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数百艘拖船停在河边,五百名押船武士和数百名民夫一起,将一袋袋官盐和私盐搬上船,足足忙碌到五更时分,十万石盐全部搬上了船。
仓库内,长安来的李姓商人将十口大箱子打开,雷荣生亲自带着五名账房验收黄金,全是二十五两一锭的黄金,足足有四百锭。
都是官方铸造的真黄金,没有问题。
雷荣生笑得嘴都合不拢,抱拳道:“李兄,期待我们下次继续合作,别的方面也可以,不光是盐,粮食、油料等等。”
李贵客点点头,“明年开春后,我还会再来,那时可能就要买粮食了。”
“好说!好说!”
李贵客上了船,三百艘拖船起航出发了,插上雷家给了免检旗帜,沿途关卡都不敢盘查。
这位李贵客真实身份是大隋盐铁监副使李恢,他可不会老老实实沿着永济渠进黄河,时间太长,对方会发现上当拦截,他们的方案是到清河郡历亭县,立刻折道向平原县,这里距离黄河不到百里,有一条古运河,穿过平原县后便直接驶入黄河,大船不行,但他们这种平底船可以。
李恢刚离开乐寿县,便立刻派人赶去紧急通知苏定方。
苏定方在哪里?苏定方率领一万骑兵已经过了黄河,沿着渤海海边无声无息北上,距离盐山县还有五十里。
这一带都是盐场,进入冬天后,海边特别寒冷,再过半个月渤海就要开始结冰,十月份以后海边就停止煮盐,等明年开春。
数万盐民都集中住在盐山县,到了盐山县就会看见一望无际的窝棚,那就是数万盐民的家。
这天上午,苏定方接到了李恢派人来送的信,可以开始行动了。
盐山县只是一座小县,但这里却是产盐重地,窦建德特地下令挖了一条两百里长的运河,从盐山县直通永济渠,同时在这里驻军三千人。
中午时分,数百名体格强壮的盐民挑着担进城,却被守军拦住了,只有送盐才允许盐民进城,这些盐民挑的担子却是空的,说是采购年货,士兵们也不准他们进城。
就在这时,为首盐民大喊一声,“动手!”
数百盐民从扁担里抽出刀,挥刀向士兵杀去,数十名士兵措手不及,纷纷被砍倒,士兵随即冲上城,夺取了城头,
这时,数里外骑兵如潮水般杀来,片刻便杀到城下,直接冲进了县城.
海面上出现了上千艘大船,数百艘小船划过来,将一船船盐民和他们家眷接驳上了大船,县城内的数千百姓也被一并带走。
这时,城外的窝棚被点燃,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盐民家园被烧,在数千骑兵威逼下,不得上了大船被运往北海郡。
三千名降兵成了苦力,将十几万石盐全部倾倒入运河,还有满满几座仓库内的木柴以及整个县城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次日,盐场被彻底摧毁,三千降卒也跟着坐船走了,一万骑兵风驰电掣南归了。
一直到五天后,雷荣生才得知盐山县十几万石库存盐被毁掉的消息,盐场被摧毁,盐民也没有了。
雷荣生俨如五雷轰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对方利用他贪黄金的心理,不仅把他的两万石库盐运走,还把官库的八万石盐也运走了。
他其实没有上当,他赚了一万两黄金,但是.
雷荣生当然知道后果严重,雷荣生命令武士将仓曹参军李坤抓起来,防止他跑掉,自己只得向窦建德负荆请罪。
窦建德这段时间心情不对,郝孝德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经双方谈判后,郝孝德以保留三万军队的条件正式加入了窦建德的夏国,被封为安阳郡王,坐镇魏郡。
窦建德也是刚刚得知一万隋军骑兵偷袭了渤海郡盐场,这让他既恼火,又觉得奇怪,对方袭击盐场做什么?
但他还是有点不安,立刻召见了国相宋正本,“我刚刚得到消息,一万隋军骑兵偷袭了我们的盐场,摧毁了盐山县,我有点担心,我们还有多少存盐?”
“王爷不用担心,卑职刚看过账簿,我们还有八万石库盐,其中五万石等开春后运送给突厥,但剩下的也足够用了,等开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煮盐,只要海还在,问题就不大。”
窦建德松了口气,又道:“刘武周已经被剿灭,走飞狐陉不行了,走军都陉我担心会被罗艺拦截。”
“王爷放心,突厥的盐谅罗艺也不敢拦截,再说他也不缺盐,拦截盐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有侍卫在堂下禀报,“启禀王爷,平原郡公在王府外负荆请罪!”
窦建德一怔,雷荣生怎么会负荆请罪?
他随即心念一动,便笑道:“估计雷荣生是为盐场被毁之事,他不是最大的盐商吗?”
宋正本却感到有些不妙,低声道:“王爷,有点不对劲,盐场被毁,应该是王爷向他道歉才对,他来负荆请罪必然是别有缘故!”
窦建德也觉得不对,他连忙起身向大门外走去。
只见雷荣生身穿布衣,后背了三根荆条,匍匐跪在地上,有百姓想来围观,被士兵赶走了。
“雷郡公,你这是”
雷荣生哭丧着脸道:“我被人设计,骗走了数万石盐!”
“你是说盐山县?”
“不是盐山县,就是这里的库盐!”
“啊!是谁骗你?”
“不知道,他们自称是长安来的,开价高于市场价,我就把库盐卖给他们,他们付了黄金,后来发现黄金是假的,都是赤铜!”
这就是雷荣生的老奸巨猾之处,哪怕来请罪,也绝不会承认自己得了一万两黄金,只说自己被骗了。
窦建德点点头,打了一辈子雁,最后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宋正本还是觉得不对,这和负荆请罪有什么关系?
他追问道:“请问雷郡公,你们被骗走多少盐?”
“十万石?”
窦建德一愣,不解问道:“你前两天才告诉我,你不是只有两万石库盐吗?”
雷荣生战战兢兢道:“我又向官库借了八万石盐!”
“什么?”
窦建德仿佛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深渊,宋正本也急了,一把揪住雷荣生,气急败坏道:“谁给你的权力,竟然敢动官库的盐?”
这时,窦建德心急如焚喝道:“给我牵马来,去城外库房!”
不多时,窦建德在一千骑兵护卫下,风驰电掣般骑马来到了城外仓库,只见仓库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员和库子,都已被士兵捆绑。
仓库门大开,窦建德快步走进仓库,只见盐库内空空荡荡,一袋盐都没有了,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侍卫们扶住了窦建德,窦建德暴跳如雷,下令将仓曹参军李坤和几名库子一并斩首。
他心中虽然恨之入骨,但还是不会杀自己的岳丈雷荣生,倒不是为了宠妾,而是雷荣生分给他数十万贯获利,他不会杀自己的财神爷。
这时,宋正本上前道:“卑职仔细询问了雷郡公,一定晋王派人来骗盐,他们五天前刚刚离开,船队应该还在魏郡,拦截还来得及。”
窦建德喝令道:“用飞鸽传令给汲郡守军,任何南下船只都必须扣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