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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一章 软弱和怯懦,只会获得羞辱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4日  作者:吾谁与归  分类: 历史 | 两宋元明 | 吾谁与归 | 朕真的不务正业 


远在大洋彼岸的大明皇帝,一封国书,真的能让费利佩不再发癫吗?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的费利佩,见到这么一封满是说教的国书,会理智的听取其中意见,还是会更加暴怒?

难说。

真的难说。

因为费利佩他的确是个暴君,但他不是个糊涂虫,老年昏聩的费利佩,还真的有可能在看到大明皇帝圣旨后,短暂清醒过来,分析远征的利弊。

和佩德罗说的那样,费利佩殿下对大明皇帝颇为仰慕,对大明制度非常向往。

长期以来,大明的强大和富有,通过传教士和商人的不断渲染,在泰西人心里创造了一个远比大明强横数倍的虚妄大明来。

就算大明本身,也无法战胜这个虚构的大明,遥远的东方,遍地黄金,富足安详,连河流都流淌着蜂蜜等等故事,不要太多。

南衙大报恩寺的琉璃塔,那是朱棣修建给母亲马皇后的,但泰西的使者、商贾、传教士都如同朝圣一样,要前往参观。

即便是朱翊钧反复纠正这种错误的认知,大明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现在这种刻板印象还在加深。

这就造成了大明皇帝的意见,无论费利佩再怎么疯癫,都要参详一二。

所以,佩德罗希望大明皇帝可以修书一封,把费利佩叫醒,他的年纪有些大了,但环太平洋商业联盟的出现,再加上皇帝的圣训,可以让费利佩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可是大明皇帝明确提出了拒绝。

朱翊钧看着佩德罗,佩德罗比想象的要勇敢,明知道皇帝十分不客气的国书,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但佩德罗还是做了,这很勇敢。

或许正如佩德罗和高启愚说的那样,再征服运动浴火重生的西班牙,确确实实和泰西那些个番夷不太一样,至少西班牙完成了一部分的国朝构建。

“法兰西王室出现了一些风波,费利佩殿下打算武力干涉,我不明白,为何要在海军对英格兰远征的时候,还要在陆地上发动一场大战。”

“陛下不肯下圣旨规劝,真的是太遗憾了。”佩德罗忍了再忍,终究是没有再请求下去,大明已经相当客气了,如果大明人往英格兰走私硝石,恐怕西班牙的应对手段,会更加激烈。

朱翊钧想了想补充说道:“朕之前也劝过,但费利佩显然没有采纳。”

“佩德罗,如果你的殿下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楚是非的地步,他看到环太平洋商业联盟这个词,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远征不能继续了。”

“如果他已经糊涂到了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地步,朕的书信没有任何的意义。”

“臣等恭送陛下。”高启愚带着臣工恭送陛下离开。

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内,亲笔御书了张新河一等功赏的赐匾,而后将其案件前后经过,写在了奇功牌的背面,大明功赏牌每一块都会在背面写上事由,因何封赏。

一等奇功,赐匾奇勋贯日;

二等头功,赐匾头功耀祖;

三等首功,赐匾首功昭彰;

四等协力,赐匾协忠卫疆;

五等奋励,赐匾奋身效节。

朱翊钧想了想,总觉得还欠缺了点什么,又在奇功牌事由上,添了八个字,舍生取义,取义成仁。

贯彻了义的信条,达到了仁的彼岸,张新河虽然不会写八股文,读的书不如士大夫们多,但若是按对仁义的执行,张新河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士大夫。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朱翊钧询问缇帅赵梦佑,这个落水案是不是真的是个意外。

“案子是夫妻二人吵闹,磨豆腐最是辛苦,因为点卤的活儿引发了争吵,故此妻子跳水,丈夫下水营救,三个下水营救的男子,也都是附近的百姓,案子没什么异常,只是五个人,全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赵梦佑真的仔细调查了前因后果。

不是刻意安排,更不是给京营把总设圈套,更不是张新河为了升转,为了心心念念的一等功臣传家,故意做的局,就是意外。

张新河真的脱力了,他救第五个人是真的赌命了。

人间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这磨豆腐的活儿最是艰难,这对夫妻成婚才三年不到,家里没有积蓄,连头拉磨的驴都没有,每天三更天,就得起来煮豆子、人拉磨,而点卤水和搅拌,女子的手更稳当些。

