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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六章 不立正神,邪祟自生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9日  作者:吾谁与归  分类: 历史 | 两宋元明 | 吾谁与归 | 朕真的不务正业 


升米恩,斗米仇,在关键时候雪中送炭,给予一点帮助,人们会心怀感恩,但一旦给的太多,让其形成了依赖,停止了帮助,反而会让人记恨。

三娘子跑到了皇帝这里告状,说凌云翼过于不近人情,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真实写照,这种现象在官厂里,已经有了很大的苗头,这也是凌云翼整肃官厂的根本原因。

再这么继续下去,王崇古的心血就全部毁掉了,人心这个东西,向来脆弱。

“忠顺夫人,文成公在时,是念在绥远新辟,万象更新,如果过分苛责,不利于绥远民生,故此没有过分追究,但里面是非对错,忠顺夫人想来非常明白。”朱翊钧选择了大力支持凌云翼整肃官厂行为。

大明对北虏作战,最麻烦的就是找到北虏在哪里,现在草原已经定牧,找人易如反掌,这所有事,自然由不得草原人了。

“陛下圣恩浩荡。”三娘子当然知道是这个道理,最初的时候,草原没什么处理羊毛的能力,大明给的优待是法外开恩,可现在已经发展到往羊毛里掺水掺土的地步,确实是过分了。

这种人情过重的事儿,不利于草原羊毛产业的发展,过去羊毛预处理是什么技术水平,九年过去了,还是什么水平,没有任何的发展,这对草原的各种产业形成非常不利。

可还是那句话,人一旦习惯了优待,就会觉得理所当然。

短期的优待,是为了凝聚人心,但不能把这种优待当做本应如此。

朱翊钧和三娘子聊了很久,大明皇帝提到了草原高利贷的问题,询问了晋商是否还在作恶,得到了否定回答。

以前草原人是北虏,朝廷纵容,那晋商自然是无法无天,现在草原人归化,那朝廷不再纵容,大规模的收放高利贷几乎绝迹。

小规模的自然还有,那种成群结队,弄到捣巢赶马这般地步,已经绝迹。

而三娘子则汇报了一个让大明皇帝颇为欣喜的消息,那就是蛔蒿的种植规模,蛔蒿最先在山东青州府本土培育成功,而后逐渐在绥远进行了推广,蛔蒿是产自北极圈的一种植物,绥远更加适宜蛔蒿生长。

隶属于解刳院的绥远惠民药局,在绥远成功种植了三万六千亩的蛔蒿,并且炮制了蛔蒿丸,现在绥远除去过往的牲畜、皮草、羊毛之外,又多了一门产业。

蛔蒿丸卖的并不贵,二十文一丸,如果种植规模能够进一步扩大,大明可以给全国的惠民药局,甚至是乡野两种配置这种蛔蒿丸。

这年头,小孩肚子痛,多半是肚子里有蛔虫,本来就吃不饱,蛔虫再吃掉点,吃不好睡不着,甚至民间还有流传用醋杀蛔虫的办法,孩子肚子痛就灌醋,灌到死都杀不了虫,时间久点,虫子就会从人的七窍里钻出来。

解刳院曾经接诊过一个蛔虫从鼻子里,甚至从眼睛里钻出来的患者,也曾解剖过一个脑子里是蛔虫的患者。

唯一能用的就是砒霜杀虫,可是砒霜的纯度、计量都无法精准控制的当下,用砒霜杀虫,根本就是在赌命。

而蛔虫是个穷病、是卫生病,根据对粪便的观察,饮水污染、食物污染越严重,卫生条件越差的地方,感染蛔虫的概率越大,在乡野之间,蛔虫的寄生率超过了八成,而在皇嗣的粪便中,几乎观察不到蛔虫的感染。

“庞宪大医官留下了惠民药局,救人无数,臣想在绥远给庞医官立个金身像。”三娘子讲述了草原种蛔蒿的规模、蛔蒿丸的产量、对草原的影响后,又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并不需要朝廷花钱。

“为何一定要立像呢,你知道,中原这地界,人活着时候立像,有些不吉利。”朱翊钧不是很认同,他南巡到义乌的时候,义乌有个戚公祠,戚继光一脸尴尬的留在了外面。

绥远给皇帝塑了金身,朱翊钧反正也看不到,也就捏着鼻子认了,结果现在还要给庞宪塑金身。

“陛下,万宗伯当年有句话,清议之坛,道释之域,人文之枢,正不主之,则寇必踞焉,义理失其鼎彝,则豺狼踞为巢案;教化丧其圭臬,则魑魅窃作青词。不立正神,邪祟自生。”三娘子思索了下,引用了万士和的话回答了陛下。

