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第七百四十九章 不足与谋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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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不足与谋


更新时间:2025年07月01日  作者:天子  分类: 历史 | 两宋元明 | 天子 | 寒门国舅 
秦昭下山,直接在就近的镇子里找了个旅店住下。

刚吃过晚饭,李吾唯就带着十几个徽州商贾前来拜访,脸上满是恭维之色,俨然把秦昭当成徽商之首。

秦昭打量来人,神色不悦:“你们是如何听到的风声,居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有人告诉你们个中关节了吗?”

“商人逐利,得知这里的矿山会让商贾参与进来开采,自然趋之若鹜。”李吾唯笑道,“京师中咱徽州商贾的鼻子素来都是很灵敏的。”

秦昭扁扁嘴:“属狗的吗?”

在场人等都没想到,秦昭说话竟如此难听。

李吾唯苦笑着道:“秦当家,话不能这么说吧……朝廷有意把好处分润给百姓,咱来此看看,有何不可?非要让晋商占去便宜,而我们连口汤都喝不到,那才叫公平公正吗?”

“哼!”

秦昭冷哼一声,面若寒霜。

在外人看来,秦昭是想独吞利益,不想分享朝廷的政策红利,根本就是个自私鬼,所以才会冷嘲热讽。

其实秦昭是把张延龄的话听进去了,明白开矿背后隐藏的政策风险在哪里。

赚钱是一回事,但连张家这样的豪门新贵,都明白需把风险往外分摊,那她就要好好想想,要是真发生张延龄说的情况,徽商要靠什么来规避随时可能遭到的打压?

张家有皇帝撑腰,自然可以不拿朝臣的攻讦当回事,再加上风险已转移出去,本身张家也无意把矿山收益总揽在自己名下。如此一来,具体经手的商贾就会成为他人恣意盘剥和掠夺的对象。

正如之前徽商面对京师权贵压榨时,一个个束手无策,于是就把责任推到了秦昭跟张家往来频密才遭致“无妄之灾”上。

秦昭已有过被同行坑的经历,所以这次她更希望每个人都能明白其中隐藏的风险,共同进退。

秦昭问道:“各位都去二公子勘探的地方看过了吗?觉得如何?”

一名姓宋的商贾走了出来:“刚赶来西山不久,暂时还没去实地看过。听说西山本就有不少石炭厂,多数都是京城权贵在这里开的私窑,有不少产量本就不低……是不是说,这次连同他们的矿窑也会被朝廷没收,重新放出来?”

“呵呵,想多了吧!”

秦昭嘲笑道,“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好事?一个已成型的、能稳定赚钱的矿窑,直接给你,你能带给朝廷多少好处?”

“这个……”

姓宋的商贾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人堆里有人问:“那是让我们自己去开矿吗?朝廷还要收我们的银子?以后开采出来的矿石,卖给谁?朝廷不负责回收吗?”

秦昭脸色极为难看。

侍立在秦昭身后的徐恭冷笑道:“你们怎全在这儿想好事呢?朝廷的矿藏,让你们合法开采已是恩赐,还想白得?开了矿,不琢磨如何变卖出去换现,还想朝廷给你兜底?那为何朝廷不自己组织开采,要把此等好事让给你们呢?”

马上有人反驳:“因为朝廷缺少资源才会如此吧……再者说了,开矿前期得投入大把银子,朝廷有这笔钱吗?”

秦昭脸色冷漠:“照你们这么说,朝廷是因为人力、物力短缺,只能把矿交给你们来开,根本就没资格分享好处?既如此,朝廷为何要找人勘探矿脉?直接什么都不做,不更好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吾唯道,“秦当家,您想啊,张家老二多精明的人啊?他之前的买卖,可说把一整个行当都给垄断了。现在无论是织布,再或是印染,都被他给包了,就说他那个什么纯碱生意,以前谁曾想会带来那么大的利益?”

秦昭侧目打量过去。

毕竟她也是纯碱生意的合伙人,背后涉及到的玻璃、印染等产业,她都是极为重要的股东,甚至是具体经营者。

听到李吾唯的话,她自然觉得,周围的人是眼气她。

秦昭道:“李东主,你说这话是何意?难道说,你们想绕过张家二公子,自己单干不成?你们有开矿的权限吗?”