这贫贱夫妻百事衰,这点卤水的时候发生了争吵,最终才有了这等情况。

“那就等赐匾做好了,让礼部敲锣打鼓把匾额送过去,热热闹闹的,让大家都看到。”朱翊钧看完了所有的案卷,缇骑调查的非常详细,张新河和这四个人不认识,生活中没有任何瓜葛,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越是意外,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在那个短暂的时间,张新河的抉择,绝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是下意识的行为。

大明京营这十万锐卒,真的是圣堂勇士。

朱翊钧想了想又对冯保说道:“再各赐戚帅、李如松蟒纹对襟大氅一袭、赐银二百、纻丝三表里、钞一千贯、茶饭五桌羊三只牛一只、国窖五件,少示优眷不必辞。钦此。”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他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很高兴,每天前往京营操阅军马,百般辛苦,终究是没有错付。

大明京营成长为了陛下想要的模样。

可能当初戚继光第一次提出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主张时,没人在意,甚至,有些人完全当这是一个笑话。

所有的士大夫都以为,京营严苛的军纪,是完全依靠一年十八两白银的军饷才能保持,但今日今时,把总张新河这跪母救人,就代表着这一军魂,已经完成了构造。

即便是再愚蠢的士大夫,也无法对这样一支军队,说出兴文匽武了。

兴文匽武是有其合理性的,毕竟暴力失控的代价,没有人能承担,但现在这个主张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了。

朱翊钧处理了很多的奏疏,辽东农垦局上疏请问田赋问题,户部部议是仍按过去旧制,田赋每亩征收税米三升,决计不可超过三升,而且这三升的税,也不进国帑,而是留在辽东农垦局,用于奖励垦荒。

辽东垦荒非常困难,水泡子非常难以对付,因为水泡子不仅仅是沼泽,还有塔头。

对于不种地的士大夫而言,他们是很难理解塔头对于垦荒的阻碍。

塔头,是草根与泥土长期缠结形成的墩状物,通常要数十年、上百年才能长成,根系深入地下一尺到两尺,辽东的水泡子里,全都是这种塔头。

对于垦荒而言,这玩意儿比老树根还要难对付,辽东垦荒颇为艰难。

朝廷对辽东垦荒给予了最大的政策支持,田赋不进国帑,还要免税,家中每口免税二十亩。

走投无路,背着老母亲四处流徙的陈某,听闻了政策,前往辽东垦荒,他垦荒五年,得田四十五亩,前三年免税,种五年,田契归他本人所有。

如果五年后,陈某没有成婚,老母亲健在,则四十亩免税,只有五亩纳税;

如果陈某成婚无子,六十亩免税,之后每多一个孩子,就多二十亩地免征皇粮,生的越多,免得越多。

土地豁免田赋完全按家里的人口去结算,小孩子都算,即便是夭折,也有三年补丁的时间。

这都是侯于赵留给辽东的遗泽,是当初屯耕五事疏的一部分。

这些法子极大的激励了汉民前往辽东垦荒,不过这些法子,不是侯于赵首创的,关于屯耕的详细政策,全都是侯于赵抄曹魏屯田法抄来的。

曹魏逼迫汉献帝退位禅让,的确不义,但曹魏的屯耕搞得很好,那时候的中原,是‘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屯田,免税、免劳役、鼓励生产,极大的恢复了常年战乱的元气。

倒是司马昭篡位后,急吼吼的废掉了屯田,搞了一出招抚五胡、蛮夷内迁之事,光是匈奴就内迁了80万,司马家也真的是心大,敢这么内迁蛮夷,最后也自食恶果,弄了个衣冠南渡的下场。

中原再这么狼狈,就到两宋时候了。

司马家招骂,不光是他篡位篡的,还有他们家干的,真的太差劲了。

中原这片土地,终究还是用功过二字,去评价一切。

这其实也是历史账本和宗教账本的区别,在历史账本里,皇帝是个活生生的人,会被杀死、会被俘虏,但在宗教账本里,谁去审判神呢?