三娘子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但她发现,还是万宗伯总结的更加准确。

清议之坛,道释之域,人文之枢,就是风力舆论、宗教法场、士林文坛,这些地方如果正义不能主持,那么贼寇必然盘踞,也就是不立正神,邪祟自生。

政,正人者之不正,当正确的风向不能竖立,那歪风邪气自然充斥着世间,朝廷若是不加及时更正,任由其泛滥,恐怕会造成倾覆天下之祸患。

立金身,就是确定这份功绩的归属,而不是被他人窃取,不仅要在归化城立一个金身像,立塑像就是在绥远遍地立塑像,还要编纂神话故事,在民间传唱。

“那就立吧。”朱翊钧最终同意了三娘子的请求,庞宪在绥远发现了牛痘防治天花,还确定了蛔蒿的药理,确实值得这份贡献。

蛔蒿的药理是由庞宪确定的,为此还使用了一百多名倭奴进行了多组对照实验,当然也出现了一点意外,死了几个倭奴。

大明皇帝从始至终都把倭奴当耗材在使用。

“臣叩谢陛下圣恩,陛下圣恩普照万寿无疆。”三娘子再拜,才恭敬的离去,没有在过分严格的羊毛检查这件事上纠缠,继续纠缠,岂不是真的成了胡搅蛮缠?

现在草原人已经不是胡人了,是堂堂正正的大明人了,不要做这些自降身份的事儿才是。

凌云翼对官厂的整肃雷厉风行,这种整肃绝非完全反对,他把王崇古所有的文档进行了备份,并进行了分门别类的进行了归置,防止制度性失忆,等到出现问题方便溯源解决。

制度性失忆,是对一种现象的总结。

人人都知道郑和下西洋,船只浩浩荡荡,福船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在海上漂浮,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大福船工作原理了,甚至万历年间一些船匠,只会觉得当初的记载,有些失真,那种船只不利于航海。

可船匠们面对数人高的尾舵遗物,又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大明在龙江造船厂发掘了一大批大小不等的尾舵,这些尾舵无声的陈述着当初大明水师的辉煌过往。

大明擅长记录,记录事务的大小、意义、为什么、如何运行,写下来存在某个地方,但随着时间流逝,过去极其重要的东西突然变得不重要,人们开始忽视并且遗忘,随着人的不断离开,当年留下的文档,开始腐朽、丢弃,最终被彻底遗忘。

造船如此,牵星过洋术也是如此,汉代遍布大汉江山的铁官、铁冶所也是如此,一旦这件事变得不重要,就会慢慢被人遗忘。

人会忘记一些事儿,制度也会。

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凌云翼按照年份,将王崇古、官厂的制度手记,全部进行了备份,方便日后寻找设计之初的冗余,解决问题,也方便知道,当初官厂为何会做出某种抉择。

“陛下,今天都察院总宪陆光祖提议之事,内阁询问上意。”冯保问起了今天廷议上未决之事。

都察院建议成立一个专事反腐稽查的反腐司,隶属于北镇抚司管理,但这个衙门,又不完全是由缇骑构成,而是由素衣御史督查,带领缇骑进行反腐抓贪。

上到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下到县衙吏员,全都在稽查名册上。

反腐司之所以要在北镇抚司这个特务衙门,是因为这是个政治性衙门,而不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样的法司。

政治性衙门是一把双刃剑,一如密疏制、缇骑衙门等等,都是完全依靠掌权者个人品行去支撑,一旦用不好,就会立刻变成党同伐异、清算异己的工具。

趁着皇帝英明的时候,赶紧把框架建设起来,在实践中不断的修缮规则,等到多数人形成了共识,皇帝不英明,也能正常运转,就是朝臣们的目标。

反腐司,不是一蹴而就,这个衙门没有正式挂牌之前,其实一直以海瑞带领素衣御史反腐而存在,海瑞和素衣御史们办案,也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借调北镇抚司缇骑稽查。

之前之所以不挂牌,是因为朝里有个大贪官王崇古,反腐司成立,这个大贪官查不查?怎么查?

