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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河东事毕(万字大章)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6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类: 历史 | 两晋隋唐 | 北城二千 | 归义非唐 


“驾!驾!驾……”

夕阳下,密集的马蹄声惊醒了漠南的草原,数百骑兵护卫着十几辆马车向北疾驰而去。

甲片相互碰撞的细碎铜音,使得气氛无比压抑焦虑,刺激得众人神经紧绷,仿佛片刻后便有生死之危。

“节帅、郎君,我们已经冲出包围,可以休息了!”

盖寓的声音响起,这才将原本麻木的众人重新唤醒,李国昌及李克用则是纷纷勒马,呆滞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些许光彩。

“阳五,阳五如何了?”

李克用回过神来后,急忙询问周德威情况,而这时队伍末尾的一辆马车也急忙行驶到了李克用面前。

李克用见状,连忙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背后将车门打开。

但见车内躺着赤膊上身,身上缠满粗布的周德威。

“郎君,某没事……”

周德威艰难开口,李克用看得鼻头一酸,忍不住愤恨挥拳砸在了马车上。

李国昌走了过来,但此时的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颓然道:

“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如今只剩这六百多鸦儿军和你我亲眷及数十石粮食。”

“这点兵马,谈何复起?”李国昌语气中略带哭腔,而盖寓闻言却带着同样负伤的康君立走来。

“鞑靼诸部争斗不止,六百甲骑,足够东山再起了。”

盖寓这话带有几分安慰的意思,但他也认为只要李克用、李国昌斗志不减,他们依旧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哪怕不能打回中原,但趁着漠南漠北动荡,占据草场徐徐图进却并不难。

“眼下我们可扶持与节帅交好的鞑靼部头人,依靠他们发展壮大起来。”

盖寓话音落下,李国昌就不假思索道:“若是刘继隆未曾占据河套,某倒是准备去投奔阿跌部和浑部,但如今看来只能投奔奚结部了。”

“不过若是刘继隆大军北上,那某等只能继续北上投奔黑车子部了。”

黠戛斯击败回鹘后,尽管成为了草原共主,但他们却并不管事。

原本漠南和漠东地区的诸多游牧部落,统称为鞑靼,其中包括室韦、突厥、回鹘、铁勒、党项、吐谷浑、沙陀等族。

李国昌所说的阿跌部和浑部,分别在阴山北部游牧,袭扰河套地区的鞑靼人,便是他们这两部。

奚结部则是毗邻奚人的部族,部众近万,部落中有两三千骑,实力不算太强。

饶是如此,由于其部交好奚族而得以占据滦水西侧驻牧,而奚族拥有五大部,每部四到六万人不等,有胜兵五万之说。

在奚族北部,则是此时尚处于分裂的契丹八部,每部有二到五万人不等,契丹诸部自称控弦十余万,但大多都是吹嘘。

契丹与奚虽然同源,但两族明争暗斗不少,扶持西边的鞑靼诸部也是常态。

加入奚结部,代表李国昌他们可以参与奚结部对契丹诸部所扶持的鞑靼诸部作战,继而扩充自己实力。

“既然如此,那便投奔奚结部吧。”

盖寓为李国昌做出选择,他不认为刘继隆会在中原尚未平定时,派兵北上攻打他们。

毕竟乱世拖得越久,统一难度就越大,更何况汉军消化河东、代北地区还需要时间,并且关于义武镇属于谁,也需要和成德的王景崇扯扯皮。

在他思绪的同时,李国昌也最终选择了北上投靠奚结部。

与此同时,安破胡与曹茂攻破李国昌部后,将李国昌所部人口、粮食、马匹带回云州,而将俘虏和甲胄等战利品交给了张简会,也算是张允伸出兵的回报。

大军撤回代北后,安破胡派遣王重荣率军二万进驻义武,同时快马向洛阳送出奏表。

刘继隆收到奏表时,已经是九月二十二日了。

“那小将唤什么名字?”