“没有,在下绝无此意。”

李吾唯急忙争辩,“我等希望通过张家来开矿,顺带的,朝廷要是能收购产出的石炭的话,咱直接卖给朝廷,价格上好商量,这不就是朝廷本来的目的吗?您就不能跟我们透个实底儿?”

秦昭朗声道:“实底就是,这生意可以开放给大家,但每一处矿窑,需要根据石炭成色和储量,缴纳一定费用,取得特许经营权,也就是承包权。拿到承包权后,商贾开采石炭要在规定的范围内进行,产量多寡取决于各位的经营水平。”

周围人等议论纷纷。

先前姓宋的商贾问道:“那……秦当家,承包一处矿窑,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少说得万两银子以上吧。”秦昭道。

“啊?”

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便一个矿山,就敢收一万两银子?还只是告诉你矿在哪儿,不给你提供任何人力、物力支持,只是告诉你哪里能赚钱?

“另外,矿山产出,每往外运出一斤煤,都需要额外交税。”

秦昭道,“比例会按照市价定夺,一般是按市价一成给付。运下山后,你们想怎么变卖,都由得你们。”

李吾唯听得一脸懵逼,问道:“朝廷是想做一本万利的买卖?”

秦昭冷声道:“难道这山不是朝廷所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李吾唯脸色有些回避,“敢问一句,商贾承包后,朝廷之后不再对这些矿山负责了吗?”

秦昭道:“二公子有言,以后这矿山出产的煤,会制定个公价,公价十天一变,有涨有跌,随行就市。而所收矿税,以及运输成本等也会涵盖在内。”

有人问:“不是我们自己运吗?怎么叫运输成本?”

秦昭叹道:“朝廷会修一种路,连通山上山下,甚至直接通到京师来。具体是什么,我没听太明白,但大致说来,就是把所有出产的矿石直接装车,运到京师,中途无须马匹,方便快捷。”

“这……有何名堂?”

众人觉得,张家老二一定是疯了。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逼吗?

吹牛吹到天上去了,不知道我们是精明的商人?

秦昭道:“具体实施细则,我回去后整理妥当,会给各位分发下去。二公子有言,要是这买卖我们徽商承揽不下来,会择机让其他商贾参与竞逐。到时候……”

“这算是威胁吗?”

一个个商贾都在表达不满。

秦昭板着脸道:“有些话,本来应当等更多徽州同仁到来后,我当面跟大家说清楚。但既然今天各位来了,对此还很感兴趣,那就先跟你们提几句也无妨。”

众人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好感觉。

秦昭继续道:“这次的生意,采用的是竞标法。所谓竞标,便是价高者得。朝廷会有一系列举动,保证各位在这里开矿不受滋扰,甚至会派出锦衣卫和京营人马长期驻扎,以维持秩序。”

“秦当家,您别开玩笑了。”

李吾唯道,“这么闹下去,会把人折腾死的……谁会来这穷乡僻壤呢?”

秦昭道:“你们不信,自会有人信。等正式竞标前,会有专人引导你们上山,实地进行考察,把各处矿藏的优缺点都告诉大家,最后让大家报价,价高者得,不会搞指定和摊派。好了,我要回城去了,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告辞。”

秦昭本想在镇子歇宿,但看这群人猴急的样子,知道没法待下去了。

所以她选择直接返回京师,就算连夜赶路也不会如何,毕竟大明弘治年间京师周边治安还是很好的,且她出门带有不少随从,足以确保安全。

“东家,我看那群人,就是想白得好处,还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咱想做这买卖,必须得从中筛选出一批有心人来。”

出旅店的路上徐恭提醒。

秦昭道:“人心不古啊!看来徽商商会必须要做出改变了。这次有开矿作为契机,我想以自身所能,把徽州商贾重新整合起来,好生做这桩买卖。”

“您的意思是……重开商会?”

徐恭颇感意外。

你是想自己挑大梁,另设商会,跟以前的老商会对着干?

秦昭道:“商人逐利是不假,但前提必须要合理合法,且要懂得知恩图报,否则要商会作甚?各行其是,锱铢必较,甚至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不是败坏咱徽州商贾的名声吗?”

