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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洲上空云海,到底还是被那位玄洲青天元益拉扯出一片流云,用以阻拦气息外泄,落入玄洲人间。
不过即便如此,也得看那位忘川之主愿不愿意不牵连众生,要是真铆足了劲冲着打碎一座玄洲来的,即便今日玄洲能够幸存,也绝对会破损不少。
这样一来,这位忘川之主大概就会真的深陷泥潭,回不到忘川了。
元益觉得,这个疯女人虽然疯得不行,但到底还是没有那么不管不顾的,一身青天道行,还是来之不易。
谁能轻易割舍?
只是真当了和忘川之主动起手来之后,看着那始终下一刻就要破碎的战场,如无意外,很快就要波及玄洲人间,元益的脸色还是变得难看不已。
这疯女人。
元益暗骂几声,只得不断做那缝补匠,将两人的洒落气息不断收拾,也就是他境界不够,若是换做其他三人中的另外一人,几乎都能做到不让忘川之主在自己道场中这般随心所欲,而是会以一种更为自在随意的姿态压制这位跨洲一战的疯女人。
元益再次仰头看向那个身形无比高大,在这里肆意出手的女子,叹了口气,身侧这才浮现出一片日月星辰,缓缓绽放光辉,将一片云海都镀上了一片银白光辉,涟漪荡起。
无数繁星在云海之中璀璨放光芒。
此刻忘川之主,就好似脚踩星河,高大身躯之后,是无尽的苍穹。
始终只有常人大小的元益,此刻就渺小如蝼蚁。
“既然要放手厮杀,你不如把真身现出来,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株草木成精,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其实也很想知道。”
元益缓缓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只看到那个身形无比高大的忘川之主一脚抬起,然后重重落下。
一片星河,瞬间便有无数星辰在这里轰然破碎,崩碎的星辰化作无数道细微的流星,在这里四散而开,激射四方。
元益面无表情,只是一掌拍在星河之上,顿时那些尚未破碎的星辰都有一条璀璨长线朝着那高大女子的身躯缠绕而去,无数条长线,宛如一条条蛟龙,在星河里游动,然后要将那高大女子撕咬下血肉来。
但随即便有一阵秋风起,星河之上,无数片金黄的落叶飘落下来,带着一股浓郁的秋意。
那些璀璨的长线,遇到这些落叶之后,便开始撕咬厮杀起来,一时间,一片星河所在,造就了无数座战场。
战况激烈。
只是身为战场核心的忘川之主只是仰起头看向苍穹深处,神情依旧烦躁。
四象庙那边,代理主事的子溪有些惴惴不安,这位天通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实在是忍不住担忧,去了大殿那边占卜一卦。
不是他不够沉稳,实在是身为算术一道的修士,他境界虽然还平常,但是对于天地感应已经超过其他修士太多了,自家先生下山之后,他就心头不安,今日更是玄洲有些变动让他再难泰然处之。
只是跪倒在那位祖师爷的塑像前,为自己先生算上一卦的子溪脸色骤然大变,卦象明显,竟然是大凶之兆,依着卦象来看,这还是凶卦之中,十死无生的局面。
这让他断然难以相信。
要知道自家先生的身份,那是青天弟子,别说在玄洲,就是离开玄洲,在七洲之地,谁又敢轻易动手击杀。
即便是会遇到什么劫难,也至少应该有一分生机才是,怎么可能十死无生?
除非自家先生招惹到了某位青天。
可这怎么可能?
子溪不愿意相信,虔诚祈祷之后,再起一卦,卦象依旧。
子溪脸色苍白,心如死灰。
就在此刻,大殿外,忽然有些嘈杂声音响起。
子溪扭过头看去,正好看到一道璀璨剑光从庙外掠来,速度极快,也极为锋利,只是一瞬,四象庙中的那棵槐树便应声而断,而后剑光并未有任何犹豫,直接便撕开了这座主殿,将那尊青天塑像骤然撕碎。
轰隆隆的声音在剑光消散之后这才骤然响起,子溪一脸不敢置信,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有人敢招惹四象庙?
有人敢在玄洲剑断青天塑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溪还怔怔出神,四象庙里的其他师兄弟已经回过神来,纷纷掠向高空,要将那行凶者抓住,但很快便再接了那位出剑者的一剑,不少修士大口吐血,跌落山林。
子溪终于回过神来,仰头沉声问道:“何方道友到访?”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一条剑光再次落下,直接再斩碎其余几座偏殿,让一座四象庙,就此成为废墟。
之后那人飘然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白溪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早已经离开玄洲,回到了东洲边境的一座小镇外的矮山上,她脸色苍白的低头看向掌心的那片秋叶,已经枯黄无光泽。
白溪抬起头,看向玄洲那边,满脸担忧。
她知道那位秋姐姐很厉害,但是游历世间也知晓不少,青天之战,谁在自己道场里就占尽优势,也就是说这一次秋姐姐离开灵洲,本就是身处劣势,这样一来,别说能不能取胜,就说能不能活着离开玄洲,都不好说。
想到这里,白溪苍白的脸上忧虑十足,她甚至想着自己没能在忘川那边出现,是因为秋姐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返回灵洲吗?
若是秋姐姐死在玄洲,那全然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白溪就满是愧疚了。
“在想什么?觉得姐姐要死在玄洲啊?”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白溪身侧出现,一身白衣的忘川之主揉了揉脸颊,脸色有些苍白。
“秋……姐姐!”