完成国朝构建,就能让文明拥有足够强大的韧性,即便是短暂的低潮,历经磨难,依旧有恢复的可能。

“额,王家屏又给佛山铁锅厂的工匠发房子了。”朱翊钧看着凌云翼、王家屏、周良寅上的奏疏。

没别的事儿,发房子。

佛山铁锅厂专门营造外贸铁锅,留存利润丰厚,佛山铁锅厂手里拿着这么多银子,广东各级衙门都盯着,铁锅厂总办上奏,要在铁锅厂周围营造一个万户官舍,五年以上熟练工匠可以申领。

西山煤局和永定毛呢厂,也有两个万户官舍,发房子这事儿,对于官厂而言,并不稀奇。

“发房子好啊,该发,藏富于规模之间好呀,该藏。”朱翊钧朱批了这本奏疏,而且还给了明确的批示:不得粗制滥造,不得滥竽充数,王崇古在的时候,官舍建筑质量极为上乘,不能王崇古走了,给匠人的房舍,就是敷衍了事。

如果出现质量问题,皇帝将会追责到底。

藏富于规模之间,其实是大明各级官僚对官厂的不满。

地方衙门财政遇到了困难,就会到官厂拆解,至于什么时候还?各级衙门认这笔账就不错了,还钱?权力在衙门手里攥着。

各官厂为了应对这种衙门打秋风的行为,弄出了藏富于规模之间的办法。

就是把留存的利润全都花掉,修官舍、修学堂、修惠民药局、修育儿所、扩建工坊等等,反正你衙门来借,我账面上一厘银都没有!

因为各种矛盾产生的斗争,最终在彼此不断妥协中,产生了秩序。

各级官僚希望朝廷可以停止修建官舍的做法,但皇帝还是在不断批准官厂万户官舍的营造。

其实,官厂拿地也是要花钱的,官厂周围的地块,价格不便宜,这也算是以这种方式,来应对衙门的讨口子行为。

银子可以给,但你衙门也不能白拿。

大明皇帝的勤勉,如同每天太阳一定会升起一样的稀松平常。

泰西的使者在六月二十六日,挨个觐见了皇帝陛下,甚至连英格兰的使者,今年都被特别恩准,被允许到京师来面圣。

礼部的意思是希望保持一种沟通和联系,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大明也不介意给西班牙上上强度。

朱翊钧和英格兰的使者沟通并不顺畅,英格兰使者巧舌如簧,不断陈述执行私掠许可这一政策的必然,将一切推到了西班牙的蛮横之上。

大明皇帝在英格兰使者走后,特意叮嘱了礼部:以后私掠许可还在执行,就不准英格兰使者进京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大光明教已经开始异化了吗?”朱翊钧看着面前的葡萄牙使者保利诺·佛朗哥,这是保利诺的第三次出使大明,他曾经是安东尼奥的二副。

保利诺吐了口浊气说道:“诚如陛下所知,大光明教变得越发的狂热和危险了起来。”

在朱翊钧的印象里,大光明教是非常包容的,你可以信仰别的教派,但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你可以寻求智者之屋解决矛盾。

随着时光荏苒和大光明教的扩张,这种包容正在向排他转化。

大光明城不允许其居民,信仰别的教派,即便是新教徒也不被允许,只要自由骑士团征服的地方,都不允许子民信仰其他教派,甚至将一座座教堂全部销毁。

保利诺面色复杂的说道:“但是也不能怪马丽昂大牧首,这种排他,也是因为反击,新教和罗马教廷正在联手绞杀大光明教。”

大光明教的不包容,是因为泰西教派不允许大光明教的传播,宗教战争正在酝酿。

大光明教的排他性,更多是为了自保,大明对宗教不了解,有不少狂信徒,偷偷潜入大光明城,意图把大光明教的大牧首刺杀。

短短三年内,马丽昂和他的父亲,就直接面对了三十六次刺杀,其中七次,都闯到了马丽昂的面前,险些成功。

自由骑士团的进军,也是为了在这种围捕之下,展现自己的强硬。

保利诺眉头紧蹙的说道:“大牧首马丽昂说她在聆听圣训的时候,听陛下说:”

“拥有智慧的人,因为通晓事理而不会产生疑惑;因为有智慧,所以知道对与错,是与非,进而有了道德,而有道德的人,不会因为迷茫而忧虑;当人生不再迷茫的时候,就会获得勇敢,对任何的困难不再畏惧。”

“臣斗胆,她是不是在错误的传递圣训?”

