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第七百四十六章 官难做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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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官难做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8日  作者:天子  分类: 历史 | 两宋元明 | 天子 | 寒门国舅 
朝议结束。

就在众人以为张峦会留在宫里,跟皇帝私聊时,张峦却没有留下的意思,被覃吉安排宫人用轿子给抬了出去。

与散班的朝臣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出宫的方向总归是没错的。

众人赫然发现,张峦上轿子时,需要人搀扶才能入座,加上张峦朝会上与他人争论的后半段,身体已明显不支,纯粹是硬撑着在跟众人理论,其佝偻的身形和肢体不时发出的抖动,足以证明其病得有多严重。

“他是真拼啊。”

宫门口,谢迁望着远去的轿子,侧过头对徐溥评价了一句。

徐溥道:“于乔,你这话是何意?”

谢迁无奈道:“你说说,张来瞻为了李孜省,至于如此拼命吗?今日之事,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说起来,他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把情义用错了地方。”

“唉!”

徐溥也幽幽叹了口气。

无论张峦做的事是对是错,至少张峦的品行没有让人瞧不起。

当初李孜省帮张峦的女儿选妃,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后来张峦一再为李孜省出头,甚至还特意为李孜省策划了一场西北大捷,这情义……远非一般人能比。

刘健把头凑了过来,道:“要不是张来瞻,对李孜省罪行的揭露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四平八稳,更不会明知其有罪,陛下仍旧出面包庇,甚至还恳请我等视而不见……唉,造孽啊……”

徐溥道:“事已至此,让李孜省去治河,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万一出了偏差呢?”

刘健皱眉问道,“只惩治李孜省一人,就够了吗?”

谢迁笑了笑,道:“那可是黄河改道的大工程……想要保质保量完成,凭一人之力,真的可以吗?到时,还不得张来瞻在朝中为他运筹?这工程一旦动起来,保管让张来瞻难以支应,咱还担心他作甚……呵呵。”

半拉子的话,等于是明确无误地告诉徐溥和刘健,我认为,张峦属于跳进他自己提前挖好的坑里去了。

看起来皇帝不允许张峦和李孜省绑定,但实际上张峦已经脱不了套,在李孜省的贼船上下不来了。

李孜省办不成治河之事,张峦的名声将受极大的拖累,所以张峦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李孜省。

那么大个工程,张峦如果选择进内阁,就要放弃他目前担任的户部右侍郎的职务,等于是失去财政大权,更难对李孜省形成有效帮助。

即便张峦留任户部右侍郎,也因为突破不了调拨朝廷钱粮协助的限制,只能通过给黄河沿岸州府调拨其他名目的款项,得转上好几手才能真正用到治河上……这足以让其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一旦张峦为这么件琐事而烦忧,就再也无法干涉朝政,更不会影响弘治朝开启的文臣完全操控皇帝治理大明的进程。

这三年间张峦只能围绕着治河这一件事奔波劳碌,对东宫讲官出身的官员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徐溥道:“话虽如此,于乔你可有想过,来瞻曾提到其子在西山开石炭厂之事?此子能力颇为不凡,不得不防。”

“呵呵,不过一稚子罢了。”

谢迁笑了笑道,“难道光靠区区一介顽童,就能维持治河经费正常运转?动辄百万两银子的大事,还有怀公公前去坐镇监督,你们认为,怀公公会让李孜省草草应付了事吗?”

随着朝会结束,李孜省算是正式被免除罪责。

有关他谋逆之类的指责,朝堂根本就没形成任何舆论,或者在那些反对李孜省的人看来,说他谋逆太过牵强附会了,且很多人根本就不屑于与刘吉站到一道,拉低自己的档次不说,更显得很没水准。

于是乎,本来因为牵涉到谋逆被调查看押,遭到秘密软禁的李孜省,在没有经过任何申辩的情况下,就顺利脱离指控。

当李荣带人到看押李孜省的别院,把消息告知时,正在吃早饭的李孜省竟然怔在了那儿,因为事情顺利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荣提醒道:“李尚书,您没听清楚陛下的意思吗?您可以离开此处,回府去了。”

“不急。”

李孜省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吃完早饭再走。难得有燕窝粥吃,还有清爽的小菜佐饭。等到河南为治河之事忙碌起来,未必能吃口安乐饭……且到那时整日为筹措钱粮奔波忙碌,怕是全部身家都得掏空,吃糠咽菜都是好的。”

李荣安慰道:“李尚书言笑了,几口燕窝粥罢了,怎说到倾尽家产上了呢?”

