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关于艺术家顾为经在经纪人兼策展人安娜·伊莲娜的帮助下,如何从无到有的构建出人生第一场个人画展的……以下是在本书《来自艺术的力量》的写作期间,收集到的一些原始策展日志的一手记录,档案照片亦收集于本书的附录页(见附录C册)。
下方则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个穿西装的职场知性女性的工作照。
一张则是终结者T800——呃,准确的说,应该是在COS安迪·沃荷在《时代》杂志上的那张著名的封面照,大皮衣,头发呈现爆炸状向后骚气的炸起,一只巨大的蛤蟆镜挡住了半边脸,满脸的冷淡和霸道。
看上去酷的不行。
肩膀上还站了一只威风的鹦鹉。
(注:在这里,我必须要提到佩斯·艾略特女士的帮助,她担任伊莲娜女士的私人秘书多年,艾略特女士和杨德康先生在本书的写作过程里,提供了大量一手资料。没有他们的付出,大家就不可能见到如今的这本书集。)
(另注:上图两人分别为佩斯·艾略特和杨德康的社交主页上的照片。杨德康先生有一只能够背诵济慈诗歌的宠物鹦鹉,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下文则原文摘自,安娜·伊莲娜的相关策展日记,圆括号里的内容则为《来自艺术的力量》出版发行时的作者注释——
「2018年9月3号,距离展览开幕还有30周。」
「顾为经(日记中往往用G代指)和我说,他在构思尝试使用水彩。我没有说的是……我对这个决定一定程度上抱有忧虑。身为经纪人,通常不应该干涉他的创作灵感,但是,应该要适当提出建议,框定具体的边界。」
「行为的边界,也是时间的边界。」
「做为策展人,我又有一种潜在的忧虑,过多的绘画元素的出现,有可能会模糊掉展览本身的主题。」
「去年在新加坡时候,我曾站在一幅添加了过多元素的作品之前驻足。认为他是罗斯科作品失败的模仿品——」
(书籍此处配图:一张罗斯科的色域抽象的照片,“罗斯科被认为是美国抽象画的代表,其作品《白色中心》曾经位列艺术品成交价格榜单第十位”。)
「那幅作品并没有因为过多的元素的加入而变得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反而让自己的特色变得消磨。而一幅好的作品,则应该即使背对着它站着——也能感受到那种燎人的感觉。」
「犹豫之后,我并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至少我认为,顾为经之前的那幅《日色狂想》是一幅不错的作品。」
「“一幅好的作品应该足够的撩人。”这是我在这周的便签上,送给他的话。」
「2018年9月16日,距离展览开幕还有28周。」
「又是快要小半个月的时光过去了。先记好消息吧,就在这周里,顾为经成功的不跑调,不抢拍也不拖拍的能够从头到尾以80的节奏拉完《K265》的主题了。下一阶段,加布里埃已经准备了一首巴洛克时期的中提琴小调出来,即使不考虑八度的变化,全部用第一把位拉完,对G来说,恐怕也有一定难度。不过,从另外的角度来说,只要他把首曲子拉下来。周末的简单的合奏会就可以办起来了。」
「我对G的学琴进度其实还是蛮乐观的。」
「但顾为经自己看上去有点悲观——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他盯着壁橱上的那只储蓄罐发呆。过去半个月时间里,很遗憾,没有任何美院的同学慷慨的支持他的音乐事业。」
「我试着问他,同学们的反应怎么样。他不无悲伤的告诉我,反应就是没有反应,每次他在林子里练琴的时候,一个人都遇不见,这实在不得不让人忧虑。」
(书籍此处配图:一支浅木黄色的中提琴,“琴名‘黄铜沙钟’,图为艺术家顾为经使用的原把提琴”)
「假话!一点反响都没有?怎么会呢,他在水彩系上课,我跟随导师金斯曼先生学习摄影,我们两个人校园生活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日常生活圈都离的很远。尽管如此,我依然在课堂上听到了顾为经的消息。同学们说,之前入学的那个不到20岁就拿了双年奖金奖的艺术新星,经过了不温不火的一年时光后,对水彩学习放弃了希望,现在似乎改行搞行为艺术去了。」
「我多次听人们提起这件事情,包括金斯曼先生。他叹叹气,认为柯岑斯今年又成功骂疯了一个,学校的心理辅导室应该早一点的去介入。」
「顾为经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想起导师悲悯的眼神,我觉得真相太残忍,所以就没有指出他的错误。」
「另一个坏消息是,受挫的积极性同样蔓延到了画稿之上。」
「我们进行了一次讨论。」
「画稿距离所设想的理想的结果,面临着不少的差距。水彩无疑是充满着技巧性的画法,我个人原本就更加喜欢油画的色彩表现力,在我心中,油画和水彩两者。油画就像是钢琴,音域最广,适用场合最丰富,在收藏界和评论界受关注的程度也更多。而水彩……水彩就像是小提琴。」
「它拥有自己独特的音域,琴弓拉动琴弦的声音变幻缠绵,钢琴能够一定程度上的模仿,但是……踩延音踏板所传达出来的声色效果,却无法完全的还原。」
「水彩特有的清澈透亮的观感,也很难完全的被油画的笔触所替代。当然,归根结底,这还是和艺术家的个人绘画表达能力相关。我原本就觉得,G虽然上的是水彩系,不过,他的绘画的长处和热爱,似乎更加集中在油画和中国画上……」
(文中此处有多处涂抹。最后纸页上画了一个问号,一个破折号,以及“?——这也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我的某种怀疑。”)
「付出才有回报。水彩技法相对是G的相对弱项,本也就是正常的事情。」
「《日色狂想》是一幅侧重于构图甚于侧重于笔触的作品,而现在,顾和我说,他无法完全还原出,他站在艺术之桥的桥面上的时候,看着夕阳落日那种丰富而复杂的色彩。他脑海中有这样一幅作品存在,但他“画的不像样”。」
