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使团抵达临安的时候,杨沅在班荆馆接见了他们。
曾几何时,杨沅第一次出现在这儿时,他是个闲汉。
今时今日,再度出现在这里时,他是丞相。
新金帝国派来的使团阵容非常强大。
礼部尚书兼仪鸾司首领上官骆、仪鸾司玉京堂(蛇)堂主李芫芷、青面堂(狐)堂主完颜青凤。
吏部侍郎李东楼,大萨满乌答有珠珠,还有户部侍郎……于吉光!
饶是杨沅如今心性之稳,看到于吉光的时候,也差点儿破防。
于吉光这算是打入新金内部高层的重要间谍之一了。
所以,有关他的一切信息,现在都是绝密。
杨沅汲取了之前常有大宋间谍因为内部保密意识不强,被金国识破的教训。
他不仅抹去了于吉光在临安的一切旧痕迹,有关于吉光的资料,也做为绝密从机速房调出,存进了他的内记室。
也就是说,这个间谍现在只有他本人才可以唤醒。
还好,经历这么多年的历练,再加上一路上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于吉光的表现也很淡定,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他只是向杨沅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杨相公,久违了。”
倒是完颜青凤和李芫芷,两个俏生生的小女子,激动的俏脸绯红。
她们对杨沅规规矩矩鞠了一躬,齐齐喊了一声:“色夫塞嗯”(老师好)”。
杨沅一愣,随即微笑着回答了一声:“挞欺负塞嗯”(同学们好)。”
这句话说完,杨沅心中也是一暖。
而两个已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更是眼圈儿一红,眼眶都湿了。
上官骆乜了她们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杨沅带过的那些金国贵女,有些如今已经嫁人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但是其中最优秀的几个,却至今没有嫁人,也没有订下婚约。
金国贵族女子的成亲年龄会比宋国稍晚,但晚也有限。
只是不知道是杨沅给她们留下的印象太深,
还是她们在仪鸾司里做事,位尊权重,朝廷大员一旦有不法证据在身,她们也能说抓就抓,以至于眼界变高了。
总之,就没有能打动她们的男子。
一见杨沅误终身呐!
乌答有珠珠见到杨沅,也甚为激动。
尽管上官骆早已查明,她是为杨沅效力的。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上官骆并没有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而在场的金国使者,并非全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也只能端着大萨满的神秘劲儿。
只是那火辣辣的目光偷偷瞟着杨沅,一副恨不得马上给他跳一场酣畅淋漓的请神舞的样子。
双方寒喧一番,叫班荆馆的人把他们引去各自房间安排,沐浴更衣,稍做休息。
及至傍晚,班荆馆中灯火通明,杨沅和大宋这边派出的相应官员,便与他们畅饮了一番。
上官骆做为金国正使,在这整个过程中的表现无懈可击。
既表现出了他对大宋丞相杨沅的充分尊重,又看不出一丝私人之间有怨尤或愤恨。
直到曲终人散,各自散去,上官骆回到自己房中喝了杯醒酒茶,又小坐片刻。
估摸很多人已经准备休息了,他才悄悄走出房间,吩咐班荆馆的宋方侍卫,引他去见杨丞相。
今天班荆馆中住的不是金国使节,就是宋国代表团的人,尤其是有丞相杨沅在,护卫可谓是风雨不透。
皇城司的、机速房的、殿前司的,互相掺杂,明哨暗哨,处处都是。
不过,这是新金国正使要见杨丞相,谁知道人家带着什么新金机密消息呢。
侍卫不敢怠慢,急忙将他引到杨沅住处。
守在杨沅住处的,则是杨沅的亲兵卫队,独立于皇城司、机速房和殿前司的人马。
领路的侍卫客客气气地对杨丞相亲卫说明了来意。
那亲卫士兵听了,却只笑了一笑,对上官骆拱手道:“贵使,我家丞相,不在房中。”
“不在?”上官骆一怔。
如果这侍卫说杨沅已经睡了,他都敢要求侍卫去唤醒杨沅。
可……杨沅不在!
上官骆眉头一皱,问道:“杨丞相去了哪里?”
那侍卫还是很客气:“无可奉告!”
上官骆被他噎的一窒,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个屁股宽过肩的大萨满了。
乌答有珠珠!
杨沅一定在那儿。
都做了丞相了,还是这般沉溺女色,呸!
上官骆不屑地撇了撇嘴,在他看来,权力、尊荣,富贵,才是永恒的。
女色,不过是调剂之物而已,也不知道杨沅有什么好沉迷的。
难道他不知道我今晚会来见他吗?
上官骆真想直接杀去乌答有珠珠的住处,来个捉奸捉双。
不过,真让他去当面触杨沅的霉头,他还是不太敢的。
思量一番,上官骆便冷哼一声,调头回去了。
乌答有珠珠,晚饭后又沐浴了一番。
因为怕头发还有些湿,她就趴在榻上,在灯下随意地摆弄着几块“嘎啦哈”。
这是萨满用羊拐骨制作的一种占卜工具。
趴在榻上的珠珠,纤腰下陷,翘起的丰满臀部,便如两痕紧绷的弓弦,挺拔、浑圆而有力。
她也觉得,今晚那小冤家会来。
可是欢天喜地的等到现在,还是不见杨沅的影子。
原本的满怀欢喜,都快要变成满腹的幽怨了。
于吉光房里,杨沅轻轻抹着茶水,淡笑道:“这儿,还熟悉吧?”