“好像是周德威,在代北军中绰号阳五,若非此人逃遁及时,安都督与曹都督应该能将其生擒。”

“不过周德威虽逃脱,但代北大将薛志勤被俘,眼下正在押解南下。”

汉王府正堂内,刘继隆听着快马校尉的禀报,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周德威、杨师厚、葛从周这些可是他这个不怎么涉及五代史都耳熟能名的名将。

若是能俘虏周德威,使其为自己所用,那自己也能省下不少心力。

即便如此,刘继隆也只是惋惜罢了。

李国昌、李克用这对父子最终还是撤往了漠南,虽然没能留下他们,但以他们的实力去到漠南,想要发展起来也需要很长时间。

不等他们恢复实力,自己恐怕就要统一天下,休养生息,随后开始开疆拓土了。

“殿下,如今河东道已经拿下,我军也即将驻兵义武,不知何时出兵天平?”

堂内,身为兵部尚书的王式躬身作揖,此刻的他,心思已经不在大唐那边,而是放在了天下一统,百姓康泰的未来上。

面对他的询问,刘继隆则是拿起奏表仔细翻看片刻,随后才道:“等各镇赋税文册送抵,届时再视情况而定。”

以汉军的实力,开辟两线战场还是可以的,但架不住河南三镇生产被破坏太多,眼下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等文册送抵才能决定是否出兵收复天平。

更何况现在北边的局势还没有彻底稳定,至少刘继隆还不清楚王景崇对义武镇态度。

义武镇刘继隆是必须要拿下的,如果王景崇要和自己争夺义武镇,那就得看看他能付出多少伤亡了。

李国昌和李克用在时,二人可以作为盟友,但现在李国昌和李克用北逃,那二人的同盟关系自然也就瓦解了。

想到这里,刘继隆又想到了主动出兵帮助自己的张允伸,随后看向王式等人。

“张简会、李茂勋协助朝廷讨贼有功,兹授张简会广平县伯,李茂勋辽西县伯。”

刘继隆话音落下,郑畋便皱眉道:“殿下莫不是想要扶持张简会继任卢龙节度使?”

“非也。”刘继隆摇摇头:“吾此举不过是为了安抚张允伸,而非扶持张简会。”

“更何况以张简会此役表现来说,显然不足以节制卢龙镇,卢龙镇内诸多将校也心知肚明。”

“眼下吾只是借助扶持他的名义,等待未来卢龙内乱后出兵的契机罢了。”

假装扶持张简会,然后等待张允伸病逝,卢龙内乱而出兵干涉,最后将卢龙讨平收复,这便是刘继隆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把天平、义昌两镇收复,这样才能拥有多面出击的可能。

卢龙镇不比成德、魏博,以安破胡的奏表来看,卢龙的精锐骑兵素质还是不错的,加上他们又是本土作战,当地牙兵牙将又格外跋扈,因此对付他们不比对付其他藩镇。

朱温和耶律德光的手段是将牙兵牙将屠戮一空,刘继隆虽然希望能将人发配,但这群牙将牙兵的风气着实太差。

如果这群牙将牙兵拒不归顺,那将他们尽数屠戮,也不失为最后的办法。

思绪落下,刘继隆继续表态道:“我军刚刚讨灭河东、大同两镇,又即将收复义武镇。”

“若是见识长远的藩镇,必然会起运钱粮,而这些起运的钱粮,尽数停抵汴州,运抵滑州前线。”

“敕令斛斯光、陈靖崇,分别集结兵马一万五千于宋、滑二州,报备二州钱粮及出征所能持续之时日。”

“敕令崔恕,今早将河东道人口土地丈量厘清,以安破胡为河北诸镇节度使,钱粮由河北道供给,坐镇义武。”

