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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柯岑斯之问


更新时间:2025年07月16日  作者:杏子与梨  分类: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与梨 | 全能大画家 


柯岑斯教授的咆哮声在教室里回荡的那一刻,画室里的很多同学脸上还残留着对于好运的艾德的羡艳乃至嫉妒。

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所以有必要做出专门的梳理,在刚刚的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实际上是有三件事情同时发生——

走到一半,柯岑斯脸上的和睦和慈祥的神情突然消失,脸色狰狞而暴怒。倘若杨德康,杨老师有幸见到这一幕,大约也要不得不感慨。

啧啧。

这脸色酷喳一下平地冒出“火”来,简直是颜艺。

如果对方不是什么精神病的重度患者,那么确实世界上还是有人比他更像是“恶灵骑士”的。

“真地道嘿。有考虑和Mr.杨,一起组个CP,去拍新版电影么?”

柯岑斯胳膊后伸,抡圆了手臂,把手上的那只手表当成了棒球,用力朝着脸上充满着清澈而愚蠢的欢喜的爱尔兰人的大脸砸了过去。

“Scheibe(德语,狗屎。)”他训斥道。

与此同时。

早有准备的顾为经把椅子向一边猛的一拉,心理活动大约是——哦,哦,哦,果然是这样的展开方式,血千万别溅我身上哈。

比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柯岑斯和有一定经验,隐隐约约猜到会发生什么的顾为经,更加神奇的是艾德。

这位小哥不愧是传说之中真正的派对热舞小王子和蹦迪天才。

运动神经已经被很好的锻炼出来了。

大约是被毒舌教授日常捶打出了肌肉记忆,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呐,看着柯岑斯向后伸出手臂。他已经脚尖一蹬地,一个战术后仰,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金表”从他脸颊上空大约一又二分之一英尺的高度掠过,划出一道几乎没有任何下坠的抛物线,砸在了教室一侧的墙壁上。

“嘭”的一声,机芯弹了出来,爆出了一地的零件。

教室里落针可闻。

“真是耻辱!”

柯岑斯扫了艾德一眼,嘟囔了一句,看他遗憾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艾德的表现真是耻辱,还是他这么凶猛有力的一击,没有正中对方的鼻子,把他的脸砸的开花而耻辱。

水彩教师吐了一口气。

他揉揉脸颊,手掌松开的时候,又变回了那幅和蔼可亲的模样。

“同学们,还有人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么?我的承诺依旧有效。”

这次真的没有人回答了。

连翻书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大家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盯着柯岑斯教授看,他这幅和蔼的笑脸,要远远比他原本那既暴躁又毒舌的模样更加可怕。

暴躁,癫狂。

配上一张笑脸。

这不是恶灵骑士,这不是希斯莱杰的小丑么?

他的“孩子们,还有谁要回答这个问题么?”听上去就和“孩子们,欢迎来到歌谭市”的威慑力差不多,上一个被他微笑的夸奖的艾德同学,现在还躺尸在地上喘气呢。

“我猜,答案并不真的存在对么?是您编的?就和伊莲娜小姐的访谈一样?”

一片寂静里,顾为经轻声问道。

“或者说,答案是塞缪尔·柯岑斯。”

柯岑斯教授嗤笑一声。

“看来你倒确实有应付这方面事情的经验。但是,抱歉——错了。”

“不,他存在,只是你们没有能力回答出我的问题而已。我想,要是伊莲娜女士报了这堂课,那么,她应该知道答案。”

“公布正确答案。这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美术理论,也确实和什么哈德逊河画派无关。”

方脸盘的教授说道。

“正确答案是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认为事实的逻辑图像即是思想……他说——‘Denknicht,sondernschu!’,现在,把你们的教科书丢开。关于颜色,不要去想,要去看。水彩的色彩理论同样能够基于这一点……”

柯岑斯又进入了之前那种出神的自言自语的领域,讲起了课来。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课堂上的一出无需关注的插曲,直到下课的时间到来。

没有人敢提醒柯岑斯老师,现在已经下课了。

就算刚刚被吓得屁滚尿流,想要逃出“监狱”的艾德也不敢。

他要是犯人,老师柯岑斯就是典狱长,能不能出去放风,可丝毫不由犯人说的算。

终于。

教授讲完了这一堂课的内容。

他没有宣告下课,而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了一整行的文字——

“你们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么。”

柯岑斯写完这行字,转过身,靠在黑板边捏着粉笔等待。

一个德国本地的学生动了动,他不敢直接插嘴,而是颤颤巍巍的伸起手臂。

柯岑斯随手点了他一下。

“是‘当撒谎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说实话?’先生。”那位学生回答。

柯岑斯把这位学生像是用过的抹布一样遗忘掉。

这样简单的问题,不值得他的鼓励。

他转过头,出神的盯着黑板上的文字。

“这是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在他九岁大的那年,在他的日记本上所写的句子。也是他一生中所想要研究的第一个哲学问题。”

“我之前问艾德。他有没有看过《油画》杂志的那场采访。”

“如果他看过,他就会意识到一件事情。当时舞台上有两位嘉宾,面对着《油画》杂志的前任艺术总监所提出的同一个问题,问他们了不了解一封莫奈的书信还是什么。”

“那是一封完全虚构的书信。”

“那个问题,在本质之上,就可以抽象成我写在黑板上的这个句子——当撒谎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时候,为什么要去选择说实话。”

“我看了很多很多遍那场访谈,整场辩论里最吸引我的点,不是那些煽情的访谈,不是那些书信,日记……最吸引我的就只是这个问题。”

“顾。”

柯岑斯先生叫着顾为经的名字。

“你能告诉我,你对这个问题经验丰富,在那一刻,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思考,选择做出了‘我不知道’的回答呢。”

