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卑尔根港的渔民被晒得皮肤黝黑,一排海鸥停在渔船的围栏上。
裹挟着一阵咸湿的盐味,夏日的暖风从海平线吹了过来。
此时夏平昼正待在一座餐馆包厢里头,等待着其他团员到来。闲来无事,便和绫濑折纸你一笔我一笔地玩起了五子棋。
不久过后,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裤的男孩推门而入。
黑咖啡一样的眼圈,欠揍的表情,稚气未脱的脸庞,俨然是白鸦旅团的8号团员——黑客。
“好久不见。”黑客揉了揉黑眼圈,抬起死鱼眼看向夏平昼,“想我了?”
夏平昼抿了一口橙汁,然后抬头看向黑客问:“团长来了么?”
和服少女模仿他的语气,侧过头,面无表情地问:“团长到了么?”
黑客撇了撇嘴,“你们的人情味呢?能不能别见面就是团长啊?你们的飞机航班、酒店全都是我安排的,这么任劳任怨换不回一句问候……哎,人情冷暖;哎,资本你赢了。”
“所以团长到了没?”夏平昼继续问。
“所以团长到了没?”绫濑折纸也问。
“团长和萝卜头他们在一起,后天晚上才会到。”黑客叹了口气,“我对你们就这么无关紧要?”
夏平昼讥讽道:“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视奸我们,需要想你么?”
“小屁孩……烦人。”和服少女不冷不热地附和道。
三人正聊着,一身黑白校服的开膛手从包厢外走了进来,经过黑客身旁时伸出手来,随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黑客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冲阎魔凛的背影竖起中指。开膛手头也不回地亮出太刀,黑客垂下中指,改为竖起大拇指:
“好刀,不愧是我们的黑长直开膛手,升上三阶就是不一样。”
“乖。”开膛手收回天驱。
“原来你才是团宠。”夏平昼扭头看向黑客,“不愧是大家的电子宠物,情绪价值拉满了。”
“一个猫精配说我?”黑客纳闷地坐了下来,未成年不能喝酒,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
“不是团宠,小猫是我一个人的。”和服少女说。
又过了一会儿,5号团员贝尔纳多爱德华走了进来,他的肤色苍白得像是久未见日光的吸血鬼,可面容却透着和蔼与知性,白色的长发扎成了一条马尾。
此刻他正戴着一副白手套,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风衣。
“8号,黑客是吧,还是第一次见。”贝尔纳多微笑,向被众人无视的连衣裤小屁孩伸出手。
黑客一愣,敷衍地握了握他的手,挑起眉头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一个‘黑死病’碎片持有者,全身上下都这么白啊?”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么?”贝尔纳多问。
“那倒是没有。”黑客说。
贝尔纳多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团长要我和你们讲一讲王庭队七人的能力,然后由黑客先生用互联网传达给其他团员,方便进入箱庭之后分配敌人。”
“Okay。”黑客一边戴上耳塞一边把玩着手机,“我已经打开转文字功能了。”
“你说。”
开膛手把腿翘到了桌子上,抱着肩膀看向白发男人。
“那先说一说我认为王庭队之中最具威胁的成员好了,”贝尔纳多停顿了一下,扶了扶单面镜,“副队长,红龙,李清平。”
同一时间,皇宫的其中一条走廊上。
西泽尔走在前边,李清平捧着水晶球跟在身后,轻声与小鲨鱼交谈着。
“说实话……”李清平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不如现在就掉头回国王的寝室,抓住皇后,然后想办法拿走白王权杖算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三王子也觉得你是猪了,”亚古巴鲁叹了口气,“你想死别带上鲨鲨好吗,快把我放下,鲨鲨自己会游回去。”
“为什么不行?”李清平耸耸肩。
“皇后敢这样叫我们来,王庭队的人肯定就在附近。”
亚古巴鲁说的头头是道,“传说之鲸还没着陆,我们一动手不就成了瓮中之鳖?退一万步,即使我们真的抓住了皇后,你有信心在箱庭里和王庭队的人僵持整整四天时间?等到鲸口打开的那一天,我们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好么?鲨鲨可不想变成鱼干。”
“无所谓,让西泽尔拿到权杖就够了。”李清平说。
亚古巴鲁叹气:“但是我们在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打破那道保护着国王的屏障,皇后和王庭队也没办法,不然为什么她们不拿走权杖?”