李孜省道:“黄河改道多大的事?如今我要独自承担开销,实在是千难万难啊。”

李荣道:“要是您觉得力不能及,那就赶紧跟陛下说明。做事一定要量力而为,若黄河修不好的话,那是会带来无穷隐患的,届时功劳捞不到不说,反倒成了莫大的罪过,殊为不智!”

“那就不必了。”

李孜省摇头道,“明知不可为还要执意为之,自然是在给朝廷、给陛下添乱。但眼下,我还没尝试过呢,怎知晓做不成呢?”

李荣问道:“您真能以自己的身家,撑起这么大的工程?那可绝对不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一旦工程开动起来,花钱真就如流水一般。”

“我能不知这些?”

李孜省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腌竹笋,就着燕窝粥吃了一口,这才接着道,“尽力而为吧。我想,出了问题,陛下不可能不管,朝廷难道真就一文不出?为达成这千古留名之事,我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相信,只要尽力了,他人会理解我的。”

“呵呵。”

李荣脸上带着不敢恭维的笑容,甚至隐隐有点儿嘲笑的意味在里边。

你李孜省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你居然天真地认为,出了事情会有人替你兜底?

你也不想想,朝中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呢?

只要你办不成,他们必定想尽各种办法去攻讦你,让你早死早投胎,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李孜省问道:“李公公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不必了。”

李荣赶紧回绝。

谁要跟你一起吃牢饭?

别人听说能走,必定是麻溜地滚蛋,反观你呢?

话说,隔壁院子那位……

想走还没机会呢。

李荣没一起吃饭,但也没转身就走,只是挪步到外边的院子里,跟朱骥聊了聊。

二人对于李孜省在这里才住两晚马上就被放走,并没觉得有多惊讶,或者说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李孜省就是来渡假的,完事直接走人,在外仍旧风光无两。

等李孜省吃完出房,李荣和朱骥都迎了过去。

“对了,我刚才忘记问了,是否还要跟……那位刘阁老当面对质?”李孜省问道。

“不必了。”

李荣笑道,“陛下没说让二位对质,您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李孜省道:“这不对啊,姓刘的检举说我谋逆,我反过来告了他,这事还没个结果,怎就连当面说说都不用?那这事……要不了了之吗?”

李荣道:“您的事可以了了,但刘阁老的事却很大,暂时无法了结。”

“那就是说,我的检举有效咯?”

李孜省笑道,“这倒是让我很不好意思……话说,我不是有心害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讲出来,仅此而已。”

李荣点头:“您说得对,把知悉的内情讲出来,比什么都重要。反观刘阁老针对您时,就没有说实话,他指责您跟梁芳、韦兴等人勾连,有意推动易储,这么大的事,怎可能只有他一人知晓?但有关刘阁老跟万阁老,与朝中人密谋之事……却有确凿的证据。”

“是吗?”

李孜省笑了笑,好似不知道李荣说的这些情况。

李荣腹诽不已,心说明明是你检举的刘吉,现在装模作样干什么?

你李孜省下手稳准狠,大有让刘吉万劫不复的意思。

不过想到成化末年,因为皇帝的病情别人拿不准,朝中人其实对于是否易储这件事颇有争议,事情全因先皇而起,要是没有成化帝暗中授意,谁敢随便介入接班人问题?

现在等于是弘治帝秋后算账!

反倒是李孜省,因为一早就站在张峦那边,有张峦帮忙说话,导致其最难被定罪,因为谁都知道张峦是最坚定的太子党。

李孜省道:“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话说我得赶紧领了官牒,早些去南方,或许不日就将动身。两位,离京前,请恕某不能亲自登门拜访。”

李荣笑道:“您客气了。咱家在京师等候您的好消息传回,若是三年内真能将黄河改道之事完成,功在社稷,名留千古啊。”

“是啊,功在社稷……如果我办不成,那就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得多加努力才行。”

说完,李孜省嘻嘻哈哈走了。

李孜省施施然出了院子大门,外边已有马车在等候。

李荣带着朱骥一起送客。

目送马车远去,朱骥问道:“李公公,李孜省走了倒没什么,可里面那位怎么办?”