“熟悉,却又陌生。”
于吉光苦笑道:“昔年,属下倒也不只一次来过班荆馆。
但只在前边等候金人使节,随从进出,这房间,却是没有进来过的。”
“那就趁着现在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原本为了招待金国使节,而特意建造的豪奢馆驿吧。”
杨沅笑吟吟地道:“因为,等你下回再来,它可能已经挪作他用,再也不必用来招待女真人了。”
于吉光脸色微微一变:“丞相的意思是……”
“当然是因为……”
杨沅轻轻抹着茶叶,茶盖轻轻抹过杯沿,发出的轻微沙沙声,仿佛利剑出鞘的声音。
“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了金国,也没有了新金。
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汉人,都是我们宋人了。”
于吉光目中精光一闪:“丞相已经准备剑指新金了?”
杨沅轻描淡写地道:“早晚的事儿,只等完颜亮授首,中原光复,接下来就是东北了。”
这的确是杨沅的计划。
不然,在很多年间,他在新金埋钉子做什么?
不过,他对岳丈大人肥天禄很放心,却不敢保证于吉光他们不动异心。
当初在大宋的时候,于吉光是什么身份?
现在他在新金帝国,已经官至户部侍郎了。
坦白说,宋国给他的,远远比不上新金给他的。
杨沅凭什么坚信,他一定矢志不移地忠于大宋?
所以,杨沅必须适时地敲打一下,让他搞清楚,到底跟着谁,端的才是金饭碗。
当然,于吉光这些年表现的还是很乖觉的。
他身在户部,可以说金国的人口、兵力、兵种、马匹、赋税、库存……
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关乎军机大事的情报,他一旦有所掌握,都会及时传递过来。
所以,杨沅也只是给他打一记预防针,没有多说。
随后,他便向于吉光问起,新金使团此来的用意以及新金帝国的谈判底线。
两个人聊了大半个时辰,杨沅才结束了谈话。
“好,明天开始,你就扮好你的副使,其他的不必理会。”
杨沅顿了顿,又道:“你的家人,都被妥善安置着,我会安排机会,让你与家人一见。”
“多谢丞相!”
于吉光一个长揖到地,再抬头时,杨沅已经走了出去。
这班荆馆的保卫,也实在太严密了。
严密到老子一点私密都没有了啊!
杨沅仰天望着空中一轮满月,无奈地苦笑。
他发现,如果就这么去见乌答有珠珠的话,根本就瞒不过明里暗里无孔不入的岗哨。
就算以他的武功,也根本无机可趁。
但,今晚如果不去见乌答有珠珠的话,这女人可不比完颜青凤和李芫芷。
那种小姑娘,明天找个机会送件礼物给她们,甚至席间多看她们一眼,就心花怒放、心满意足了。
乌答有珠珠这种尝过腥的,可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于是,杨沅把心一横,招手唤过一名侍卫,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侍卫听了,脸上便掠过一丝怪异的神气。
不过,他自然是不敢询问什么的,只是悄然按照杨沅的吩咐去做了。
于是,很快,宋国侍卫就发现了一点异动。
借喝斥询问之机,宋国侍卫把乌答有珠珠院落里的新金侍卫引开了那么片刻功夫。
就借这片刻机会,杨沅兔起鹘落、鹰击毛挚、白驹过隙、蜻蜓点水、鱼跃鸢飞地掠进了大萨满的房间。
一进去,他便看见榻上一轮圆月,比天上那轮更圆。
红日东升的时候,榻上那轮明月,也有着初升红日一样的颜色。
乌答有珠珠是很满足的,不仅仅是身心俱都得到了满足,她还得到了一样杨沅恩赐给她的珍宝。
之前在金国的时候,杨沅曾传了她半篇“蛰龙功”。
在昨晚向杨沅交代了她在新金、鞑靼甚至金国部分地区的传教情况,并且告诉杨沅,上官骆已经知道她在为杨沅效力的消息以后,杨沅把下半篇“蛰龙功”也传授给了她。
珠珠大萨满坚信这是神通,是仙术,更叫她开心的是,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得到了杨沅的完全信任。
翌日一早的离开,又颇费了一番功夫。
最后还是珠珠先出去,说是要在班荆馆周围走走,引开了保卫她的侍卫,杨沅才得以离开。
结果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难得如此早起的完颜青凤和李芫芷。
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原来她们两位还是抓阄获得的此次赴宋机会。
李清露和完颜萍在陕西见过老师了,这次连抓阄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排除了。
其他几位抓阄决定出使人选,最后她们两个成了那个幸运儿。
杨沅听的又是感动,又隐隐有些不安。
看她们一副笑靥如花的样子,杨沅只希望等他大军压境的时候,她们的甜甜笑颜,不会变成满脸的幽怨。
刚想到这儿,杨沅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张臭脸。
“上官贤弟早啊!”
杨沅笑吟吟地便向他打了声招呼,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一脸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