“是……”王式及高进达等人分别应下,随后派出快马,赶赴河北、河南等处。

在刘继隆做出决策的同时,天下也因为河东、大同二镇的覆灭而渐渐震动起来。

原本属于昭义辖区的泽州,则是在咸通年间就被李漼为了防备刘继隆而划给了河阳,后来河阳归属刘继隆。

因此眼下的河东道,只剩昭义所占据的潞州没有收复,其余诸州尽属刘继隆。

崔恕率领关西抽调的一千官员和三千吏员开始陆陆续续进驻河东诸州,而原本已经占据义武的王景崇得知王重荣领兵东来,干脆吸纳了义武镇三千多参军,留侯固投降安破胡。

侯固献出残破的易、定二州,刘继隆将其调往洛阳,以左散骑常侍、银青光禄大夫、闽县伯等官职将其安置。

三镇转瞬间归属刘继隆,这让毗邻三镇的卢龙、成德、魏博、昭义等诸多藩镇各自升起了不少心思。

诸如昭义、感化、淮南等镇都是想着待价而沽,而刘继隆给出的报酬显然不低。

除了负隅顽抗的崔铉外,其余诸镇节度使只要愿意投降,少说都能得到一个开国县伯的爵位和文武散官的官职,保住富贵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对于始终试图割据的那些藩镇,刘继隆收复三镇的消息就是坏消息了。

“直娘贼的,这刘继隆动作如此之快,河东、大同这些藩镇怎么连三个月都坚持不到就败了?”

十月下旬,随着三镇覆灭的消息传开,青州衙门内的朱温也忍不住叫骂了起来。

骂完过后,他抬头看向了堂内众人,但见谢瞳、朱存、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等人尽数坐着,等待他说完。

见他说完,作为朱温如今谋主的谢瞳这才主动说道:

“刘继隆攻占三镇后,必然需要时间梳理三镇事宜,故此短时间不会对黄河以北继续用兵。”

“中原三镇经过刘继隆近一年的治理,虽说遭遇的蝗灾和旱情,但各镇起运钱粮足够让三镇百姓渡过饥荒。”

“某如今担心,刘继隆会趁机向东攻掠天平、感化二镇。”

“天平军的张思泰还好说,他必然不可能投降刘继隆,但南边感化军的曾元裕态度暧昧,说不定只要汉军进入其境内,曾元裕便会投降刘继隆。”

“若是如此,刘继隆在彻底巩固感化、天平二军后,必然会出兵三面夹击我军。”

“如今我军虽拥八州之地,民百五十万口,而军五万之数,然军中披甲仅六分,尚有两万兵马未曾着甲。”

“八州虽有一千六百军器工匠,然每月制甲不过八百余套,想要将两万兵马披甲,起码需要两年时间。”

“刘继隆东进,无非就在这几个月的事情,届时我军恐怕难以阻挡……”

谢瞳的话,倒是让堂内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但朱温却仅皱眉片刻,而后说道:

“刘继隆若是攻打张思泰,我军便立马将天平军境内的棣州夺下,随后出兵攻打义昌。”

“刘继隆从宋、滑二州出兵,届时哪怕夺取了天平境内的曹、濮、郓、齐四州,但其中除齐州外尽皆残破,自给自足尚且有余,出兵东进则余力不足。”

“哪怕刘继隆再想要攻打我军,也得等到来年夏粮收取,而我军可趁此机会加固城防,在入夏后与刘继隆交战。”

“届时五万兵马尽数着甲,又能新募兵马数万,某与刘继隆对峙,不信南边的高骈、北边的王景崇会安分守己。”

朱温所言不虚,但张思泰毕竟是他们的盟友,背刺张思泰这种事情,不免让谢瞳、葛从周等人犹豫。

不过这份犹豫只是片刻,随后他们便纷纷朝着朱温作揖,认可了朱温的这番言论。

朱温见状,尽管心头感受到了压力,但他还是尽量找补,随后开口道:

“只是如此,还不足以对抗刘继隆。”

“刘继隆如今掌握八道,还将手伸入了河北道中,其麾下兵马恐怕不下三十万。”

“只是他疆域虽大,可人口却主要在西边,而关东破败,他只能依靠河东。”

“我诸镇疆域虽小,但人口稠密,若是与他交锋,多方牵制下,未必不能取胜!”

