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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前行,周迟已经悄然走过四万阶。
这边就偶尔能在山道两侧看到些东西了。
自从青白观主李沛证道青天,对外开始收徒,告知世人标准之后,便开始有剑修登山,已经说不清楚多少年了,但至少一两千年是有的。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不断有剑修登山,虽说能走到那小观前的剑修就一个人,但能走过四万阶的剑修,却还是有一些。
走过天台四万阶,即便无法被那位观主看中收为弟子,也足以证明自身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了。
登高许久,终于来到此处,不少人总归还是感觉自豪,所以在山道两侧留下刻字,就算是正常了。
周迟先看到山道两侧的青石上有一行刻字,剑气犹在,话语更是直白。
“我今已登四万阶,当为青天徒。”
然后走过几步,便再有一行字,“前辈还需努力。”
显然这行字就是为了回应前面那行字的。
周迟一边走一边看,有些字句有些意思,就会停步看一看。
不过那些诸如天台山高,观主剑更高,晚辈佩服这类言语,周迟不会多看什么。
一路前行,四万五千阶后,字句就已经少得可怜了。
不过周迟还是在某处停留,看着一行刻字,沉默片刻。
“能至此处,有些满足,只是不见青天,心中有撼。”
周迟沉默片刻,继续走去。
然后看到了一句极为张扬的刻字,“今日我为登山客,来日我是山巅人。”
周迟默默无语,只是一路前行,然后渐渐便能看到山顶了。
距离山顶,已经只剩下几百阶。
这一路上,字句更少,几乎不见。
不过数十步后,得见一行大气的刻字,只是内容却有些意思。
“当为世间第一女子剑修。”
女子所刻,但看笔锋,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周迟继续前行。
终于距离山顶还有两阶。
天台四万八千阶。
已经到了四万七千九百九十八阶。
眼前有一行文字。
“登高至此,只差一步,方知青天之高,修行不易,望观主等晚辈百年光阴。”
这行文字内容说不上大气张扬,但也并不谦逊。
百年光阴,是要再来拜观主为师?
周迟觉得不是这样,都能走到这一步,下次再来,自然不可能是拜师这种事情,这百年光阴,大概是说百年之内,要证道青天?
这话也就是放在这里,没什么外人看到,要是在山脚,绝对要被无数人评头论足的。
周迟走过此处,来到最后一阶。
有人在这里歪歪扭扭留下两个字。
“不难。”
周迟挑了挑眉,站在这里看了很久,因为不管是从这个刻字的笔力来看,还是上面根本没有残留任何一丝剑气来看,都可以推断出,当时此人登山的时候,大概只是个寻常的普通人。
兴许年纪也不大。
周迟恍惚间,甚至能看到眼前有一幅景象,是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块石块,用石块尖锐处在这里刻下这两个字。
写完之后,那少年随手丢出石块,笑看那块石头随着山道一路滚落。
周迟回过神来,笑了笑就要来到山顶,但忽然觉得那两个字有些熟悉,仔细思索之后,他取出一枚印章,正是之前用几枚梨花钱买到的那枚。
印章底部有两字。
我配。
从印章底部的两字来看,比起来这青石上的刻字,要端正许多,但其实看笔迹,还是同一个人。
周迟微微挑眉,印章虽说并不特殊,但光从这里来看,当初雕刻这枚印章的那个人,至少至少会是一位剑道天才,至于成就,不好说,是不是观主的弟子,也不好说。
不过都是缘分。
周迟收起这枚印章,没有多想,一脚踏出,登上山顶。
天台山顶,有一片湖。
湖面如镜。
这便是镜湖。
镜湖那边,一座不大的小观矗立在那边,似乎已千年。
周迟站在这边,目光由近及远,缓慢落到镜湖那边,然后越过镜湖,看向湖后的那座小观。
小观门前,有一株瘦桃树。
树后的横匾上,青白两字,也写得随意。
周迟站在这里看着,没有太激动,然后朝着前面走去。
来到镜湖前,他犹豫片刻,踏足走了上去,然后就这么走了过去,来到了那小观前。
小观寻常,除去横匾上的青白两字之外,并无什么对联之内的东西。
周迟站在门前,看了一眼那棵瘦桃花,上面只有一个花苞,还没有绽放。
深秋时节,本该是这朵花苞都不会有的,不过既然在此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别说有个花苞,就算是一树桃花,有什么奇怪?