“陛下没吩咐,继续关押呗。”李荣道,“到底是个阁老,要是查不出太大的罪行,估计也就是罢官了事。”

“毕竟是内阁首辅……”

朱骥觉得,事关重大。

都说皇帝仁义,结果上来把前后两任首辅都给干下去了,甚至还有之前的阁臣彭华被问罪……

等于说皇帝登基后,把名义上几个官职最大的先生给一锅端了,只有新入阁的徐溥独善其身。

李荣道:“这位刘阁老,什么品行,是个人都清楚。他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不冤。”

朱骥听了,心中感慨不已。

刘吉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自找的。

李荣再道:“看看今日朝中有谁为其说话就知晓了……嘿,真当朝臣不知背后缘由?没人愿意搭理他!

“把人晾着吧,等什么时候他想开了,愿意主动请辞,且能让陛下动容,或许就会让他致仕归乡。到那时咱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是。”

朱骥急忙领命。

身在西厢的刘吉,一夜间,仿佛被磨平了棱角。

尤其当他知晓,跟他一起被关押的李孜省已经放出去了,且人家是领皇命去修黄河,并没有被罢黜官职时,他更觉得自己完了。

他在房里摔东西,闹出各种幺蛾子,目的就是为了见到能管事的。

最后还是朱骥主动前来相见。

“姓朱的,赶紧把李公公叫来,老朽有话要与他说。李孜省为非作歹,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刘吉仍旧不忘自己的敌人是谁。

朱骥神色淡然:“刘阁老,到这会儿了,就别费力气了吧……你被关押在此,不是我等能决定的。没有陛下的吩咐,您哪儿都去不了。”

刘吉道:“我有说过要出去吗?我不过就是要把李孜省的恶行,全都交代出来。”

“您跟他是同党吗?”

朱骥反问,“若不是,为何你知晓得那般清楚?”

刘吉咧嘴,露出满嘴的黑牙,此时的他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般,道:“面圣后,我自会言明。”

直到这时,朱骥才知道李荣的话有多正确。

刘吉才是朝中那个宛若没头苍蝇般的捣乱者,到现在竟还搞不清形势,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难道是因为你检举李孜省,才落到被看押的地步?

或者说,李孜省对你的反击,真的能让你堂堂阁老,在未经任何审查的情况下,被剥夺自由,秘密关押在此?

根本原因是皇帝烦了你!

认为你刘吉对大明、对维护皇帝的统治已经没有用了,这是在惩罚你呢!

而你却还想利用自己首辅的身份,通过指证李孜省是个奸臣来减轻自己的罪行?

问题是,人家李孜省对于自己过往曾犯下的罪行,老早就承认了,甚至连当初受梁芳蒙蔽做了些对太子不利之事,人家都没有丝毫遮瞒。

你在这里叫嚣,有个屁用啊!

“刘阁老,您已年迈不堪,昏聩之下难当大任,为何不选择激流勇退呢?这样对你、对朝廷来说都是好事!”

朱骥善意地提醒。

“退什么退?我哪里年迈了?我分明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朝中事务没了我,谁能担当?”

刘吉怒气冲冲地道,“姓朱的,快替我去传话,剩下的事,不用你理会。咦……你要去何处?可有听到老夫的话?”

之后任凭刘吉在屋子里如何叫嚷,如何发火,朱骥都不再理会。

提醒过你了,让你早些请辞,还能落个君臣好聚好散的局面,你现在执迷不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由不得你了。

李孜省回到家中,精神很好。

庞顷正在偏院的库房里整理财货,听说李孜省回来,急忙迎了出来。

“道爷,这就出来了?”

庞顷关切地问道。

李孜省道:“润正月还没出呢,莫非你还打算让我在里面再过个年不成?有来瞻帮我,出来很容易。只是后续去治河,我心里真没底。”

庞顷道:“就是……真要全力以赴,甚至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么?”

“嗯。”

李孜省点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官位在,功劳也在,已殊为不易了。尤其花钱是为百姓做实事,把曾经通过权力变现所得,一并交出去,尽心竭力,为自己留下千古美名,也不枉李某人进入仕途一场。”

“那就是白忙活一场?”庞顷哭笑不得地问道。

李孜省皱眉不已,喝斥:“你这家伙会不会说话?给朝廷做事,能计较个人得失吗?就算要计较……这些年我也享受过了!

“我……咳咳……可怜我的万贯家财啊!这官,可真难做!”

本来还想再说几句漂亮话,但到后面,李孜省已经忍不住痛苦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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