“魏博的韩君雄、成德的王景崇,南边的高骈,还有北边卢龙镇内不服张允伸的势力,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拉拢的人。”

面对强大到难以独自面对的敌人,朱温准备结成诸镇同盟来讨伐刘继隆,而谢瞳闻言果断起身对朱温作揖。

“此事便交给某吧,定不会让郎君失望……”

“好!”朱温不假思索应下,接着却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今年秋粮起运却不能停下,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某奏表朝廷,便说镇内遇蝗大饥,起运止五万石即可。”

五万石粮食虽然不少,但比起两个镇的产出,可以说并不算多。

朱温如此安排,主要还是担心给少了会让刘继隆找到讨击他的借口,所以才定下这个数额。

这个数额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起码比那些拒不起运的藩镇要好多了。

这么想着,朱温便遣退了众人,而谢瞳也开始不断派出使者,准备组成联盟来反抗刘继隆。

半个多月的时间,河东、河北的事情便传到了江南,而此时依旧坐镇岳州的高骈在得知消息后,眉头紧锁的看向邝师虔等人。

“江西、福建在册人口田亩多少?”高骈开口询问,邝师虔不假思索回禀道:

“文册上都是会昌年间的抄旧,江西镇八州有三十五万户,一百七十余万口,地七百四十二万亩。”

“福建镇五州有十二万户,六十万口,地三百一十四万亩。”

“不过江西、福建等处此前遭遇黄贼霍乱,兴许人口耕地皆有下滑……”

“哼!”高骈冷哼,这让邝师虔疑惑看向他,却见他冷声道:

“会昌年间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难道二十余年间,百姓和耕地没有增长吗?”

“汝等应该都清楚,地方胥吏大多出自当地世家豪强,汝等以为他们会如实禀报人丁丝绢和耕地数量?”

“江西福建之地,绝不止二百三十余万口百姓,更不会只有千万亩耕地。”

高骈自己就是渤海高氏出身,世家豪强的小把戏,他可清楚太多了。

哪怕黄巢在江西霍乱许久,但不过三四个月时间,又能杀死多少人?

更别提福建百姓大多聚于福州、泉州等处,而黄巢止步建州,根本没有深入福建人口稠密之地。

此外,据他所得消息,黄巢霍乱江南时,无数江南百姓涌入福建,祈求平安。

福建的人口相较黄巢作乱前,只有增长,而无减少一说。

这些世家豪强不愿意把人口赋税交给自己,所以才欺上瞒下的搞出了会昌图籍。

若是可以,他也想要效仿刘继隆,将境内世家豪强屠戮干净,然后扶持寒门子弟将地方吏治牢牢掌握手中。

可惜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注定不能去做自降身段的事情。

深吸口气,高骈沉着在脑中思绪片刻,随后才道:“二镇在手,算上黔中、湖南、岭南、江北等处,我军麾下百姓不下六百万之数,耕田不下三千万之数。”

“自即日起,吾将效仿刘继隆,废除丁税,摊入田亩之中,每亩田纳税三斗,以会昌图籍为范,丝绢桑麻仍旧纳作夏税,而田税作为秋税。”

为了能够与刘继隆对峙,高骈也是狠下决心了。

每亩纳税三斗,对于亩产一石七八斗,甚至亩产二三石的江南之地来说,这税率并不算高。

可问题在于,帮高骈干活的人是世家豪强出身的胥吏。

他们这帮人总不可能帮助高骈去对付自己人,所以这些赋税大概率会被这些负责收税的胥吏,转嫁到普通百姓头上。

高骈自己也清楚这点,但他更清楚,唯有团结世家豪强,他才能保障吏治正常运转,才能收得上来钱粮,才能维持军队与刘继隆交锋。

按照会昌图籍,高骈麾下每年将得到九百多万石粮食,还有不少于百万贯的丝绢桑麻和各类杂项。

“敕令,江西、福建等处分别募兵三万,来年夏收后,吾要出兵将江东两浙尽数收入囊中!”