白溪的脸上有些惊喜。
忘川之主温柔地看着她,笑眯眯,“元益那个家伙,境界实在是平平无奇,胆子也小,这里舍不得,那里也舍不得,所以不敢杀我的。”
白溪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张了张口,想要道谢,但结果很快就看到忘川之主摇了摇头,“这次要离开忘川,倒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心里有口气想要出,我们这些青天啊,看起来很厉害,但想要出气,很难的,除了闯入自己道场的那些家伙可以随便杀之外,其余的修士,要想杀,总要说得出个理由来才行。不过杀那些普通修士有啥意思,要出气,就要打一位青天才行。”
忘川之主一口一个平平无奇,一口一个打个青天出出气,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也就只有这位青天说出来,这般随意。
“所以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正当理由,又是个能欺负的家伙,所以我就来啦,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不是他来灵洲,要是这样,我非要让他留下千年修为不可。”
元益舍不得一座玄洲,但她可不一样,真要做什么事情,一座灵洲就算是让人打沉了,也无所谓的。
白溪听着这些青天之间的事情,说不出话来。
忘川之主也知道白溪这会儿一头乱麻,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这次你的确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真要说谁来负责,除了那个爱给人算命的老家伙之外,你就骂天台山那个胆小鬼吧,要不是他教出来一个无法无天的弟子,也不至于连累你们一洲修士。”
白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忘川之主叹气道:“可是教出这么胆大的弟子,为什么当师父的,就是个胆小鬼呢?我真想不明白。”
白溪张了张口。
忘川之主说道:“好,就是这样了,我要返回忘川了,你也回家吧。不过要记住了,以后最好不要踏足中洲和玄洲。”
白溪点点头。
忘川之主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人来找你了,不要跟他说见过我。”
白溪有些茫然,然后她就看到一道紫色身影落到了此处,正是心急如焚的黄花观主。
本来他以为自己再见到自己那弟子就肯定是一具尸体了,但这会儿打眼一看,没想到自己那弟子,除去受伤极重之外,还真活着。
黄花观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白溪很快便想明白前因后果,眨了眨眼睛,“师父,我又闯祸啦。”
黄花观主本来想要板着脸教训两句,但张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为师这儿有几颗珍稀丹药,来来来先服下,哎呀,怎么这才出去几年时光就已经万里上境了?真是厉害啊,丫头。”
白溪仰起雪白的小脸问道:“师父不骂人啊?”
黄花观主看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闺女,叹气不已,最后只说了句,“回来就很好了。”
忘川之主从东洲接壤处来到灵洲,在高大雪山之上,看到那座石头堆砌的佛庙,心情有些烦躁,干脆就一挥衣袖,将佛庙掀翻。
等到离开雪山,走在那片满是各样野花的平原上的事情,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野花中钻出一个小老头,笑呵呵看向这个高大女子。
忘川之主只是漠然地看了眼前的这个小老头一眼,不言不语。
裴伯拍着脑门,“我知道你为啥总是板着一张脸了,实在是太好看了啊,不板着一张脸,天底下别的女子还有活路吗?”
忘川之主不理会他。
裴伯这才继续说道:“但说实在话,就算是板着一张脸,那天底下别的女子也没活路啊。”
忘川之主还是不说话,只是在野花里往前走去。
裴伯倒是松了口气,要是这女子实在是不愿意听自己说话,早就离开了,现在这么走,明显自己之前两句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你跟那老王八打架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四象庙,拆庙用了两剑,就两剑啊。”
裴伯拍拍胸脯,“要不是之前消耗不少,一剑就足够了。”
忘川之主脸上神情缓和不少,只是问道:“一剑斩了那家伙的塑像?”
裴伯使劲点头,“那不是理所当然?就是为了这碟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那看起来你这辈子都去不了玄洲了。”
忘川之主声音平淡,但裴伯却好像在里面听到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其实他不怕这女子有情绪,就怕这女子连话都不想多说。
“说不好的,再等几年,说不定我也能青天,到时候天底下的剑修,看谁还说狗……李沛才是剑道第一。”
裴伯嘿嘿一笑。
忘川之主说道:“你的胆子倒是要比他大一些。”
裴伯沉默不语。
忘川之主看了他一眼,“我有个问题。”
裴伯摇摇头,“肯定不会是讨厌,还有,你是青天啊,怎么会是委屈,只是有些事情嘛,没有那么简单。”
忘川之主平淡道:“不用替他找补。”
裴伯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我张着大嘴胡乱说的,这家伙的心思,我哪里知道,不过这家伙没道理讨厌你的,真的。”
忘川之主不言不语,只是嘴角似乎微微翘起,有些弧度。
看着这一幕,裴伯赶紧趁热打铁,“那……能不能跟我说说?”
忘川之主微微一笑,“叫李沛来。”
然后她身影一闪而逝,就此消散。
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的裴伯咬牙切齿,直直仰头倒在花海里,叹气道:“李沛啊李沛,你说你嘴不能甜一些吗?在她面前弯腰低头,哪怕是让她坐在你身上呢,都是不委屈的啊。”
忘川河畔。
忘川之主坐在这边,双脚泡在河水里,只是脸色无比苍白,四周的草木,也是无比枯败。
满脸疲态的忘川之主,这会儿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笑意。
她伸手按住眉心。
眉眼之间的烦躁,尽数被她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