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公判公开处决,是大明推行法治建设的最强工具,但凡是涉及到了大案要案,都要进行公审,除此之外,所有命案,都要对案情进行张榜公告,对万民说明如此做的理由。
连朱翊镠都觉得难如登天,但不做一下,谁知道不能成呢?最重要的是出发,只要出发,可能会有很多的坎坷,但一定会抵达彼岸。
万历十七年九月二十三日,上海机械厂的轰然解体,在公审中落幕,徐永寿、徐永民为首的这二十五人脑袋落地后,原厂匠人,最终各奔东西。
按照既定的南巡行程,大明皇帝该回北衙了,也确实如此,在上海县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朱翊钧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缇骑已经开始清道,驿卒们开始沿驿路晓谕地方,皇帝通过的时间,番子们已经在安排沿途下榻行苑。
一切都准备就绪,连松江巡抚、知府、府丞等,都已经在积极准备欢送。
朱翊钧在二十四号接见了上海地面的势要豪右、富商巨贾,这次的接见,气氛倒是比南衙要融洽一些,但还是彼此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大抵就是深入友好的交流,也就是各说各话。
皇帝希望富商巨贾们能够肩负一些社会责任,尤其是劳动报酬、劳动保障、劳动契约等;
富商巨贾们不怎么回答,反而希望朝廷能够继续保持现在的局势,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官船官贸以环球贸易为主等诉求。
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皇帝离开的时候,一条消息传到了大明,阻止了皇帝北归的脚步。
安南四大家族,黎、莫、阮、郑四家居然放下了搁置,悍然对老挝发动了进攻,如果以前,大明没有深入干涉麓川局面,大明朝廷顶多下道圣旨调停一下。
之前大明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下道圣旨,已经是大明朝廷多看一眼的结果了。
但这次完全不同,老挝南掌刚刚朝贡大明,请求内附,大明皇帝答应了下来,并且给了一些安全上的承诺,只要老挝好好的挖精绝盐,大明就保护他的周全。
而且这次,在安南对老挝进攻的时候,苟延残喘的东吁缅贼,也同时对老挝发动了进攻。
老挝的局势看起来格外的困难。
“如果东吁拿下了老挝,云南布政司就面对着三面受敌的窘境。”戚继光站在堪舆图前,手里拿着一根长杆,点在了老挝的位置上,告诉皇帝此地的重要性。
地理位置而言,一旦老挝被安南、东吁缅贼控制,大明就会失去在中南半岛的主导权,中南半岛,就是中国南方的半岛,也就是大明传统语境中麓川地面。
戚继光的长杆连点了三下说道:“自开辟以来,洪武肇始,到正统年间,大明一直在对西南麓川用兵,但迟迟无法奏效,就是因为大明一旦用兵,但凡是军队深入,就会陷入三面受敌的被动之中。”
洪武到正统年间,连年对麓川用兵,收效甚微,原因很多,转饷万里,粮草不济;朝中对征伐麓川并不热切,蛮夷之地连种地都费劲的地方,劳师动众;大明对云南的王化时间尚短,人心启疑,生苗作乱,熟苗反复无常。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戚继光所言,大明干涉中南半岛,中南半岛的普遍共识是抵抗,造成了进军的路上,总是三面受敌,十分危险。
万历十年起,大明平定缅贼的过程如此顺利,和安南国四大家族内斗有很大的关系,安南国可是中南半岛小霸王,各国都要对安南朝贡,东吁也是在莽应龙手里,才停止了对安南的朝贡。
安南的内斗,让安南格外的虚弱,安南没有能力干涉明缅之战,再加上大明拉拢了老挝南掌刀氏,老挝成为了大明和安南在中南半岛的缓冲区。
“也就是说,一旦老挝失守,大明这六年来吃下去的地盘,都要吐出去。”朱翊钧看着堪舆图,手指在桌上敲动。
大明有精算之风,这种精算之风,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打,不好打,守,守不住,的确是劳师动众。
大明六年时间重新设立了三宣六慰,就这样,因为老挝的丢失,又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是也不是。”戚继光摇头说道:“陛下,车里府、勐养府、陇川府、孟艮府、木邦府这些地方,短期内,他们已经无法脱离大明了,大明加重了对他们的羁縻。”
“但长期去看,人心向背,恐怕还是要丢的。”
是也不是,一个比较矛盾的答案,大明新开辟的麓川五府,已经是大明的形状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全面羁縻,让这五府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摆脱大明的统治。
