工业区开了个能源回收工厂。
没看人事花名册和管理账的人不知道回收站体系下到底有多少职工,关于这个数据目前只有周亚梅和李学武知道,也算是时代下的机密了。
如果让外人知道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街道组织竟然有庞大的人事结构,人家会怎么想?
东风船务有船员和机务,有运输工人也有管理干部。钢城回收站有正经的经销组织人员,有汽车货运司机,也有办公室职员。
两个单位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唯独经营位置有点偏僻,还有个神秘的门卫和保卫组织。
这些门卫和保卫从来不跟他们接触,就算是一个锅里吃饭,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周亚梅这两年在李学武的示意下开始在钢城以及整个辽东地区招收可以培养的年轻人。
现在回收站体系的人员结构还是有些单一了,要更多地往里掺沙子,看不出本色才行。
只京城来的那些顽主们他就不敢扎堆使用,除非是都安排在船上,进行物理隔离。
这三年他要在集团大展拳脚,也要在辽东开疆拓土,要在关键的三年时间里一举奠定回收站体系在整个东北的根基。
同时他也在调兵遣将,充分给予回收站这些人建功立业的权利和机会,尽最大可能给予人事保障。
京城有发展,但限制太多,他轻易不敢大面积铺开了运营。现在的发展模式虽然缓慢,但更保险。
单线上依靠红星钢铁集团发展,经销只做联合贸易管理中心的生意。大面上依靠老兵圈子建立下级经销体系,绝不能把这些利益攥在手里。
就连回收站,收破烂的业务都“外包”出去了,沈国栋已经将手从这个上面抽了回来。
其实也到了不得不抽回来的时候,每天从大仓库出去的三轮摩托车和三轮自行车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李学武的提醒下及时抽手,将回收站真正经营成了合作社,把牌子挂在街道,只保留了废品的集中回收和处理的权利,这份眼力见已经得到了默许。
默许什么?
默许回收站继续使用那块牌子,不仅可以回收废品,还能进行二次旧商品的经营。
街道有干妈的照拂,但街道不是干妈的,回收站人多了,自然要规范化,合理化。
现在你去回收站找麻烦,连正经的管理都找不到,因为这是合作社啊。
你找沈国栋,这小子现在是街道的干部,还挂着一个副主任的岗位,你怎么找他的茬儿?
你说回收站经营体系不合规,可这本就是街道的管理范围,那些蹬三轮也好,骑三轮也罢,收废品和搞运输的那些人都是街道挂靠的正经人。
明明回收站就摆在那,就在经营,可背景完全虚化了,更像是一家小集体企业了。
街道那些人也算知道感恩,投桃报李,这些年沈国栋没少往街道投入,包括他们这些管事的。
多少次有人去函询问街道是否有回收站这家单位,街道回函都是肯定地做了答复。
不然你觉得钢城也好,吉城也罢,乃至是边疆,这回收站的体系怎么可能如此牢靠。
正因为基础打的牢,再加上京城的体系已经完成了重建和变革,李学武才敢放手给沈国栋和于丽。
他在东北指挥经营,借助京城的调动以及钢铁集团在东北的布局,是要将触角伸出去。
如果说钢铁集团的经营范围是动脉和静脉,那回收站体系就是毛细血管。
他可以给周亚梅压阵,让他们放手一搏,甚至随时都可以调动钢铁集团的影响力来帮助他们。
同样的,东北在发展,边疆也在努力,在精准完成经济网络布局的同时,他也在大练兵。
三年时间里,足够这些人成熟起来,而新招募的年轻人又能提拔起一批得用之人。
在经济完全开放之前,李学武有足够的时间布局和调整,回收站经销体系一定有机会开遍全国。
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而除了他,谁又能知道这份野心和规划呢。
周常利等人反正是不知道的,李学武也不会说给他们,这就是管理者的手段。
从他到钢城算起,已经有将近20天了,可他一次都没有去码头,去青年俱乐部。
原因很简单,既然要用周亚梅,就不会彰显他自己的权威,他的权威也不用刻意彰显。
尤其是为了以后更方便利用集团在东北的影响力,他还是站在背后为好。
所以周亚梅提到周常利他们要来拜年,李学武也只给了他们一个早晨的时间。
昨晚周亚梅就包了好多的饺子,为的就是今天招待他们,所以一早晨的饺子很快就上桌。
今天人多,但关系复杂,周常利和赵老四是奔着李学武来的,心怀忐忑。
周亚梅已经找过两人谈话,没提是李学武的安排,可语气中的干脆他们是读懂了的。
李学武没去码头,他们不能不来拜码头。
既然周亚梅都做了这样的安排,就说明已经得到了李学武的认可,他们更应该听听李哥的叮嘱。
这还是赵老四提醒他的,周常利同赵老四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也听了李学武的强调。
不过李学武在这方面讲的不是很多,看起来是完全信任周亚梅的,也信任他们。
嗯,他们能感受到李哥的信任和支持,这一点对于即将奔赴奉城开拓市场的他们尤为重要。
甭管李学武说了些什么,只要愿意见他们,同他们说起这些业务,就足以证明李学武是承认他们,愿意用他们的。
周二丫不是很懂这个,这一年多她只是在码头上跟着学做事,没接触过这些。
麦庆兰听得懂,可李学武没给她参与这些工作的机会,李文彪走的时候也有交代。
所以听着李学武在说业务,她们也只是听着,一句话都不敢插,在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
李学武对周常利和赵老四的态度虽然不是很严肃,可也没多少笑意,但对麦庆兰和周二丫不同。
“周常利有没有欺负你?”
