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做出了明确的批示后,高启愚和佩德罗又展开了谈判,这次就没有那么温和了。
佩德罗不肯将其翻译成拉丁文,其实就是留个退路,一旦费利佩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对英格兰发动远征,这份环太平洋商业联盟,就可以立刻撕毁。
即便是费利佩仍然执意远征,他佩德罗也不是罪人,毕竟拉丁文里没写。
大明的要求他不能理解,事实上建立这个商业联盟的框架更加重要,大明就可以利用这个商业联盟对环太平洋的总督府施加影响力。
佩德罗无论如何都不肯翻译成拉丁文,万一费利佩看到,必杀他。
谈判陷入僵持,因为佩德罗无法理解大明的要求。
鸿胪寺内,大明臣工和佩德罗为首的四名使者对坐,谈判已经无法更进一步,高启愚让人上了两壶茶,缓解了紧张气氛。
“贵使大抵是很难理解,大明为何非要把这些条文翻译成拉丁文。”高启愚抿了口茶才说道:“大明有个礼部尚书名叫万士和,他之前就提到了国朝分为两种,一种为居国,一种为行国。”
“何为居国?就是安居乐业,百姓们乡野之间有营堡村寨,有固定时间的大集,有县城、州城、府城来躲避战火。”
“何为行国?游牧、游商、海寇、流窜抢劫,居无定所,逐水草而栖,缺衣少食便会抢劫,说是以战养战,不过流寇而已。”
佩德罗面色通红,他当然听出了高启愚这是在骂人,他嘴角抽动了下,厉声说道:“大鸿胪!大明固然是天朝上国,但我西班牙也是太阳永远普照之国,大鸿胪这番话,未免有些过于瞧不起人了吧!”
“难不成大明真的要给英格兰供应火器军需吗?英格兰是群海寇!”
大明是居国生活稳定,除了大明之外,当下世界,压根就没有居国,都是行国,连西班牙在抢南太平洋的土著夷人。
“英格兰海寇和倭寇基本没什么区别。”高启愚再次提醒佩德罗说道:“是西班牙先破坏默契的,兰奇洛特,可是被大明抓到了个正着。”
佩德罗气急,却无话可说,兰奇洛特在事情败露的一瞬间,就该直接自杀的,而不是留下这么多的麻烦!
高启愚继续说道:“居国也好,行国也罢,都需要账本,居国的账本就是历史,但凡是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哪怕是编,也要编个正经的、漫长的历史出来,而行国的账本,就是宗教。”
“账本这个东西,其实没那么复杂,就像宴请,其实就四件事,谁请客、谁买单、谁干活、谁领功。”
“大明的账本是历史,就是皇帝请客、朝廷买单、万民干活、万民领功;而泰西的账本是宗教,就是上帝请客,教徒买单,平民干活,上帝领功。”
“其实差别不大,这里面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帝是个人,神不是个具体的人。”
差别不大?差别大了去了!因为人和神的区别,领功的人成了上帝,而不是干活的人!