再次看向小观木门。
那位世间剑道第一人,五位青天之一的观主很有可能就在那小观里。
就在门后。
伸手敲敲门,或是在门前跪下磕个头,说不定那位观主就会推开门,然后说年轻人你是这些年唯一一个来到此处的,我便收你为徒,传你毕生剑道修为。
大概很多剑修走到此处都会这么想?
也应该这么想?
但周迟站在这里,看了片刻就心满意足,说了句走了,就此转身,沿着来路,朝着山下走去。
就在他转身下山的时候,吱呀一声,小观门开。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这边,周迟的背影一闪而逝。
这个已经一个人在这座观中很多年的男人,此刻看着已经没了什么可看的山顶那边,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就要返回小观中。
不过转身之时,那棵瘦桃树,忽然有一朵桃花绽放。
他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朵桃花,眼里有画面浮现,许多年前,有个不懂修行,但艰难爬了四万八千阶的少年终于来到山顶,遍体鳞伤,却在山顶那边写了不难两个字。
然后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艰难渡过镜湖,来到这边小观门前,没有毕恭毕敬地跪下,而是出人意料的在这边伸手重重敲门。
当时那个少年,好像嚷的是,“我叫解时,我从东洲庆州府那边来找青白观主李沛学剑。”
自从成就青天之后,某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在他面前敢这么随意张扬的人了。
那次李沛到底还是打开了观门,看到了那个累得一屁股坐在门前,靠着门槛的少年,收了他当徒弟。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少年,没有修为,到底是怎么才能来到他的小观门前的。
只是那次小观门开之后,就再也没有登山的剑修能走到山顶了。
那个少年死了三百年,三百年之后,又有年轻人来到了山顶,可这一次,那个年轻人来到门前,没有敲门,也没有下跪。
他只是丢了一句走了。
就此转身离去。
他觉得有些意思。
周迟重新回到山脚,打算借道灵洲,然后返回东洲。
不过这一次,没打算步行,而是要乘坐西洲特有的跨洲剑舟,直接从西洲去到灵洲,然后从灵洲直接南下返回东洲。
只是刚走出几步,身前就有身影浮现。
正是之前的文庆。
在不远处,黄昔玉看着这边,看样子,是不打算掺和,也不打算调停。
周迟对于这两人,都没好感。
文庆沉声道:“道友可还记得我?”
周迟微笑不语。
文庆就是看着这眼前的家伙这个样子最为来气,但来气归来气,有些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既然相逢,也是有缘,想和道友斗剑一番,不知道道友可否赏脸?”
文庆深吸一口气,看着气势磅礴,但很快便以心声开口,“道友,在下白玉山文庆,能否请道友佯败于我?”
周迟默不作声,只是有些意外。
文庆也不是傻子,之前在山上短暂接触,他哪里能不知道,那么闲庭信步上山的周迟不是自己的敌手,只是他喜欢黄昔玉多年,要是今日不找回来场子,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颜面出现在黄昔玉面前了。
“道友,在下也知晓名声一事极重,我愿出十万梨花钱补偿道友一二,希望道友成全。”
文庆眼中满是请求,“这份情,在下定然铭记于心。”
周迟心中暗想,这他娘的西洲剑修就是有钱,十万梨花钱,就为了买个面子?
他很快以心声回复,“怎能如此?可……”
话还没说完。
文庆已经再次开口,“二十万!”
周迟吃了一惊,心想我都要答应了,你怎么又涨价了?
“可看着道友如此痴情,我如何忍心推脱,便成全了道友吧。”
周迟微微一笑,应下这笔买卖,名声嘛,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有个屁的名声,跟西颢一战,这家当都没了,有人上赶着送钱,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多谢道友!”
随着交易达成,一场斗剑很快在这里展开,周迟自然是放水极多,最后他收起那文庆悄无声息递过来的方寸物,确认无误之后,抱拳认输,就此离去。
不过远处的黄昔玉,一脸玩味。
周迟倒是明白这比文庆不知道聪明多少的娘们不会相信,但关他什么事情?
收钱之后,周迟离开此地,身影消散,心满意足。
而这边,文庆收剑之后,看向远处的黄仙子,微笑道:“黄仙子,此人不过尔尔。”
黄昔玉也没点破,微笑道:“文道友剑道高妙,真是了不起。”
文庆本来想要哈哈大笑,但最后强行忍住,只是摆手,“哪里哪里,只是看不得仙子受辱而已。”
不过说完这话,他脸上的肉疼一闪而逝。
二十万梨花钱。
这是他攒了多少年的家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