接了周二丫递过来的筷子,李学武笑着看了她说道:“不要受他欺负,有委屈就跟你周姐说。”
“没有,他……挺好的。”
周二丫有些惧怕他,进屋见他坐在沙发上打招呼都不敢正眼看,都是周常利讲给她的那些印象。
周常利早前对李学武就是这种心态,说给他对象的能是什么好印象。
周亚梅好笑地嗔了他道:“人家小两口和美着呢,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呵呵——”李学武轻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了麦庆兰问道:“彪子有没有给家里来消息?”
“年前带了句话回来,说一切都好。”麦庆兰听他提起李文彪,心里还是多了几分失落。
毕竟是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带孩子还是略显形单影只,有些不好受。
李学武却也是点点头,说道:“他给我带来的消息也是这个,他还是太要强了。”
老彪子去了港城一直没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可见他是带着火,憋着气去的。
这股火,这口气要是不撒干净了,他是不会给家里回信请示的,也省了李学武要他注意分寸。
你当老彪子缺心眼?大胸弟的心眼子比谁都多,这股子狠劲儿怕不是要把港城的某些人掀个跟头啊。
“要是觉得在家没意思,等天头暖和了就带虎妞来码头转转,也经常来家里坐坐。”
周亚梅见李学武关心起了麦庆兰,便也主动做了邀请和叮嘱。
李学武也是点头,看着她说道:“你今年要是能顺利毕业,回京的时候跟你母亲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请她来帮你带孩子,你就来冶金厂上班吧。”
“二哥,这——”麦庆兰并没觉得惊讶,因为周亚梅前些天来看她,已经跟她提过一嘴。当时周亚梅也强调了,这是李学武的安排,可她没敢讨这个麻烦。
当初她父母其实就是李学武救下来的,已经安排了很好的生活,总不能一家子人都借他的光。
她有些迟疑地看了李学武问道:“是不是太麻烦了,我的学校和专业……”
“嗯,我帮你安排好。”
李学武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大胸弟在港城卖命,他不能让麦庆兰拖后腿。
这没有学识和见识的女人只觉得待在家里好,一辈子不出大院门才高兴呢。
有文化、有见识的女人就不一样了,要是不给她们工作的机会,这心里总有一些想法。
刚开始或许只是想法,时间长了就是抱怨了,最后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你想想出轨的女人是有文化的多,还是没文化的多。
“常利和老四要去奉城,二丫也过去。”李学武看向另一边交待道:“多照顾照顾他们。”
“那个……”周二丫低着头说道:“他不让我去……”
“他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没文化的姑娘也有本分的一面。
“他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我说的。”他瞅了干笑着的周常利一眼,道:“他要是不带着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安排车送你去找他。”
周二丫抬起头瞅了周常利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周亚梅觉得好笑,可这个时候并没有插话。
周常利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去奉城多少有些危险,我是不想让她跟着我去遭罪。”
“我不怕——”周二丫很怕李学武反悔,抢着应了一句,把周亚梅和麦庆兰都逗笑了。
她自己也觉得冒失了,脸红着抬不起头来。
“瞧见没,人家不怕。”李学武好笑地看了周常利,道:“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去打打杀杀了,这江湖到底是什么,你现在还不懂吗?”
