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全身颤抖!
那一缕白光,从丝帛里冲出来的时候,是奔着他的脑门,奔着他的眉心来的啊!
一不小心就要给他脑洞大开的那种!
而且这玩意儿是有杀伤力的!别看它现在有形无质,像是只有一缕光线在他指缝里挣扎,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力量!
不但有作用力,还有一种非常锐利的感觉,千针万刺扎进皮肤里,他但凡一不小心,手指就能给扎得千疮百孔,像是抓了一把绣花针的感觉!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调动金行力量,护住手指,在手上层层包裹,他已经被扎穿孔了!
就这样一缕白光,五寸长,半寸宽,不到头发丝厚,游鱼一样在他指缝里来回摆动。每一摆,每一荡,都有立刻要脱手而出的感觉。
沈乐微微垂下目光,调匀呼吸。经过长时间训练,他哪怕心头怦怦乱跳,也很快镇定下来,开始调动体内的热流。
渐渐地,指掌间升起一片银白光芒。先是把他整只手照得通亮,再笼罩手臂、肩膀、全身,最后向内一兜一笼,将先前抓住的白光包裹在内。
白光左冲右突,奋力挣扎,却刺不开沈乐呼唤出的银光,动作渐渐放慢,像是从空气中落到了水中,再陷入了淤泥当中……
“老韩啊,你看你学生……”
教书画修复的那位教授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滚动一下,回头召唤沈乐的导师。
郭教授两眼发直,双手紧紧交握,早就从闲散的靠坐姿势变成了笔直的端坐,甚至脊背发僵,像是背后绑了个十字架一样。
他早就知道,沈乐已经走在了一条和他们完全不同的路上,甚至他看见过沈乐把他们所有人赶出去,再孤身一人走进闹鬼的古宅;
但是他在亲眼目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沈乐干的这份活计,是这么危险的!
是当真会死的啊!
那道白光冲起来的时候,哪怕在隔壁房间,哪怕隔着厚重的、防弹的、专门添加了隔绝灵力成分的玻璃,他都一瞬间寒毛倒竖!
那股锐利的气息,真实地冲击了过来,玻璃窗上装的设备甚至报警了!
“沈乐啊,咱们以后不修这些东西了……”
老教授想要这样说,却说不出口。沈乐已经踏入社会了,他的经历,他的成果,他的……修为?
都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让他面对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外行能够指点的了!
老教授左顾右盼。身边两个同事,脸色也同样僵硬:
他们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个学生虽然一直对他们非常尊敬,虽然日常嘻嘻哈哈,但是,他接触的东西,有些真不是他们能接触的:
那是外行,或者哪怕不够强的内行,碰都不能碰,没有足够防护,看都不能看一眼的东西!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沈乐身上银光升起,包裹住丝帛当中的白光。银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厚重,渐渐地,把白光约束得完全不能动弹。
看似大获全胜,沈乐却僵在了那里:
然后呢?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总不能保持着召唤银光的姿势,一天到晚钉在这里不动啊!
或者,找个盒子把它装起来?
他有点紧张地左右张望。看教授,教授双手按在玻璃窗上,满脸担忧;
看现场特事局人员,特事局小哥远远站在实验室边缘,保持一个“绝对碰不到任何仪器、任何试剂、任何物料”的姿势。
沈乐向他招招手,指指手里那团银光,小声提出要求。特事局小哥转身跑出去,没多久,又转身捧了一堆盒子回来。
一个贴满各种符篆的金属盒子,一个同样贴满符篆的木盒子,一个玉质盒子。沈乐屏住呼吸,将白光挪到金属盒子里,关闭盒盖,放开银光。
飒然一响,盒盖当场开裂,白光冲出,一头撞进沈乐等待好的银色光圈!
接下来,木盒被切成木条,玉盒稍微好点儿,也只撑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沈乐无奈叹一口气:
看来,两边的援助都不用指望,只能靠他自己了……
沈乐微微散开精神力,去感受那道白光,去探查它的呼吸、它的律动、它的特点,想要和它沟通。
稍微放开一点,白光猛然一冲,在他掌心里撞出一道红痕,险些破皮流血。再勒紧一点,勒到白光动弹不得,感觉沟通更加没有可能了……
没办法,沈乐只好分出一点精神力,沉到万能的铜片上,再让铜片帮忙沟通身边的小家伙们,看看谁能带给他一点灵感。
嗡的一声轻响,被他吊了一晚上,终于老实了被放出来的瓷剑抖擞精神,游鱼一样飞起,直接扑向丝帛!
“别动!”
沈乐大惊失色,脱口喝令。别碰它!别给我碰它!
一个年代未知但显然很早的,大概率是仙家修行之处发掘出来的玉枕,玉枕里面收藏的丝帛,它的价值无可估量!
你别说把它划了一道,你就算带起来的剑风,把它给弄皱了,弄毛了,弄断了哪怕一根丝线,这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瓷剑一个紧急刹车。放慢速度,返回沈乐身边,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沈乐从它的动作当中,不知为何竟然读出了委屈——
大概就是“以前叫人小甜甜,现在叫人牛夫人”的那种。沈乐无奈地伸出一点精神力,拍了拍它:
“好啦,乖,没有不喜欢你。嗯,你要说什么?”
瓷剑摆正剑身,微微下沉,落到和丝帛差不多的高度。
停一停,微微往前飘近一点,剑身略侧,做了一个“用剑尖和剑脊挑起什么东西”的动作。
挑起,往旁边送,剑身翻一个面,把那样东西抚平;退回,移位,再挑起,再往旁边送……
这段无实物表演进行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沈乐皱着眉头,努力想要弄明白瓷剑想要表达什么。
不等他想清楚,瓷剑又往后一退,升起,剑尖向下,剑身垂直。开始左一划,右一划,再往前,往后,往前,往侧面……
“这是在写字?”沈乐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
“是有什么字要写给我看?等等,你从头来一遍!”