别的明公都是小问题,还能用皇恩浩荡、赏赐恩厚平账,王崇古在宣大长城上贪了足足五十万银,经年累月,贪了足足两百多万银,这个帐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法平账。

反腐司名义上不存在,但实际存在,现在是都察院上奏,正式确定反腐司规制。

反腐司御史和反腐司指挥使平级,反腐指挥使直接对皇帝本人负责,第一任反腐指挥使由提刑指挥使陈末任职。

朱翊钧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玩意儿很容易失控,很快变成契卡,也就是全苏维埃肃反委员会,职能很容易就会从反腐这单一职能,快速变成在全国范围内,对所有官吏进行政治审查的工具。

张居正对反腐司事,表达了自己的高度赞同,在廷议中,张居正的意见,表明了他已经想好了,要用反腐司对官吏,进行忠诚度检测了。

朱翊钧本人是允许一些不忠诚的现象存在的,比如此时在朝中的刑部左侍郎周良寅,他本身是个贱儒出身,在辽东种了十年地,带着百姓战天斗地,和水泡子斗了足足十年才换取了忠诚的机会。

周良寅腿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蚂蟥吸出来的伤口。

让皇帝犹豫的第二个原因,是由凌云翼作为内阁次辅,主抓反腐。

凌云翼这个人很简单,杀无赦,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发现问题真的很难解决,解决搞出问题的人,是最简单有效的策略,让凌云翼抓反腐,职能快速扩张,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第三个原因,则是在地方,反腐司要调用稽税院、稽税房的稽税缇骑办案,一班人马,两套牌子。

稽税院的职能和反腐司混淆到一起去,不利于稽税院的长久,稽税院之所以能够获得普遍的认同,是因为稽税院只稽税,甚至造反事,只要不惹到稽税缇骑,稽税缇骑都不管。

“朕原来的想法是,都察院总宪入阁,主抓反腐内务,反腐司不隶属于北镇抚司,而是隶属于都察院,在地方上不借助稽税院,但,这样一来,反腐司就和本身的都察院监察职能冲突了,等于白设。”朱翊钧回答了冯保的问题,他对这件事,还是不认可。

“那反腐司和地方衙门官吏和光同尘,就是必然了。”冯保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内阁增加一个都察院大学士,并不能有效的反腐。

不隶属于北镇抚司,这就不是个政治部门,而是一个法司。

“侦缉事权和审问权,还是要分开,反腐司可以查案,但反腐司只能查案,不能处置,处置仍交给都察院弹劾定罪。”朱翊钧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反腐司非常有必要隶属于北镇抚司,但如何处置案犯,还是要过堂。

侦缉事和审判都归反腐司,这个衙门的职责一定会变成对内肃反。

张居正告诉过大明皇帝,制度设计第一步就是确定权力边界,最好是单一职能,只要扩大职能就会失控。

但张居正、凌云翼、陆光祖等人在反腐司制度设计中,明显违背了这一条。

“陛下圣明。”冯保也觉得都察院提议的反腐司制度,权力有点太大了。

“地方上,不能让反腐司调动稽税院缇骑,但是再养一批反腐缇骑,这就会造成极大的冗员,这不是朕想看到的,朕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控制稽税缇骑的规模了。”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动。

冗员,代表着镇抚司这个特务机构在地方上的巨大膨胀,到不可控的时候,只能挥下屠刀了。

“那谁还怕反腐司?”冯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还有一个问题,皇帝必须要知道,那就是:暴力部门要有暴力。

否则这衙门口,除了多点人吃皇粮,没什么用处,都是经年老吏,都是老油条,谁怕你一个逞口舌之利的朝廷命官?谁还不是个朝廷命官!