高骈目光看向高钦,高钦则颔首作揖,不假思索的应下了敕令。

眼看他们应下,高骈将目光看向岳阳楼外的洞庭湖。

江东两浙虽然面积不大,可人口尤为稠密,十六个州人口不下四五百万。

只要能占据江东两浙,再北上将康承训给收拾清楚,那他便能依托大别山与淮河、长江防线和刘继隆对峙。

眼下他已经五十岁了,而刘继隆不过三十八岁,想到这里,他便不免有些焦虑。

以刘继隆此次攻占三镇的速度,若是北方诸镇没有强人,那被刘继隆讨平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罢了。

两三年的时间,他还没有信心将江南经营得铁板一块。

深吸口气,高骈试图继续吩咐些事情,可这时却见列校快步走上岳阳楼,双手呈出书信。

“高王,江西急报。”

高骈闻言皱眉,高钦则连忙抢过书信,呈交给了高骈。

高骈将其打开翻阅,当他见到这封书信来自北边的兖海镇时,书信中的内容也让他不由嘴角上扬。

“朱全忠,好个朱全忠……”

高骈将书信合上,随意递给了邝师虔和高钦,二人接过书信翻阅,脸上也浮现喜色。

“这朱全忠能想出如此办法,我军需要与朱全忠合击刘继隆吗?”

高钦心情有些激动,但高骈却摇摇头道:“我军暂且不能与刘继隆直接交锋。”

“不过这朱全忠不是缺少甲胄和钱粮吗?我军可在此事做文章。”

“敕令,起运三十万石秋粮、五千套纸甲与三千套皮甲北上。”

“十五万石运往洛阳,余下尽数走淮河出海运往海州。”

南方闷热,铁甲易生锈,故此从南北朝开始,便有取粗纸重叠锤实,再镶嵌铁锭铆实为甲一说。

安史之乱后,尽管纸甲绝对防御性不如铁甲,但它优势在轻盈,且成本低、易于制造,故此许多军队都开始装备纸甲,号白甲兵。

高骈能迅速扩军,依靠的就是湖南的纸甲。

相比较五千工匠而年产不足二万套的铁甲产量,同样工匠数量而每年五万套纸甲的产量,无疑更为适合大范围装备。

当然,高骈也清楚,纸甲只能适合防守,真正向北攻坚,还是需要数量足够的铁甲。

因此他麾下五万多铁甲军,此刻都分布在江北和长江沿线防备刘继隆。

用成本低廉的纸甲和皮甲去武装朱全忠,再让朱全忠不断消耗刘继隆实力,与他拉锯作战,为自己争取时间,高骈的算盘倒是不错。

在他的吩咐下,三十万石粮食和八千甲胄便被运往北方,而此时同为江南势力的宋威、董昌则是因为高骈的突进而暂时停止了交锋。

刘继隆的事情,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太过遥远,他们只知道高骈已经打到了他们家门口。

相比较他们,半个月后得到高骈回信的朱温则是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韩君雄、王景崇、高骈……”

青州衙门中,朱温念着这三个名字,开怀大笑道:“某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他们调拨的钱粮甲胄。”

“等刘继隆出兵攻打张思泰,某便将齐州占据,届时刘继隆必然恼怒。”

“依靠诸镇,某不信自己不能与刘继隆对峙。”

此刻的朱温,可谓志得意满。

尽管三镇都未答应他会出兵牵制刘继隆,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和刘继隆拉锯,这三镇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朱温便看向了谢瞳:“仓库中还有多少钱粮可供调用?”