他伸出一根手指,跟着瓷剑的动作,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写着写着,已经轻声念了出来:
“肺……肺藏太白之……炁……我明白了!是要我把那卷丝帛打开,跟着上面的法诀练习,直到能够把这缕白光收服?”
打开是不能打开的,沈乐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浸透丝素蛋白溶液的丝帛,还没恢复状态,随便打开,容易咔吧一声,哪里就折断了。
但是,精神力能够展开,就意味着可以顺着那卷丝帛,仔细探查,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肺藏太白之炁,凝而为剑锋……夫剑者,金精之魄也。内炼则肺宫生白芒,外御则巽气化青虹……
常以寅时东向,吞东方九炁,与剑同息四十九转。
三年剑光青,可斩木魅;
七年剑光白,能断水妖;
十二年剑光紫,方御炁凌虚,朝谒太微……”
沈乐铺开纸笔,一边用精神力探查丝帛上的文字,一边抄写。从头到尾抄写一遍,再核对一遍,才微闭双眼,默念文字,尝试练习。
隔着窗子,几位教授看得头皮发麻。他们一边举起手机,努力调出长焦,努力拍摄沈乐写下的、和丝帛上少量露出的文字,一边着急:
“这个字他有没有认错啊?”
“笔迹歪歪扭扭的……这里长一点,短一点,都是不同的字啊!”
“这还是繁体字!万一认错了呢?他就尝试照着错的练了?”
“沈乐!咱们慢点啊!”韩教授已经开始拍玻璃窗了。一边拍,一边点开手机,发微信语音过去:
“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的!咱们等卷轴修复完了,全部展开了,把上面的文字拍下来,找专家看过,确认了意思再练!”
迟了。沈乐不是不想谨慎从事,但是,他用精神力探查丝帛,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的时候,已经引动了某种力量。
内息自然而然地旋转了起来,每“读”出一个字,就向前推进一分……
这股内息,起于中焦(胃脘部),向下联络大肠,再返回沿胃上口穿膈属肺;
在肺里凝聚出一团银白锐利的能量,再横出腋下,沿手臂内侧前缘下行,过肘至腕,止于拇指末端。
向外释放而出的时候,和他之前聚集的金行能量悄然融合,又与丝帛里冲出的白光,起了轻微的共鸣……
内息转动一圈,共鸣就强烈一分,再转动一圈,共鸣又强烈了一分。
沈乐凝神垂目,精神力抚摸在丝帛上,一字一句默读着上面的经文,连续读了九遍,丝帛里那道白光猛然大亮。
这一次却不是拼命冲向银光之外,为所欲为,肆意冲撞割裂,而是亮起之后,开始一点一点分散、解离,自然而然,融化到银光当中!
“看,化了化了!”
“这东西没了!”
“没了应该是搞定了吧?”
“呃,把文物里面的东西修没了,好像哪里不对……”
几个老教授交头接耳,哪怕隔着玻璃墙,声音也都不敢放大了,生怕打扰到沈乐一星半点。
沈乐却在入定状态之下,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只能感觉自己引动的金行力量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乖顺。
内息再度九转,整个儿安静下来,如薄雾,如细雨,润物无声,归入经脉。沈乐猛然睁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看见一道白光,从鼻孔当中喷出,凝为剑型,飘在眼前;随着自己的心意,横空窜动,左劈右斩,在空中带起道道残影!
“这是什么情况?”
“把那个卷轴里的白光收走了?收到自己身体里了?”
几个教授看得目瞪口呆。沈乐的亲导师尤为担忧:
“不会出问题吧?这是飞剑啊?是飞剑吗?真的能收进身体吗?真的不会弄出点肺结节,肺大泡之类的东西吗?”
“唉,老韩,孩子们自己懂的事情,我们外行就不要去担心了。”两个同事一致安慰他:
“沈乐做了那么多我们想也想不到的事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有数的。你要想,他现在说不定都是仙人了,不会出事的!”
来回安慰几轮,韩教授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还是皱着眉头盯住玻璃窗,一眼都不敢眨。另外两个教授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说真的,把文物里面的东西收到自己身体里,这个……据为己有什么的……”
“你还想追究他责任啊?哦,到时候法庭上面,跟法官一说,那卷轴里跑出一道白光,被他吸进身体了——法官直接赶你出来好吧?”
“不是赶我出来的事儿了,这种情况,连立案都立不了!”
“那不就完了?特事局的事情,有特事局的规则处理——你看旁边站着他们专业人士呢!他们都不提抗议,我们当没看见得了!”
“就是,反正也不是我们负责发掘的文物……”
“唉,本来还想到他发掘文物的地方去看一眼,可能还有什么发现呢……现在,算了吧……”
两个人小声议论了一阵,放平心态,悠闲旁观。沈乐指挥白光在空中盘旋几圈,张口一吸,白光再次扑到他身前,被他吸进肺里,消失不见。
这才站直身体,长长舒了口气,对玻璃窗那一边挥了挥手:
“老师放心,我没问题。那啥,我动手修复卷轴了,诸位老师,你们看看我的操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指导啊!”
“行了行了,你干你的!”专注纺织品修复的那位教授,有点郁闷地挥手:
“你现在干的事情,我们都要看不懂了!你只管做,这卷轴我看着,感觉要出问题了,我会提醒你的!”
虽然隔着玻璃窗,或者隔着摄像头,比直接站在沈乐身边看,甚至直接上手差了很多,但是他有几十年的经验!
只要沈乐不搞什么离谱的操作,他应该看得懂,应该能够给予指点的……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