宗教无敌就无敌在这里。
大明生产了货物,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让所有人活得像是个人,但是宗教就会异化这些贡献。
在宗教的异化之下,就成了大明不肯免费供应充足的货物,就是没完成上帝的考成,所以没有功劳,甚至没有苦劳,只有没有完成上帝考成的原罪。
所以上帝的选民,这些教徒,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因为大明的‘偷工减料、投机取巧’而怨恨于大明。
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这是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但在这些教徒眼里,他们会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在代表上帝对大明讨债、对大明进行追欠。
王权和神权的根本逻辑是不同的,比如,大明的君王要在大将军出征的时候推车轮送行,要在大将军凯旋的时候,前往降阶迎大军凯旋。
神教都是一句,神的旨意就可以糊弄了。
“居国的账本,就是历史,所以历史必然庄重,桩桩件件,要做的足够明白,而不是糊弄了事,否则就成了行国的账本。”高启愚解释了居国行国之间的差别,说明了大明皇帝为何执意要全部翻译。
这么重要的事儿,绝对不能含糊其辞,一定要完全周详,要不然日后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这段历史,甚至弄成了沟子文学,就更麻烦了。
“我再考虑考虑。”佩德罗明白了大明在执着什么之后,立刻开始头疼了起来。
大明一旦开始讲道理,代表着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了,大明不讲道理的时候,代表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但一旦讲道理,代表着这就是大明的底线。
这就是大明做事的道理,堂堂正正,告诉你,大明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佩德罗很清楚,一旦环太平洋商业联盟建立,大明就可以利用关税配合制,把环太平洋总督府安排的明明白白,大明产业群,全都在大明的腹地,而不在这些总督府。
不是大明不肯转移产业,是其他地方没有承接的能力。
佩德罗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面色凝重的说道:“大明有句古话叫做取义成仁,即便是提出仁义二字的孔孟先人,都不能说他们做到了取义成仁。”
“但殉国之忠烈,大明普遍认为其达到了仁的彼岸,贯彻了义的信条,取义成仁,是大明对一个人道德的最高评价。”
“果阿总督府有一个使者名叫个鲁伊·德,他即便是咆哮了宫廷,陛下也没有处斩他,他回到了马六甲城,第二次出使大明,鲁伊·德听闻了马六甲城被大明收复,他选择了自杀,为马六甲城殉葬。”
“大明将其安葬,给他留下了墓碑,甚至专门去泰西找了他的过往事迹,补充在墓志铭上。”
“我其实想过,面对大明的咄咄逼人,直接死在诸位明公面前,或许是唯一的、最正确的解题办法。”
佩德罗说到这里更加颓然的说道:“可是,我该为了什么而殉国呢?”
“为了已经听不去任何意见的费利佩殿下?还是为了四处抢劫,烧几张赎罪券就能让自己心安,继续做那些恶事的殖民者们去殉国呢?”
“不值得。”
佩德罗面对的是一个左右都有可能死的结果,大明往英格兰倒卖军需,佩德罗得死,这份环太平洋商业联盟出现,他也要死,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自杀在大明。
可是,为什么呢?佩德罗为什么去死呢?
“或许,对于太平洋的总督府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大明有句古话,大树底下好乘凉,至少我对得起这些开拓者们。”佩德罗最终决定签字,并且翻译全本。
佩德罗签字,骑缝盖章,才看着高启愚郑重的说道:
“大约在七百年前,西班牙被阿拉伯帝国所征服,我们用了七百年的时间,才通过再征服运动收服了所有的失地,我们西班牙是一个羊背上的国家,其实这是泰西嘲弄我们的说法,觉得我们太过于贫穷,跟羊打交道的可不是什么贵族。”
“罗马没能如同闪电般归来,但西班牙做到了。”
“这些建立殖民地的殖民者们,他们残暴,他们嗜杀成性,他们的罪恶是再多的赎罪券也不能赎罪,但对于我们西班牙人而言,这些殖民者都是功臣,他们带回了大量的财富和物产。”
“希望大明可以好好善待。”
佩德罗不担心大明会做的多么过分,大明从来不搞阴谋诡计。
“少宗伯。”一个司务匆匆走了进来,对着高启愚耳语了两声,高启愚先是错愕,而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高启愚马上站了起来,走出去两步,高启愚才站定。
“特使,取义成仁也不仅仅是殉国,陛下现在在太医院,那边有位勇士,我觉得他的作为,取义成仁。”高启愚邀请佩德罗前往太医院。
环太平洋商业联盟建立要奏闻陛下,其次,佩德罗作为使者也可以觐见一下,而且这件事,非常符合取义成仁的道德崇高。