所有教室里的目光都在盯着前排的亚洲同学看。

顾为经思考着。

柯岑斯也不着急,就只是静静的等待,他似乎愿意为了这个答案一直去等待到地久天长。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顾为经坦诚的说。

“那个时间太短了,脑海里几乎没有想太多的事情,只是……可能我爷爷和我说,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哦,我爷爷跟我说,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塞缪尔·柯岑斯把顾为经的答案重复了一遍,看上去不满意,语气倒也称不上嘲讽,最多只是认为这个回答过于的幼稚了。

“德语里的乡村俚语说,傻瓜拥有半个世界,看上去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其他学生一起笑笑。

柯岑斯意兴阑珊的摇摇手。

大家又不笑了。

“当然,这堂课上,另外一位傻瓜,艾德,就掉了几乎同样的陷阱里。你们也不要笑,他也只是一位自以为,猜到了我的想法的聪明的傻瓜而已。而类似的人,整间教室里还坐着很多很多。”

“他未必是最蠢的那个,只是最着急的冲了过来。”

“我之前问艾德,他有没有看过《油画》杂志的那场访谈。倘若他看过,也许,他就会有所警醒,没有掉进这个问题的陷阱里。然而,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我认为,无论你看过也好,没看过也罢,这个教室里的任何人,在某一刻,都会掉进这个陷阱里——”

“当撒谎是对一个人最有利的情景的时候,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说实话?”

“你只要点点头,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就能获得财富,成功,以及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选择说实话。”

柯岑斯语气里的癫狂气质平缓了下来。

如同静静的流水。

“为什么呢?先生。”

顾为经询问道。

“我不知道。”

柯岑斯回答。

他嗤笑了一下。

“怎么,你以为一切问题都会有答案么?还是你以为我知道一切问题的答案。”

“因为说谎话会遭到惩罚?”

一位同学说道。

“不,不不不,千万别误会。”

柯岑斯摇摇脑袋。

“今天艾德所犯的错误,到底是因为他说了谎,还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这是个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我不能告诉你,说谎话一定会受到惩罚。”

“因为,相同的事情,在整个欧洲艺术界,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正一遍一遍一遍的发生。”

“艾德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以为自己知道——知道我心中的答案是什么。所以,他急急忙忙的冲上来,生怕奖励被别人所抢走。我在汉堡,柏林,慕尼黑,很多很多地方都做过大小奖项的评委。在这间教室之外,在我所知道的人里,我认为有很多很多‘Artist’,他们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去表达什么,彰显什么。”

“但他们认为自己知道,收藏家想要什么,知道艺术奖项的评委想要什么,知道画廊主和炒作高手想要什么。认为知道哪些是艺术的风口,哪些是资本市场炒作的宠儿,哪些题材能贵上天,所以他们冲了上去。”

柯岑斯打了个响指。

“不是所有人都一定会失败的。不,当然不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丢个手表砸,很多人真得到了奖杯。成为纽约曼哈顿区那条坐落各种画廊和艺术中心的艺术长街里,一千个人里真正出头的那个。”

顾为经坐在椅子上。

柯岑斯不光朝着艾德的脸上扔了一块手表。

他的话语也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顾为经的心理。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去选择诚实?”

他记得曹轩曾问他,为什么想要选择这样的一种画风,去参加新加坡双年展?

顾为经回答是——

“我觉得它很漂亮。”

这话可实在太有年轻人式自以为聪明的滑头了。

什么叫“它很漂亮”。

顾为经是感受到了这种画法的美,为它心动,决定把这当成自己的绘画之道,而选择了这样的画法。

因此对曹轩说——“我觉得它很漂亮。”

还是因为这样的画法近些年国际市场的反馈很好,有了前辈的铺垫,放在新加坡这样的场合,能够讨评委喜欢。

他才说“我觉得它很漂亮”

曹老没有过多苛责自己,他依然为自己提供了艺术建议,并告诉自己,选择了道路就要走下去。

“我可以告诉你们,九岁的维特根斯坦所得出的答案。”

柯岑斯说。

“这位奥地利历史上最聪明的脑袋之一,在长久的思考之后,对于人生中所思考的第一个哲学问题,他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没必要。”

“是的,儿童时代的维特根斯坦经过了研究,观察和分析,最后他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谎是没有任何错的。”

柯岑斯叹了口气。

“真是悲观唉。”

“好了,下课吧。”

“哦,对了,艾德,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向学校的行政办公室投诉我的暴力教学行为。但是,告诉你们,那块手表是假的。但我的许诺是真的——如果你们真的有人能答上来的话。”

“遗憾的是,我知道,你们没有。”

“那么——希望你们有一天,有谁能站在面前,回答出这个问题吧。”

“我知道上个问题的答案是维特根斯坦,这个问题嘛,我也不知道。”

柯岑斯敲敲黑板,把粉笔一丢,潇洒无比的扬长而去。

插画教室里静悄悄的。

美术学院西侧空地的野餐草坪上,传来卖力的锯木头的声音。

不着急打电话联系校警,有人非法砍伐学校里的白蜡树。

稍微走进一点,探头一看就明白了。

“哦。”

好吧。

远听像锯木,

近听像拉磨。

走进那么一瞧?

原来是世界名画——《水彩系的顾为经在林子里卖力的拉着他的琴》。

生活不易。

为经卖艺。

“吱,吱。”

顾为经把手机放在旁边,打开调音器,吱吱的拉了两下。

上上下小几个调音旋钮一顿拧,又“吱吱”的拉着。

“吱,吱……吱,吱,吱……”

琴音从林子里传来。

震的满林子的飞鸟仓皇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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