李清平沉吟一会:“说的也是……白王权杖真棘手,即使抛开只有加护者才能用的‘缴械奇闻’不讲,它的其他能力也已经很强了。”
“不然呢,鲸中箱庭的国王怎么有资格统治这个国家?”
说着,亚古巴鲁抬起脑袋,投以李清平的下巴一个鄙夷眼神。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清平说,“如果不能取得白王权杖,我们就没有胜算。”
亚古巴鲁一本正经地说:
“要鲨鲨说,就先顺着他们的心意,皇后想要最大程度减少这件事的影响,担心在皇宫里开战动静太大,所以才会耐心等到鲸口打开的那一天,先把我们送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再找一个理由动手。
“等那天到来,我们先用障眼法骗过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逃跑,借此引开他们的战斗力,然后再潜入皇宫。”
李清平歪了歪脑袋。
“然后呢?”
“然后我们进入皇宫,第一目标是拿到白王权杖,第二目标才是抓住王子或者皇后……如果既没法拿到白王权杖,也没办法抓住他们中的一人,那我们就启动最终计划,胡搅蛮缠,尽可能把动静闹大,搞得满堂皆知,让他们下不了台。”
“好的好的,就你鬼点子多。”李清平说,“反正大不了九死一生,我从回到这里开始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所以你有办法实现鲨鲨的计划么?”亚古巴鲁说,“就是搞几个和你俩长得很像的假人出来,骗过他们眼球之类的。”
“不难……有两枚通俗级的奇闻碎片可以做到这件事,混淆他们的视线。”李清平说,“哦对了,这里就是皇宫的奇闻藏库。”
说着,他扭头看向皇宫里一条守备森严的甬道,护卫全副武装,他们的身后是一座青铜巨门。
“过几天我就可以来这里饱餐一顿?”
小鲨鱼露出一排小尖牙,贴近水晶球玻璃,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大门。
李清平点头:“有机会,但是得看我们那天潜入皇宫时会不会经过这里。”
“不路过也得路过,这就跟就算没机会碰见心仪的对象,也要努力创造偶遇一样。
“某只鲨鱼刚才不还说什么第一目标是白王权杖?碰到吃的就走不动路了?”
“你管鲨鲨那么多?”
“饭桶。”
“杂鱼。”
一天之后,时间来到7月30日的早上。
“哥哥找我参加他们的茶会。”寝室里,西泽尔倚坐在窗边,看了一眼鸽子送来的信件。
李清平抬起头问他:“要去么?”
“为什么不去?”西泽尔反问。
“那我们走。”
说完,李清平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晶球,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正在睡觉的小鲨鱼,把它晃醒之后便随同西泽尔离开城堡。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大王子洛伦佐的寝宫,踏进庭院,入目是一条大理石铺就而成的路面。
道路两侧长满了鲸中箱庭的独特花种,每一片花瓣都如黑曜石般明亮。大王子平日有赏花的习惯,偶尔会抽空来到院子里亲自护理。
西泽尔步行不久,看见了一座六角凉亭,亭内是一面石制圆桌和几条石铸的椅子,挂在半空中的帘子被风吹拂。
洛伦佐和柯西莫,两位金发碧眼的王子正坐在桌前,等候多时。
而王庭队的队长“露丝”和成员“莱恩”在一旁待命。无论是前者一头海蓝色长发,还是后者的络腮胡子和金瞳都十分醒目,一眼便能辨识他们的身份。
西泽尔径直走进凉亭里,毫不客气地在洛伦佐和柯西莫的对边坐下。
“西泽尔,后天就是鲸鱼着陆的日子。”洛伦佐抬起头说。
“对。”
“要不别做无谓的挣扎如何,这样你也不会害死李清平。”洛伦佐轻描淡写地说。
西泽尔沉默着,李清平亦然不语。
半晌过后,西泽尔问:“李清平,你愿意为我去死么?”