“钱帛折色不少于三十万贯,粮草五十万石左右,皆此前平卢镇多年积蓄。”

“好!”朱温沉着思虑,片刻后继续道:“令三郎募兵二万操训,调粮草十万石前往邹平县,葛大郎和张氏兄弟率军三万北上,若是刘继隆以张思泰为贼,我军即攻打棣州,北进义昌。”

“是!”谢瞳应下,随后急忙离开了衙门,准备调动兵马钱粮去了。

在朱温准备北进的同时,刘继隆则是赶在冬至前夜,收到了来自诸道的钱粮文册。

冬月的冬至,无疑是古代节气中最为重要的几日,故此朝廷通常都会在冬至举办大朝会,如今也不例外。

“上千万岁寿……”

“兴!”

洛阳紫薇城乾元殿内,当十五岁的李佾穿着冕服,懒洋洋坐在主位的样子呈现众人眼前时,诸如萧溝、刘瞻等依旧心向大唐的官员,不免都心情复杂,只觉得心被人攥紧,抽搐疼痛。

自从刘继隆入洛以来,李佾便被刘继隆放养式管理给放飞了天性。

对于李佾,刘继隆的要求就是不能闹事,严格在北衙六军监督下活动就行。

哪怕是他要离开洛阳,前往洛阳四周游猎,刘继隆也没有阻止。

反正每年调拨给宫廷的钱帛就那点,又有杨公庆和西门君遂、张瑛不断监督,根本不用他操心。

对于玩心很重的李佾而言,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傀儡,但这样的日子依旧让他感到快活。

“陛下……”

忽的,站在百官门前的刘继隆主动开口,而他开口后,原本有些懒洋洋的李佾都不免坐正了,生怕被刘继隆呵斥。

哪怕刘继隆从未呵斥过他,但他每次见到刘继隆,都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威压。

“今年朝廷岁入四百二十余万贯丝绢杂项,一千七百二十五万石田赋,除养军及维持朝廷及地方衙门运转外,尚能积蓄二百四十六万石税粮。”

“此外,诸镇奏表起运夏粮五十六万石,秋粮七十二万石,此批起运粮草,将尽数运抵滑、宋二州。”

“天平军张思泰,趁朝廷平叛而作乱,先帝不得已,只能兹授其天平军节度使之职。”

“然此僚三番五次拒绝起运,臣以为不讨平,不可彰显朝廷威严。”

“此外,义昌军节度使卢简方亦两年不曾起运,几次拒绝朝廷催促,臣以为理应纳入讨平之列。”

刘继隆的话音落下,朝堂上不少心向大唐的官员,纷纷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是刘继隆出兵讨平义昌、天平,那北方就只剩河朔三镇和昭义、兖海五镇了。

淮南与徐泗又与刘继隆关系暧昧,待刘继隆讨平五镇,二镇恐怕转瞬间便要归附。

若是淮河以北尽属于他,那距离他三辞三让,又还能有多远,届时洛阳城内上百宗室又该是何种下场?

这些大臣忧心忡忡,其中也包括了身在汉营心在唐的郑畋。

“朕尚年幼,此事由汉王定夺吧……”

李佾知道自己是傀儡,所以他在经过最开始的惶惶不可终日,渐渐认清现实,然后开始了现在及时行乐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毕竟自南北朝以来,许多皇室被推翻后屠戮,距离最近的前隋,虽然不至于灭绝,但也只剩下了杨政道这一脉。

杨政道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当时在位的是李世民,若是换做李渊,那杨政道的下场多半与杨侑差不到哪去。

隋唐起码沾亲带故,李世民也足够仁德,而刘继隆与大唐,不提他和李漼的恩怨,单说李忱几次针对刘继隆,就足够让刘继隆生出不少埋怨。

若是刘继隆将这些恩怨都算在自己头上,他恐怕也只有这两三年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李佾只觉得鼻头一酸,而殿上的刘继隆却没有这群人想的那么多。

眼见目的达到,他便恭敬行礼,随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他不开口,鸿胪寺卿的官员只能开始唱奏贺表,随后草草结束了这场大朝会。