“也是。”

徐恭附和一句,一时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好。

秦昭继续道:“在京徽州商贾,受他地商贾经营理念影响太大,尤其是跟晋商斗智斗勇多年后,变得只知道巴结高层,在权贵的手指缝里谋吃食,完全不知独立自主是何意。”

徐恭道:“您是说……?”

徐恭心道,别说他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张家二公子,在经商上有着远见卓识,目光可说比朝中任何人都更为深远,此番把到手的利益让出来,可说胸怀广阔,绝非为一家之利,更非只为帮朝廷谋财。他要的是……稳定而持续发展,这般境界,朝中无一人能及。

“如此境况下,我只能重组徽州商会,谁与我们的理念相合,谁便加入进来,到时便可共同进退。至于那些只顾眼前蝇头小利之人,不足与谋。”

秦昭准备重组徽州商会。

她在回京的马车上,以口信的方式派人告知张延龄。

而张延龄也在完成对西山的煤矿勘探后,打道回京,半道收到消息,对此表示了支持。

张延龄此番回京,主要是因为张峦的连番催促。

或许是张峦意识到,凭他自己的本事,想在京师有所作为实在太难了,再加上李孜省施加给他的压力,让他觉得非要有儿子帮忙出谋划策才可,否则连李孜省他都应付不了,更别说是朝堂上那么多有能力的大臣了。

好在从西山到京师没多远,张延龄第二天入夜前就回城,先去张峦养病的宅子探望一番。

“吾儿,这些日子我可一直都谨记你的嘱托,即便出去饮宴也没有胡来。你的药可真管用,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走几步就喘得厉害,力气也差了很多……心中有诸多邪念,但一想到将来的幸福生活,就不得不忍住。看,为父瘦了这么多。”

张峦见到儿子,就赶忙诉苦,表明自己是听话的好患者。

张延龄随便给老父亲搭了脉,发现张峦的脉搏虽然有些虚浮,但至少没有出现紊乱的迹象,说明其病情正逐步好转。

把手收回去,张延龄施施然打开旁边的药箱。

张峦赶紧探头去看。

等见到儿子拿出个小布包,还以为里面装有什么灵丹妙药,等儿子打开后却发现里面不过是些针线类的东西。

张峦好奇地问道:“这是要给为父针灸吗?”

“那个……我不太会针灸。”

张延龄遗憾地道,“通常来说,老中医比较擅长,而我恰恰对于这个没怎么研究。”

张峦很无语,好似在问,你玩儿我呢?

张延龄道:“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生了这么场大病,得养很久,才能像一个正常人。”

“何为‘像’?”

张峦疑惑地问道,“难道为父再也不能跟以前那般挥洒自如了?”

张延龄无奈道:“爹啊,人老了就得服老,你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具体为何,难道你心里没个数吗?对了,我在西山听人说,姐夫想给你赐爵?还想给我赐爵?有这回事吗?”

“你……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爵不爵的?为父这条命……咳咳咳……”

张峦有些生气。

我把儿子你当成神医,就等着你使出诸多手段,让我完全康复,以便我以后继续策马扬鞭,做个情场高手。

结果吾儿只关心爵位?

张延龄道:“你这病,除了养,还有别的办法吗?修身养性,是确保你长寿的唯一方法。难道你以为,肺疾不严重,能在短时间内就跟从前一样?这么说吧,就算未来你病好了,肺部的损伤也会伴你一生。”

“啊?有这么……严重?”

张峦显然不太相信。

张延龄手上拿着针线,好像要缝什么东西。

张峦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作何用的?”

张延龄没有作答,而是道:“我已经把开矿之事处置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要入宫去见姐姐和姐夫,你有什么话让我带到吗?”

“你……”

张峦道,“出去那么久回来,难道不给为父换个新药方?为父一直在用老方子拿药,近来感觉病情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今日太累了,上朝不说,还去见了李孜省……当然为父没喝酒,也没跟女人厮混……嗯嗯,所以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才能早些康复?”

“除了安心静养,还能作甚?”

张延龄随口道:“要是没什么话带,我就说,你正在家里养病。”

张峦突然发现,自己跟儿子对话,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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