“当然了,我的殿下。”李清平微微颔首。
洛伦佐笑了笑:“你们还挺搭的,一个不着调的王子,和一个不着调的王庭队副队长。”
“我已经退出王庭队了。”李清平说。
“但你还没得到国王的批准。”洛伦佐说。
“批准,怎么批准?”西泽尔说,“父王已经被你们害得卧床不起了,就为了你们的一己私欲。”
“你不适合当国王,西泽尔……”洛伦佐说,“你会让这个国家分崩离析,走向毁灭的结局,而我不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你错了,哥哥。”西泽尔面无表情,“不管我当不当国王,我都会掀翻这个国家。”
“你要背叛自己的国家么?”洛伦佐扬了扬眉毛去,好奇地问。
“是你们先背叛我。”西泽尔说,“而且……这种一直蜗居在鲸鱼肚子里躲避外界的破烂国家,从一开始就不如不存在。”
“有骨气。”洛伦佐双手合拢,“但鲸口只有一个,你们想怎么离开呢?”
“你在害怕我,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抹杀。”
洛伦佐摇摇头,拍着柯西莫的肩膀大笑了起来,“真不知道我们三弟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大话了,二弟,是因为上次你在斗兽场上输给了他,给了他信心么?”
柯西莫脸色阴郁,默然不语。
西泽尔抬眼看向露丝:“所以,你既然都听见了,还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露丝面无表情地说:“我只听从皇后的指示,国王不在,皇后的命令大于一切。”
西泽尔问:“但就是他们让国王病倒的,你难道不该先把他们解决了?”
“你有证据么?不要血口喷人。”二王子柯西莫皱着眉头,开了口。
西泽尔无视了他,转而看向莱恩:“你呢,莱恩先生……传闻里奇闻碎片‘石中剑’只会选中最高洁的骑士,但今日一见,好像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莱恩默然。
“收手吧,西泽尔。”洛伦佐微笑,“看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面上,八月一日那一天,我会让人带你离开箱庭,你跟李清平一起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
西泽尔讥讽道:“毕竟你想在外面的世界解决我,这样才不会被人们鄙夷,一条为了谋取王位,不惜弑杀兄弟、毒害父亲的疯狗。”
“看来你已经开始无理取闹了……”洛伦佐抬头,对上西泽尔的目光,“最后作为兄长我教你一个道理:历史通常是由胜利的人撰写的,而胜利的人……通常都是不择手段的。”
柯西莫看了一眼鸽子递来的信件,抬起头来:“哥,话就聊到这里吧,母后找我们有事。”
“走吧。”洛伦佐起身。
西泽尔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而后转身走出凉亭。李清平跟了上去。
西泽尔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李清平,我逃掉的几率很小……他们要的人是我,要是那一天的情况对我们实在不利,那你就带着亚古巴鲁走吧,不用管我。”
说到这儿,西泽尔顿了顿:“父王如果死了,我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等我死后,世界上只有你们会记得我,所以……不要死。”
亚古巴鲁一愣,心说你要从黑化小学生转型忧郁小学生么?
李清平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然后打开水晶球的盖子,戳了戳那只小鲨鱼的脑袋:“带它走?还不如在路上把它烤了吃了,我还没吃过烤鲨鱼呢。”
“烤鲨鱼是只有伦敦人想出来的黑暗料理,你一个中国人能不能有点廉耻心?”小鲨鱼断喝,“美食大国懂不懂?”
“你说的对,但我是箱庭人。”
“汉奸。”
西泽尔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人一鲨,无声地笑了。
此时距离传说之鲸在挪威卑尔根着陆,还有最后48小时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