“派出制如何?”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地方反腐司局处,提领各巡检司巡检,必要时可以调动巡检、巡检司弓兵办案,如果地方衙门无法处置,则由素衣御史带缇骑派出办案。”

朱翊钧给出了一套折中的办法,巡检司、巡检司弓兵,也是暴力,巡检司主要职能是剿匪和处理野兽,弓兵们配有复合弩。

反腐司可以调动巡检和弓兵,手里有一定的暴力,如果案子太大地方搞不定,那就由京师反腐司派出素衣御史和缇骑。

其实这套派出制,是当初稽税院的构想,但稽税院兹事体大,为了防止稽税院和地方和光同尘,最终全都由稽税缇骑直接对皇帝负责了。

“陛下圣明。”冯保仔细想了想,派出制,或许是不增加冗员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

而且稽税缇骑还可以对反腐司反腐御史们进行监察,权力一旦失去了监察,则代表着权力无限大,没人能监察皇帝,所以皇帝的权力无限大。

反腐司和稽税院互相监察,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权力的任性。

冯保和皇帝讨论到这里的时候,其实问题就很清楚了,稽税和反腐哪个重要?皇帝陛下的答案是稽税,而元辅、次辅的答案是:没有不忠者,更重要。

元辅次辅搞反腐司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反腐,是为了进行忠诚度审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掩饰这一目的。

“你让徐爵去趟全楚会馆,和游守礼说一下,这恩情叙事朕不反对,但绝对不能做的过火了,反腐就反腐,不要节外生枝。”朱翊钧让徐爵跑一趟,通过这个渠道,传递圣意。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

徐爵到全楚会馆的时候,凌云翼就在全楚会馆,王崇古做了次辅后,从来没来过全楚会馆,凌云翼这三个月就来了两次。

“陛下尚节俭,臣工贪腐自然不忠,失节看情节是否严重,如不必斩首,则送辽东、黑龙江畔垦荒。”凌云翼再次陈述了自己的态度,他支持反腐司甚至要自己领着这份差事,就是为了大清洗,砍头、流放黑龙江垦荒。

黑龙江两岸,一年有六个月的冬天,冻得要死,连去辽东垦荒的农户都不乐意前往。

“善。”张居正十分认可。

反腐司不事反腐,而是以反腐的名义剔除不忠者,内部肃反。

游守礼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张居正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声,张居正面色不变,听完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清楚了圣意。

张居正无奈的说道:“陛下的意见很明确了,反腐就是反腐。”

有的时候不是张居正不够激进,是皇帝做事总是很有原则,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宽仁?五大案,一个案子比一个大,杀的人一个案子比一个多,比太祖高皇帝还多一个案子,可陛下却总是愿意给两次机会。

“人无信不立,陛下言而有信。”张居正的面色复杂,他培养出了个好皇帝,言出必践,从不打折扣,张居正把圣上的打算详细的告知了凌云翼。

陛下这套办法,围绕的核心就是,反腐就是反腐。

“这…”凌云翼颇为惊讶,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世路窄狭,人心叵测,大道既远,人情万端,熙熙攘攘,都为利来;蚩蚩蠢蠢,皆纳祸去。”

凌云翼这话其实有点批评皇帝太年轻了,没经历过一些事儿,不知道世间这路狭窄的很,人心是难以预测的。

那徐阶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严世蕃做妾,最后一刀把严党捅死,在徐阶没有暴露之前,人人都以为徐阶是严党。

但凡是维新,一定会走到大清洗这条路上,没有任何时候,任何政体能够例外。

“我认可你的观点,我现在入宫去。”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还是打算去通和宫,当面说服陛下。

先搞定人,不搞定人你政策设计的再好,也是无用功,而反腐司的职能就是抓人,就是清理异己。

张居正入了通和宫,和皇帝沟通非常不顺利,皇帝和张居正大吵了一架,吓得叶向高连笔都抓不稳了,他哪见过皇帝和元辅吵成这样?连桌子都拍了。

年轻的帝王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势,而年迈有着丰富经验的宰相,知道皇帝无法掌控一切。

皇帝和元辅大吵一架,满朝文武都是心有戚戚,觉得这七月酷热的天还是有点太冷了,让满朝文武更加揪心的是,皇帝和元辅究竟在吵什么,无人得知,所有知情者对此都守口如瓶。

次日清晨,廷议后,张居正又去了通和宫,又跟皇帝吵了一架,叶向高只能拿出前辈们的经验,干脆不坐班,去上厕所了。

这班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陛下和元辅吵的如此凶狠,张大珰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叶向高和张宏在一起,张宏要盯着叶向高,不让他瞎写。

张宏笑着说道:“何必担心呢?这不是第一次吵架了,陛下和先生吵的次数多了,比这厉害的还有。”