保利诺有点怀疑,这马丽昂在假传圣旨。

朱翊钧想了想笑着说道:“马丽昂说的是,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这出自《论语·子罕》,马丽昂曾经问过朕,人如何才能迷茫的时候,坚持下去,我告诉她这个道理。”

“并且告诫她,千万不要首鼠两端,不要左右摇摆不定,作为上位者,如果你自己都对自己的路不确信,下面的人就会不知道该做什么,随风摇摆,只会让人心无法凝聚。”

保利诺的表情极为复杂,他思考了许久才说道:“马丽昂她传播圣训的方式,有些粗俗了。”

“马丽昂对圣徒们说:我们的敌人给了我们两个道路,挨一百鞭子,或者吃屎,我们如果选择了挨打,就不能因为怕疼,改口去吃屎;选择了吃屎,就不要觉得难吃,再去挨鞭子。”

“否则,这种犹豫,最终的结果,就是既挨鞭子,又吃屎。”

保利诺因为这个粗俗的故事,感觉马丽昂的圣人训有点失真。

朱翊钧听闻嘴角抽动了下,看着保利诺,神情格外复杂。

马丽昂一共面圣两次,马丽昂曾经询问过传教的困难,其中一个就是,教义中的道理,该怎么讲给穷民苦力听,没有读书识字,不明理的信徒,道理真的很难讲得通。

大光明教若是只给贵族们传教,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朱翊钧当时言简意赅的回答,讲人话。

就是把复杂的道理,讲的通俗易懂,不要搞得那么云里雾里,让听众去猜。

可马丽昂真的讲的十分直白的时候,朱翊钧也只能说,确实太直白了,太粗糙了。

但道理确实讲的很明白,无论是选择投降,还是选择顽抗到底,做出决策,绝不要反复,否则首鼠两端,只会变成一个笑柄。

“她还说…”保利诺认真的俄组织了下词汇,才开口说道:“如果国王是一名老鼠,那他的国人就是老鼠;如果国王是一个雄狮,那他的国人就是雄狮。”

这句话已经是保利诺精炼过的,其实马丽昂的原话是:

国王是条老鼠,他的国民就只会打洞和偷窃,所有人都会躲避这种散发着恶臭的生物,唯恐沾染不祥,软弱和怯懦,只会获得羞辱。

所以,大光明教选择了迎战,马丽昂在兑现自己的承诺,她要用自己的生命,点燃后来者的路。

“圣徒们愿意追随她?罗马教廷的强大,绝非只言片语去形容。”朱翊钧眉头一皱询问道。

保利诺这才说道:“陛下,所以臣才觉得,他们越发的狂热,圣徒愿意追随马丽昂。”

“可能是因为他们经常提到的那句:我们渴望着,在至暗之中,迫切的渴望着寻找到曙光,愿智慧成为至暗之中的启明星,启迪你我!”

“或许,马丽昂他们是对的,我们是错的。”

“陛下给安东尼奥殿下写了国书,还请陛下圣训。”

保利诺不是大光明教的信徒,他是新教教徒,他觉得自己的信仰足够坚定,但面对大光明教流传甚广的谶言,他表示了自己的认可,甚至觉得自己错了。

来大明的路上,保利诺十分的纠结,他反复思量,最终没有答案,希望大明作为宗主国,指明方向。

这个让他疑惑的问题,就是葡萄牙国王安东尼奥面对费利佩的刺杀选择了隐忍。

大明皇帝表示了体谅,但安东尼奥殿下的选择,真的对吗?