刘继隆率先走出乾元殿,随后在高进达等人的拥簇下,往紫薇城外走去。

待他走后,百官也纷纷散班,各自返回衙门当差去了。

不过在这其中,身为宰相的刘瞻与萧溝却在门下省衙门中会面,二人忧心忡忡,先屏蔽了左右,然后才说道:

“刘牧之三月平定三镇,眼下又要对义昌、天平动手。”

“如此速度,恐怕在平定义昌和天平后不久,他便要对昭义和兖海动手,随后开始讨平河朔三镇,再举兵南下了……”

刘瞻忧心忡忡说着,萧溝则是沉吟道:“以历朝历代先例来看,事情如此,即便刘牧之不愿称帝,也由不得他。”

“如今洛阳内外尽是刘继隆麾下兵马,我虽施展手段,却根本无法在城内插入钉子。”

“届时刘继隆若是统一北方,其麾下臣工必然会劝进。”

“大势所趋,你我难以阻挡,可太宗血脉,怎能绝嗣?”

“不若效仿杨妃之故,以帝女嫁刘牧之。”

萧溝话音落下,刘瞻顿时犹豫起来:“这、这……内廷似乎并无帝女。”

刘瞻所想的,自然是李炎或李忱的女儿,但这些女儿大多出生在会昌、大中年间,基本都被李漼给许配给他人了。

萧溝与他所想却不同,故此在他开口后,萧溝便道:“同昌公主为先帝所钟爱,且年龄适配,若与刘牧之结合,定能诞下子嗣。”

“如今天下心向唐者甚众,虽无力扶持大唐,然刘牧之亦需支持,故尚公主而可定朝野。”

“这!”刘瞻瞪大眼睛,他还真没想到萧溝竟然想着让刘继隆娶李梅灵,毕竟刘继隆和李漼同年,虽说刘继隆长子不过十三岁,但到底是一个辈分的人。

让刘继隆娶李梅灵,这不是变相让刘继隆矮了李漼一倍吗?

以刘继隆和李漼的恩怨来看,刘瞻自认为刘继隆不会答应。

对此,萧溝则是解释道:“某清楚刘牧之性格,其人重信义与百姓,若能娶公主而安定局势,他定不会拘泥这些细节。”

“公若不信,某可邀郑、李、王三位尚书前来,想必三位也定不希望太宗血脉受损。”

“这、唉……”刘瞻叹了口气,随后只能点头道:“只怕三人不会前来。”

刘瞻自然清楚当初北司的杨玄冀等人把王式、郑畋坑的有多惨,李忱在位时,南衙北司更是不断为难李商隐,所以对于三人是否会来,刘瞻有些没底。

相比较他,曾经在刘继隆麾下任职的萧溝却十分清楚,对于这群人来说,太宗和大唐是两件事。

只要诉求合理,三人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某现在就去操办此事。”

萧溝颔首,随后起身向外走去,而同在南衙当差的王式、郑畋、李商隐等人也很快接到了萧溝的邀请。

对此,三人的反应几乎一致,都是派人将此事通禀汉王府,等待刘继隆回应后,他们才起身前往了门下省衙门。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三人抵达时,此处衙门内已经出现了不少官员。

在这其中,还有刘继隆的外兄(舅子)封邦彦及张氏在京当差的张淮澄。

刘继隆到来后,虽然没怎么和封邦彦走动,但对封邦彦和张淮澄的赏赐却不少。

眼下封邦彦担任户部侍郎,张淮澄则担任刑部侍郎,二人另外还有三品的文散官和县伯的爵位。

眼见此地来了这么多人,以王式为首的三人便放松了戒备。

他们三人被安排坐在左首位,而右首位则是留给了张淮澄和封邦彦等人。

堂内数十名官员,大部分都是正五品及以上的实职官,其中不少人都是刘继隆从长安调遣而来,但昔日曾经为唐廷官员的官员。

眼见萧溝、刘瞻召这么多人前来,他们也纷纷安下心来,而萧溝与刘瞻看到这么多人都来了,随即说道:

“自古而今,凡王朝交替时,前朝宗室多遭屠戮,而今太宗血脉不过百六十余人,若遭折损则我等臣亏难当。”

萧溝这话说出后,堂内不少官员纷纷皱眉,毕竟萧溝几乎是把日后的事情放到了明面来说。

他们想走,但看见李商隐及王式、郑畋没有离开,便纷纷耐下了性子。

萧溝也知道,这种对刘继隆针对性太强的话不能多说,所以他话风扭转道:

“王朝交替,实乃天数,大唐传国至今,已有二百五十四年,乃历代之最,天眷于此而终,无可奈何。”

虽说两汉的概念在唐代兴盛,但还是有不少人并不认可,动辄称呼大汉传国四百年。

不过如今显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所以诸多官员也没有反驳萧溝的话,而是继续听下去。

“汉王仁德,然其麾下毕竟多白衣出身,恐威胁太宗血脉。”

“某与几之兄商议过后,承希望于诸位同僚,共劝汉王尚公主同昌,以此庇护太宗血脉。”

李唐宗室传至如今,实际上有一千八百余人,但大头都是李渊及其兄弟的后代,属于李世民的后代都被武则天和朱泚二人清洗了七七八八,如今还活下来的确实只有一百六十多人。

按照萧溝和刘瞻的态度,刘继隆日后登基称帝是必然的,无法阻挡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保存太宗血脉。

让同昌公主嫁给刘继隆是其中一个办法,毕竟以刘继隆的性子,总不可能把李梅灵的兄弟姐妹全部杀光吧?

只要能保住李漼这一支,其它的宗室怎么处理,刘瞻和萧溝就不管了,或者说管不了。

二人话音落下后,堂内官员纷纷思虑起来。

眼下心向大唐的官员确实多,但与其说是心向大唐,还不如说是心向太宗时期的大唐。

刘瞻与萧溝的办法,既能尽最大程度的保全太宗血脉,又能让心向太宗的官员放下心来,获得这些官员的支持,不管怎么看都是好事。

“汉王性子刚强,昔年黠戛斯以助兵十万为由,要求汉王休妻再娶,而汉王叱责黠戛斯使者,这才有了碛口之战。”

“若是尚公主,只可为孺人,而不可争夺王妃之位。”

李商隐在众人沉默时缓缓开口,这让不少心向大唐的官员脸色微变。

大唐对亲王的妃嫔有严格限制,王妃为正一品,只有一人,而孺人即侧妃,只有正五品,可有两人,再往下就是正六品的媵(陪嫁),限制四人,最后则是无册封的妾,不受限。

刘继隆倒是没有册立过侧妃,所以侧妃的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

对此萧溝和刘瞻也有研究,所以他们想让李梅灵入汉王府做侧妃,不然他们也不敢把封邦彦叫过来。

毕竟封邦彦的妹妹封徽是王妃,日后的皇后,他们若是敢争抢,封邦彦肯定会与他们不死不休。

“某二人亦是如此作想,可以同昌公主为侧妃。”

萧溝与刘瞻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封邦彦。

封邦彦心底有些不舒服,他自然希望自家妹妹能牢牢把控着刘继隆,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封徽如今毕竟三十三岁,年华不再,如今只能依靠几位嫡子,而不是刘继隆的宠爱。

刘继隆再重信义,但毕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年轻美人的。

想到这里,封邦彦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如今刘继隆的内宅,年纪最小的侍妾都二十七八了,而李梅灵不过二十岁,若是嫁入王府,必然得到刘继隆宠爱。

阻止李梅灵入王府,这件事他做不到,那他就得另辟蹊径了。

想到这里,封邦彦颔首道:“如此甚好。”

见封邦彦点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萧溝见状说道:

“如此,便等正旦朝会后,请诸位一同奏表。”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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