张宏经验丰富,皇帝和元辅意见不同,这事儿发生过很多次,元辅第二次找上门来吵架,本身就是因为皇帝和大臣们还有共识,那就是反腐司要设立,但职能上有着巨大分歧。

叶向高也不敢回去,站在太阳底下,才感觉到了丝丝的暖意。

而此时通和宫御书房里,却比叶向高想的要平和的多,皇帝和元辅已经不拍桌子了。

“先生所虑,朕很清楚,不就是怕先生百年后,大臣们欺负朕吗?”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坐,坐下说话。”

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这人心最是脆弱,与其等到日后隐忧爆发,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人不敢生出二心来。”

张居正作为经验丰富的政治家和改革的主导者,他深切的知道,万历维新的阻力不仅仅来自于腐败这个行为,而是来自于那些思想上、立场上、利益上反对维新变法的人。

这些不忠者现在迫于压力,不敢表露自己的立场。

张居正经历过多次朝堂的倾轧,他和高拱还是好友,下死手的时候,张居正也从不留情,反腐司职能用于肃反,其根本目的,就是打造一个政治安全阀,防止万历维新、人亡政息。

政治斗争的残忍性张居正非常清楚,而他给出的制度设计,根本上依赖明君圣主,一旦皇帝昏聩,那就是天下大祸。

但皇帝的立场十分坚定,要确定权力的边界、边界清晰的反腐机制,才能长治久安,着眼于长远稳定和可持续性。

陛下英明,就是张居正敢这么干的最大底气。

张居正的办法是现实的,手段是危险的,皇帝的意见,更加具有可建设性,能够赢得更多的认同,促进反腐抓贪共识的形成,但面临着十分严峻的挑战。

这是一场理想与现实、长远和短期、法治和人治之间的冲突,绝非皇帝和元辅吵个架拌个嘴那么简单。

“先生,哪怕朕答应,真的去肃反,他们就会忠诚了吗?”朱翊钧摇头说道:“忠这个字,都多少年了,连杨博这样的大臣都做不到,这么做,适得其反。”

朱翊钧反对的主要想法是,他觉得没用,反而增加官僚系统的内耗。

“当然不会,本身就是为了让反贼畏惧。”张居正明确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躲避,他的态度十分明确,肃反本身不会让人变得忠诚,但可以恐吓,能让人不敢做反贼。

朱翊钧沉默了下,张居正现在有点过于固执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年纪渐长的张居正,也表现出了他对任何人、任何事的不信任。

“先生,先按朕的意见办,如果朕觉得力有未逮,就把反腐司当刀来用,先生以为如何?”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给了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张居正百年后,朱翊钧这个春秋鼎盛的君王,真的和张居正想的那样,无法掌控局势,那就让反腐司摇身一变,成为对内的利刃。

朱翊钧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万历维新被广泛反对,或者维新的成果被人窃取,那么朱翊钧就立刻马上开始肃反,清除障碍和包容异己之间,如履薄冰的平衡之道无法保持,那就舍弃平衡。

朱翊钧清楚的知道,最重要的是走到彼岸,保证人亡政不息才最为迫切。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开口说道:“官厂、开海、稽税、吏治,为维新四柱,一旦有人要窃取官厂、开海之厚利、反对稽税、复姑息裙带之弊,就要做了。”

朱翊钧立刻说道:“朕明白,偷朕的钱,偷朕的权,只要有苗头,朕就会做的!朕也是从没钱的日子过来的,没钱的日子过不下去!哪怕朕是皇帝。”

张居正重重的松了口气,陛下总结的很到位,偷钱和偷权,陛下明白界限在哪里,这个反腐司,可以藏起来,埋伏一手。

张居正当然希望这把刀不会启用,他也希望大明臣工,人人忠君上重振大志,体国朝振奋之心,但基本不太可能,陛下只要不要被所谓的道德崇高给骗到了就好。

“陛下,若有人言,请定保举法,令内外文武各举贤才以应急变,三年一科,该当如何?”张居正低声问道,这就是复姑息裙带之弊。

这就是个总纲的套话,比如可以延伸为:有人请定,皇家格物院博士,可举荐入院,而不是逢进必考。

“诛十族?”朱翊钧眉头一皱,居然敢定保举法,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反贼了!朕的拳,未尝不能裂地!

皇恩碎地拳,启动!

“陛下不至于,不至于。”张居正由衷的说道:“诛十族,还是有点过了。”

张居正已经清楚了,皇帝没有沉浸在仁君叙事里,这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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