“朕能够理解安东尼奥的顾虑,但他这次选择了隐忍,接下来的每一次,他都需要选择隐忍。”

“朕不确定安东尼奥的想法,可能,马尔库斯是个外人,安东尼奥觉得剑圣可以被牺牲,可下次呢,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本人呢?朕体谅他的选择,但不认可。”朱翊钧没有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

大明鼓噪葡萄牙就刺杀事,对西班牙进行对等报复,是不负责的行为,因为大明不知道泰西的情况,更不知道安东尼奥的处境,不清楚敌我实力对比,更难以直接武力干涉。

体谅归体谅,但朱翊钧不认可这种隐忍能换到尊严,只不过是拖延而已。

对英格兰远征真的不断失利,费利佩对葡萄牙动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因为费利佩迫切的需要胜利,巩固自己的权威。

“臣谨遵陛下圣诲。”保利诺沉默了许久再拜,选择了离开,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安东尼奥的王位是打出来的,不是来自费利佩的施舍,或许马丽昂真的是对的。

朱翊钧看着保利诺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安东尼奥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一无所有,可以赌上一切的时候了,他现在是国王了。

一个屠龙者变成恶龙的故事。

“今年葡萄牙使者没有带来种子,去年马尔库斯来的时候,还跟朕说,他听闻墨西哥有一种玉米长得非常壮,要跟朕带来育种。”朱翊钧略显感慨,这次,葡萄牙使者没有带来远方的种子。

大明商船能自己收集种子,效率更高,大明商船甚至连各地的泥土都收集。

葡萄牙带种子到大明,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礼节,但随着剑圣马尔库斯的离世,这个礼节也慢慢被人忘记。

冯保低声说道:“陛下,墨西哥总督府的使者也到了,而且听闻陛下喜好农事,带来不少的特产,这使者,就住在佩德罗的隔壁。”

“哦?住在隔壁吗?佩德罗知道吗?”朱翊钧再次认可了大明读书人里挑外撅的本事。

冯保解释道:“墨西哥总督府的使者。是坐着大明商船来的,使者刚学完了礼仪进京,就阴差阳错的跟佩德罗一起入京来了,佩德罗刚入京,就知道了。”

“哦,赶巧了是吧?”朱翊钧笑着问道。

“赶巧了。”

朱翊钧接见了墨西哥总督府的使者,收下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各色种子,除了种子之外,还有各种奇怪的牲畜幼崽,有公有母,农畜不分家,大明对农作物育种,也对牲畜育种,所以使者就一起带来了。

使者的目的也很简单,看看大明需要什么,就扩大产业园。

墨西哥总督府没有那么多的黄金白银,想要大明的货物,就要想办法有自己的产业,光靠太平洋到大西洋的走私,长久不了。

“朕听闻,墨西哥也是有银矿的,绍西托银矿的产量和品质,都是声名远扬,大明对白银很感兴趣。”朱翊钧听说过墨西哥的银矿,位于麦斯奎特山的脚下,品位、产量一点也不输于富饶银矿。

但朱翊钧感受到了使者的焦急。

“博学多智的陛下,绍西托银矿不输于富饶银矿,但是那里的白银,从来不属于墨西哥。”使者面色痛苦了起来,陈述了总督府为什么想给大明种辣椒、可可和金鸡纳树了。

绍西托银矿的控制权,在弗朗西斯科·德·穆尔吉亚的手中,这是西班牙正狮子旗贵族,看守银矿的也是贵族私兵。

银矿开采出的白银,都直接运到了大西洋的港口,运回西班牙本土,而不是像富饶银矿一样,留在了利马铸成银币。

绍西托的白银和绍西托无关,更和墨西哥无关。

“如此,那就种点辣椒和可可吧,大明对这两样需求很大。”朱翊钧还是准许了墨西哥种植辣椒和可可。

大明的辣椒种类不如墨西哥丰富,墨西哥辣椒品种多到可以开博物馆的地步,而可可,大明刚刚完成了试栽培。

朱翊钧也对墨西哥总督发出了十分诚挚的邀请,希望总督可以来大明一趟,亲自签订贸易协议。

“感谢陛下圣恩。”使者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文华殿。

朱翊钧结束了会见使者,墨西哥使者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皇帝思索了片刻,才摇头说道:“就是没有大明供拱火,这些总督府也会逐渐和西班牙本土离心离德。”

过去没得选,现在这些总督府的殖民者,也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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