高启愚在前往太医院的路上,忽然开口说道:“对了,佩德罗特使,即便是你不签字盖章,我们大明也不会给英格兰提供军备,因为在大明眼里,他们和倭寇没什么区别。”
“完全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一点!我已经签字盖章了!”佩德罗面色极其痛苦,他之前就猜测大明不会这么做,但他不敢赌,结果大明真的不准备对英格兰提供军备。
高启愚赶到了太医院的时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也了解了这件事为何会惊动陛下。
顺天府通惠河畔,一对做豆腐的夫妻吵架,不知道因何缘故,这妻子一跃跳入了通惠河中,这丈夫不会游泳,跳进去救人,而后三名路过的路人也跳入了水中,结果五个人全都落水。
大明京营休沐把总张新河,带着老母亲路过,听闻呼救声,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河里,救出了四个人,再救第五个人的时候,张新河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再跳进河里救人生死难料。
张新河给老母亲磕了个头,再次跳入了河中,将最后一名落水者救了上来,而张新河已经陷入了极度脱力的状态,但张新河还是凭借着长期训练的体力,从河里上了岸。
案子的详情,缇骑们还在调查。
佩德罗远远的看到了坐在小亭子里的陛下,大明皇帝魁梧的身材,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陛下注视着病房。
佩德罗还看到了坐在陛下身边的老人,显然是张新河的老母亲,皇帝正在和风细雨的和老人说着话,像是宽慰,更像是闲谈。
佩德罗在这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什么叫舍生取义。
朱翊钧宽慰着老夫人,他笑着说道:“大娘,大医官说了,张新河被送来的时候,意识颇为清醒,并无大碍,现在只是做检查,和防止伤风感冒,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咱的老二,前段时间生了重病,差点不治,还是让大医官给救回来了。”
“大娘不必担心,好人必然有好报。”
大娘情绪非常不稳定,一直哭,她絮絮叨叨的说道:“后生啊,大娘就这一个儿子,他在那一磕头,大娘是真的怕他回不来了,但他要去,大娘也没得办法,就由他去了,这孩子打小就倔的很。”
对于大娘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袍贵人,更像是个武勋后生,她也不知道是皇帝,幸好这贵人和煦,愿意听她絮叨。
“大娘是哪里人?”朱翊钧和颜悦色的和大娘攀谈了起来,转移大娘的注意力。
大娘听到询问,断断续续说道:“俺们是归德府夏邑人,俺这个儿子啊,他十八年前,非要去入伍,说是京营遴选锐卒,也亏他有些力气,也就选上了。”
“万历二年,他寄回来好些银子,有十七两之多,夏邑县的驿卒,非要拿七两银子做腿脚费。”
朱翊钧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非常难看了起来。
大明军兵往家里寄银子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为此朱翊钧专门下旨,不得侵占,否则严惩不贷,但万历二年他年纪尚幼,似乎这帮家伙,没把皇帝的圣旨当回事。
“这事大娘不用管了,这银子都敢贪墨,怕是有命拿,没命花!”朱翊钧语气变得有些冷厉了起来。
“诶,不是这样的,第二天,夏邑县丞,就带着几个驿卒把银子还了。”大娘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这是儿子的光荣事,似乎做了京营锐卒,这身份就了不得了,连夏邑县丞都主动为小民做主了。
“如此。”朱翊钧还是打算让缇骑查一查,看看这种现象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后生啊,你说这算不算是立功了?大娘不懂这个,俺儿子心心念念想立个一等奇功传家,在辽东、在绥远、在朝鲜,都没拿到,说那些贼寇跑得太快,没捞到。”大娘小心打探着情况。
“当然,按大明功赏,当给个人一等功臣。”朱翊钧非常肯定的说道,非战时救人三人以上,则以一等奇功论赏,这是早就定好的规矩。
大娘看起来还是很紧张,絮絮叨叨的话有些不连贯,讲了些张新河过往的一些事儿。
比如张新河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那说亲的媒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比如张新河有个相好,张新河从军后,那相好就嫁了人,不过张新河也在北衙娶妻生子了。
大娘对儿媳不是很满意,唠叨了不少儿媳的缺点,朱翊钧一直在仔细听,偶尔附和两句,大娘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戚继光是从北大营过来,来的有些晚了,他没有多等候,直接走了过去,俯首说道:“参见陛下。”
朱翊钧对着大娘介绍道:“免礼,戚帅坐,大娘,这位是戚帅戚继光,大娘若是不信咱这个后生,可以问问戚帅,他是京营总兵官。”
“陛下?皇帝?”大娘惊讶无比,这跟自己聊了半天的后生,居然是皇帝陛下!
