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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华夏工程院的一间会议室里,气氛庄重而略带紧绷。
一项内部议程正在讨论:工程院机械与运载工程学部,对2015年度的院士提名资格进行初审评议。
与会者皆是资历颇深的学者,会场内的空气仿佛都因知识的重量而凝滞。
历年来,关于院士增选名额的分配问题都会引发剧烈的争论和博弈。
而今年的焦点,则几乎全都在第一次进入评议范围的栗亚波身上。
作为常浩南的开门弟子火炬集团骨干,在飞行器主动流动控制、超材料结构设计等领域成果斐然,参与了包括“驺虞”在内的多个国家级重大项目,纸面履历上几乎完美。
但毕竟,他今年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常浩南当年能打破最年轻院士的记录,而且破格同时进入工程院和科学院,那确实是拿出了毫无争议的成绩。
而对于栗亚波来说,“火炬实验室核心成员”的标签,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双刃剑。
一位资深院士扶了扶眼镜,语气审慎地发言:“栗亚波教授的工作,创新性和工程价值毋庸置疑。但我们必须严格审视其作为学术带头人的独立性。”
“他最重要的几项成果,如‘驺虞’的某型自适应流控系统算法,以及几种关键热防护材料的智能设计平台,都是作为常浩南院士主持的重大项目下的子课题负责人完成的。其个人独立贡献的权重,以及领导大型独立科研团队的能力,还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来支撑……”
这番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与会者的顾虑。
会场内响起轻微的议论声。
当然,尽管对工作独立性的质疑合情合理,但其实谁都清楚,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而是老生常谈,而又不得不考虑的师承问题。
杜义山仍然在世,而其弟子常浩南又同为双院院士。
如果栗亚波今年也进入工程院,那么杜义山的头衔将大概率会留给同样具备参评资格的刘洪波教授。
而考虑到这三位的年纪一门三院士的情况将会持续几十年。
相比之下,如果等杜义山去世之后,再提名栗亚波进入工程院,那么就过渡就会顺畅很多。
反正栗亚波还年轻得很,实在不差个把年的功夫。
“还有一点。”
见到情况有些冷场,另一名院士也站出来表态:
“常院士本人一直都没有对栗教授参评的事情表态,所以我考虑,是不是他的意见也倾向于……”
听到这里,坐在主席台一侧的工程院副院长周振邦不由得露出苦笑。
其实以常浩南的影响力,栗亚波既然已经满足了客观条件,那什么时候正式提名,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事情之所以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搞得好像栗亚波没有个正经师承一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
常浩南一直没有表态。
甚至大部分人根本就联系不上他。
这让大家不得不做出联想——是否常院士本人也不愿过于张扬?
毕竟一门三院士这种事,哪怕实际情况再怎么合理,也难免会给外界以“学阀”的印象。
并且也未必有利于师门的长期发展。
周振邦倒是知道常浩南是在闭关解决NS方程的问题,但这事目前的知情者不多,也不好公开四处宣扬。
局面一时间竟然就卡在这了……
他只好下令暂时休会。
然而,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突然推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是刚刚才被提到的常浩南。
周振邦眼中瞬间闪过极度的惊讶,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了身体。
趁着会议短暂的停顿间隙,他快步走到对方身边,“浩南?你怎么……你不是在解决那个世纪难题吗?”
虽然声音很低,周围也没有旁人,但他还是隐去了“NS方程”几个字。
常浩南却是非常自然地摆了摆手,淡淡道:
“已经解决了。”
普普通通五个字,听在周振邦耳朵里却无异于五声炸雷。
“解……解决了?”
饶是他历经风浪,此刻也难掩震惊。
“嗯。”
常浩南的回答依然简短,甚至只有一个语气词。
周振邦还是没从刚才巨大的信息量中缓过神来,有点将信将疑地确认道:
“是……证明了光滑性?”
“不。”常浩南摇摇头,“我得到了通解。”
就在同一时刻,国家航天局的新闻发布厅内,一场注定将载入人类史册的发布会同样正在进行。
巨大的背景屏上是深邃的星空和一座宏伟的、由多个环形舱段组成的银色空间站概念图,其核心位置,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圆柱体结构被显著标注——XS1。
工建委主任,原国家航天局局长栾文杰身着深色正装,站在发布台前,面对全球媒体的长枪短炮。
他没有过多寒暄,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并通过卫星信号瞬间传递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今天,我谨代表华夏官方,正式发布《共同推进深空探测国际合作倡议》,并宣布启动‘信标’空间枢纽计划。”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银海。
实际早在几年前,华夏方面就透露过有关空间核反应堆的部分消息。
但“正式启动”显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人类对星辰大海的向往,从未止息,探索浩瀚宇宙、拓展生存空间、增进人类福祉,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共同责任。”
栾文杰的声音庄严而充满使命感:
“信标计划的目标,是在地月拉格朗日L4点,建设一个具备长期驻留能力、强大在轨服务能力、并作为深空探测关键中转枢纽的国际空间站。这将是人类迈向深空、建立地外家园的坚实第一步。”
他身后的大屏幕亮起XS1的详细剖面图和参数。
“支撑这一宏伟目标的核心,是动力与能源。今天,我很荣幸地向世界宣布,我国自主研发的XS1型空间核反应堆电源系统,已完成全部地面综合验证,性能稳定可靠,达到设计指标。”
“根据计划,XS1反应堆核心模块,将于两年内发射升空,精准部署于地月L4点预定轨道,成为信标国际空间枢纽的能量来源!”