可是长期去看,大明如果无法解决老挝问题,保证不了老挝的安全,人心离散,最终还是要得而复失。
你大明天朝上国也不过如此,那一些野心之人,立刻开始蠢蠢欲动,熟苗变生苗,生苗无休无止的袭扰大明军驻地、驿路,最终大明在权衡利弊后,只能收缩。
朝廷要防止平定缅贼之战变成了烂仗,云南地方养寇自重,也要防止过多的战争投入,让大明陷入穷兵黩武的恶性循环。
戚继光面色凝重的说道:“老挝单独面对东吁或者安南任意一方,就已经是非常困难了,而且恼怒于老挝对大明的彻底投献,恐怕,这次东吁、安南入寇,老挝人会被屠戮殆尽。”
“广西总兵戚继美上奏,已经云集三万军兵于镇南关,等待朝廷征伐调令,而两广巡抚刘继文、广州府知府万文卿已经带军粮火器等物,前往镇南关。”
这次东吁缅贼和安南打出的旗号,可是要报世仇,绝其苗裔。
大明在明缅之战中,展现出了强悍的武力,让东吁面贼和安南意识到再不联手,就会被大明各个击破了。
这一战里,甚至有暹罗的影子,暹罗拒绝了老挝人的避难。
战争的本质是强迫敌人屈服于我方意志,显然在中南半岛有一股共识,阻止大明过多深入干涉。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朕不通军务,但朕知道一个道理,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明的支援固然有效,但老挝南掌刀揽胜的儿子刀示恭,撑不到大明军赶到。”
刀揽胜入朝后,留在了大明,让儿子刀示恭回到了老挝,让老挝和琉球一样并入大明。
刀示恭刚刚回到了老挝,还没开始做,东吁缅贼和安南人就打上门了,大明军固然强横,可是刀示恭撑不到大明军到,那一切都是虚妄了。
“陛下圣明。”戚继光俯首说道。
在戚继光心里,这个他看着长大的陛下,是非常非常宽仁的。
刀示恭一个蛮夷,顶多算是个熟苗,死就死了,死了正好作为宣战的借口,但陛下宽仁,还是希望刀示恭能够争气点,扛到大明军抵达。
就像当初大明希望朝鲜王李昖能多抵抗一段时间,结果李昖连一个月都没抗住,就被赶到了大明和朝鲜交界的义州。
刀示恭能扛得住,大明和老挝都体面,否则会留下交趾旧事的隐患。
老挝并入大明也是以土司的形式存在,王化最少也需要五十年之功。
“刀示恭手下一共就两千兵,一百头大象,东吁莽应里最起码有三万兵马,三千象兵,缅贼虽然不是大明军的对手,但在麓川,还是十分强横,安南也有四万军兵,东西对进,两千对七万。”戚继光面色凝重的说道。
老挝十分的弱,人口少、军兵少、人心不稳,这两年也就是傍上了大明这个大树,因为精绝盐赚了点银子,才算是过了五年的安稳日子,人心才逐渐平稳。
人心不稳,代表着投降派是主流,敌人来犯,第一时间不是想要抵抗,而是投降。
莽应里被大明打的嗷嗷叫,看似不堪一击,可缅贼在中南半岛十分强悍,和大明血战六年,都是百战精兵。
“老挝的局势已经十分危险了,下诏到北衙,安抚好刀揽胜,刀示恭,是不会白死的,安南国是想死了,上次阻挠大明对老挝修路,这次直接动手,已有取死之道。”朱翊钧深吸了口气,看着堪舆图,语气里带着寒意。
大明不找安南国的麻烦,是因为当初莫登庸率领安南投降,安南名义上属于大明的属地。
但现在,安南对老挝进攻,这就是造反了。
如果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大明的商船,在岘港如同吸水泵一样抽着安南的粮食,让本就内部矛盾重重的安南,各种无法调和的矛盾彻底激化。
安南这次兵发老挝,是无奈之举,再不对外纾解矛盾,安南的内部矛盾,就会酿出巨大的民乱,最终摧毁统治阶级的统治。
当然,大明也可以说,这是自由贸易,舶来粮又不是大明跑到安南抢的,是安南的势要豪右、田主们自己送到大明船上的,怪不到大明的头上。
自万历六年王家屏履任两广后,舶来粮就开始免税,有的时候,读书人使坏,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刀揽胜还有儿子吗?”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无奈的号索道:“刀揽胜一共有三个儿子,只有刀示恭还算成器,长子嗜杀人,国人厌恶,幼子怯懦,不能持干戈。”
刀揽胜这个南掌,三个儿子,第一个儿子过于暴戾,勐主们反对这个长子继位,还有个小儿子,胆小如鼠,跟着刀揽胜来到了大明,入了国子监就学。
“刀示恭一死,老挝这碗饭也会变成夹生饭了。”朱翊钧摇了摇头,老挝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精绝盐大明也绝对不会放弃,有刀示恭这个土司居中调节矛盾,大明可以慢慢来,刀示恭一死,大明只能硬吃了。
“报!”一名缇骑急匆匆的冲到了御书房西花厅内,俯首说道:“陛下,东吁、安南先锋折戟万象,已然退兵!”