朱翊钧笑着说道:“咱的确是皇帝。”
“老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娘惊骇无比就要行礼,却被朱翊钧赶紧扶了起来。
张新河和大医官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张新河并不是那么孔武有力,但看起来颇为精悍,个头算是比较高大,精神极好,显然已经从短暂脱力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大娘也顾不上皇帝和大将军,径直就走了过去,这一看好好的活着,反而哭了起来,哭的声音颇为悲怆,把所有等待的焦虑都发泄了出来。
“儿呀,你万一,万一回不来可怎么办啊!”大娘声泪俱下,又怕被贵人们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
“戚帅练出来的兵,就是厉害,苦练两百步硬功夫果然是有效果的。”朱翊钧对戚继光练兵颇为欣慰。
两百步硬功夫这个规定是从大明火炮延伸出来的概念。
大明火炮不够精准,大明步兵在冲锋的过程中,往往需要在两百步的范围内高速机动,鼓声、旗语、小旗指挥,火炮的覆盖范围会产生一些变化,而大明步兵要根据这些指挥进行机动,这就有了两百步硬功夫的概念。
显然,是这个专项训练,让张新河有了充足的体力去救人,并且自己顺利上岸,没有因为救人溺亡。
张新河是个把总,他其实已经脱离基层军官的范围,再往前一步就是参将,这已经是将领范围了,但张新河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河里。
那一跪,是忠孝不能两全,京营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从来不是一句空话,有很多军兵退役后,依旧谨遵条例,不肯对百姓下手。
忠于朝廷、陛下、大明,忠于自己,他就要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去救人,那就很有可能不能尽孝了。
舍生取义,大丈夫做事的道理,说很难说明白。
戚继光看着张新河宽慰他的母亲,才低声说道:“他不是臣带的兵,他一直在李如松的振武团营,是李如松带出来的兵,以前也是个刺头,被李如松给打服了,他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如果他不幸溺亡,妻儿老小都失去了依靠,对他们而言,天都塌了。”
“塌不了,没人养,朕来养就是。”朱翊钧立刻说道,几个人的生计,他还是能供养的起的。
“陛下圣明。”戚继光一愣,张新河能够义无反顾的原因也非常清楚,他知道哪怕真的自己溺亡,皇帝、朝廷也会善待他的家人,所以他去了。
京营的兵,也不都是戚继光一个人带出来的,但毫无疑问,李如松带出来的兵,也是好样的!
军魂是属于整个京营所有锐卒,属于一种凝聚人心的共识,不是戚继光一个人的。
“少宗伯,这个一等功臣,礼部可有意见?”朱翊钧看向了等候很久的高启愚问道。
高启愚立刻俯首说道:“理当如此,臣领旨办事。”
“末将张新河拜见陛下,陛下威武!”张新河把母亲安慰好后,赶紧到小亭子见礼。
“免礼。”朱翊钧看着张新河问道:“朕看你的履历,你这是打算退役了?为国尽忠十八年,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退役到官厂法例办,到那边做个法例办的会办,主管整个官厂法例监察。”
“第二,就是到讲武大学堂做一个学正,主管庶弁将训练。”
朱翊钧给这两份差事,是经过了思考的,冯保查阅京营把总的资料,张新河在朝鲜战场受了点伤,而且他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征战了,他为大明尽忠十八年,也该休息一下了。
去法例办做会办,子孙后代可以到官厂去,这算是后方,子孙后代便不必去战场上拼杀了。
去讲武堂,那就是做好了子孙后代继续在京营效力的打算。
“末将想去讲武堂,别的不敢说,练人这差事,末将还是很有信心的。”张新河还真的思考了一番,最终选择了讲武堂,他觉得自己不懂官厂法例,跑去官厂,那就是添乱去了。
