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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稍晚些时候。
地球另一端。
华盛顿特区,乔治城一处隐秘的私人俱乐部内。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阳光。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味,以及威士忌的醇香。
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密会。
一场规模不大,但可能影响全球科技产业格局的密会。
一边是三位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参议员。
他们是国会中科技与产业政策的重要推手。
另一边,是以伊利亚·科恩为首的几位顶级游说代表。
代表着一个由十几家北美顶尖科技企业组成的“战略协调联盟”。
“先生们,”科恩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他指了指身后一块电子屏幕,目光扫过三位议员。
“现在的情况非常明显,华夏在科技领域,尤其是在通讯技术标准制定方面,已经对我们构成了前所未有的、系统性的重大威胁。”
屏幕上适时投影出几组数据图表。
“看看IPV6地址的分配和根服务器的部署现状,再看看他们在3GPP(5G标准组织)中的提案数量和核心专利占比。”
“按照目前的趋势,最迟五年内,在决定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技术走向的关键标准领域,我们就有可能面临一个令人极度不安的局面:美国、日本、德国和加拿大在相关国际组织中的话语权总和,大致与华夏一国相当!”
科恩的语气变得沉重:
“因此我们希望,能想办法从司法层面入手,对华夏的科技产业发展做出限制!”
三位议员看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曲线,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并非从业者,但不难看出科恩所言非虚。
华夏在通讯技术标准上的崛起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但作为议员,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科恩先生,我们理解业界的担忧。”为首的一位资深议员,罗伯特·钱伯斯缓缓开口,“但您也清楚,采取过激的、全面的技术封锁和脱钩政策,风险非常巨大。”
旁边另一人也表达了赞同:
“全球产业链的融合程度已经很深,要是强行切割,很可能导致供应链体系混乱,甚至全球化市场走向崩溃……这会直接伤害我们本土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
他坦率地摊了摊手:
“科恩,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没必要遮遮掩掩。中期选举在即两年后又是大选,如果因此引发大规模的经济波动……”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选票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
另一名游说代表赶紧接口道:
“我们也不是真的想要和华夏完全脱钩,毕竟很多企业都还需要他们的市场,生产基地也有不少在那边。”
科恩此时回头按下翻页笔,屏幕上转而显示出了一个方案:
“我们的策略是以技术封锁为筹码,施压迫使其让步,而最终目标则是,达成一个稳定的、对我们有利的规则框架!”
对面三名议员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但眼神和表情却显示出,他们已经开始感兴趣了。
科恩见状,再一次切换画面。
“这个框架类似于当年的《华盛顿海军条约》,只不过是在通讯、半导体、人工智能等关键科技领域……按照技术实力、市场规模和历史贡献,明确划分各主要国家和地区在全球专利池和标准必要专利(SEP)中的份额上限。”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饼状图:
“按照初步构想,一个合理的比例是:华夏:美国:日本:欧盟:韩国:独联体
另一名年轻些的参议员,马克·弗林突然插话:
“那么……其他国家呢?”
科恩直接笑了。
“和华盛顿海军条约一样。”他颇为随意地回答道,“其他国家不做限制。”
弗林也反应了过来。
这个份额里面连声量已经不大的独联体都已经考虑在内,除此之外的国家都完全是路边一条。
除非有外星人来帮忙,否则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且也更有利于他们在后面做手脚。
确定没有其它问题后,科恩继续解释道:
“这个比例,充分考虑了华夏当前的市场规模和发展势头,给予他们和我们相同的最高档次份额。”
“同时,也稳固了传统盟友日本、欧盟和韩国的利益,韩国和独联体则可以作为重要补充。”
“这样,我们的总份额达到10,或者至少是8,占据绝对多数和主导权,而华夏被限制在4,最多也不可能超过7,无法形成垄断。”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方案显然更加有操作性。
既给了华夏足够大的蛋糕,让他们有动力坐下来谈判,同时又通过法律化的条约框架,确保己方的长期优势。
“听起来……似乎可行。”弗林议员眼中闪过一丝意动,“给他们一个体面的份额,换取长久的规则稳定,比直接对抗的风险小得多。”
钱伯斯议员却依旧有些顾虑:
“想法有吸引力……但关键在于,华夏会接受吗?这等于让他们主动戴上枷锁。”
“而且,谈判过程可能会相当漫长,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技术发展不会停滞。如果他们拒绝,或者谈判破裂,我们怎么办?仓促启动制裁么?那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第三位一直沉默的议员艾米丽亚·陈,同样忧心忡忡地开口:
“罗伯特说得对,我的选区里,高通、英伟达、苹果……很多企业的生产线和供应链都深度融入华夏市场……任何可能影响贸易的政策,都会立刻反映在股价和就业数据上,选民们不会轻易答应的。”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支持强硬限制的弗林议员和支持谨慎平衡的钱伯斯、陈议员,立场出现了分歧。
科恩却并不焦躁。
他知道,必须再添一把火。
这时,坐在科恩旁边,一位代表高通公司的游说代表,约翰·卡尔森,清了清嗓子:
“实际上,眼下恰恰有一个千载难逢的窗口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半导体制造行业,正在进行一次历史性的代际跨越——从深紫外(DUV)光源,全面转向极紫外(EUV)光源!”
卡尔森介绍道:
“EUV光刻是制造下一代半导体的唯一可行方案,而这项技术的核心命脉——EUV光源和物镜系统……则完全掌握在我们,还有我们的盟友手中。”
“而华夏还没有任何一家企业,包括他们寄予厚望的华芯国际,具备研发和制造EUV光刻机的能力!”
当说到“华芯国际”时,他特别加重了语气。
“这个代际跨越的窗口期不会太长,大约也就35年,如果华夏错过这段时间,那么他们整个产业的竞争力都会受到重大影响,”
科恩立即继续补充,显然早就跟卡尔森对过剧本:
“所以,为了不在这场决定未来的竞赛中彻底掉队落败……我相信,只要我们在谈判中提出的条件相对合理,比如科恩先生刚才展示的份额配比……那么在关键窗口期巨大压力下,对方就会做出实质性让步!”
他看向钱伯斯和陈议员:
“因为他们拖不起!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这番话直接切中了钱伯斯和陈议员最核心的顾虑——
时间成本、风险可控性、以及是否能快速见效。
他们描绘了一个清晰的图景,即利用EUV这个无可替代的绝对技术优势作为“大棒”,逼迫华夏在短期内接受份额限制的“胡萝卜”。
钱伯斯议员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沉吟片刻之后,目光与陈议员交流了一下,看到对方也微微颔首。
他们当然需要选票,但更不可能彻底得罪这些金主。
能把话说到今天这个份上,就已经差不多了。
“我们会认真考虑,并在党内进行协调。”
钱伯斯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郑重:
“当然,这件事关系重大,需要最高层面的战略决策……所以我们也会尽快寻求和白宫方面沟通,争取获得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理解与支持!”
几名游说代表相互对视一番,也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满意表情。
显然,这种谈笑间划分势力范围的事情,非常符合美国人的胃口。
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尾声时那样。
只是还没人意识到。
时代,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