“嗯?”戚继光猛的抬起头来,战报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之外!
“谁赢了?刀示恭赢了?”朱翊钧大感惊奇,他不通军务,戚继光可是百胜大将军,戚继光都不看好刀示恭能活,更别说赢了。
“刀示恭难不成是雄主不成?”王崇古本来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听到了战报,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没有刀示恭,大明可以硬吃老挝,如果刀示恭是个雄主,大明就吃不下了,那就只能让刀示恭死了。
刀示恭不能太强,太强不听话;也不能太弱,太弱就是背靠大明,他也摁不住老挝的土司。
天降猛男,通常用来形容国朝陷入困境时出现的强大领导者,他能够力挽狂澜,带领国朝走出危局,走向兴盛。
当然,通常这类的人还有另外一个最大的共同特点,那就是下场极其凄惨,而且不会被感恩戴德。
朱翊钧检查了海防巡检的火漆,战报从岘港传来,是九月十七日最新的战报,由海防巡检水上飞操水翼帆船日夜不歇,送到了松江府。
皇帝打开了战报,看了许久,露出了个笑容,将战报递给了戚继光,让大臣们传阅。
大体而言,刀示恭就是个躺赢狗!
刀示恭回朝的时候,带走了两百军兵,这两百军兵,是大明京营护送刀示恭回老挝的军兵,到云南后,黔国公府给了一千军,老挝也不太平,这一千二百军兵,刚到万象,就赶上了东吁、安南来犯。
莽应里、安南四家在万象扔下了三千四百人命,丢盔弃甲的撤兵了。
没办法,面对大明全火器作战,冲锋的军兵如同麦茬一样被收割,士气完全不可用,缅甸先锋打了三仗,安南军先锋打了四仗,七战皆负,只能撤退了。
大将军、元辅、次辅相继看完了战报,多少有点惊讶。
“大明军兵已经这么强悍了吗?一千二百人,打退了两万先锋。”张居正看到了战报,比看到了刀示恭死了还要震惊。
一汉当五胡,是汉兵强横,对战匈奴的时候,以一当五。
在入朝抗倭之战中,一汉当十倭,两千京营就可以完全压制两万倭寇,这已经非常恐怖了。
而现在,在老挝,已经变成了一汉当十七夷的可怕地步。
若不是敌人已经退兵各自回家,战线没有撒谎,张居正还以为大明前线军兵把大明朝廷当倭人整呢!