“行,一等功臣、奇功牌、牌额、邸报都有,你回去休息几日,就去讲武堂报道就是。”朱翊钧笑着点头说道。
大明五等功赏牌,每一等都有皇帝亲笔御书牌额一幅,可以悬挂在自家门头,只要大明还在,这个门头就可以保家宅平安,至少一些酷吏不敢上门滋扰。
邸报则是将张新河的事迹,全都登在邸报上,通报表扬。
“末将谢陛下隆恩。”张新河再拜谢过了圣恩,他带着母亲离开了太医院,刚出门,就迎面碰到了李如松和几个参将、把总。
“你小子,不要命了!力竭了为何还要继续?”李如松走了上来,仔细看了看张新河的状态,确信他还是生龙活虎,就放下了心来。
张新河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心里话,笑着说道:“我不救也没人救啊,只能我去了,再不去,那人就淹死了。”
“行啊,好的很,给咱们振武团营好好的涨了脸面,等回去,去我那儿取二十斤的牛肉。”李如松满脸笑容,锤了下张新河的肩膀,才继续说道:“我进去面圣。”
几个参将和把总一拥而上,把张新河抛了起来,连抛了好几次,不断喝彩。
张新河就这么被扛着,扛上了去北大营的小火车,去京营庆贺去了。
朱翊钧等李如松见礼后,非常肯定的说道:“你练的兵很不错,继续下去,莫要让朕失望。”
“谢陛下赞!”李如松用力攥紧了拳头,满脸的笑容,这个事情是个个例,颇为偶然,但完全证明了,他带的兵也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锐卒,而不是辽东家丁客兵。
这代表着他继任京营总兵的最后一道阻力,是否可以胜任这件事上,彻底消失,因为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佩德罗。”朱翊钧也没换地方,就在太医院见了见跟着一起来瞧热闹的特使佩德罗。
佩德罗赶忙上前,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是十分恭敬的五拜三叩首行礼,俯首帖耳的说道:“西班牙特使佩德罗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朱翊钧示意佩德罗平身。
“费利佩的行为,朕非常不满,尤其是他对倭国输送硝石,如果你不肯答应,那大明只能选择对等报复。”朱翊钧再次声明,大明处于秩序的考虑,不会援助英格兰,但西班牙的敌人又不只是英格兰。
大明可以选择通过了《誓绝法案》的尼德兰进行支援,这样西班牙就绝不可能收回这片土地了。
佩德罗面色凝重的说道:“富有智慧的陛下啊,卑微的远方使者,祈求您写一封圣旨,劝告一下费利佩殿下吧,继续远征,只能让西班牙加速衰落。”
朱翊钧倒是好奇的问道:“你确定你把朕说教的圣旨,带回西班牙,能够规劝发狂的费利佩,而不是激怒他?你这个传信人很有可能被恼羞成怒的费利佩所杀。”
这封圣旨根本劝不住费利佩,反而会成为佩德罗的催命符。
佩德罗深吸了口气无奈说道:“是这样的,很有可能会被处死,但还请仁慈的陛下,写一封规劝的圣旨,费利佩殿下对您颇为敬仰,先知的圣意,殿下还是能听进去一些。”
“其实费利佩殿下现在有些为难,明知道远征非常困难,但情况又不允许殿下随意的中止,殿下陷入了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境地。”
“陛下的圣旨,会是一个很好的台阶,让为难的殿下,能够将这场闹剧体面收场。”
佩德罗当然知道这很难,但他还是愿意试一试,死就死吧,反正继续侍奉越来越独断专行暴君费利佩,不用几天,他也会死。
泰西人也要体面,因为那是威权的一部分。
“朕不写。”朱翊钧非常明确的说道:“他派刺客杀了剑圣马尔库斯,还指派兰奇洛特向倭国走私硝石之事,不容原谅。”
朱翊钧没有理由、没有动机去写这封圣旨,西班牙在朱翊钧心里已经变成了敌对国,只是不适合直接撕破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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