台下一片哗然,旋即爆发出更密集的快门声和低声惊呼。
空间核反应堆!
两年内发射!
这似乎意味着着华夏在空间探索领域取得了决定性的领先。
栾文杰抬起手,示意安静,接着目光扫过全场:
“从命名之初,信标计划就寄托着开放、共享、合作的精神,我正式宣布:该计划向全球所有愿意承诺并遵守《倡议》原则、致力于和平利用外空的国家、地区及国际科研机构开放!”
“我们诚挚邀请各方,根据自身优势与兴趣,提交科研合作提案。合作形式包括但不限于:参与特定功能舱段研发与对接、搭载科学实验载荷、派遣航天员参与建设与科研任务……”
他身后的画面切换,展示着未来各国舱段对接、航天员协同工作的模拟场景。
“信标建成后,其强大的在轨推进、能源补给、设备维修及深空通信中转能力,将优先保障参与合作的伙伴国开展月球、火星乃至更深远天体的探测任务需求!我们相信,唯有秉持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理念,汇聚全人类的智慧与力量,才能真正开启星际探索的新纪元!”
“华夏愿与志同道合者,共同执笔书写人类文明的下一个辉煌篇章!”
发布会结束的余音未落,全球舆论已被彻底引爆。
港岛《公报》的标题被诸多媒体直接引用:《旧秩序执炬,试图以封锁划分陆地;新秩序筑梯,志在携手直通星辰。》
而来自世界主要航天国家的初步反应,也迅速通过各种渠道传来。
俄联邦从去年开始,就陆续吃到了来自华盛顿的上千项禁令,如今早就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情况,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后果。
因此,他们的反应也最为迅速。
德米特里·罗戈津在莫斯科通过视频连线对媒体发表声明,毫不掩饰兴奋之情:
“华夏宣布的信标计划,是一个真正具有历史远见和革命性的壮举!这标志着人类太空探索进入了激动人心的新阶段——建立永久性深空门户的阶段!我国航天界对此表示最热烈的祝贺和最坚定的支持!”
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洪亮:
“俄方强烈期待并已做好充分准备,深度参与信标的建设!我们提议,由俄方承担核心居住舱或大型实验舱的研制任务,同时我们热切希望成为信标建成后,首批进行长期驻留和开展深度科学研究的伙伴……”
而相比之下,坛坛罐罐更多的欧洲空间局则有几分瞻前顾后:
“ESA注意到了华夏宣布的宏大而雄心勃勃的信标计划。在地月空间建立永久性基础设施,对于未来的科学探索和深空任务具有无可估量的价值,符合全人类探索太空、增进知识的共同利益。”
ESA局长让·雅克·多尔丹在声明中表示,“将对信标计划的技术细节、合作框架以及其对国际太空合作生态的潜在影响进行全面而认真的评估,并将基于评估结果,探讨在符合共同利益和现有国际义务框架下参与合作的可能性。”
尽管作为整体的表态相对暧昧,但私下里英国和意大利等欧洲国家的航天部门负责人,均表达了对计划本身技术前瞻性的高度赞赏和浓厚的参与兴趣。
意大利一位高级官员甚至私下表示“这代表了未来”。
然而,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巨大政治压力,以及欧洲内部的复杂关系,形成了复杂的拉锯。
在公开层面,欧洲主要国家均未立即、明确地表明站队意向,维持着一种谨慎的观望与评估姿态。
反倒是部分西亚国家的响应更为积极。
尤其是没能在空间站方面抢占先机的另外几个国家,纷纷虎视眈眈想要反超沙乌地的航天进度。
早在一年前,沙乌地出资建造的“星月号”科研舱就正式接入天宫空间站,成为阿拉伯世界第一个长期在轨驻留的载人航天器。
而王子兼飞行员塔拉勒·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也成为时隔四十年后第二位进入太空的沙乌地公民,并很快刷新了前辈苏尔坦·本·阿卜杜勒的在轨时间记录(一周)。
尽管前后总共为此付出了近二十亿美元的代价,但相比光收钱不干事的国际空间站,华夏方面钱货两讫的效率显然更有保障。
而如今栾文杰再次提出了“参与特定功能舱段研发与对接”的合作方式,自然引来了一大批石油佬的关注——
怎么,谁规定出资研发就不算“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