「一个艺术经纪人的职责便在于,在合适的时间,在合适的场合,对对方说——“嘿,可以了,到此为止,让我们换个方式好么?”」
「这是一件很有效也很必要的事情。就像之前的我和他关于德彪西的争吵……在你找不到乐趣,找不到意义的时候,也许,你就该告诉自己——」
「“现在,小画家,到此为止,我们需要换个方式去演奏了。”」
「翌日的记录——」
「“我觉得你画得很好。”我说。」
「我有了新的明悟,一个经纪人与策展人的职责不光只包括为艺术家划定边界,告诉他们到此为止,同样应该包括打破边界,告诉他应该继续坚持下去。」
「昨天晚上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我把他过去半个月所有绘画的水彩稿件都收集了起来,放在一起,一张一张的看过去。」
「我觉得G在色彩里寻找自己。」
「我见过比这好的多的水彩作品,我见过有的人的作品如何像别人,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像透纳,像丢勒甚至像门采尔,把一只猫最细微的触须都画的分毫毕现。这固然是一种令人感动的色彩塑造。」
「然而,执着于在色彩里寻找自己的坚持,同样让人感动。」
「我心中有一幅画,但我画的“不像样”——这句话,我也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过。不是么?」
「“如你所见,我疯狂地工作,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令人满意的成果。我希望这些荆棘最终可以开出白色的花。那样的话,这些痛苦的挣扎就像是分娩中的阵痛,痛苦之后,会伴随有欢乐的结果。”——这是我这周选择写给G的话。140年以前,1880年的九月的同一周,文森特·梵·高把这句话写在了书信里,也是写给140年以后的我们两个人的话。」
(附图:一张房间里软底织物板上用大头针钉着便签的照片,在策展期间,每一周,伊莲娜女士都会给顾为经写一张这样的便签。)
(另注: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到,这个板子右上的位置有一张戴克·安伦的照片,有些便签,是直接钉在照片上的。对方是当时马仕画廊最为重要的资产。)
「2018年9月26日,距离展览还有27(划去)32周。」
「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幸运。我们曾认真的讨论过展览的日期,最终确定了不延期的结论,但是,就在刚刚我接到了马仕三世的电话,美术馆那边因为运输和布展的流程问题,场地推迟了一个月时间。」
「对策展来说,类似的事情很常见,这未必是坏事。最近几天,也许我带奥古斯特出去玩的时间有点少了。它看上去有点紧张兮兮的。可能需要请兽医看看。」
「G那边的进度看上去不错。起码,所有画稿都已经画出来了,后续改进还在继续。」
「2018年9月29日。」
「今天展览也正式进入了前期筹备期,具体的时间表已经制作出来了。2019年6月7日开幕,正好是当地斋月过后的第一周,为期三个月。不过,也恰恰赶上了沙漠地带比较热的季节,希望不会对展览本身产生影响。」
「马仕画廊前期的规划工作已经开始。我会在明天专门飞趟阿布扎比。」
「另外,我大概发现是什么引起了奥古斯特的紧张了,它一直都是一条很敏锐的狗——(伊莲娜小姐在纸面上重重点了三个点。)」
「顾为经的猫回来了!」
(此处书籍配有两张图片,一张是学生时代的安娜·伊莲娜在家族庄园的座椅上,怀里抱着小狗崽。另一张图片,则是一只奇胖无比的猫,站在一只造型奇丑无比的猫砂盆旁边。)
「它抢奥古斯特的饭盆,我生气了,它又不是没有自己的。」
「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猫!」
接下来几乎就是连续好几篇的锐评日记。
出于某种恶趣味,或者是想记录艺术家们生活里的趣闻轶事,就像杨德康先生的那只会背浪漫诗人的名诗《忧郁颂》的鹦鹉一样。
文中把这几篇锐评日记全都原封不动的保存了下来。
内容几乎记录着阿旺和奥古斯特怎么在牧场里你来我往的追逐,伊莲娜小姐实在是忙不过来。
她人在千里之外。
女人一边忙着画展,一边从阿布扎比连夜打来视察电话,遥控指挥着艾略特注意把时不时揪在一起的猫猫和狗子撕开。
担惊受怕着自家狗子受到了隔壁肥仔的欺负。
顾为经则表示,自己猫只要有吃的时可乖了,它就是这个性格的猫,奥古斯特和阿旺都很聪明,它们只是在打闹嬉戏。
要平常心。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是奥古斯特老对阿旺的罐头动手动脚的,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你喜欢没有边界感的人嘛?双标。”
伊莲娜小姐让顾为经闭嘴。
两人为了各自的猫和狗子小吵一架,各不相让,气鼓鼓的转过头来,发现一猫一狗吃饱喝足后,由艾略特看着,跑到草坪上吓唬奶牛去了。
直到十月中。
安娜又一次从中东飞回来后,前期筹备现场安排搞定了,开始把关注的重点侧重到了作品之上。
这一个月里。
顾为经的画稿又一次的有了相当不错的进步。
「2018年11月1日,距离展览开幕还有26周。」
「等待有了很好的效果——我清晰的作品里,看到了缭绕在一起的日光和塞纳河的湖面。不光是那一幅画,还有展览上的很多画。」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顾为经几乎把画展上的所有作品都重新画了一遍。我看到了突破。论技法而言,那些油画作品带来的画面质感,已经不会输于我曾在新加坡所看到的《人间喧嚣》。」
「另外——」
「质感还有另外一层次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