周常利有些讪讪地回答不上来,赵老四也只是坐在一边笑着看了热闹。
“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好,我还能指望你给我做什么事?”李学武淡淡地说了他一句,又看向赵老四交代道:“听说你要找对象,那就好,不然我都要催一催你了,男人不成家不立事啊。”
“领导,不用您催,我也着急呢。”赵老四嘿嘿笑着说道:“您可别怪我因私废公,钢城这边我拜托周姐帮我相看,去了奉城我也要擦亮眼睛好好找找。”
“你当是找蛤蟆呢——”周常利气他刚刚不帮自己解围,这会儿也开了他的玩笑。
李学武瞥了他一眼,赵老四那边已经反击了:“要不是我跟领导帮忙,你现在哪有媳妇跟我张狂。”
“哈哈哈——”众人见他故意耍宝,都笑了起来。
李学武也是笑着看了两人,转头对麦庆兰说道:“多往这边走走,要是想回京城就让他们送你。”
“谢谢二哥。”麦庆兰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拒绝李学武的好意,只能感激地笑着应了。
李学武是听见了院子外的汽车声音,放下筷子对他们说道:“你们慢慢吃,我还有工作。”
“今天还要上班吗?”
众人哪里还能继续吃,纷纷起身要送他,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说道:“都不许送,好好吃饭。”
他又对提问的周常利解释道:“今天上午是冶金厂的团拜会,下午是辽东工业领导小组的团拜会。”
“这时间也太紧了——”
周常利想要送他,却是被李学武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吃你们的,我这几天都要忙,等忙过这一阵再好好招待你们。”
李学武看了看付之栋以及虎妞,这才由着周亚梅伺候着去门厅穿了大衣出门。
秘书张恩远一身簇新的中山装搭配锃光瓦亮的黑皮鞋,新理的发型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很麻利地从他手里接过公文包,提前帮他开好了车门子,等他上车以后这才上了副驾驶。
看着汽车离开,站在门厅里的众人这才回到餐厅,只是主角走了,这饭桌上的话题也不再那么正式。
周亚梅和麦庆兰主动聊起了孩子的话题,周二丫也很感兴趣地听着,周常利和赵老四便不再说话,一个劲地吃着饺子,他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明天和后天都不在家,初四可能就直接回京了,所以不用再来等他。”
早饭过后众人又坐了一会儿,送他们出来的时候,周亚梅也做了叮嘱。
“常利和德柱去奉城要趁早,前期做的准备可以开始运营,你们李哥往后也会经常去奉城的。”
“知道了,姐。”周常利知道她这是在安他们的心呢,便主动应道:“那这两天我们便准备一下,出发的时候就不过来了。”
“好,我会跟他说一下的。”周亚梅看了两人交代道:“用心做事,好好做人。”
这句话正是李学武早晨在客厅里给两人的交代。
李学武真不是刻意营造繁忙的工作气氛给他们看的,他是真的忙。
同他们说的团拜会都是真的,上午、下午各一场,说是虚的,可一点都不容马虎。
要说业务和工作,李学武现在基本上不会做具体的布置和安排,更多的是掌握大方向。
如果什么都要做,那他岂不是要累死,养着其他人做什么。
初一在钢城,初二李学武便到了营城。
他到营城不仅仅是要调研和慰问,还有关注最近发生在渤海湾的冰灾。
就在二月初的时候,营城造船厂报告,今年渤海湾竟然比往年更严重,已经形成了冰灾。
渤海湾每年冬季冰期约100天,冰薄而分布于沿岸,一般不妨碍航务,真正严重封冻而阻碍航务的情况大约10年才会出现一次。
而就在今年,受西伯利亚特大寒流南下的影响,于2月5日,几乎一夜之间,2/3海域封冻,冰厚一米左右,未冻海面漂着流冰,有的地方堆厚七米。
新闻已经做了通报:正在津门港的一百二十三艘客货轮不能出港,其十九艘被冰冻在海上,随冰块漂移;七艘被冰夹裹搁浅;六艘被冰撞损。
素称不冻港之称的秦王岛成了“死港”,23艘商船被冻在港内。在海上作业的石油勘探平台“海1井”号被冰推翻,“海2井”号锚断危在旦夕。
这个时候国内常驻渤海湾的只有一艘600吨的破冰船,左冲右撞都开不出航路。
李学武也是到了营城以后才听徐斯年讲,说是渤海湾航运管理处已经申请动用了炸药爆破和飞机轰炸,效果看着可行,但耗费属实不低。
他也同徐斯年一起到海边看了看现场,虽然不懂水文知识,但肉眼可见的冰还是覆盖在海面上。
可以预见的,这次冰灾会给北方的交通和经济生活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李学武关心营城港的建设和船舶制造厂是否会受影响,更关心未来营城港的运营是否也会遭受这样的气候影响。
“把煤气罐搞过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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