朝鲜战场,倭寇给安土幕府的战报,都是节节胜利,不断转进。
“洪武二十二年,黔宁王沐英镇守云南,麓川王思伦发,纠集三十万大军,号五十万进犯定边府,沐英以三万迎战,以火铳、三段击击退敌军,云南边军,尤擅火器。”戚继光颇为感慨的说道。
云南兵擅长火器,算是祖宗成法,毕竟沐英捣鼓出来的三段、六段击,给了麓川王当头一棒,发狂的麓川王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在万象对敌的一千两百众,两百京营、一千云南汉兵,都是全火器作战。
东吁、安南撞得满头是包,也就不奇怪了。
大明能够王化安南,全靠火器之利,云南多山,山城遍地,播州杨氏的海龙屯,其地形,没有火器根本无法攻克,山城就是阻止大唐王朝王化云南的最大敌人。
“七战皆负,天大雨,再不走,只会死更多的人,不退也不行了。”戚继光又补充了另外一个大臣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下雨了。
老挝万象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各种瘟疫必然四起,到那时候再撤退,就不是败退那么简单了,而是被全歼了。
“老挝这些个勐主,不足为谋。”张居正看着战报连连摇头,在敌人来势汹汹的时候,这些勐主连抵抗都不抵抗,就直接投降,缅贼和安南人兵不血刃,就打到了万象城去了。
这些勐主们觉得东吁和安南是冲着刀氏去的,跟他们无关,只需要礼送出境,就可以高枕无忧。
东吁和安南,啃不下万象这块硬骨头,回去的时候,把投降的勐主们,全都给杀了个干净,城中男丁死绝,妇孺被掳掠,甚至出现了十数座的空城。
勐,城邦的意思,老挝是个极为松散的城邦联盟,刀揽胜、刀示恭,是联邦共主。
王崇古嗤笑了一声说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也不懂,投降不会赢得任何的尊重,甚至争取不到更好的投降条件。”
王崇古作为宣大总督,始终在阻止俺答汗南下,大明是一个整体,大明倒了,所有大明人都要倒霉,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对于大明而言,简单易懂的道理,甚至连刚读书的孩子,都能讲明白的道理,对于蛮夷而言,却是高深莫测的智慧。
关键是对于不记录历史的蛮夷而言,这些事,发生过也就发生过了,没人会去记录,也没人会去总结经验和教训,悲剧总是在变着花样,反复发生。
“朕本来还打算在黄浦江行宫久住,看来也不用了。”朱翊钧略显轻松的说道,老挝是大明新收的小弟,这刚烧了香,小弟被人杀了,大明不作出任何的表态,那日后谁还愿意投靠?
朱翊钧是打算终止北归的步伐,留在黄埔江行宫,布置对安南征战之事,大明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打算把安南好好收拾一番。
按照大明的计划,安南的矛盾激化还不够激烈,死的人还不够多,再多死点人,大明再进行干涉,这大约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只要安南国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乱,就是大明介入的时机。
但现在看来,大明皇帝不用吃夹生饭了,浙江还田这一碗夹生饭,已经足够了,作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哪里需要吃那么多的夹生饭。
朱翊钧心情极好,大明已经形成了火器为核心的战法,掌握了这种成熟、健全的火器战法,可以以少胜多,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让大明万历维新的步伐,走的更加稳妥。
“老挝报复不了。”戚继光十分遗憾的说道,按照他写的《战争论》,打仗的本质是打后勤,后勤的根本是经济。
东吁也好、安南也罢,人口、兵力、经济都十倍于老挝,老挝被人给打到了万象城下,打赢了,但自己十几个勐城被屠掠一空,损失如此惨重,也只能暗自舔一下伤口,这个仇记下。
老挝只能这样吃这个闷亏。
“刀示恭确实只能吃这个亏,认栽,但朕可不会轻易放过安南。”朱翊钧笑着说道。
“这个安南,多少有点张狂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朕的人,他也敢动。”
“吕宋、旧港、金山缺少力役,这倭奴不够用,也可以用夷奴来补充,准吕宋总督府所请,准许安南夷奴入总督府做工。”
缺人是因为大明在海外开拓导致的,总督府缺人,殷正茂三番五次的请求大明朝廷准许,倭奴不够,安南夷奴来凑。
虽然都是蛮夷,可蛮夷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毫无疑问,安南人在大明人眼里,也算个人,所以这个请求,朝廷一直没有准许。
即便是朝廷不准,也有人偷偷做这个生意,到岘港的贩奴船只能偷偷摸摸,现在,这个生意合法了。
也不用担心夷奴供应的问题,舶来粮也是大明商人买来的,不是大明商人抢的,捕奴不用大明人自己去动手,船舱里自然会长出夷奴来。
这年头,无论在哪里,人命都不值钱。
朱翊钧一出手,就是安南的命门。
捕奴队捕奴时会严重破坏当地的农业生产,捕奴就是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明这头儿进口舶来粮,那头儿允许安南夷奴贩卖,这下安南的矛盾,会更加激烈。
直接的武装冲突,的确是一种十分直接的手段,但不是全部。
“陛下圣明。”张居正欲言又止,他本来打算劝仁恕,可是话到嘴边了,却劝不出来。
金华知府张问达虽然死了,他是他临死前和王崇古说的那番话,倒是揭示了一个道理。
分配无法绝对公平,总供应一定相应相对大于需求,生产必然相对过剩,最终导致商品积压、生产锐减、工坊倒闭、匠人失业、需求进一步萎靡。
任何的潮汐,无非就是多数人的贫穷和少数人富贵导致。
少数人聚敛了几乎所有的货币,即便是发疯一样的消费也无法制造足够的需求;穷人想要购买商品,但囊中羞涩,只能望眼欲穿;
商品无法流通,生产被破坏,穷人累死累活,都无法获得足够的劳动报酬,甚至是找不到活儿干。
要解决潮汐,一共就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打击兼并、分配生产资料、劫富济贫、搜刮富商巨贾、对穷民苦力补贴;
第二个办法,扩张军备,开拓疆域,将内部矛盾祸水东引,转移到外部,苦一苦夷人。
这两个办法,陛下都干了。
这也是苦一苦夷人的一部分,张居正没办法劝仁恕,劝了陛下仁恕,大明内部矛盾如何解决?
大明皇帝的圣驾在九月末,离开了松江府,皇帝离开比较平静,就像皇帝来的时候一样平静,皇帝陛下不准迎送。
万历十七年十月初三,大明皇帝抵达了扬州,十月十三日,皇帝大驾至徐州,十七日,皇帝坐火车抵达了济南府,二十三日,皇帝抵达天津州。
十月二十五日,皇帝的大驾抵达朝阳门。
朱翊钧下了火车之后,看到了德王殿下朱载堉带着皇长子朱常治,他们的身后站着申时行、王家屏、沈一贯和王一鹗,再之后,是大明群臣。
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当皇帝出现的时候,山呼海喝声传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环视了一周,手虚伸,笑着说道:“免礼。”
“谢陛下。”群臣再拜。
朱载堉先行一步,带着一名小黄门,来到了陛下面前,俯首说道:“臣拜见陛下,陛下南巡,臣等留守北衙,不辱皇命。”
冯保从小黄门手中接过了印绶,仔细检查后,交给了印绶监太监,这代表着朱载堉不再担任监国。
德王监国、皇长子留守,但做主的其实是他们身后的四位阁臣。
冯保上前一步,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冯保再甩拂尘,吊着嗓子大声喊道:“诸留守大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躬承天命,巡狩南疆,仰赖祖宗德泽,尔等股肱之臣恪尽职守,北衙安靖如常。今銮舆归京,见旌旗昭昭,臣工肃穆,朕心甚慰。”
“德王载堉,宗室楷模,监国秉政,调度有方,特赐金丝大氅一袭、玉带二围、东珠二十斛,加禄五百石。皇长子常治虽在冲龄,随侍勤学,赐《贞观政要》金匮本一部、端砚四方。”
“户部郎中申时行、刑部郎中王家屏、兵部左侍郎沈一贯、礼部左侍郎王一鹗等,调和鼎鼐,夙夜忧勤,今日起,申时行、王家屏官复原职,赐对襟鹤氅一袭,白银百两,国窖三件。”
“其余文武诸臣各赐岁俸半年,拨内帑银十五万两犒赏随扈京营。北直隶各府免明年田赋三成,老幼孤寡赐冬衣棉布,以御严寒。”
“望尔等体朕优渥之意,共守祖宗基业,永固大明河山。”
“钦此。”
“臣等叩谢隆恩。”群臣再拜谢恩。
朱翊钧恩赏之后,向着十八匹白马拉动的大驾玉辂而去,缇骑已经开路。
等到皇帝、皇后、皇长子上了辂车,冯保才再甩拂尘喊道:“起驾。”
大明皇帝再次回到了忠诚的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